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死离别(2)

作者:紫燕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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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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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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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414字

旁人想不透其中缘由,而许慧宜根本就没想过。她悉心地照料着自己的丈夫,只盼望着丈夫还能像从前一样好起来,他一点都不显老的啊!


但这一次,叶怀谦没能挺过来。虽然他也舍不得自己的妻儿,可他知道,离别的时刻终究是要到来的。他陪伴不了他们了,他只希望他们能快快乐乐地生活一世,他在九泉之下,就再无牵挂。


临终之际,叶怀谦见许慧宜与四子守身在旁,便深情地对许慧宜温言道:“成煊与成珂两个孩子年纪尚小,就劳烦你看顾了。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都交给成锐打理吧。”


说完,与世长辞。


许慧宜静静地守着丈夫,想起自己当初嫁进叶家的那一幕。不经意间,十六年过去。少女时代的梦想早已回忆不起,眼前的丈夫一直对自己很好,一直用心呵护着她,她也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丈夫的年纪大她许多,但身体一直很好,无灾无病,精神矍铄。她想不到丈夫怎么会突然离去?也许平日里,给她更多感受的是一个家庭的概念,这个家庭里都是她最亲近的人,有她的丈夫、她的四个儿子。她的高兴与烦恼,都是与家庭息息相关。这让她忽略了,这个家庭其实是她和丈夫的衍生物。主心骨,是她和丈夫。可日子如流水般过来,虽然夫妻间相敬如宾,但她一直不知道怎么去爱这个中断了她少女梦想的丈夫,自然也就没有敞开胸怀去接受丈夫的爱。直到丈夫过世了,心里那空落落的感觉,才越来越强烈……


叶怀谦去世那天,刚过霜降。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成都解放了。


叶怀谦去世后不久,店里的伙计庆哥也辞了工。告别时,他又带着叶成煊去吃汤圆。


叶成煊问他要去哪里?庆哥说,他要去台湾。叶成煊根本不知道台湾在什么地方。庆哥说,台湾是一个小岛,在海上。叶成煊想起庆哥上次带他吃汤圆曾说过的话,不解地问:“不是说过只想一直住在成都的吗?为什么要走?”


庆哥抚抚成煊的头,伤感道:“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在你家当伙计,也是因为……”庆哥欲言又止。最后,他拍拍叶成煊的肩头说:“兴许你长大后,我会回来家乡,我们还能见面呢。”说罢,轻轻地笑了笑,眼神里,无限感伤。


叶成锐又一次中断了学业。其实自他父亲去世那天起,他就没怎么回过校。家里的生意,都需要他打理,他还得担负起照顾母亲和弟弟们的责任。好在虽逢乱世,叶家倒还不愁吃喝。叶成锐总觉得,父亲离世前,好像在担心什么事情。是担心又要改朝换代了吗?好像又不是。父亲一生,早就经历过从清朝到民国的巨变,还有什么没见识过的。再说他们家也没有人在政府做高官,又有什么好担心?但父亲去世前和他的那一次长谈,总是让他心头郁郁。


叶成锐时常想念自己的未婚妻,可丽筠还远在大洋彼岸呢,不知道何时能回?而学校里的同学,早对上课没什么心思了。大家都在热烈地议论着时局的变化。尽管当局还在宣称川西大决战,但学生们心里都清楚,改朝换代的一天来了。期盼这一天来临的人很多,因为人们早已对社会现状很不满意,贪腐横行、物价飞涨,货币一再贬值,经济几近崩溃。尽管国民党还对舆论保持着高压势态,但这已经没什么用了。白色恐怖的气氛越来越淡,叶成锐好几次在校园里,都听到有人悄悄地哼着那首轻快激昂的歌曲: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叶成锐的内心有些伤感,毕竟抗战期间,他曾在国军部队服役过,并且他们的军队,还是让侵略者闻风丧胆的、响当当的天下第一军啊!当年军长孙立人将军的话语,他字字记在心中:抗战胜利,继续学业,将来更能为国家建设出力……


记得年初时,叶成锐得知新一军在东北战场全军覆没后,相当震惊。他完全想不到当年如此雄壮的一支威武之师,一支让世界瞩目,让日寇胆寒的精锐之军,就这么没了。曾经一同在异国出身入死的战友,不知命运如何?老军长孙立人,更不知身在何方?而同样是当年远征军里的几位长官,却在四川战役中成了阶下囚,首战松山的钟彬在川东涪陵被俘,喝断腾冲的在峨眉金口河被俘,当年的抗日名将纷纷落马,这也许是天意吧。


不过,叶成锐也暗自嘀咕过,听说在东北战场时,孙长官的上司又是杜聿明这个笨蛋。不会是这家伙有意陷害孙长官和新一军的吧?这个心思,他没敢跟任何人议论过。只是想到这,他突然忆起,当初反攻缅甸时,他们曾经跪在野人山里无数战友的累累白骨面前发过誓,胜利之日,他们将小心翼翼地拾起他们的遗骨,带着他们回家!


可如今,这个誓言变成了谎言!


野人山的华夏忠魂……他已经快忘了他们,国家也忘了他们。


解放军兵临城下之际,老川军领袖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等,在彭县通电起义,宣布脱离国民党政权,接受中央人民政府领导。这样,解放军兵不血刃,兵临成都城下。据坊间传闻,说蒋总统其实也在成都,闻知刘邓潘的通电后,泪洒蓉城,仓皇撤离,从北门外的凤凰山机场乘飞机跑了。普通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然而,不管你愿意或是不愿意,历史,已掀开了新的一页。


解放军举行入城仪式的这一天,全城鼎沸。似乎自1945年庆祝抗战胜利之后,成都还没有这么轰动过。那天,叶成煊嚷嚷着要去看热闹,一大早就开始磨缠大哥。而叶成锐自己也想去看看,便带着叶成煊和叶成珂出了门。


先前,解放军围城的部队分别隶属于第一、第二野战军。二野首长刘伯承、邓小平均是四川人,攻占重庆后,由东至西,占领内江、自贡,再迂回乐山、新津包围成都;一野则由陕西出发,越过秦岭进入川北,先后拿下剑门关、绵阳,从北面合围成都。


举行入城仪式的,是第一野战军18兵团,由解放军高级将领贺龙、周士弟等人率领。


游行队伍从城北入城后,沿北大街、顺城街到达盐市口。最后汇集在人民公园,举行庆祝大会。全城人民敲锣打鼓,载歌载舞迎接解放军。好多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整个城市,到处是挥动的旗帜、嘹亮的口号。可最洪亮的,还是解放军的军歌:


“向着太阳、向着自由、向着新中国,发出万丈光芒!”


所有人,都憧憬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叶成锐也被这种快乐的情绪所感染。望着眼前的情形,他不禁想到,成都真算得上一个温暖包容的城市。纵观成都历史,在大一统王朝建立后,除非是面临异族的入侵,否则基本上没有过城毁人亡的抵抗行为。从东汉末年起,刘备入蜀时,马超领兵在成都北门外吼了一嗓子,刘璋就开城投降了;到蜀汉末年,魏将邓艾偷渡阴平,兵临城下,刘禅想来想去,也没抵抗,还是开城投降了。害得如今的成都武侯祠内,独缺后主刘禅的塑像。再后来的前蜀、后蜀两代王朝,亦是如此。直到现在,成都市长冷寅东又大开城门欢迎解放军。


分析原因,一方面,若是外来军队打到成都城下,则表明整个四川已经沦陷,而成都地处川西平原的中心,无险可守,再做抵抗只能使城市毁于战火。另一方面,不也正好说明成都是个充满人文关怀的城市么。这里的皇帝,这里的市长都不会为了自己的地位、面子,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拿成都的老百姓当炮灰,让城市在战火中毁于一旦。毕竟,改朝换代,大家还是中国人,这不是抵御外敌的入侵,没必要为了皇帝姓什么玩命。而唯独不珍惜成都这座城市的,怕只有明末的流寇张献忠了,既要在四川建国称帝,又要在这里胡乱杀人,才导致了清朝初年的湖广填四川。幸好抗战期间,没有让日寇打到成都城下,没有让这么美丽的城市受到日寇的践踏。这里面,可也有他叶成锐的一份功劳呢。


共和国早在这年10月1日即宣告成立。拿下成都,是这年的12月30日。古语有云: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后定。


如今,这太平盛世总该到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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