卷七外篇二毫州志人物表例议下

作者:章学诚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22:20

|

本章字节:4238字

方志之表人物,何所仿乎?曰:将以救方志之弊也,非谓必欲仿乎史也,而史裁亦于是具焉而已。今之修方志者,其志人物,使人无可表也。且其所志人物,反类人物表焉,而更无所谓人物志焉,而表又非其表也。盖方志之弊也久矣!史自司马以来,列传之体,未有易焉者也。方志为国史所取裁,则列人物而为传,宜较国史加详。而今之志人物青,删略事实,总撷大意,约略方幅,区分门类。其文非叙非论,似散似骈;尺牍寒温之辞,簿书结勘之语,滥收猥入,无复翦裁。至于品皆曾、史,治尽龚、黄,学必汉儒,贞皆姜女,面目如一,情性难求,斯固等于自郐无讥,存而不论可矣。即有一二矫矫,雅尚别裁,则又简略其辞,谬托高古,或仿竹书记注,或摩石刻题名,虽无庸恶肤言,实昧通裁达识,所谓似表非表,似注非注,其为痼弊久矣。是以国史宁取家乘,不收方志,凡以此也。


夫志者,志也。人物列传,必取别识心裁,法《春秋》之谨严,含诗人之比兴。离合取舍,将以成其家言。虽曰一方之志,亦国史之具体而微矣。


今为人物列表,其善盖有三焉。前代帝王后妃,今存故里,志家收于人物,于义未安,削而不载,又似阙典。是以方志遇此,聚讼纷然;而私智穿凿之流,往往节录本纪,巧更名目,辗转位置,终无确当。今于传删人物,而于表列帝王,则去取皆宜,永为成法。其善一也。史传人物本详,志家反节其略,此本类书摘比,实非史氏通裁。然既举事文,归于其义,则简册具有名姓,亦必不能一概而收,如类纂也。兹于古人见史策者,传例苟无可登,列名人物之表,庶几密而不猥,疏而不漏。其善二也。史家事迹,日详于耳,宽今严古,势有使然。至于乡党自好,家庭小善,义行但存标题,节操止开年例,史法不收,志家宜具。传无可著之实,则文不繁猥;表有特著之名,则义无屈抑。其善三也。凡此三者,皆近志之通病,而作家之所难言。故曰:方志之表人物,将以救方志之弊也。


【译文】


方志的为人物作表,是从哪里仿效呢?回答是:打算用它挽救方志的弊病,不是说一定想要仿效正史,而作史的裁断能力也在这里具备。现在编修方志的人,他们为人物作志,使人没有办法作表。而且他们为人物作的志,反倒类似人物表,却根本谈不上什么人物志,而表又不是表的样子。大概方志的弊病有很久了。史书从司马迁以来,列传的体裁,没有改变它的。方志被国史所选用,那么,排列人物而作传,应该比国史更加详细。而现在为人物作志的,删减省略事实,总结摘取大意,概括文章内容,区分门类。那文字不像叙述又不像论说,像散文又像骄文;书信里问寒问暖的辞语,官府文书里查核的话,无限制地杂乱收入,不雨前裁至于品行都像曾参、史鲜,治理都像龚遂、黄霸,学问必定像汉儒,贞节都像姜女,各人面目一致,情性难以寻求,这本来相当于自《邻风》以下不值得评论,保存而不评论就可以了。即使有少数卓越出众的,尊崇独创,却又简略那辞语,荒谬地假托高古,或者仿照《竹书纪年》,或者模仿石刻题名,虽然没有平庸恶劣的肤浅言语,实际上不清楚什么是贯通裁断和通达识见;所谓像表又不像表,像注又不像注,这成为难治的弊病已经很久了。所以国史宁可采取家史,不收方志,都是因为这些。


志,就是记载的意思。人物列传,必定要求有独特见识内心裁断,效法《春秋》的谨严,包含公诗经》的比兴,对人物分开或合并,采取或舍弃,要用这成为自己的一家之言。虽然说是一个地方的志,相对于国史来说,也具备大体而规模稍小。现在为人物列表,那好处大概有三点:前代帝王后妃,故乡至今存在,编方志的人把这收在人物部分,从道理上说不妥当;删除而不记载,又好像是文字有欠缺。所以方志遇到这种情况,众说纷纭,争论不休,而凭个人聪明牵强附会的一类人,往往节录本纪,巧诈地改换名目,反复不定地安排,到底不适当。现在在传里删掉人物,而在表里排列帝王,就舍弃和采用都适宜,永远作为固定的方法。这是第一条好处。史书列传的人物本来记载详细,方志反而节取它们的概要,这本是类书式的摘录排比,确实不是史学家的贯通裁断。然而既已举出事情和文辞归属那道理,那么史书具有名姓的,也必定不能一概收下,就像分类编纂。现在对古人姓名出现在史书里的,按照传的体例如果没有可写人的,就把姓名列在人物表里,差不多可以细密而不杂多,稀疏而不遗漏。这是第二条好处。史学家记载事迹,见到的比听说的详细,对当今的要求宽,对古代的要求严,是情势有使得这样的地方口至于乡里中洁身自好的人,家庭中小的好行为,对仗义的行迹仅仅保存标题,对有节操的人只开列年代;按照作史的方法不收这些,方志应当具备这些。传没有可记载的实事,文字就不繁多;表有特地记载的名称,道理上就没有委屈压抑的地方。这是第三点好处。所有这三点,都是近代方志的通病,而编写方志的人所难谈论的。所以说:方志的为人物作表,打算用它挽救方志的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