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花卷牛后人

作者:黄复彩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01:46

|

本章字节:2874字

现在的老年人能够一口气报出大通的名吃名点:


牛兴杰的花卷;


安生财的油条;


王同和的干子;


王回子的烧饼;


高回子的吊饼;


张文海的包子……


这排在第一的,就是延龄的父亲。无论是合作化时还是后来单干,延龄父亲的油条锅前总是围满了人。这不仅是因为他的油条格外松脆,更因为他的花卷与众不同,被称为花卷王。


有一次,我问延龄,当年你老父亲的花卷通街第一,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吗?延龄说,其实也没有什么讲究,不过是做工精细罢了。但延龄的妻子四一子说,说没讲究,其实还是大有讲究的。首先,要舍得用最好的作料,和悦洲的葱,四川的花椒,广西的五香粉,盐要放得适量,油要新鲜。她说,那时候没有地沟油,而和悦洲小菜园里生产的油菜籽更是上等,炸出来的油条花卷当然也就不一样了。其次是火候,油热透时将花卷下锅,这样炸出来的花卷才能外黄内白,香脆松软。


延龄的老父亲并不是本地人,当年跑鬼子反时,老人家带着延龄的母亲来到大通,从此就以炸油条为生。与牛伯伯的不苟言笑相反,牛姆妈性格活跃,用今天的话说,老人家算是一个文艺青年。庆祝大通解放的游行队伍里,牛姆妈的腰里扎着一条长长的红布带,一边扭着秧歌,一边唱着:“老奶奶今年九十九,年年都把秧歌扭,从前哪有这回事,如今老奶奶出风头,出风头……”其实当时牛姆妈还很相当年轻。大办钢铁时,牛姆妈仍然扭着秧歌,唱着同样的歌谣。人民公社成立,游行的队伍里仍然能看到延龄母亲扭着秧歌的身影。等到文革开始,老人家扭不动秧歌了。大约六十年代中期,延龄母亲离开了人世,其时老人家还相当年轻。除了秧歌,偶尔在端午的龙舟会上,延龄母亲会出现在一条彩船上,仍然是打着花脸,扭着秧歌。


牛姆妈过世后,延龄父子曾度过一段艰难的日子。后来,有人把祠堂湖畔一个寡居的女人介绍给牛伯伯。那寡居的女人早年丧偶,身边只有一个独生的女儿。母亲嫁到牛家后,尚在年幼的女儿当然要随母亲住进牛家。有人就说,老牛啊,你娶了人家母亲,一并把儿子的婚事解决了,真是一举两得啊,当然是玩笑话。但后来延龄与四一子果然成了一对夫妇,并且有了两个儿子,这不巧之巧的婚事,算是被那人说中了。现在,延龄的两个儿子一个顶了父亲的职去了煤矿,另一个在上海打工。十几年前,延龄夫妇在下街头渡口处接手一家面食店,除了经营包子馒头,每天清晨,一口油条锅支在店铺门口,吸引得一批批油条客纷至沓来,延龄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无论冬夏,从早至晚,只要他们的面食店大门开着,门前总会摆放上一排水瓶,那些路过他们面食店的人,均可以自由地出入他的面食店,免费自取开水。因为这个面食店,延龄夫妇成了当地名人。前年,铜陵电视台专门采访了他们夫妇,延龄的妻子四一子还被市文明委评为“铜陵好人”。


我问四一子,长年为人免费供应开水,一年究竟多用了多少煤计算过吗?四一子说,我从不计算这个,予人方便,与己快乐,做生意,不讲点人性哪行?四一子是我大妹的好朋友,在我印象中,她是一个不善言语的人,但她说出这一番话来,我真应该对她刮目相看。


我没有在延龄的面食店里吃过早点,因此我不知道延龄的油条锅里是否也炸花卷,更不知道延龄的花卷是否得到他父亲真传。但我知道,他们从父母辈那里传承了勤劳与善良的本性,才是最可宝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