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清海军驰援武汉;孙摇清机夺要(2)

作者:王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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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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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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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492字

原来汤芗铭官费留学法国习海军时,适逢孙文在巴黎发表演说,倡导革命。汤芗铭深受鼓舞,会后偕同学王某进谒孙文,要求参加同盟会,并填交了誓愿书。事后又后悔不迭,细想:朝廷哪能容易推倒?“平均地权”四字更使人揪心。汤家原是蕲水县大地主,这岂不是革自家的命?大哥汤化龙是进士,提倡宪政救国,我如今贸然参加革命党,岂不成不忠不孝不悌不智的蠢人?因此又急想把誓愿书收回。于是又串通同学王某把孙文诳到一间咖啡馆饮茶,乘孙文不备时,汤芗铭用剃须刀割开孙文皮包,偷出他的入盟誓愿书。事后被孙文发觉,当即将汤芗铭开除同盟会。闹过这场滑稽戏,汤芗铭便和革命党分道扬镳,专心致志在清海军效力,得到萨镇冰器重,委为参谋长。大哥汤化龙出任武昌政事部长,究不知是自出?还是胁从?心中暗自纳闷。今见黎元洪来函所述出任都督一节,谅与大哥情况相同。惟不知萨镇冰究竟如何计划,一旦命令海军开炮,必以武昌军政府为主要目标,咨议局便立成齑粉,大哥性命难保,手足深情,于心何忍?汤芗铭再看萨镇冰闭目沉思,似也有难言之隐,何不借此时机试探一下,遂向萨镇冰进言道:“黎元洪信中如此说,瑞帅前日来舰又那样说。我们可否派人潜入武昌,把情况实地调查一番?”萨镇冰问:“舰上无侦察参谋,派谁去呢?”汤芗铭道:“我认识舰上一名轮机兵,家住武昌城内,可否派他以探家为名,把情况调查一番。”萨镇冰道:“可以。令兄原任咨议局长,也可写信询问一下。”


汤芗铭是个有心人,他登上楚有舰后,结识一个湖北口音的水兵,拉过同乡关系。此时便将这轮机兵刘伦发找来,给予两天假期,赠给二十块银元,秘密交待任务,写好家信、标明地址,带交大哥汤化龙。刘伦发换上便衣,用小火轮先送汉口英租界登陆,便欢欢喜喜地过武昌去了。


当天,汤芗铭便与武昌城内大哥汤化龙取得联系。汤化龙向黎元洪报告一切,黎元洪大喜,说道:“我前日修书师座萨公,动之以情,得效验矣!令弟派员来武昌,必得萨师允许。如此当再婉转致意,请海军早日反正。目前,以确保武昌安全为首要,你我身家性命均系于此。”汤化龙道:“都督还有何信函、口信需要转达?”黎元洪道:“彼此心照不宣。拜托令弟关照一切。师生、手足,岂可自相残害?!有兄在武昌城内,武昌城可确保无虞!”汤化龙道:“全赖都督鼎力运筹。”


然后,谈及刘家庙前线战况。黎元洪面色阴郁,说道:“前线无进展。清军据守三道桥,我军数次进攻均未得手,且伤亡严重。参谋部意见不一,责备何锡藩坐误戎机,说二十八日冲过三道桥后,不该撤回队伍。何部本是新编之师,连日作战,哪有厚力据守三道桥以北地带?但看今日进攻情况若何?”汤化龙道:“连日湖南、陕西、九江等地宣布反正,湖南都督究竟是谁人?”


黎元洪拣起桌上电文给汤化龙看。电文曰:


黄帝四千六百零九年九月初一日。湖南全省人民宣告独立。公推焦达峰、陈作新为正副都督。特此电闻。湘军政府全体叩。


汤化龙问:“焦达峰何许人?”黎元洪道:“不晓得。问居正,居正说是革命党。谭人凤催复贺电,请居正拟电办理。谭人凤自告奋勇赴长沙,请湘军来援湖北。”


谈话间,吴兆麟走进报告道:“我军第二次进攻三道桥失利,敢死队长徐少斌在桥上中弹阵亡,队伍已退回原阵地。”


黎元洪大惊,起身随吴兆麟去参谋部。此时,参谋部办公室内正争论不休。有人说:何锡藩指挥错误,造成如此结果。另有人说:徐少斌在工程营发难有功,牺牲太可惜。黎元洪听取报告后,看着作战地图说道:“前线受挫,两次进攻均遭失败,再进攻也徒受损失,不如赶筑工事,据险防守,再图其他绕道进攻办法。”


众人无异议,但对何锡藩仍然不满。有人说:前日冲过三道桥又退回,致使再进攻遭受重大损失。何锡藩不堪再任前线总指挥。


于是,群起要求将何锡藩免职。黎元洪甚感为难,说道:“那派谁去担任总指挥呢?”


这时,在参谋部角落处忽有一人应声而起,说道:“何锡藩原是我部下,我愿接替其职务。以全家性命做人质,去汉口指挥作战。”


众人回头看去,原是刚从囚禁室中放出的张景良。武昌起义前,张景良是二十九标标统,何锡藩是该标第一营管带,张是何的顶头上司。几天前,张景良因“神经病”发作,反对都督出兵而被下狱;现“病愈”释出,黎元洪命其回参谋部列席会议。张景良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许多人认为他懂军事学,赞成起用张景良。铨叙长李翊东谏阻道:“张景良有异志,所说有诈,不可委以重任。”另有人道:“有他全家性命做人质。”李翊东道:“一旦误大事,即便杀他全家又有何益处?”黎元洪道:“张景良志愿报效,没有异心,允许他杀敌立功。可委为前线指挥官。何锡藩仍为第二协统领。”


众人再无异议。此时,邓玉麟忽然想起留在汉口养伤的孙武,结结巴巴说道:“汉口方面战事已开,孙武不宜再留汉口养伤。是否把他接回武昌?他虽伤势未愈,不能到部视事,可留家中休养,部内有事也可就近请示。”


黎元洪就任都督以来,只闻孙武其名,未见其人。且知孙武是共进会实力派首领,军务部长职务为他虚位以待。如能来武昌襄赞军务,自己也可少担风险。立刻表态道:“事不宜迟,立即派员过江,接孙部长来武昌。以确保安全。”


得到都督赞成,邓玉麟、李作栋便迅即去汉口,迎请孙武回军政府,首先进谒黎元洪。孙武踏进都督室施礼说道:“摇清前来拜谒都督。吾公顺天应人,服膺革命,实乃民国之幸,革命之幸。摇清赴汤蹈火,死亦瞑目矣!”黎元洪急忙答礼,说道:“久仰摇清先生大名。先生为革命身负重伤,元洪不胜悬念之至。今日相见,实为三生有幸。”黎元洪仔细看那孙武面容,见他右面半边脸疤痕累累,新生肉皮呈鲜红色,像个赤面鬼一般,但那神态却是自负非凡。


黎元洪让座献茶就孙武为革命负伤说些关怀嘉勉的话。孙武客气一番。周围人散去后,黎元洪和孙武便单独密谈。


孙武单刀直入,说道:“武昌首义,吾公出任都督,实乃天意,不知吾公知其详细否?”黎元洪茫然不解。他虽曾登坛誓师,念念有辞:“元洪投袂而起,以承天庥……”但那纯属捉刀代笔,照本宣科而已。此时不得不做洗耳恭听状,说道:“请孙部长不吝赐教。”孙武便道:“白庚子年自立军汉口起事失败,唐才常、傅慈祥遇害以来,武昌大小起事不下十余次,摇清均直接间接与闻其事。丢官弃职,家产荡尽,在所不惜。此次武昌起义,党人派系林立,我在同志间反复陈说‘天下为公’之道。都督之位,建议在党人之外遴选。我说张彪断不可用,只有寄希望于吾公。军中人等亦均表示赞成。但又不知起事后吾公究竟若何?八月十八日,我在汉口宝善里研制炸弹负伤,汉口、武昌革命机关被查封,人员被逮捕,彭刘杨遭惨杀。党人领袖人物或遇害、或逃亡、或藏匿,唯我一人留汉而身负重伤,周围同志惶惶然不知所措。革命事业大有毁于一旦之势,后果不堪设想。而推其祸源,实因我不慎所致,扪心自问,无颜以对天下志士。创伤焦灼,五内俱焚,莫若立即自裁以谢同志。再转念,死不足惜,既不足以谢罪革命,又何颜以对祖宗先烈于地下?便和邓玉麟、李作栋就病榻前商讨对策,我以困兽犹斗做比喻,发令于当夜即行举事。告其攻战之策,以工程营和炮八标为主力,工程营夺取军械所,炮八标轰击督署,然后集合新军中党人占领武昌城。


得手后拥立吾公为都督兼总司令,延请汤公为参议。我口授方略后,邓玉麟、李作栋冒死过江到武昌布置起事。一夜鏖战,天明我在病榻得悉,瑞澂、张彪弃城逃走。吾公独留武昌,在咨议局被拥戴为都督。摇清与吾公,素昧平生。此非天意。岂人力所可企及?”


黎元洪听过这一席话,对孙武感激涕零,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时,参谋甘绩熙持文件走进室内,置于黎元洪办公桌上。黎元洪手指甘绩熙背影说道:“就是这青年人,以手枪迫我为都督。我最初本不知革命为何事,因此迟迟不敢应命。元洪今日暂承其乏,忝列其位。请先生善为将养,早日出山,以承天爵。”孙武正色道:“吾公切勿误会。摇清投身革命,明誓只做刘伯温,而不做首领。但愿在都督麾下做名参谋,能不辱使命可也。”黎元洪更受宠若惊,说道:“元洪无功受禄,愧不敢当。唯当前军务紧急,北洋军在刘家庙与张彪残部会合。我民军虽初战告捷,北洋军后续部队大批南下。


我军攻守之策未定,请问先生有何高见?”孙武长叹一声,说道:


“战事既起,生灵涂炭,摇清何以辞其咎?造成当前之势,全因我受伤所误。武昌发难是我所定,事前原有出兵武胜关设险之议,也曾派员炸毁黄河铁桥,带银钱运动会党破坏路轨,截断北洋军南下铁路线。只因我负伤后,未能用命,故有此失。一旦武汉数十万生命遭荼毒,鄂省若失,湘省不保,革命为此而归于失败,汉人将永无出头之日,我一身将成罪魁祸首,徒为天下后世所唾骂。今夜,请都督召集参谋部会议,研究攻守方略,摇清当以残躯与都督支撑危局。”


从此,黎元洪深知孙武是实力派人物,遇事言听计从,十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