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6)

作者:西蒙·托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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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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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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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546字

在中央公园有名的桥上,吉列尔莫也看着萨缪尔。他的胳膊搭在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女孩肩膀上。照片经过简易裁剪,和公寓墙上贴着的其他几张一样。


破门而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女孩住在特别为吸引年轻专业人员修建的公寓里,离市中心很近。他赶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出去上班了。他只需跳进小花园,厚厚的树叶足够遮挡他,他举起防风夹克以防弄出声音,然后推开窗户。废墟城里的兄弟们可以对付她。他得确保她这里没有留下任何的后患。


在圣堡里他还不怎么了解萨缪尔,所以在他妹妹房间的墙壁上看见他过去的生活感觉很陌生。有一张他年纪很小时的照片,他和同样天真烂漫的女孩一起坐在划艇上,两个人眯着眼看着阳光。在爬满地面的植物卷须下面,他发现了电话旁边的照片。


吉列尔莫按下即显信息键,一边听着录音重放,一边在起居室地板的中间将报纸堆起来。有两个来电,听起来都是她的老板打来的,为她没有提交报道就跑出去大声咆哮着。


他将羽绒被从她没有整理的床上拖下来,加到堆起的报纸上,他想起儿时看过的一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沉迷外星人的孩子,他的房间就像这样垃圾如山。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外星人。


收集了足够的可燃材料,他在其他房间里穿梭着,往床上、地毯上和沙发泼上汽油。他没有时间仔细查看这个房子,因此他必须保证所有的一切都被毁灭。


他从进来的方向退出房子,然后从破裂的窗户抛进一根点燃的火柴,汽油点着了,他听见其他窗户在火苗的气压下开裂的声音。他没有停下来看着它燃烧起来,虽然他很想这样做。在他永远地离开这里之前,他还有两个地方要去。


他在为上帝工作,没有时间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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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芙不需要地图就能找到圣堡。她要做的就是朝着那个方向走,直到淹没在游客的人群里,被推着往前走。一路经过售票处、大门,走上狭窄的通往世界上最著名大山的街道。


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到这个地方有多古老,直到她走进这个最古老的部分。这里的街道都铺着鹅卵石,但是真正让它不一般的是街道两旁的建筑。这些建筑都很小,窗户很小,门很低矮,都是为那些吃得差、生活困苦的人而修建。这些人很少活过30岁。在漫漫历史长河里,它们也不断地被修建和维修。中世纪墙壁里矗立起来的罗马柱子间搭着橡树横梁和泥巴墙。她走过一扇半敞开的门,门的中央垂着弯曲的法蒂玛铁手把,这说明十字军时代摩尔人占领过这个地方。远处的小庭院被扇贝拱门围绕着,里面栽满了各种绿色植物、开满鲜花的柠檬树、舒展着细长树叶的香蕉树,从精致的摩西式墙壁和地板上漫延开来。旁边的房子看起来是18世纪的意大利别墅,挨着的房子是古希腊别墅和拿破仑城堡的结合物。在风格各异的房子间偶尔会露出一道缝隙,她能看见下面平原上的现代建筑,在远处伸展开来,和四周大山的红色锯齿边缘泾渭分明。


一阵微风从狭窄的街道吹过来,夹带着温暖的空气和食物的气味,让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饥饿。她朝上走,往诱人的香味飘来的摊位走去。货摊售卖面包和奶油沙司,这又表明城市在过去几个世纪里吸纳了不同的文化。那些盘旋在圣堡里血淋淋的历史,那些在它的阴影下展开的宗教斗争,这些败落帝国残留下来的一切,都变成了建筑和美食的主要原料。


丽芙从薄薄的信封里抽出一张纸钞,买了一块点缀着果仁的三角面包和一块兰姆糕。她舀起稠酱,塞到嘴巴里。烟熏大蒜味,夹杂着烤香油、烤茄子和加了其他香料的茴香。这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她又将面包蘸到酱里,正要拿起来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将面包塞到嘴巴里,掏出手机。


“你好。”她的嘴巴里塞满了食物。


“你到底上哪里去了?”罗尔斯对着手机咆哮着。丽芙心里抱怨着。为了方便废墟学者联系她,从那家报纸办公室出来后她就开了机。她完全把罗尔斯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担心得要命!”他吼道,“我刚在cnn上看到你被押到一辆警车上,你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担心。”丽芙嘴里还是塞满了食物,“我很好。”


“你确定?”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告诉办公室的那个女孩,叫你给我打电话。”


“她一定忘记了,她看起来有点儿迷糊。”


“那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这正是她不想谈到的话题。“我正在试图发现我哥哥出了什么事。”她说,“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你听起来气喘吁吁的。”


“是有点儿,我正在爬一座很陡峭的山。”


“哦,好吧,但你也不应该喘得这么厉害。你得好好照顾自己,你该戒烟了。”


尽管高度紧张,丽芙还是意识到自己已经几个小时没抽过一支烟了。“我想我已经戒掉了。”她说。


“好的,不错。听着,我需要你给我做一件事情。”说到正题了。她知道他打电话来不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记下这个号码。”他说。


“稍等。”她拿出笔,在手上记下号码。


“这是谁?”她问道。


“前些天你亲眼见到的那位生了双胞胎的女交警。”


“邦妮?”


“是的,邦妮。听着,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是我这个周末一定要刊登这个报道。我在生活栏目还留了一块地方,所以我需要你给她打电话,我好叫其他人继续跟踪报道,明白吗?”


“我马上打电话给她。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就是这件事。你小心点儿——多记录些东西。”丽芙微笑着。


“我向来都很小心。”她说完,挂掉了电话。


罗尔斯合上手机,关上前门。他没赶上在市政厅举行的一个筹款活动,想要见见人人都在贿赂的下一届市长大人。要见到未来的统治者总是要花点儿钱的。


这绝对无关中年危机,他坐在野马车的方向盘后,正要转动点火开关的钥匙时,他听见窗户上的敲击声。他转过身,看见一个宽大的枪口对着他。举着枪的男人示意他摇下窗户。他穿着红色的防风夹克,留着和他年轻瘦削的脸不相称的胡须。


罗尔斯举起双手,按他说的做。窗户摇到一半时,塞进来一大瓶矿泉水。“拿着。”枪手说道。罗尔斯接过它。“你想要什么?”他注意到塑料瓶里冒出来的烟味,意识到里面装的根本不是水。


“我想让你闭嘴。”男人说着,从信号枪里发射出燃烧的镁弹,穿过松脂瓶子,射进了罗尔斯·贝克的胸膛。


9丽芙穿过通往公共教堂广场的巨大石拱门时,邦妮的留言电话传了过来。乡土口音礼貌地请她留言,面前巨大的哥特式绚丽的教堂给人一种超现实的感觉。


“你好,邦妮,”她一边说着,一边跟着游客们穿过广场,“我是丽芙·安德门森,《问询报》的记者。我希望你、麦隆和双胞胎宝宝们一切安好。我非常非常抱歉打扰你,但是我必须离开几天。不过我们对你们的故事依然有兴趣,所以在我离开的日子,会有其他人继续采访你们。我知道他们会在周末版刊登。我一回来就去拜访你们。保重。”她挂掉电话,穿过了第二个拱门。


她从阴暗处走出来,眯眼看着上方的光亮——停了下来。在她的前面,圣堡就像黑暗之墙矗立着。它如此近,让人害怕,让人敬畏。丽芙的眼睛移到顶峰,然后慢慢地往下看,追随着哥哥坠落的轨迹。看到底部的时候,她看见一大群人围在旁边一面低矮的石墙前。其中有一个留着披肩金发的女人,她穿着长裙,伸开双臂挽住两旁的人。这种景象让丽芙的皮肤上如千万只冰冷的蜘蛛在爬动。可怕的一瞬间,她觉得哥哥的灵魂就站在那里。游人们经过时撞击着她,使她和两旁的人更加紧密,直到她看见人群中间鲜艳的颜色。那是花的海洋,都是陌生人放的,它们就像从裂开的石板里穿透出来,默默地为那个砸开石板的男人盛开着。丽芙的眼睛扫视着它们,读出了颜色和形状里隐藏的含义:黄色的水仙花代表尊敬,暗红色的玫瑰代表哀悼,迷迭香代表怀念,雪莲花代表希望。插在里面的卡片就像半陷在浅海里小船的风帆。丽芙拿起一张,看到上面写的字,感到脊梁骨一阵发凉。上面写了两个词:马拉,殉道者,卡片的最上角是一个大大的。


“安德门森小姐?”


丽芙甩过头,本能地循声而去。


一个50多岁的时髦女人站在远处,身上的深灰色细条纹外套比她修剪精细的头发颜色还要深。她的眼神从丽芙身上移到身后的花海里,然后又看过来。


“阿娜塔博士?”丽芙问道,起身去迎接她。女人微笑着,向她伸出手。丽芙握了握她的手。“但是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我刚从电视新闻演播室来。”女人说道,神秘地侧过身子,“你,我亲爱的,现在可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啊。”


丽芙紧张地看着人群。他们的注意力现在被大山和伸开臂膀的沉默女人所吸引,没人注意她。


“我们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吧。”阿娜塔建议道,指着堤防更远的地方,那里有一排从咖啡馆里摆出来的塑料桌子。


丽芙回头看了看哥哥死去的地方,然后点点头,跟着阿娜塔走去。


货车靠着南门边老城的墙壁停下来。科尼利厄斯看着屏幕。箭头一直没动,指着干涸的护城河旁边老堤坝的一个地方。女孩有几分钟没有移动过。他从座位上滑下来,打开门。库特拉尔关上笔记本电脑,递给科尼利厄斯,僵硬地从位置上走下来,和他一起走到人行道上。脚抬得不高,但是一接触地面,就感觉腿又被某人击中一样。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表现出虚弱,汗水在衬衣下流淌着。他扶着门稳住自己,头往前下垂,努力将腿伸直。他用余光看见科尼利厄斯的靴子面向着他的方向。等着。但他自己没办法走动。


库特拉尔把手伸到口袋里,掏出过去几个小时他不想打开的药瓶,打开盖子,将几颗胶囊倒在潮湿的掌心里。药瓶上的说明告知每隔4小时服用一颗。他将两颗丢到嘴巴里,使劲儿将它们嚼碎咽了下去。


他抬起头,眼神越过科尼利厄斯,看着南门。她一定在老城的某个地方。他是唯一知道她长相的人,古老陡峭的街道上只允许骑自行车,所以他们不得不走路上去。他将药瓶放回口袋,离开货车,开始一瘸一拐地朝入口的售票处走去。走到一半时,他的腿几乎已经麻木了。


92


虽然这个咖啡厅位于堤坝边缘,远离要道,但它还是很突出,由于从这里不能清楚地看到圣堡,这里比其他咖啡厅的客人要少一些。虽然有遮挡的石头建筑物,丽芙一路上还是能感觉到圣堡的存在。它就像阴影铸就的立方体,又像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她坐在废墟城学者的对面,面对墙壁,背向人群。一个围着白色围裙,穿着黑色马甲的年轻服务生过来给她们点餐,他撕下订单便条,将它压在烟灰缸下面。


“那么,”服务生走到听不见她们说话的地方时,米利亚姆就迫不及待地说,“我怎么才能帮你?”


丽芙将她的笔记本放在桌上。从鲜花里拿走的卡片还在她的手里。她将它翻过来,再次看着上面的单词。


马拉


殉道者


“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吗?”她将卡片滑过桌子。


“好吧。”米利亚姆说道,“但是首先你必须告诉我一件事。”她指着字,“你说你在你哥哥的尸体上看到了一些标记。这个是其中之一吗?”


丽芙翻到笔记本的第一页,将本子转过去,给她看萨缪尔尸体的草图。“在他的胳膊上。”她说。


米利亚姆盯着笔记本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被这种原始的美丽吸引住。服务生走过来,将她们的饮料放在纸餐桌布上时,丽芙快速合上笔记本。“这个是希腊语的第19个字母。”服务生走开后,她说道,“这是一个非常强大古老的符号,和这片因此得名的土地一样古老。”


丽芙皱着眉头,不明白au这个词是怎么演变成urkey(土耳其)的。


“我说的是圣堡所在的这片土地。”阿娜塔博士发觉了她的疑惑。她朝远处的山峰点点头,正好可以从建筑物之间看到那片山峰,它们参差不齐的边缘就像直指天际的牙齿。“au的王国。”


丽芙顺着她的眼神,想起指南书上的地图,环绕着城市的山脉就像脊柱一样穿越了整片国土。“托罗斯山脉。”她说,第一个单词现在承载了新的意思。


阿娜塔博士点点头:“为了让你正确地理解au的重要性和它对于这个地方的意义,你得了解一些历史。”她的身体往前倾斜,修长的十指在古朴的白色纸餐桌布上交叉着,“人类关于这个地区的最早记录是两个部落间的一场战争,每个部落都想取得这片土地的统治权。一个部落叫耶和华,他们住在半山腰的山洞里,被认为是为了保护赋予他们力量的神圣遗物。即使在那些史前时代,其他部落敬畏或至少害怕他们。因此他们朝拜大山,给他们认为生活在里面的众神敬奉食物和家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