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西安事变(3)

作者:中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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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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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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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844字

高志航不做声了,娘俩沉默一会儿,李春英又语重心长地说:“要我说,从咱们东北乡下找个姑娘算了。过日子的事儿,要紧的是,一个炕上活儿,一个地下活儿,你那个叶小姐再好也是个秧子货……”


“妈,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李春英又沉下脸来说:“你以为我是在为你操心?我是替我孙女操心,这兵荒马乱的,孩子没人侍候行吗?出了闪失,你对得起葛莉儿吗?”


“妈,既然你说到了葛莉儿,那我告诉你,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别跟你妈拽,我听不懂。但我懂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生为人母,就要把孩子拉扯大;做老爷们,就要看家护院,顶起门市。不像你,应名是个当兵的,手里那把枪还不如一根烧火棍!呸!”李春英起身进屋了。


高志航被母亲这番话戳在那里,满脸涨红。他再也没心情吃饭了,便去了卧室,关灯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高志航驾车冲进营区时,被哨兵拦下。高志航怒视着士兵问:“我的车也敢拦吗?”那个哨兵不卑不亢地说:“长官,您自己定的规矩,不管是谁,西大门只出不进,东大门只进不出。”高志航问他:“你叫什么?”那个哨兵说他叫戴俊。高志航又问他:“是哪儿的人?”戴俊回答说是上海人。高志航一脸严肃地说:“回头告诉你们连长,大队长口头嘉奖你一次。”高志航说着把车倒回去,从另一个门进入营区。


驶入营区后,高志航沿着操场缓缓开了一周,而后下车,在晨曦中站定。带队出操的李桂丹跑步过来,敬礼,汇报说:“部队正在出操,值日官李桂丹请长官训示。”高志航看李桂丹一脸的疲惫,说:“我放了你一天假,你今天可以睡懒觉的。”李桂丹神情异常地往前跨了两步,小声说:“我睡不着。”高志航问他为什么,李桂丹迟疑了一下,附在高志航的耳边说:“我一大早接个电话,许争死了。”


“什么时候?你能肯定吗?”高志航吃惊地问。


李桂丹点着头说:“肯定。昨天夜里,我们下飞机前。”


“怎么死的?被暗杀了?”


李桂丹又摇着头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你要多加小心。”


“给你打电话的是什么人?”


李桂丹苦笑了一下说:“你别恶心,我军统的一个朋友。”


不待高志航回话,李桂丹跑步追赶出操的队伍去了。高志航愣了一会儿,匆忙跑向他的车前,上车后,犹如野马一般冲出营区大门,直奔南京航空总署。高志航赶到航空总署时,毛邦初正在开会。他本来是没接到开会通知的,他来南京,一是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毕竟跟他有关系,他得想法面对或平息此事;二是想看看许争的后事怎么处理,许争的死,虽然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但毕竟跟他有关系,作为朋友,他想尽最后的一点心意。


长条桌两侧已经坐满了人。坐在顶端的毛邦初看了看手表问:“人都到齐了吗?”副官用眼睛扫了一圈说:“就差高志航了,他昨天夜里才到家,没通知他。”毛邦初点了点头,开始训话:“委员长此行西安,一是张学良、杨虎城剿匪不力,他要亲往督战……”他刚说到这里,高志航叩门而入,走到毛邦初跟前说:“驱逐机第四大队高志航报到。”


毛邦初看了高志航一眼,又看了看副官,这才点了点头,示意高志航入座。


高志航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后,毛邦初继续讲话:“二是,依我大胆猜测,委座在视察战局之后,很可能部署对的第六次大围剿。有关方面跟我打过招呼,第六次大围剿一经展开,务求把红军灭光,把共匪捉尽,把延安踏平。如此重要的历史关头,委员长当然不会让空军置身事外,我今天把大家召集来,就想让你们提早做好准备,空军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


此言一出,满座为之震惊,军官们用眼神相互交流,但没有人发言。


毛邦初观察着大家的表情,大家看到他的目光扫过来,都赶紧低下头去。他看了一圈,并没发现异常,便清了清嗓子说:“这里给你们吃点小灶。委座临去西安之前,找我叙了一次家常。说自从追随中山先生以来,他一直期待自己成为史书里描述的政治豪杰,但现在不了,他希望自己能成为济世圣贤。据蒋夫人说,委座把这句心得写进了自己的日记,以供日后勉励自己。你们有谁能解读其中的妙趣?”


众人还是沉默,有的人把头低得更低了。


“高大队长,你说说看?”毛邦初开始点将了。


高志航一直没低头,他脸上毫无表情,就像泥像一样坐在那里。听到毛邦初叫到他,他的眼睛才动了一下,他没去看毛邦初的表情,眼睛还看着原来的方向说:“领袖意境高深,下官不敢妄自猜断。”毛邦初呵呵笑了两声,带着讥讽的口气说道:“你也有不敢的时候?”


众人感受到毛邦初的乖戾之气,有些人连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毛邦初看到大家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便进一步解释说:“所谓豪杰者,顶多是称雄一方,如张学良、白崇禧耳耳。而圣贤,必得是天下一统,四海服膺。眼下的中国,各方势力都已经归附南京,只要再进一步,铲除了共党的残匪,委座就实现了总理的未竟之业,成为民国以来天下一统的第一人。值此重要时刻,我希望诸位审时度势……”毛邦初忽然不说了。他看到在长条桌的末端,两个军官在私语什么。


“郑处长,于大队长跟你说什么?”毛邦初问道。


郑处长站起身来,支支吾吾地说:“我没听清……好像说天气。”


于大队长也跟着站起来了,朗声说:“不是天气,我跟他说,如果铲除了共匪就算天下一统,那日本人怎么算?”


会场气氛骤变,军官们都纷纷私语。


“都给我闭嘴,听于大队长的高见。”毛邦初喝道。


于大队长环视一下四周,慷慨陈词地说:“东北已成沦陷区,华北告急,天津告急,山东告急,上海谈不上告急,但黄浦江增加了一艘日本的军舰,日本的海军陆战队也上岸了,在这种背景下谈铲除共匪,天下一统,至少是昧中国人的良心吧?”


“你这个话,跟张学良如出一辙,两个月前,张大公子给委座修书一封,所谓的书谏,你们知道委员长的读后感吗?三个字——娘希匹!别处我管不了,在我的地盘上,不许出现东北军的影子!”毛邦初说着做了个强有力的手势,那感觉就像刽子手抡起大刀往下砍的样子。


高志航心里一紧,直视毛邦初,心里想:这是说给我听的吧?而于大队长却以为是说给他听的,他呵呵笑着说:“毛司令,您搞错了,我是笕桥毕业,不是东北军。”毛邦初听后哼了一声说:“可你是东北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籍贯是黑龙江。”于大队长脸上闪过一丝悲凉,他口气中带着愤慨地说:“幸亏您的提醒,我想告诉毛司令,我家乡的抗日联军早就跟小鬼子耍起了大刀片。”毛邦初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说:“会耍吗?耍一个给大伙看看。”众人纷纷扭头向于大队长使眼色,有的是制止,有的是纵容。毛邦初把目光转向高志航,暗中观察着他的神情。高志航还如刚才一样,呆呆地坐着。


毛邦初又把目光移向于大队长,厉声叫道:“怎么不耍啊?害怕了?”


没等于大队长说话,毛邦初拍案而起。他斥责道:“于大队长,你应该知道,抗联是共匪的部队。”于大队长高昂着头说:“这个我不管,我只是羡慕他们,抗战的权利没有被褫夺。”毛邦初缓慢地站起来,他走到于大队长跟前,将于大队长的领章刷刷撕掉后说:“好啊,你既然这么说,我成全你,你被解职了,马上就可以回家抗战。”


这时,坐在于大队长边上的郑处长站起来,恳求道:“毛司令,于大队长抗战心切,言辞过激,如果因为这个被解职,恐怕不能服众。”毛邦初则立即转过身,怒视着郑处长说:“你也想被解职吗?”郑处长不再言语了。于大队长呆愣了一会儿,朝在座的军官揖礼说:“弟兄们,后会有期。”言罢,夺门而出。


毛邦初围绕着人群走了一圈,目光巡视着,最后落到高志航身上,他说:“还有谁想解职?高大队长想必也是抗战心切吧?”高志航感觉到威胁正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他本想和毛邦初理论一番,但他立即想到了许争,想到了于大队长,想到自己为了理想所付出的代价后,立即改变了主意。他站起来,高声说:“卑职愿意遵从领袖的意志。”


“是真话吗?”毛邦初带着明显的挑衅口气问道。


高志航点头说:“还请长官明察。”他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在暗骂:老子有足够的耐心,不会上你个老狐狸的当。


会场又是一片静默,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毛邦初身上,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都在看他下一步还怎么玩。


高志航的态度,也令毛邦初始料未及,以他对高志航的了解,断定高志航心里不服,但此时他又山穷水尽了,同时他对高志航也有所顾忌,只好挥手让高志航坐下,立即转换语气表白道:“强敌入侵,国难当头,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我毛某人也是热血男儿,何尝不想跟日本人血拼疆场?但国有国策,军有军规,我更希望你们体察委座的苦衷。‘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这可是古训啊!想攘外,必先安内。领袖的方略,我毛某人是衷心拥护的。”他说着又踱步到高志航身边,看了高志航一眼,加重语气道:“你们那个张学良说,不抗日,兵不好带,这是胡说!是托词!是无能!风吹草动,兵随将走,只要将领意志弥坚,忠诚党国,不为所动,我们一定会实现领袖的意志。我宣布,部队从现在起,进入战备状态。散会吧。”


军官纷纷离席,高志航站起来也想离开,却被毛邦初叫住了。他跟随毛邦初来到顶楼平台上,毛邦初问他:“军购的事,你向周主任汇报过吗?”高志航摇着头说:“还没有。”毛邦初淡淡地命令道:“如果周主任不召见你的话,你就不必了,我会向他汇报的。”高志航点头称是,态度非常谦恭。


“那个许争是你推荐的,为什么中途把他撵回来?”


高志航听到毛邦初问起许争,在心里告诫自己:开始了,高志航,你要小心!嘴上却平静地说:“他没跟你汇报吗?”


“你是领队,我不能听他一面之词。”


高志航小声回答:“我怀疑,他跟意大利航空部一个叫奥里尼的做了手脚,这笔生意不干净。”


“你有根据吗?”


高志航摇了摇头说:“没有,不过他暗示过我,如果签了这笔生意,我事后会得到好处。”


“还有呢?譬如除了他自己,还有哪些人会得到好处?”


高志航感受到阴森恐怖的气息,沉默半晌后,他说:“没有了,许争没有傻到那个份儿上,就算有,他也不会告诉我。”


“mm218真像你说的那样糟糕吗?”


高志航机械地点了点头说:“我承认,从双翼机到单翼机,是飞机制造业的一场革命。但在技术未成熟之前,我只能说mm218是垃圾。这个你可以找专家咨询。”


“事已至此,我宁愿相信你的判断。但告诉你个消息,你不要吃惊,许争畏罪自杀了。”


“什么时候?”高志航故作惊讶地问。


“就在你回来的那天晚上。”毛邦初说着,冲着平台对面招了招手,毛家敏带着一个持枪的宪兵从一间屋子里出来了。他对毛家敏说:“照片带来了吗?”毛家敏把照片递给毛邦初,他和高志航相视一笑说:“高大队长,我们又见面了。”高志航早就被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如果刚才自己稍有不慎的言辞或举动,此时已经落得和许争一样的结果了,他机械地点点头说:“幸会。”毛邦初看了一眼照片,又递给高志航说:“其实大可不必嘛,就算手脚不干净,也罪不该死。这个许争啊,也算没活开……”高志航感伤地看了一眼照片,照片上是一座新坟,墓碑上写着许争的名字。


“我让他们在莫愁湖边选了一处墓地,你们是老乡,又是朋友,什么时候去看看他吧。中国讲究人死为大,纵然有什么,我也不想追究了。”毛邦初说着,竟然掏出手帕优雅地拭了拭眼泪,他把手帕塞进口袋后又说:“我赏识的东北人不多哦,除了你高志航,许争也算一个。”高志航抑制住巨大的悲伤,应承着说:“谢谢长官赏识,在下一定努力报效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