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部分

作者:江奇涛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7:16

|

本章字节:10636字

叶子仍然不说话。谢宗安找话地:“珠宝协会搞了个翡翠展销会,说是有万把件展品,咱们抽空去看看?”


叶子:“要去你去,人家的帖子是发给你的,我去凑什么热闹。”


谢宗安:“什么你的我的,我早说了,我的就是你的。”


说话间,张成昆走进,凑到谢宗安近前一阵低语。叶子拎着水桶网兜一类的从他们面前走掉了。谢宗安:“噢,阿华来福州了?他来干什么?”


张成昆:“还能干什么,深圳的钟先生在电话里跟我谈了半小时的澳大利亚。”


谢宗安看着池内的新水活鱼,半晌说道:“成昆,不是哪块云彩都下雨,那”台吧子”插手的事,我谢宗安不干!”


说罢径自而去。福州首饰展销会开幕了。各个展销柜台内,珠光宝气,琳琅滿目,迎宾的小姐,推销的商人,和一饱眼福的男女顾客,人流如潮。传来紫布的问询声:“叔爷爷,什么叫翡翠,干吗要起这么个名字?”


谢宗安的回答:“问得好,很久很久以前,树林里有两只鸟,一只是红色的,是雄性,人们叫它翡鸟;另一只呢是绿色的,是雌性,人们叫它翠鸟。它们非常非常漂亮,尤其它俩站在一起的时候,天下所有的鸟都比不上它们,所以那个时候,世界上没有”美丽”这个词,而只有翡翠——”


这一老一少站在翡翠首饰的柜台前,隔着玻璃在欣赏着。男孩子:“是不是它们分开来就不美丽了?啊,叔爷爷?”


谢宗安:“从那以后,翡翠就永远在一起了,它们不会分开,是一样东西了。”


男孩子:“那爸爸妈妈怎么就分开了?”


谢宗安:“唔,我让你这小脑瓜子不要再想他们了,瞧瞧,这些翡翠,好看吗?”


谢宗安的眼光突然被柜台上一只非常特别的翡翠戒指吸引了。谢宗安:“唔,这只翠戒有年头了……”


展销员:“您老好眼力呀,这颗翠是19世纪的,是从宫廷内流到民间的……”


谢宗安:“能拿出来让我仔细看看吗?”


展销员:“这我得请示我们的经理,很不巧,他不在这里。”


谢宗安:“你们是哪个公司的,我转了这么多展台,数你这儿有点真东西。”


展销员:“哟,经理来了。经理,这位老先生想看看36号展品——”


走来的经理打量着谢宗安:“您是——”


谢宗安:“我叫谢宗安。”


经理肃然起敬:“噢,您就是谢老先生,早听说您,您是翡翠业界的泰斗呢。小黄呀,快拿凳子来,快快快——”


一阵忙乱,经理将谢宗安请到展台内,坐下,送茶。经理亲自取出那颗翠戒,小心递上。谢宗安持翠戒在手上,反复看着:“倒真是颗老翠呢,怎么个价?”


经理:“不巧呀,这颗翠已经有了买主了。”


谢宗安:“噢,买主是谁?”


经理:“是香港的一家澳大利亚公司,款子已经付过了。谢宗安:“澳大利亚,鬼佬有这个眼神?”


经理:“是个华裔,姓周,叫周立华。”


谢宗安一怔:“阿华?”


谢宗安回到老宅,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拿起了电话:“喂,你找谁呀?你是谁?阿华?”


他哪里知道,阿华正在杰米、高期光的目光鼓励下在通话:“……哪儿的话儿安爷,咱小辈的到了福州地面上敢不来见您吗?这么多年,要不是您安爷领着,咱也走不到这条道上呀,实在是想您了,安爷……”


持电话的谢宗安:“你阿华是衣锦还乡呢,还能记住我这把老骨头?什么请教呀,过去是三娘教子,现在是子教三娘噢……”


阿华:“……安爷,您不知道,我近来替人做了两把翡翠,咱不懂行,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花了那么大的价钱,也不知道到手的东西是狸猫还是太子?非得请您帮晚辈掌掌眼——”


高期光不住地点点头,他和杰米的头上都戴着监听耳机。谢宗安拿着话筒哈哈大笑:“哦,你不是要和我做翡翠吧?我就告诉你实话阿华,翡翠这东西,两个不懂的人可以做;两个都懂,也可以做;怕就怕,一个懂,另一个不懂。当然喽,要是你的手头上真有点拿不准的东西,让我帮着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杰米用手暗示地指指自己的手表。阿华:“噢,那太好了,你看安爷,咱们定个什么时间?是去您的府上呢,还是……噢,去娱乐城?蒸桑拿?唔,那恐怕有问题,实在是我那首饰价钱太大……“


谢宗安:“这个你尽可放心,那里有我的股份,也算是我的家呢,再贵重的东西也丢不了。”


高期光朝阿华点点头。阿华:“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今晚7点,我准时到。”


阿华挂了电话。杰米:“这家伙很警惕呢,约在桑拿里见面,是纽约的规矩,他是要检查你是否带了窃听装置。”


阿华:“瞧我,一身冷汗。警官,我阿华的命可是在你们手上……”


高期光:“你看,又紧张了不是,不要紧张,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儿不是资本主义的纽约,而是社会主义的福州,枪杆子、印把子都掌握在人民手上,他谢宗安不能拿你怎么样,也不敢!”


阿华不作声。杰米笑笑,取来一只精美的盒子,打开后,正是那枚宫廷老翠,递到阿华手上。杰米:“不要那么紧张,也不要想那么复杂,其实,很简单,阿华,你现在就是一个演员,你要做的就是演戏。你就不要想自己是什么人了,而是你需要扮演一个什么人。你的标准就是要做一个好演员。”


阿华心情复杂,手上的那枚宫廷老翠碧汪汪的。阿华:“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在外边得多派些人,万一有什么,我就喊,你们就冲进来救我……不是我胆子小,实在是,我得有点依靠呀!”


高期光扑哧笑了:“行,我和杰米都到,两个大国的警察替你撑腰,看谁敢动你阿华一根毫毛!”


高期光和杰米果真亲自出马,他们把车停在洗浴中心附近,在五彩霓虹灯的闪烁中,监视着桑拿城。一辆黑色轿车驶上门廊。谢宗安和几个保镖下车走了进去。一身浴服的阿华忐忑不安地坐在贵宾室内,竖着耳朵捕捉着室外的人声。服务生从外恭敬地开了门,谢宗安走了进来。阿华刷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谢宗安沉默地走过去坐了下来。阿华:“安爷,晚辈给您行礼了。”


谢宗安:“澡堂子里就不要来这一套了。”


阿华拘谨地坐着,找不出话来。谢宗安:“你说你阿华,就凭那一身的浑浑噩噩,跑大陆来凑什么热闹,还要做翡翠?那是你能做得了的?”


阿华:“安爷这话让晚辈无地自容呢。是的,我阿华是个俗人,浑身上下哪个零件都不成,也就这鼻子还凑乎,嘿嘿,是嗅着钱味儿来的。”


谢宗安:“美国的人都以为大陆的钱好赚,大陆的人又以为美国好赚,其实哪儿挣钱都得有手艺,没手艺哪儿的钱都不好挣。”


阿华:“是这个理,要不,我干吗这么急着要来朝您老人家讨教呢,阿华我还不是个不自量力的人。”


谢宗安目光照直看着他,不说话。阿华:“是这么个事,我在香港遇着一北京人,退休前一直是工艺美术品进出口公司的老把式,这人了得,是个珠宝的通才,我也是喝茶时,跟他聊天动了心的。”


谢宗安:“动心做翡翠?”


阿华:“嗨,咱哪有安爷那眼神?没眼神敢做这个?那不得赔死。”


谢宗安:“那你聊个什么?”


阿华:“聊翡翠的故事,我听了觉得,得,这比电视剧还好看,也就动心了,咱就拿这故事拍个翡翠的电视剧,那得挣多少钱呀。嘿嘿,安爷,咱就想投资做这个。”


谢宗安:“这像你阿华做的事,没屁股眼的。”


阿华:“安爷,我还没说完呢,”


他说着从身边包里取出那精美的盒子,恭敬地呈上:“这就是我那电视剧的头一号主角——《翡翠格格》,您老帮我看看。”


谢宗安接过,打开盒子,认出了,那就是他在展销会上看到的那枚老翠戒。谢宗安:“你花钱买这个就是为了拍那么个狗屁东西?”


阿华:“嘿嘿,我一分钱也没花呢!”


谢宗安一愣:“没花钱?”


阿华:“我和这翠戒的主人说好了,我找人写剧本,投资拍片了,这剧打响了,这翠戒也就成了明星了,价钱还得涨。翠戒的主人提供部分拍摄资金并无偿将这翠戒提供给剧组使用,而我给他提供的也就是片后的一行字幕:本剧中宫廷翠戒现由xx公司xx先生收藏。”


谢宗安仰脸发出一串大笑。阿华:“您老笑什么,难道这翠戒有什么问题吗?”


谢宗安:“我笑现今的人,为了找钱,挖空心思,无所不用其极。”


阿华:“那这翠戒——”


谢宗安:“这是颗老翠,种好,色也罕见,倒也真有点像当年交耻国献给清王朝的贡品。”


阿华:“真的,呀呀呀,有安爷掌眼,那我就放124个心了。”


谢宗安:“你还没说你的故事呢,说说,都怎么一个故事呢?”


阿华:“好故事还得靠人编,但这颗老翠的来历,为将来的故事提供编织的余地。”


谢宗安:“别跟我讲你那个狗屁电视剧,你就跟我讲讲,这翠的主人是谁,怎么个来历。”


阿华:“这说起来话就长了。70年代初,大陆经济情况不好,外汇严重短缺,就我刚刚说的那个工艺品进出口公司的那个北京人,那时候还是个小年轻,被公司派到山西平遥收购民间首饰,收完了,再装箱运到香港去换外汇……”


谢宗安两眼霍地亮了,像是被打动。阿华:“那时候,大陆人穷极了,什么收购呀,也就是一颗瓜钱两颗枣钱就从居民的手上换来了他们箱底里存了多少年的祖宗传下来的各类首饰……”


谢宗安沉陷在回忆中。阿华:“那个北京人跟我讲,就那么一天,他在招待所里煮面条,来了一位小脚老太太,少说也有70岁了,但生得雪白干净,一开口,人家不说山西话,说的一口老北京话。他事后说,那老太太怎么看都像个满人中的贵族,肯定是个格格。老太太从怀里头掏出了裹了多少层破布的那只翠戒,说是他16岁嫁人时娘家的陪嫁,问能换几个钱。北京人当时就看出这翠样子很特别,拿手上绿汪汪的。就说,老人家,你打算要多少钱。老太太说,他孙子要去地区上中学,头一个月的伙食费还没着落呢,你就给我7块钱,给他交个伙食费。北京人说,我给你3个月的伙食费吧。也就这样,老太太拿了21块钱,留下翠戒,千恩万谢地走了。你看看,这种事,还不值得写一个电视剧?”


谢宗安很受震动的样子。谢宗安:“这事倒也不假,大陆在70年代初的确从民间收购了一批首饰,装了70箱,运到香港换外汇。”


阿华很意外:“哦,安爷也知道这件事?”


谢宗安:“岂止是知道,你晓得那批70年代的大陆民间首饰后来由谁收购了吗?”


阿华:“谁?”


谢宗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阿华:“是您?您收购了?”


谢宗安点头:“正是我,70箱民间首饰,我花了172万美金收购的,你说的不错,我正是从北京工艺品进出口公司手上买下的。”


阿华:“有这么巧的事?那您一定挣了一大笔了吧。如今,光这一颗老翠没准就能抵上那个总数了。”


谢宗安:“人家又不是傻瓜,像这样的稀罕物都已经事先挑出来了,要不今天怎么会到了你手上?”


阿华:“那么……那剩下的也绝不止那个价,70箱的首饰。”


谢宗安:“是的,70箱首饰,我箱箱都看了,倒也确实巍巍壮观,少说也有四五万件吧,那得多少故事呀,所以,我从那时就认识到,大陆的首饰市场是非常之大的,其实,依着我最初的想法,我最想在大陆做的,就是翡翠了。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阿华:“那,后来那些民间首饰——”


谢宗安:“都让我转手给了香港各家杂货铺,和一些地摊小贩了,那是越战时期,旧首饰在香港一样也卖不出价来。”


阿华:“您老没挣钱?”


谢宗安:“不能说没挣钱,我拿出了大陆急需的外汇,大陆就发给我派司,让我参加广交会,我从广交会上购买了大批日用生活品,再转手到越南南方,卖给游击队,这就挣钱了。做生意嘛,就不能锱铢计较,常常是墙内开花墙外香呢,阿华!”


阿华听呆了:“不得了,不得了,安爷您那时候就做这么大了?”


谢宗安:“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的,非如此,要不何谓叱咤风云啊?像你这样不上台面的雕虫小技,也糟踏了这颗尘封的老翠。”


谢宗安慢慢地放下了那枚翠戒。阿华:“安爷,您是说不值得做?”


谢宗安:“故事人人都有,人生就是故事,各有各的讲法吧。”


阿华:“那,您看,我这个故事该怎么讲呀?”


谢宗安笑了:“你阿华的故事得你自个儿讲。大文章全凭起首,好结果总在后头。一块进去蒸蒸吧,啊,阿华,也算是赤诚相荐,一目了然呢……”


霓虹灯妖冶地闪烁着。高期光和杰米守在车上。杰米:“唉,怎么还没动静,你是不是联络一下里面的眼线,可别出事!”


高期光掏手机,开始发短信了。杰米的眼光盯向窗外,突然有什么吸引了他。杰米:“阿光,那辆面包车停在那里好一会儿了。”


高期光看去,接着拉开车门下去,径自走向那辆面包停车。响起尖厉的轮胎声,面包车没等到高期光走近,突然起动,车灯也没开,消失在黑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