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作者:西奥多·德莱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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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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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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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456字

。x小说。


在这期间,珍妮也在过她自己的生活,要在她从此栖身的这个显然不同的世界里安定下来。起先,这种离开了雷斯脱的生活似乎是可怕的。因为她虽然也有她自己的强烈的个性,却跟雷斯脱非常融洽,好象他俩已经没有拆散的可能了。到现在,她的思想行动也还是跟他


息息相关的,仿佛他们并没有分离一般。他在哪里呢?他在做什么呢?他在说什么呢?他现在是怎么一个样子呢?每天早晨醒来,她总觉得他还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夜里,她仿佛独个人不好上床去睡。他过一会儿一定会来的──啊,不,他当然不会来了。天啊,你就想


想看,这是什么情景啊!再不会来了。却又是她自己要他不来的。


还有许多琐屑的事情,也一时觉得不惯,觉得难堪,因为这种性质的变化太彻底了,不是轻易能够渡过的。其中最为难的一件事,就是对于味丝搭不能不有个解说。原来这女孩子知识已开,不免要有所猜测、有所疑虑了。


她记得人家说过,母亲生她的时候并没有跟父亲结过婚。当初星期报上登载珍妮和雷斯脱那段新闻,学校里的同学也曾拿给她看过,可是她那时就已经乖觉得很,知道母亲要不高兴,回来并没有提起这桩事情。雷斯脱的突然走开,在她当然要觉得十分惊异,但她在近来


两三年中,已经看出母亲的多愁善感,生怕要触起她的伤心,所以也没有问起。最后,珍妮就不得不告诉味丝搭,说她跟雷斯脱身分不配,除非他离开了她,他的财产是很难保住。味丝搭认真听着她的话,心里却还有点儿怀疑。她非常替母亲伤心,但见母亲心里分明很


苦恼,她反装出加倍有兴和勇敢的样子来。珍妮提起要送她到学校里寄宿,她立刻就反对,因为她不愿意离开母亲。她找有趣味的书本跟她共读;她劝她同她出去看戏;她弹琴给她听,又要她批评她的图画和手工。


她在山乌德学校里寻到几个朋友,晚上常常带她们回来,希望可以增加家庭生活的兴趣。珍妮因对她那优美的品性渐渐重视,也就跟她愈加亲密起来。


雷斯脱是走的了,但至少还有味丝搭在这里。在她这种无聊的生活里,味丝搭大概要算是她唯一的安慰了。


还有一层难处,就在她不能不把自己的历史讲给山乌德的邻居们听。大凡以幽居生活为满足的人,原有很多无须把自己已往的事情对人报告,但是照例,有些事情是不能不说的。人们都有好问的习惯,即使是屠户和饼师也所不能免。逐渐地,他们必须把一些实事对人家


讲述,如今在这里,自然也不能例外。她不能说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因为说不定雷斯脱有一天要回来的。她只能说她已经离开他,使人看起来,好象唯有经她允许他才可以回来似的。因此,邻居当中都用一种关切和同情的眼光看待她。这不能不算是她手腕高妙。这样,


对于内外两重难关总算都应付过去,她就过起一种安静的日常生活来,静等着她一生的大结局。


山乌德的生活,对于一个爱好自然的人并非没有它的魅人处,再加上味丝搭虔诚地爱她,因而珍妮也稍稍得到一点安慰。其一就是湖上风景的优美,常常有小舟荡漾其间,供给一种没有穷尽的乐趣。又其一是在周围地方驾车游览,也颇可消遣一时。原来珍妮有她自备的


一匹马和一辆游览轻车──马就是在海德公园常用的那一对中的一匹。还有其他家庭的珍物,也慢慢都出现了。内中有一头牧狗,味丝搭叫它猎兹的,当初从芝加哥带来的时候,还是一只小狗,现在已长成一只灵敏而亲人的看门狗了。又有一只猫,叫真米·渥兹,这是


味丝搭用她所认识的一个孩子的名字来叫的,因为她硬说这猫跟那孩子有显著的相似点。又有一只能唱的画眉,真米·渥兹一径对它徘徊觊觎着,所以关防得十分严密。此外还有一缸金鱼,这样,这个小小的家庭很安静地并且确如梦境一般度过日子去,可是永远有一种


感情的暗流非常安静的流着,因为它是藏得很深的。


雷斯脱在分离后的几个礼拜里面都没有信来;这一来是因为他在新的业务关系上事情忙碌,二来因为他审慎得很,觉得在目前的情境下跟珍妮通信实在无谓,徒然引起她的伤感来。他情愿叫事情暂时定一定,打算过了几天再用冷静的态度写信给她,报告事情的经过。第


一封信是经过一个月的沉默之后才写的,说他商业上的事务非常忙迫,他要常常到别处去(这是事实),而且将来大概要有大部分的时间不在芝加哥。他问起味丝搭和山乌德的一般情形。“我过几天也许可以来一趟,”他又说,但事实上他并没有来的意思,而珍妮心里


也明白。


又过了一个月,他才有第二封信来,就没有第一封信那么长了。珍妮也曾坦率而详尽地写信给他,报告她自己的近状。她把自己对于这事的感情完全掩饰掉,只说她很喜欢这种生活,而且在山乌德很快乐。她又希望他现在凡百事情都如意,又表示她对干事情的解决实在


是快乐的。“你不要当我不快乐,”她在一个地方说道,“因为我并非不快乐。我知道事情的确应该这么办,换个样子我就不能快乐了。你要替你自己打算,使你的一生可以得到最大的快乐,”她又说。“你是应该享受最大的快乐的。你无论怎么样做,对于我总没有不


是处。我总不会怪你的。”她心里却有一个基拉特夫人在那里,他也疑心到这层,觉得她虽然豁达大度,却总难免搀杂着大量的自我牺牲精神和秘密的不快乐。他所以犹豫着不肯采取最后的一步,也就是为此。


但他信上写着的话和心中藏伏的思想是多么的矛盾啊!六个月后,他那方面的通信就很稀疏了,到八个月上,就暂时的停止了。


有一天早晨,当她把日报瞥过一下的时候,她看见社会简讯中有下列的一条:


“德来克色路4044号之麦可姆·基拉特夫人与辛辛那提阿基巴德·甘之次子雷斯脱·甘之订婚,已于女方礼拜二邀请之知友宴会席上正式宣布,并闻将在四月间举行结婚。”那张报纸从她手里落下来。随后的几分钟里,她坐着一点不动,只把眼睛直楞楞的看着面前。真


有这种事情吗?她对自己说。难道这事终于实现了吗?她本来也知道这是一定要来的,可是她总希望它不来。她为什么要这样希望呢?不是她自己请他离开的吗?不是她自己委委曲曲提起这事来的吗?如今果然实现了。她该怎么办呢?呆在这里拿干薪吗?这个主意


是她觉得可反对的。但是他已经提出很大一笔款子来作为绝对是她的了。在拉扫拉路的一家信托公司里,现在存放着一批铁路股票,价值七万五千元,每年出息四千五百元,是直接送给她的。她能拒绝这笔收入吗?她自己虽然不要紧,但她是要替味丝搭着想的。


珍妮见着这样的大结局,心里自然彻底的痛伤,但她慢慢想过了一回,觉得忿怒是愚蠢的。人生对于她,向来就这样看待。它以后也还是要这样的看待她。这是她已经肯定了的。如果她出去自谋生计,对他有什么两样呢?


对基拉特夫人有什么两样呢?这里,她被关在这个小地方,过着一种无声无臭的生活;那里,他在一个广大的世界里,可说是真正在享受人生。这真太糟了。可是为什么哭呢?为什么呢?


她的眼睛确实是干的,但是她的肝肠好象已经寸断了。她审慎地站了起来,把那张报纸放在一只箱底,拿钥匙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