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广州受降(1)

作者:紫燕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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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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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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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868字

濒临南海的广州,向来被称之为中国的南大门。远在隋唐时代,这里就被誉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到了近代,大清朝闭关锁国后,这里是中国唯一对外开放的通商口岸,因此得以开风气之先,融汇中西,成为中国共和革命的策源地。1926年,国民政府正是以广州为基地挥师北伐,至1928年东三省保安司令张学良在东北易帜,表示服从中央,方才在形式上完成中国一统的。


新一军的部队自从在广西接到往广州受降的命令后,马不停蹄,兵分几路快速朝广州挺进。叶成锐所在的军直属部队分配走水路,他们在梧州上船,沿江而下。日军此时虽已投降,但战火过后的广西大部地区,还是蓬蒿满夷,人烟稀少,生产生活都未及恢复。可笑的是,新一军全副武装的船队在经过一段荒凉的区域时,竟有土匪躲在岸上朝船队开枪。部队因急于开拔,一般不做理会,只是在船上用机枪无目标地朝岸上扫射,不求消灭对方,只求震慑住土匪,不要乱生事端。


那日也是凑巧,叶成锐等参谋部军官所在的船只经过一段江域时,因近日难得有闲暇,酒足饭饱之后,正沉浸在抗战胜利的喜悦和到广州受降的憧憬之中,高谈阔论。突有零星的枪声响起,竟是朝着他们的船队射击的。


众人在船舱里听到枪声,立即警觉,后得知受小股土匪骚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岂止是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不知死活了!立即,一队官兵全副武装的冲上岸去,四处搜寻。可上了岸后,连个土匪的影子也没见到。这样的事,一天之内,竟然发生了好几次。这下激怒了一众军官们,发誓非要逮住这些个土匪不可!于是叶成锐等几个年轻的军官低声商量过后,制定了一个小小的作战计划。


待船队再朝前开出不久,已近傍晚,落日的余晖映红了天边漂亮的晚霞。叶成锐等几名年轻军官暗中带领一连士兵提前乘小艇上了岸,与船队隔开一段距离后,在岸上悄悄尾随船队行动。


小半个时辰后,船又开到一处树林茂密的拐角处,果然又有零星的枪声响起。岸上的部队一听到枪声,不由大喜,心想这回总能逮到这帮家伙了吧。部队立即分成两股,一股朝枪响处快速推进,一股向远处小道的必经之处迂回。


正朝船队射击的土匪人数并不多,约二十几个,身上的穿着五花八门,手上的武器也五花八门,还有拿鸟铳的,也不是他们朝船上放枪是什么目的?显然这种射击不会对船队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部队冲上去将这伙土匪包围后,先朝天放了一排枪,枪声清脆高亢,跟土匪们的一比,就立见武器质量的高下了。枪声停后,叶成锐在其中朝土匪喊话,告诉对方,他们已经被全部包围,跑不掉了,立即缴械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土匪们哪有这么听话的,对他的喊话充耳不闻。只听见他的话音刚落,几声凌乱的枪声又响起,都是朝着他射击来的,不过准头太差。这下把士兵们激怒了,瞬时反击。新一军的士兵都是久经战阵,训练有素的,土匪中的几人立刻被撂倒,其余的这才慌了,不敢再反击或逃窜。有三两个想跑的,慌不择路,反而撞到了一起,索性把枪丢在一旁,双手举过头,赶紧投降。


士兵们冲上前去,把武器收缴了,一数土匪的人数,打死了五个,活捉了十一个。叶成锐看到土匪们傻头傻脑的样子,心里更想不通了。凭这几个拿把破枪的乌合之众,怎么就敢主动招惹正规军?吃豹子胆了?


活捉的土匪全部被押到船上由一名团长审讯。被抓住后,土匪们没有不怕死的,为求活命,竹筒倒豆子一般,长官怎么问怎么回答。


叶成锐同几名参谋军官也在一旁听审,这一交代,可让他大开眼界了。原来,这里的土匪还分专职和兼职的。专职的土匪以抢劫为生,平常躲在山林里,时不时出来袭击村庄,抢劫粮食、生活用品和家禽。而兼职的土匪人数更为庞大。他们本为农民,因在桂系统治时代,寓兵于民,广西民间可自由交易武器。一支步枪很便宜,所以很多农民也备了枪支防身,平常种田都带着。广西本来民风彪悍,有了枪支,恶性事件层出不穷,治安便愈加恶劣。到后来,当地的农民更形成了见钱就抢的习俗,就算没有带枪,拿锄头、棍棒也一样抢。见有落单的旅客从田埂上经过,若不前去打劫,有如见钱包掉地上不去捡一样,那是犯傻。而朝新一军船队放枪的,居然就是“兼职”的土匪!这胆子大得,没天理了。


一个小头目交代,当初日本人占领这一带时,碰上落单的日本兵,他们也照样敢抢的。而要是碰上败退的国军,即便成群结队,只要躲在暗处一放枪,多半也只会丢下武器四处逃窜,他们轻松的便可捡到不少战利品。所以这些日子虽见有大队国军开拔过去,这群土匪们忍不住心痒手痒,总想碰碰运气捞点啥的。


负责审讯的团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叶成锐等人也小声议论着,其实各省的土匪多如牛毛,但因枪支少,都以大刀长矛什么的为主,没见有这么猖狂的。叶成锐心中突然发笑:民风如此,马彪那家伙小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跟人屁股后面劫过道?


后来团长问:“你们真打过日本人?说说经过。”


这帮人一听,得意了,说他们曾把两个日本兵杀死后,直接就埋在江边的田里,要是现在去挖,一定还能把尸体挖出来。


团长又问:“那你们杀过国军吗?”


这帮人连连摇头,指天发誓,说他们只抢过零星走散的中国士兵的武器和物品,绝对没有杀过人。


团长想了半天,最终决定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将人训导了一番,还是全部放了。


叶成锐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帮人放回去后,有机会肯定还会去抢劫的。可现在若是要将他们全部枪毙,也是不忍。大战过后,社会的治安不会那么快好转。他又记起军长的勉励,看来中国未来安定发展之成败,还在于广开民智。


这之后的行军,再无意外事件发生。


九月中旬,叶成锐随同新一军军部抵达广州城区。军长孙立人受命统一指挥驻扎广州的所有国军部队,他把司令部设在了广州沙面。


自18世纪中叶,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沙面便成为了英法两国的租界。历经近一个世纪的建设,这里已有了上百座欧洲风格的建筑,公共设施完备,独显异国情调。但其住户多是各国领事馆、、洋行的人员以及外籍税务官和传教士,华人不允许住在这里。现在,中国作为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四大战胜国之一,国际地位与满清时期自不可同日而语,孙立人将司令部设在此地,似颇具深意。


很快,军部各级人员都分配了工作任务,让叶成锐欣喜万分的是,他和警卫营的官兵们一同领到了担任受降典礼会场内外警戒的任务。


他们即将见证的,是中国几千年历史上,都值得隆重书上一笔的大纪事!


一雪前耻的日子到了。


是日,威严肃目的广州市中山纪念堂前,张灯结彩,布置一新。纪念堂正门高挂“驱逐敌虏、重整山河”的对联和一个巨大的红色“v”字。广场上飘扬着中美英苏四大战胜国的国旗,还安放了一尊洁白的自由女神像。一条三百多米长的红地毯从外门亭笔直地铺设到礼堂台阶前。两队全副武装的国军士兵以立正的姿势分列左右,神气活现。


时辰一到,广东地区日军签字投降仪式正式在广州中山纪念堂启动。会场的正前方,摆放着两张长长的桌子,上方为受降席,下方为投降席。中华民国第二方面军总司令张发奎任担任受降主官,他端坐正中,孙立人等高级将领并肩两旁。日军投降代表以侵粤的第23军司令官田中久一中将领头,乘坐一辆插着白旗的军车到达,低着脑袋进入受降会场。


日本人一行径直走到投降席前,双脚并拢,向坐在受降席上的战胜国将军们鞠躬致敬,为首的田中久一垂头丧气,低声言道:


“本人今日前来拜受命令。”


说完后,全部人等挺直身躯,立正候命。


受降一方也不多言,只听主官简短明确的吩咐道:


“出示你的证件。”


田中久一赶紧拿出身份证书,恭敬地呈上。


受降官们略一过目,清楚来者身份后,威严下令,宣读《国字第一号令》。


一位国军军官挺身而出,双手奉令,面向日军,朗声道:


“日军既以投降,当切实执行本长官之命令。受令后,应即就现集中地,依我方指定之仓库,按先重武器后轻武器之顺序,自行卸下一切装备,纳入仓库。日军随即将武器、弹药、车辆、航空器材、海军舰艇,以及人员、马匹和其他军需物品、现存财务等,分别造具结册各五份,按要求呈送第二方面军司令部,由司令部派员按册清点;日军卸下武器后,依原部队建制,徒手进入指定之集中营,各部队长即行解除指挥权,原指挥官田中久一改为日俘管兵善后联络部部长,以战俘身份听候处理!”


田中久一默默地聆听完命令,表示愿意遵从。然后战栗着在投降书上签署下自己的名字,又将他随身携带的佩剑、手枪、望远镜、马鞭等武器一一摆放在受降席上,和其他人员一起后退三步,再次向胜利者集体躬身行礼,方才沮丧地退出礼堂。


先前,日军投降代表上前时,执勤的叶成锐无意中看到,军长孙立人轻轻地将他面前桌上的中国国旗朝前推了推,比英美等国的国旗稍突出了一点儿。这个细微的动作感动了叶成锐。是啊,在中国人眼里,此刻摆放在这里的这面被缩小了的青天白日旗,无疑是所有旗帜当中最庄严、最神圣的一面,清晰而深刻的寄托着中国人民经过八年抗战,最终胜利的豪迈和激动!


他还看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日军投降代表签订投降书时,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他是因成为战败国而恐惧么?叶成锐想到半个世纪之前的甲午年,北洋大臣李鸿章在日本马关签署割地赔款的条约时,双手可曾有过这般颤抖?放眼未来,中堂大人能否遥想到,日本侵略中国的最终结局,是被中国人民的团结一心和坚强意志战胜?


日军降将灰溜溜离去,中山纪念堂外以及街道的两旁,聚集着成千上万的老百姓,都在欢呼中国抗战的胜利。遥想这个国家经历的风云变幻,叶成锐感慨着自己所站在的这片土地上的悲伤与欢乐。历史与现实的距离,无比的拉近了。


受降仪式结束后,驻扎广州市区的军队又安排了配合地方警察维持当地治安的任务。这样,叶成锐就有了更多机会逛广州的大街。广州是座历史名城,有很多名胜古迹。粤秀连峰、镇海层楼等等,观赏之后,都让他击节赞叹。他觉得,这是一座和他家乡一样的,有着深厚历史人文的美丽城市。叶成锐也有乃父之风,颇喜欢考究一个城市的人文。军部临时聘用了一些当地人做服务工作,闲聊时讲到“东山少爷、西关小姐”这一谚语,就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专门找时间前往游历。


东山在广州城东门外,地势较高,原本人烟稀少,后因美国基督教选定东山作为这座城市的传教基地,让此地逐渐兴旺。幽雅的居住环境吸引了大批华侨和军政要员在新河浦、恤孤院路等地兴建了不少仿西洋别墅。这些中西风格结合的低层小院比邻而兴,错落有致。权门显宦聚居在此,出入多为豪门子弟,“东山少爷”的称呼由此而来。


而西关则在广州城的西门外,这里人口稠密,素来便是商业繁华地带;这一带的民居特别富有岭南特色,俗称西关大屋,高大明亮,厅堂结合,装饰精美,多为名门望族、商业巨贾所建。大屋两侧还会修有一条青云巷,取平步青云之意,也有通风防火、排水采光、栽种花木等功能。自然,这些富绅之家出身的大家闺秀,就被称为“西关小姐”了。她们都受过良好的中国传统教育,又精通女红刺绣,闲时跟随家中长辈偶尔出街,如花飞蝶舞,婀娜的身姿,软软的粤语,羡煞旁人。


权势与财富,现代与传统,少爷与小姐。战乱之前,这是令人叹赏的风华一代。虽然广州不幸被日本人占领了七年,但这座城市不朽的灵魂依然鲜活。


当然,城市中还有不少被战争破坏过的痕迹急需恢复。清除战争中留下的残垣瓦砾这一工作,责令由日本战俘完成。昔日不可一世的日本军人在中国士兵的看管下,每天一早,就得低头排队,跑步出动扫街。如果不执行命令或违犯命令,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