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美国人的一生不能由档案决定

作者: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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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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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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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232字

第二个美国人也是个大学生,家在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美国南北战争期间南方邦联的首府。


他个子很高,一米九六,极瘦。和第一位美国沙发客一样,笑得也很轻松自然,我稍稍开一点玩笑他就很开心地笑。他只有十九岁,与同年龄的中国学生比起来,显得成熟不少,一些话题完全可以进行深入的讨论。


第二天他回来得不算早,正赶上我吃晚饭,于是我也就请他一起吃,新小米稀饭,黑芝麻酱凉面,鲜西瓜皮炒黄豆和一碟子红心咸鸭蛋。他说很好吃——我想应该是真话。


吃完了,就开聊。


他的专业是国际关系,在弗吉尼亚的一所大学,说是中学成绩很好,所以获得了全额奖学金,上学基本上不用家里出钱,包括来中国的费用也是参与教授的一个项目挣的钱。既然学的是国际关系,这方面知识就会多一点,我问他:“对于美国人来说,中国是不是‘敌人’?”


他说:“对于一些中老年人是的,在年轻人看来好像就是另外一个国家而已。”


我问他:“你将来会干什么?”


他说:“想到美国政府里工作。”


我说:“美国人对从政的人看法都不好吧?”


他说:“是的,不少人认为从政的人爱说谎。可实际上大多数政治家是认真为美国民众做事的。”


说到利比亚,我说:“有人认为美国打利比亚是为了石油。”


他说:“当然不是。首先是——”


“人道主义危机。”我接他的话。


他说:“是的。”


我说:“很多中国人认为美国打完了伊拉克就可以不花钱地把石油拉回美国去了。”


“当然不是了,”他说,“当然还是要买的啊。”又补充说,“很多美国人也是那么想的。”


说到他的大学生活,他说自己爱打网球。不过我说我最喜欢的网球选手是桑普拉斯,他居然不知道,可见新老更替之巨。我问:“你们学校的体育馆游泳池收费不收?”


他说:“对于学生来说不收费,因为都包含在学费里边了,可是学生进去的时候也要拿学生证。最近先进了,摁指纹识别。要是非本校学生来,也是要买票的。”


看来美国也有点“外单位车辆进入一律交费”的意思。不过他说,学校图书馆对社会上所有人都是免费的。


美国也有盗版dvd,不过街上是买不到的,都是在网上卖,网站的服务器都是在外国,美国警察也管不了。美国还有一种租碟服务,一个月十美元,不限看碟数量——听上去很不错,可是他们都是邮寄服务,你收到碟看完再寄回去(用附带的信封,免邮费),人家收到后才能给你寄新碟,所以最快一个月也就能看将近十张碟。到电影院看电影要七美元,太贵了!他一般只看第二轮的,两美元。


鉴于他是大学新生,我问他:“是不是美国的高中生在毕业舞会后都要结束处男或处女生活,像电影《美国派》里说的。”


他否认了:“也不是啊,电影里很多东西都夸张啊。”


还有一个我很感兴趣的美国父母与子女关系的问题,他说:“基本上所有的孩子在上大学后就离开家过独立生活了。很少有继续住在家里的。”


我问:“如果你要再回家住的话你父母会不会问你收房钱?”


他说:“住几天没问题,可是要长住的话就要交钱了!美国父母从孩子上大学起就不再给什么建议了,一切全由孩子决定。”


我说:“那美国父母早就有心理准备——孩子一上大学就等于失去了他。”


他说:“是的。美国的‘空巢家庭’指的就是这个。”


我告诉他:“在中国‘空巢’通常指的是更老一些的父母,因为年轻人成家以前大多还是和父母一起住的。”


我问他:“美国有没有档案?这种东西要跟你一辈子。”


他头回听说这回事,“美国人根本没有档案,你要找工作,写一个简历,有时要列出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的联系电话,有些雇主会去核实,可是通常也不会,完全相信你。”


我说:“在中国你要是没档案你就进不了国家机构。”


他说:“在美国如果你要进fbi的话也要审查你的背景,可是要fbi自己去查,因为并没有什么档案跟着你。”


至于有一点污点就贷不到款的说法,他说:“这更可能指的是在银行方面的信用纪录,如果你开车超速、闯红灯什么的好像也不影响贷款。”


他的态度一样是非常亲切放松的,很爱笑。我问他:“美国学校有老师教给学生这些社交礼仪吗?”


他说:“没有,好像都是跟家里学的。”


我说:“美国人通常比别的国家的人更放松和爱笑。”


他想了想承认是这样,说:“你去见雇主的时候,多笑一点肯定能给你带来更多的机会。我们美国人可能都会在不想笑的时候笑,问题是怎么把这笑弄得更像真的。”说着,他做了一个职业式的咧嘴笑。


这种笑我并不陌生,美国电影电视里很常见,这是一种礼貌的不带有任何特殊含义的笑,既表示尊重又保持距离,双方都没有负担,就像一件得体的衣服,似乎每个美国人都必备,没有它,就会成为社会上的一个异类。这不同于傻笑、媚笑、苦笑、冷笑等各种不上文明及格线的笑。


三天后就道别了,这期间他还在我这儿洗了一次衣服,也是内衣外衣一块儿洗,好在本身也不是很脏。走的时候又现出那种清澈的笑来,这种令人愉快的笑和他蹒跚而行的背影结合在一起给我的印象更深——他好像是小儿麻痹,腿走路很不方便,所以每次晚上回来都累得很。我很希望他这种清澈的笑也能出现在每一个中国人脸上。


澳大利亚:穷人也可以周游世界,只要你想!


来我这儿的有好几位单身洋妞,可是说实话,大多数包管你看了后就会退避三舍。


对法国女郎的美好形象让一个法国女人给破坏殆尽了。这个法国女人年纪不大却有一副大嫂相,再加上穿着一身从地摊上买来的中国三十年前的乔其纱衫子,坐在椅子上盘着腿用手抠脚指头,还不停地说政治,真是让我这个爱说政治的人都打呵欠。


还有一个德国女孩,人高马大,腿笔直修长,屁股滚圆,照片上看倒是有种成熟女人的优雅,可是真人却挺沉闷,即使不沉闷的,那胳膊上半寸长的金色汗毛也实在吓人。她有一次出去玩,晚上十一点才回来,一问之下,说是白天去一个景点玩,找不到旅游公交,碰上一个私人包车的,给她报了一个价,她以为是含景点门票,事实上是不含,最后本来花一两百块就够了,结果花了五百多块。她认为这是一个误会,应该不是欺骗,可是那个心疼啊。回到城里来的时候都晚上九点多了,我问她怎么回到我这儿的,她说是走回来的,我说你为什么不坐公共汽车啊,她顿了顿,自己也不好意思地大笑道:“我是为了省钱!”——只省了一块钱。


德国女孩走的时候整理她的背包,我才发现她包里装了好多书。她说是她在澳大利亚留学的一些东西,现在要背回德国去。我说你可以邮寄啊,她说那太贵了。她整理完背包我试了试,不用上全身的劲儿都提不起来,她说大概有三十公斤吧!除了那一个大背包,她胸前还挂了一个小包,少说也有好几公斤,手里还左右各提一个小包。她说要坐公共汽车去火车站——我太佩服她的力量和勇气了,我想都不敢想。


不过性感其实是一种气质吧,而这些热衷周游世界的女人们并不善于此道,或者也可以说,旅游让性感消失了。原因或者就像物种进化论,出门旅游的女人都被旅行杀死了性感,只剩下适应了危险旅行的不性感一面。


所以说,当这位澳大利亚女孩来的时候,真是令人眼前一亮。皮肤光滑细腻,淡蓝色的眼睛很清澈,鼻子不高不低,十分小巧,嘴唇轮廓分明,脸上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一双绷在牛仔裤里的长腿英姿飒爽。有什么用呢,她那像海盗一样的男朋友就站在我身后呢。


但他们本人和照片是有出入的,照片上男的是长头发,晒得很黑,像个野人,女人则有点害羞,如同中学生。可是现实中,男的倒有点局促,很客气,因客气而话多;女孩像是公主,把男的支使得团团转。那几天比较热,我没空调,也不用电扇,女孩有时候直喊热,我就递给她一个方的塑料片——一个写字时用的垫板,男的接过去,笑呵呵地给女孩扇。女孩漂亮,这也许就是她的资本吧。


两位也是云游四方,他们都是澳大利亚人,可是出国已经好几年了,相识于西班牙。有钱了就周游世界,没钱了就回西班牙打工,男的教冲浪,女孩当酒吧招待。期间听到他们说冲浪教练的工资,也就是一个月一千欧元,不过管吃管住——西欧穷国的穷人都可以周游世界。女孩是在法国出生的,所以拥有双重国籍,这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们到南美洲旅行的时候,法国护照可以受到优待。


我只有一张多余的单人床,不过还有一张凉席,就建议他们把凉席铺到地上睡,反正天也热。本来我还担心他们如何对付蚊子,但他们随身带着蚊帐,房间里拴上一根绳子,蚊帐就吊在绳子上。


听到他们在厨房里用杯子接水的声音,我走过去说,自来水是不能生喝的。却发现他们在水杯里插了一个亮着淡蓝色灯的东西。他们说,那是紫外线消毒,插一会儿水就能喝了。天知道这东西究竟能起多少作用。我自己经常生喝自来水,也没见喝出什么问题。也就插了不到一分钟,他们就捧着塑料水杯咕咚咕咚地喝了。


由于他们是两个人,说到吃饭的问题我底气足一点,我就问他们:“沙发旅行的时候跟主人吃饭是不是各自付账的?”他们说:“大多数时候是的,不过有时候我们也买东西回来做,而主人家人口又多,结果我们花的钱比住旅馆都多。”


第一天在外面吃的面,各付各的,我也一身轻松。


第二天我想包饺子了,而且这样比在外面吃还要便宜点。他们回来时,我说:“你们去超市买点东西好不好,就买一点点肉馅,一点凉菜,有好多种,你们各种凉菜都挑一点,一共不会超过十五块钱,剩下的我负责。”这当然是一个好买卖,他们也很高兴,想看看我怎么包饺子。买回来一看我傻眼了,那不是凉菜,是够我吃几个月的腌咸菜,本来我想着饺子加白酒,再来一点凉拌菜,就很完美了。可是这咸菜是没法就着饺子吃的。过后几天我自己去超市才发现,原来凉菜真的不卖了,相同的位置只有咸菜,也是一盆一盆的好多种,我想他们倒不至于分不清咸菜和凉菜,只不过不愿意空手而归罢了。


这女孩既漂亮,说话又得体大方,看上去比男的更有社会经验,也更有知识,中间我们说到一些政治,我说了几个关于极权政治的字眼——男的好像一时没听懂,还要女孩给解释一番。其实也不奇怪,男的在澳大利亚的时候做的基本都是杂活,比如电工之类的。有一天晚上出去转的时候,我夸他有英雄气概,说:“你像一个海盗。”


他说:“我就是要盗一切东西。”说着,黑暗中好像很开心地挽住女孩的手。


女孩说:“要是在澳大利亚我是不会跟你约会的,因为你长得不好看。”我不知道女孩开玩笑的话里是不是也有几分事实,不过,在中国,这么漂亮的女孩跟一个没文化没钱,长得又不好看的男孩约会,可能性要更小一些吧。


男的说起他在澳大利亚的生活,基本上不学习,成天就是运动。我说:“那你毕业了能找到工作吗?”


他说:“也可以找到与运动有关的工作,比如俱乐部教练,需求量也很大。”他们打算在世界各地再转几年,然后就回澳大利亚,找一份工作(也许还是电工),然后买房安定下来。


我们也说了不少关于冲浪的事,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这位冲浪教练讲起他吃饭的家伙就滔滔不绝了,我这才知道一个新的冲浪板要六百美元,旧的也要四百,这板基本上都是手工制作,而且很容易折成两半。冲浪本身也是一个消耗量挺大的运动。最危险的倒不是淹死,而是摔伤,因为他们冲浪的地方,看似浪挺高,其实水只有半人深,很容易被浪拍到海底,要是下面再有一些石头或珊瑚,就更加危险了。说着,他还掀起衣服,给我看他背上的累累伤痕。


他们都有一种和蔼亲切的态度,我觉得英语国家的人都很会说话,很乐意赞扬别人,很爱开玩笑,很注重别人的感受,动不动就是“你是个天才”之类的夸奖。与他们相处很轻松、愉快。与之相比,欧洲其他地方的人就内敛多了。当然也有英语不好的原因吧。


他们在这儿的时候,每次回来都买三瓶啤酒,我也乐得白喝。每次沙发客走的时候我都要提醒说,看看不要落下什么,这次也不例外。“海盗”开玩笑说:“剩下什么东西都归你。”我们笑着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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