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革命军火攻总督署;黎元洪隐匿黄(2)

作者:王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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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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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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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154字

刘参谋献烟泡茶,在书房中搭起两张床铺,挂上蚊帐,以备统领和执事官休息。刘参谋知道统领喜欢杯中物,吩咐老伙伕精心制作四个冷盘,另加清蒸螃蟹,把酒橱中所有好酒:贵州茅台、法国白兰地、山西竹叶青、烟台啤酒……统统摆到桌上,任凭统领饮用,为统领消愁压惊。


黎元洪一边饮酒,一边谛听密集炮声,说道:“炮队一旦进城参战,大局就很难估计了。”王安澜道:“这次兵变,工程八营首先占领楚望台军械所,看来计划周密,革命党一时得手也未可知。”黎元洪道:“言之有理,我们不可和革命党作对,以保持中立为上策。”说到这里,黎元洪忽然想起一个主意说道:“我拟派马弁去楚望台打个招呼……”遂把主意说出,执事官和参谋均觉可行,于是便派马弁去楚望台找革命军长官传话。待马弁回来复命时,黎元洪已三杯酒落肚,点头作罢。胡乱吃上半碗云梦鱼面,默念三遍:“元洪有难,望祖宗在天之灵多加保佑。”方才和衣睡下,犹自战战兢兢,难以成寐。


看官:莫道黎元洪现时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焉知其后却由此而发迹呢!


黎元洪字来卿,同治甲子年间(公元1864年)出生于湖北省黄陂县木兰山下。据野史考证,黎元洪祖父实姓洪,系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同族。太平军初克武昌,元洪祖父在武昌做官,后带元洪父亲赴天京(南京)任职。天京为清军攻破时,率眷转战湖北。太平天国后期全部采用运动战术,携带待产妇女已不可能,元洪母亲遂隐避黄陂穷乡僻壤,其父改换姓名以避人耳目。据好事者索隐:元洪祖父命元洪父亲改名朝相,字辅臣,均寓不忘天朝之意。长孙命名元洪,寓原系洪氏之意;祖父在黄陂安顿下儿、媳,留下后辈姓氏名字,即随军转战,不知所终了。


黎元洪出世时,父亲黎朝相靠教私塾维持生计,家境已甚贫寒。得人介绍,黎朝相赴天津北塘投奔某游击守备任司务员职。


嗣后,便举家由黄陂迁往北塘。黎元洪先就读塾中,二十岁那年考入天津北洋水师学堂。五年后毕业,在广甲舰任管轮。1894年甲午海战,广甲舰参战失败并触礁,黎元洪等三船员着救生衣跃入海中,经十余小时,游至旅顺登岸。因黎元洪原属南方水师,当局将黎送回南京,即投效两江总督张之洞,甚得张之洞赏识。张之洞调湖广总督,黎元洪又随行回归武昌,编练新军。从马队管带,擢升至第二十一协统领,曾先后三次出国去日本考察军事。


黎元洪是受过新式军事教育的职业军人,对政治、对革命派和立宪派的争论,从来不感兴趣,处世深得中庸之道,是张之洞一手提拔的爱将。武昌革命爆发,黎元洪无计可施,只好听天由命。天亮后,得悉督署燃起大火,战事已经结束,黎元洪倒是挂念起家中人来。正惆怅间,刘参谋前来进言道:“天已亮,统领是否派人去公馆一趟,以释家中悬念。如果夫人想躲避一下,不嫌此地窄小,即请来这里暂住。”因派着军服的人出去不方便,只好吩咐刘参谋家中老伙伕去公馆传话。老伙伕受命后,便高高兴兴去了。


黎元洪公馆中有一妻一妾。原配夫人吴氏,汉阳人,比黎小六岁,生有两女一男,辛亥年闰六月,又生一男孩,黎元洪抱在怀中大喜道:“天降吉祥,此吾家麒麟也。”全家当做心肝宝贝。二夫人名危红宝,江西人,原系汉口名妓。当年在“书寓”内红得发紫,不知多少富商大贾、风流名士拜倒石榴裙下。红宝小时家乡饥荒,被人骗卖至汉口烟花巷内,凭她绝色容貌,婉转歌喉,只用三年时间便赎回全部身价。那老鸨子把她当做摇钱树一般,哪里肯放,只有用各种手段拉拢伺候,让红宝在“书寓”内恣意所为。红宝赎回身价便不再接客,打定主意,要趁红颜未老之时,找个终身依靠,弃贱从良。如此荏苒岁月,却未能如愿。忽一日,清廷派钦差大臣铁良南下在鄂阅兵并视察政务,湖北文武官员阿谀逢迎,按日陪宴,在红宝的“书寓”内吃花侑酒,黎元洪少不得逢场作戏,出席作陪。只因那晚多喝了两盅,饮至深夜,醉不能行,老鸨子忙把黎元洪扶到红宝房内就宿。红宝忽然想起,今年正月妓院姐妹们一块儿算命,那算命先生算到红宝时忙讨喜钱。红宝问道:“我喜从何来?”算命先生道:“财动生官,官财逢透得令,又临贵人。女子以官为夫,姑娘今年当遇大贵人。”红宝道:“什么财动不财动,我从来不爱财。要喜钱,我就多给你十吊钱,算我讨你个吉言罢了。”想起这件事,莫不是这大贵人应在此人身上?红宝不由得把黎元洪着意打量一番:


那两撇八字胡,显得甚是威武,面孔白皙方圆,是个大官员气概。


唯嫌体短肥胖,酒后鼾声如雷,睡相不雅,但那统领大名早就如雷贯耳。元洪这年刚满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前程无量。红宝芳心一动,把那法国香水在屋内外到处喷洒,又点上檀香。再坐到镜前,重整云鬓,再饰脂粉,然后在黎元洪身旁轻轻坐下。黎元洪平时忙于军中事务,也无功夫寻花问柳;待酒醒时,忽觉奇香扑鼻,锦帐绣被,异色纵横,满室春色,一个粉白黛黑的美人儿正坐在榻前,免不得拉着纤手说起话来。红宝那一颦一笑,都引得黎元洪神魂颠倒,再也守不住心猿意马。那红宝心里更早有盘算,当然百般绸缪,曲意承欢。三天后,黎元洪派出一辆彩车,把红宝接至下处,金屋藏娇,成为黎元洪的如夫人。黎元洪不喜欢红宝艺名,遂改名黎本危。


危氏从良做妾,不但不需黎元洪出钱赎身,而且带来偌大一笔财富。其中金银首饰自不消说,更有那钻石、珠宝、翡翠、玛瑙、珍珠项链、象牙扇子……各类奇巧玩意儿,装满一紫檀盒子。从此,黎元洪便也把朋友馈赠、名人书画、平素储蓄、各类细软等一概交由黎本危收藏。两项一起,足足装满一只皮箱。现在却成为黎元洪最挂心的物件了。因此,才吩咐老伙伕去公馆带回黄土坡隐藏。


至于银行存折、各类契约等,埋在黎本危房间地板下,万无一失。


老伙伕也是懂事的人,出门时,特意换上油渍麻花小褂,扎上围裙,径直来到黎元洪公馆。


黎元洪家中大小,除去襁褓中的麒麟儿,都为黎元洪的命运焦虑,彻夜炮声不歇,深怕黎元洪有何意外,全家人整夜没有合眼。天亮后枪炮声沉寂下去,正打算派人出去探听消息,老伙伕进公馆来了,见到二位太太便禀告道:“老爷派我来送信,昨夜宿在黄土坡刘参谋家中,平安无恙,请家中不必挂念……”把黎元洪嘱咐的话,一股脑儿地说了一遍。这时,黎公馆从上到下都顿释愁云。大太太吴氏道:“昨夜在哪歇息,总该送个信回来,免得家中担这大心。现在平息了,就好了。我带着孩子喂奶,不能出门,回去告诉老爷全家平安,孩子也好,不用挂念,看二太太有什么话带去。”危氏说道:


“我在家陪着太太。孩子熟睡整夜,一点没惊着,请老爷放心。”老伙伕顺势递上纸条说:“老爷要我带东西回。”危氏约略认识些字,看那纸条上写道:“皮箱交来人带回,防止查抄。”危氏看后假意道:


“那字画是老爷的宝贝,你快给他带去。”吴氏心里早已明白几分,只是佯装无事。


只因老伙伕聪明过分了点,他那一身打扮来时无人过问,回去时扛着崭新皮箱,可就乍眼了。巡查们怀疑他是趁火打劫的匪人,马荣把枪一推,子弹进膛,老伙伕只好跪地求饶。马荣收回枪喝道:“那好,带我们去找黎统领,如说谎再枪毙你不迟。”老伙伕从地上爬起,又扛起皮箱,带领三个巡查到刘参谋家来。


老伙伕叩开院门,刘参谋看到三个革命军,扭头便跑。马荣等喝声:“站住!”刘参谋又乖乖站定下来。


黎元洪正在书房中喝茶,从窗玻璃看到院内情景,想向外跑已来不及,便立刻隐身到蚊帐后面去。此时,马荣一个箭步蹿进房内,四顾无人,再看桌上茶杯正冒热气,蚊帐摆动,马荣把枪栓哗啦一声又推上子弹,厉声喝道:“谁?出来!”黎元洪刚从帐后钻入床下,这时再也无法躲避,只好从床下爬出,走出帐后,见革命军堵住门口,便故作镇静地说道:“我带兵从不刻薄,拿士兵当亲兄弟,兵饷按时发给,你们为何今天与我为难?”马荣道:“我们无意与统领为难,请看——”黎元洪看到老伙伕扛来皮箱,悬在半空的心稍稍放平下来。马荣道:“统领天亮前派人去楚望台传话,早晨五时去,现在请统领前往。”黎元洪道:“现在战事已经结束,我再去无益。”


马荣等道:“统领不去,谁能领导军人?”黎元洪不得要领,茫然地问:“让我去何处?和谁接洽。”众人道:“去楚望台,与吴兆麟接洽。”黎元洪转忧为喜道:“哦,吴兆麟,吴畏三(字)我知道,他是我的学生,富有军事学知识,有他一人足够,我不必去了。”众人费尽口舌,黎元洪只是回答:“我不能去。”“我不宜去。”


马荣无名火起,持枪大吼一声道:“事情紧急,去则生,不去则死,请统领自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