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江北之战

作者:R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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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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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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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35944字

第三十七章江北之战


那是名将之争,在没有丝毫地势区分的情况下,就在这万里无垠的平原上,用策谋下了一盘惊天棋局。


阴山魔宗。


卓云自从信将她制服偷跑后,便一直喜怒不言于色。


柳丹青在一旁徘徊了许久,终于决定顶着大不敬的危险去打断宗主的沉思。


“你有话就直说吧。”卓云瞟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柳丹青,没好气地催促道。


柳丹青温雅地一笑,不紧不慢地坐到了卓云的对面,“战争一触即发,宗主还不下山么?”


“再等等。”卓云不以为意地说,“等他们先乱起来,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宗主。”柳丹青的表情突然慎重,“帝林可靠么?”


自从帝林叛逃燕国后,便由柳丹青将他引荐给现在的庆王,暂住在庆国国境里。


这一次楚国内乱,占尽战机的便是庆国,只是庆国一直没有太杰出的大将,帝林前去投奔,自然喜出望外、如获至宝,柳丹青又是一长袖善舞之人,与庆国皇室的关系颇为密切,在他的力保之下,竟是由帝林率领大军在内乱时为庆国的先锋队。


当然,庆国方面也留了后手,既是先锋队,人数自然不会太多。


只是她低估了帝林,也低估了魔宗。


这一场趁火打劫,各方势力都会参上一脚。


用王子情之手去打击朝廷,再用庆国之手打击王子情,再通过帝林,将战争的果实兵不血刃地拿到手。


卓云不发则以,一发,便是志在天下。


“总是要赌一赌的,再何况,他的家人都在我们手中,谅他也不敢玩什么花样。”卓云转过头,遥望着京城是方向,“你说,如果她发现自己最没用的女儿夺了江山,会是什么表情?”


柳丹青默然。


卓云重新回过头,多年的谋划一招实现,却不知怎么并不开心,心底一片宁静。


也许是因为,她真正想要的见证她的人,已经离开。


~


“子忻是笨蛋么!”李写意将手中的线报狠狠地砸了下去,第一次开口骂那个总是宠着念着的人。


风随溪挑眉望向她,“怎么了?”


“他让卫津正面迎敌,在嘉兴以北的平原上硬碰硬!”李写意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另有图谋,这分明就是送死!”


“你可以去找子忻向他阐述时局啊。”风随溪不以为意地说。


“李铮在江北,若是李铮也劝不了,那便是已经做了决定”李写意转过头,黯淡道:“我答应了子忻,要放手,便是彻彻底底地放手,江北的事情,我本就没有立场再插手了——他也必然不愿意见到我。”


风随溪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那就帮卫津打赢,其实这一场硬碰硬的战,终归是逃不开的。”说完,他又埋头在桌上研究他的药方。


李写意也缓下心神,风随溪随意至极的一句话,反而让她安定了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性子竟也急躁了不少。


“好了,什么都不要想,万事有我。”风随溪伸手搂住那个有点失态的人,安心一笑。


在卫津的麾下,有一个颇受器重的将领,叫做云深。


云深长得不错,俊秀斯文,也不爱说话,乍一看,像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


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表象。


这个云深,上战场时,非常勇敢果断,他今日的偏将之位,完全是凭实力赢得的。


他终于引起了卫津的注意,有一次他招他到中帐,云深行了礼,坐定后,卫津放下手中的地图,望着他的眼睛问,“想不想带兵?带兵攻打凤仪教?”


云深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将领。


“楚云笙。”卫津微微一笑。


云深,楚云笙低下头,淡淡地说:“李姑娘知道吗?”


“你能在这里立足,也是她安排的。”卫津实话实说,“少主说,你是她永远的朋友。”


楚云笙目光一黯,默然不语。


“去吗?”卫津又问了一句。


“去。”楚云笙异常坚定地回答,末了,又加了一句,“谢谢。”


“不用谢,这是你自己争得的。”卫津肯定地说。


“这时把我调开,是不是还有一个原因?”楚云笙犹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


卫津颌首,“这一次朝廷派的是苏亚,我不想让你们兵戎相见……毕竟,与自己人为敌,是很残酷的事情,特别是曾经的朋友。”


他经历过,所以他了解。


楚云笙的手指颤了颤,“他会死吗?”


“也许死的是我。”卫津轻笑,“无论生死,都是个人的选择,你不必放在心上。”


楚云笙没有再说话,弯腰退了出去。


战争并没有什么好看,一切都在聪明人的预料中,随着熟悉的手势,万箭齐飞,那箭撞铁盾之声,箭没入肢体声,鲜血四溅声,人仰马翻,嘶喊声,似均都没入了战车轰隆隆的前进声中。


喧嚣最后,满目都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景。放眼望去,远处是彤红的夕阳,浅红色柔软的沙粒,孤绝的丘石,然后逐渐逐渐被深红色的沙石,交叠的残肢断臂所代替。


那是一场极致的表演,朝廷与江北的第一次短兵相接,双方都是斗志高昂、旗鼓相当,最后退守营地,为下次出击做准备。


三十里以东,是朝廷的军队,苏亚为首,田京虽然不想参加,但到底心疼自己的徒弟,这次不能继续保持中立了,他才是军队的灵魂。以十五万对五万,即使那五万是虎骑军,他们的胜算也有九成。


三十里以西,卫津加强修建工事,严肃防守,即使敌我悬殊,脸上却并没有多大担忧,那些本来心有惴惴的将士见到自己的将军踌躇满志的样子,心也略略安定了些。


巡视了一番,卫津进了帐篷,里面闲闲地坐着两个人,方才的厮杀似乎不足以触动他们。


卫津自然知道那两人定力了得,因为一个是李写意,一个是风随溪。


听了卫津报告的战局,李写意默然不语,临敌经验她及不上卫津,所以不会妄自菲薄,横加干预。


风随溪的目的更是简单,保护李写意,其它的事情,他也懒得费心管。


可无论如何,她来了,卫津总觉得安心一点。


“还是觉得硬碰硬绝对是个输局,这一带尽是平原,即使想以诡道取胜,也没有相应的地势条件。”李写意还在为王子忻,或者王子情的鲁莽而耿耿于怀。


“我知道。”卫津无奈地说,“可是……”


“可是什么?”李写意挑眉,不解于他的吞吞吐吐。


卫津叹口气,虽然明知这样会伤了李写意,却还是说出口,“可是卫初和素素被子忻殿下接走了”


李写意的身体顿了顿:“子忻?”。


“所以,我没有退路,即使明知是死局,也只能继续拼下去。”卫津有点不忍看李写意错愕的眼。


她当初尽力说服卫津留下帮王子情,却不妨,会落到这样的田地。


卫津被他效力的人出卖了两次。


情何以堪!


李写意抿紧嘴唇,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所有人都能看见她的愤怒。


风随溪站了起来,他说,“我去把卫初接回来。”


他说接,自然是动手抢回来。


卫津摆摆手,正准备推脱,李写意却已开口:“随溪,拜托了。”


这样做,是公然对王子忻的行为表示不满。


可是——


她确实很不满!


她可以接受一切伤害,却不能接受再次被出卖,何况是王子忻!


那个孩子,那么纯的孩子!


“卫津,帮我照顾好写意。”风随溪迟疑了一下,又确定五万兵马一时半刻不会被攻破,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李写意望着他的背影,手心再次拽紧。


生气归生气,这一次,却只能继续打下去。


而且只能赢!


“卫津,如果以回龙阵,五万对十五万,有把握么?”她突然抬起头。


卫津的脸熠熠生辉,目光中满是回忆与向往,“无论有没有把握,若以此阵再打一次,死而无憾!”


战死并不可怕,就怕不尽兴!


李写意微微一笑,“准备下战书吧”。


“不等风谷主回来?”卫津问。


“他若回来,我会束手束脚,不然我又何必刻意将他支开?”李写意静静地说,“王子忻不会伤害卫初,我们都知道。”


卫津没做声,良久才禀报道:“楚云笙去了凤仪总部……和信一起。”


“不是信,是卿子寒”李写意笑着纠正,然后站起身。


“希望是最后一战。”


前方打得如火如荼,王子情的别院里却一派宁静。


王子忻看着一岁大的卫初在花园里走来走去,禁不住一阵莞尔。


卫初长得极其漂亮,才一岁,就有着颠倒苍生的资本,白皙俊秀的五官,灵动如琉璃般的眼睛,也不知到底长得像谁,只是骨子里的文静,倒有点文人的风范。


长大了,应该是一个雅致的人。


“四哥,你上次说的增援部队已经去前线了吗?”王子忻抽了个空问道。


王子情点了点头,“去了”。


“庆国为什么会肯派兵支援?”王子忻又问,“他们能与卫津及时会和吗?”


“他们不会和。”王子情淡淡地说:“只是包抄后方。”


王子忻愣了愣,望着远方将卫初抱起来的素素,“那卫大哥岂不是很危险?”


王子情神色未变,说出来的话却让王子忻彻骨生寒,“他本来就是诱饵。”


王子忻霍然站起,难以置信地望着仍然云淡风清的王子情。


“你应该知道,我的决定不会出错,不这样做,根本不会。”


“整整五万人的诱饵!难怪其它的兵力,四哥都不肯调动,原来这些人都是用来送死的!你太狠心了,这样做,与当初父皇的行径有什么不同!……”


“你说的对,最近我经常想,其实父皇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毕竟是帝王。”王子情喟叹道。


王子忻脸色微变,转身便打算走人。


“你去哪里?”王子情沉声喝问。


“去找卫大哥。”王子忻咬牙道。


“不准去!”


“为什么?四哥,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你,你太让我失望了,用卫大哥的死来换得的胜利,宁愿不要!”王子忻有点气急败坏,甩手往门口走去。


“你不想去看看小鱼么?”王子情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轻柔。


王子忻顿住身形,疑惑地转过头,“小鱼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小鱼是魔宗的圣女。”王子情淡淡地说,“历来的圣女都有一种通天彻底的灵力,只是使用灵力越多,就越短寿。”


王子忻呆呆的,突然想起小鱼的预言总是很准,而说了预言后,又总是会憔悴许久。


当年的江北大雨,也是她千里传书告于李写意的,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疑问。


所以,他没有怀疑王子情的解释,相反,有种‘原来如此’的感慨。


“小鱼不会医术。”王子情接着说:“而我,当时是真的心力交瘁,濒死垂亡,是小鱼用她全部的灵力救了我……子忻,她活不长了。”


王子忻傻在了原地,好半天才讷讷地说:“她用性命救了你,你却伤害她最重视的少主……四哥,你怎么对得去她?”


“四哥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从前我有很多不明白,不明白她的执着,可真的死过一次才知道,很多东西,皆如烟云,不如只紧紧地抓住一样东西,抓住你最想要的,而我想要的,就是写意,子忻,你明白么?”


“不明白,我只知道,那绝对不是写意姐姐想要的!”王子忻愤然丢下一句话,疾步向里屋走去。


他必须见到小鱼,他绝对绝对不会让小鱼死的!


王子情却为这句话怔在了当场。


这并不是,写意想要的吗?


可是他当了皇帝,便能满足她的任何要求了,难道不是吗?


王子情笑得迷离而落寞。


卫初与素素仍然在远处玩着游戏,丝毫没有意识到两兄弟的谈话。


卫初看见了一只很漂亮的兰花,迈着两只小腿颠颠地往墙角跑去。


素素微笑地望着儿子的身影。


正在卫初的小手抓住兰花的一刹,素素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喊。


王子情抬头看去,三个黑衣人从墙头跃了下去,抱起踢打不停的卫初,就要往墙外跃去。


王子情的侍卫从不远处纷纷抢出,眼见着动作慢了一步。


“请齐王殿下去京城做客!”这句话,已经是从百步之外的地方传来。


电光石火间,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屋檐后闪电般追了过去,很快便把王府的追兵甩在了身后。


漠然地望着这一幕,王子情皱眉:用卫初来威胁他?


他连卫津都舍弃,又何必在乎卫初——虽然,是一个极可爱的孩子。


素素早已吓愣,好半天才虚空地往前走了一步,盯着王子情道:“殿下,你一定要救救初儿……”


王子情淡定如初,“我会派人追查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会以身犯险。


素素心中一凉,望着那张近乎薄情的脸,冷冷地说,“殿下不打算援手了。”


“我尽力”王子情心烦气躁,不知道为何,他讨厌自己的声音。


素素惨笑道,“卫初是你的儿子,你做父亲的,怎么能不尽力?”


王子情霍然抬头,牢牢地盯着她的脸,“你什么意思?”


“还不清楚么?”素素突然觉得无比委屈,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卫初是你的儿子!”


王子情愕然,眉头动了动,然后变成一把锁,将刚才的情绪全部锁了进去,“这个借口未免太可笑了,我甚至没有碰过你。”他又是一脸的平静。


“殿下忘记了吗?”素素冷笑,“药谷之外,你口口声声喊着苏颐的时候。”


王子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的脸似变成了面具,身体也僵直了,可是,异常冷静。


静得与这景致融为了一块。


素素先是冷笑,笑到极致,便开始哭,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自作孽,不可活。


孩子让她得到了卫津,却永远失去了卫津的心。


现在,她失去了孩子。


王子情垂下眼眸,形状姣好的唇微微勾了上去,他也开始笑,自嘲地笑,决绝地笑。


他执着于李写意,自复活以来无不是想处心积虑得到她,他的挂念简单直接,在这片悬空中,却蓦然出现一个儿子,生命里另一个存在。


而那场铭心刻骨的纠缠,只是一个没有被揭开的误会!


王子情突然发现,原来命运的玩笑可以这样滑稽!


他转身,袍袖微拂,风扬起他的发丝,飘飘荡荡,像无根的柳。


“我会救出他的。”冷然地丢下一句话,王子情走了出去。


素素颓然坐在了地上,一团糟!


那三个黑衣人疾驰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转身望向那个紧追不放的人。


风随溪也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们。


“孩子交给我。”沉默过后,风随溪挑眉。


卫初被他们夹在掖下,漂亮的眼睛没有丝毫害怕,只是静静的望着周围的环境。


对于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来说,这未免太沉静了。


风随溪几乎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风谷主武功绝世,我们自然不敢力敌,只是放与不放,还是看我们主子的意思。”当头的黑衣人显然是见多识广之人,第一眼就认出了风随溪。


不过风随溪行事向来嚣张自傲,被人认出也不足为奇。


风随溪望见停在他们身后的轿辇,华丽的绸缎在轻轻地拂着。


“你们主子是?”风随溪盯着那顶轿子,突然觉得,里面似乎是一个故人。


“随溪。”轿帘被掀开,露出一张精雕细琢的脸。


风随溪怔了怔,好半天才道了一声,“清净,怎么是你?”


世界上第二个知道卫初是王子情亲子的人,便是辛清净。


“好久未见”辛清净微微一笑,然后侧头向那黑衣人道:“把孩子给他。”


“可是皇后……”黑衣人想劝阻。毕竟是花了九年二虎之力得来的。


“这个世上,我可以拒绝任何人,却不能拒绝他。”辛清净盈盈地望着风随溪,良久才转过头,淡淡地说,“你走吧。”


风随溪欠身,轻声道了一句,“抱歉。”


辛清净合眸,任他抱起卫初,转身向远处走去,再睁眼时,只看到那人的背影,如记忆里那般飘逸绝伦,慢慢消失在暮色中。


爱恋已绝。


“向凤仪教的求救信发了没有?”她的面色很快调整过来,现在,她是皇后,有夫有国。


“发了,凤仪教的长老,应该在路上了。”身后的人低低地回答。


楚云笙在出发前,认识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男子,可是当他出现时,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抽了一口气。


所谓的绝世脱俗,也不过如此了。


男子笑道:“我是卿子寒。”


楚云笙怔怔地望着他,良久反应过来,“便是卫将军提到的卿先生?”


卿子寒点头。


“你能帮我们除掉凤仪教吗?”楚云笙有点疑惑地望着他。


卿子寒看上去武功不弱,只是脸色太白,精神并好,好像大病未愈一般。


再何况,卫津将他的作用夸到神乎其技,说只要有他,凤仪教的绝世武功便全然派不上用场。这让楚云笙很不以为然。


卿子寒看出他的疑虑,却并不点破,只是清清浅浅地笑。


“卿先生的气色看上去似乎不好。”楚云笙又问。


卿子寒的肤色白得反常。


“是有点毛病。”他直认不讳。


“卫将军与风谷主交好,卿先生既与卫将军交好,为何不请风谷主一看?”楚云笙建议道。


卿子寒依然在笑,淡漠疏远,荣宠不惊:“风谷主的原话是:‘疾患的根源是一股寒流,它像脱缰的野马在你的血脉中游动,迟早会渗透过你的血脉,渗入你的脏腑,骨髓。这股寒流不似外部倾袭,却似你体内自生,因此我可以用银针限制它的流动范围,却无法根除它,若有一日它冲破我的限制,那时就医石无效了。’”


楚云笙怔了怔:只是随口问问,却没想到如此严重!


卿子寒一脸淡然,好像刚才说的症状,根本不是他本人。


楚云笙不再说话,与他并骑,缓缓地行在通往凤仪教的路上。


号角再次吹响,苏亚正在大帐里休憩,听到江北军的挑衅,连忙派斥候前去查看。


斥候很快回报道:“敌人正在列阵。”


苏亚吃了一惊:这么快又卷土重来么?


除了帐门,才发现田京已经走了出去,望着远方的人头涌动,脸上的表情古怪至极——那是一种百感交织的慨叹。


“怎么了?”苏亚走过去,吃惊地问道。


“回龙阵。”田京沉声吐出三个字,“这一次,我们有场大战要打了。”


“回龙阵就那么厉害吗?”苏亚不解道:“我们有十五万,而他们只有五万。”


“当年瑾王用七万黑骑兵抵御了燕国二十万大军,你说这个阵法如何?”田京抬眸,目光遥遥地望向天际,仿佛看见了当初被成为楚国战神的瑾王,马上英武的身姿。


苏亚也是一脸慎意。


江北军还在排阵,目之所及,皆是滚滚烟尘。


旌旗招展,各色的旗帜所指之处,军队纵横交错,让人应接不暇。


苏亚终于有点紧张,握紧手心。


他说:“是不是我破了回龙阵,就能说明我比瑾王厉害了?那么,我们我们苏家就是名正言顺的苏家家主了?”


田京望着自己徒弟跃跃欲试的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亚翻身上马,下令迎敌。


田京没有跟过去,只是遥望着渐渐靠拢的交战双方,微微一叹。


而在后方,帝林率领的十万军已经悄悄渡过西水,人衔枚,马摘铃,包抄到苏亚的后方。


他们隐藏在密林之后,静静等着前面的两队人马两败俱伤,然后将他们一举歼灭。


更准确地说,是等苏亚的军队灭了卫津的,然后再出面灭了苏亚。


可这个坐山观虎斗并没有真的实施,因为帝林看见了江北军的阵法。


他看见了千军万马中,那个端坐马背之上的素色身影。


李写意。


李写意的回龙阵。


帝林突然热血沸腾,往日的理智皆付于流云,他的心中只叫嚣着一个愿望!他要与李写意子打一战,必须打一战。


不然,今生大憾!


战局很快发生了逆转,本准备保存实力的庆国军队提前冲了出来,苏亚被夹击。


身后的埋伏让苏亚吃了一惊,却也不敢再全力以赴针对前方的敌人。


原先的计划全备打乱,苏亚并没有与李写意对上,而真正出现在阵前的,竟是帝林。


场上的气氛诡异至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的将领。


帝林的决绝,李写意的了然,以及苏亚的困惑。


然后帝林纵马而出,遥望着李写意的方向,“我们来完成那盘未竟的棋局吧”。


他的声音洪亮清朗,越过无数的兵甲,远远地传了过来。


李写意微微一笑,示意身边的副将代为回答:“下棋不需要旁观者。”


言外之意,就是先清除作为旁观者的苏亚大军。


帝林应了。


有时候,一场战局的胜败,只在于将领的一念之间。


王子情执着于情,而帝林执着于战。


他们在为自己的执着而战,万物刍狗。


许多年后,田京还庆幸着当时形势的逆转,因为帝林的冲动,苏亚没有直接迎上回龙阵,也没有被困在那场必输的战局里。


虽然场面乱了后,朝廷军死伤无数,但毕竟没有全军覆没,而且,他们还有幸观摩了那场最著名的江北之战。


李写意与卫津,一个奇才,一个将才,五万士兵在他们的手中,如臂使指,滚滚烟尘,万般变幻。


而帝林,却以不变应万变,步步为营,镇静自若。


那是名将之争,在没有丝毫地势区分的情况下,就在这万里无垠的平原上,用策谋下了一盘惊天棋局。


那一战打了许久,从下午到黄昏,夕阳如血滑下。


火把燃了起来。


胜负无人得知。


风随溪带着卫初回来的时候,见到了满地的断垣残骸。


空气里皆是淡淡地血腥味。


风随溪牵着卫初,在鲜血染红的大地上缓缓走过。


卫初很乖,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周围,倒的旌旗,塌的马车。


天地寂灭,甚至没有人烟的痕迹。


风随溪驻足,看着两个越走越近的人影。


是两个专门在战场上捡尸体上值钱玩意的小贼。


他们边走边笑。


边笑边说着话。


“那一场战可真的是惊天地泣鬼神啊,两军搅在一起,完全分不清谁是谁的兵,到处是鼓声、兵刃敲击的声音,听说其中一个将领是燕国的帝帅!”


“真的吗?说到底,那个结局到底如何,那一战后,好像人都死光了。”


“这一问题你问对人了,别人或许不知道结局,我却知道。”


“哦?”


“那天,我躲在旁边的地洞里,等着他们一打完就去抢东西,到了黄昏的时候,人都死得八八九九了,江北军那边有个女的——好像也是一个领头的人,不过看着又不像,长得柔柔弱弱,漂亮的紧——她被十几骑护送着一路向后退,后来不知怎么,退到了那座山上。”


“哪座山?”


“西水边上的祁山啊,我在山下,看不清晰,好像不知怎么,那女子从山上掉了下来,一下子就落到了西水里,你想想,江北的将领都死了,那输的那方,一定是江北这边了。”


卫初发现自己的手被抓紧了,那位风叔叔,抓得自己生疼无比。


他诧异地望上去,这才发现,风叔叔的脸极其惨白,目光涣散,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卫初被吓了一跳。


惊吓之下,他瘪着嘴,便打算哭。


可第一声哭泣还未冲出口,只觉得身子一轻,风随溪已经抱起他,纵身往远处的那座山跃起。


一路上,荆棘树枝挂着他的脸,他的衣,卫初也被他抱得太紧,喘不过气来。


可是卫初不敢哭,风叔叔的表情吓着了他。


他们终于到了山顶,山顶之上,还有一个人。


衣袖翩翩,风吹着那人的袍带,直欲升仙。


风随溪突然停住,他伸手点了卫初的穴道,将他藏在不远的灌木后。


然后他走了过去,站在崖顶的人回过身,静静地望着他。


“你满意了?”风随溪讥诮地问,望着那个他曾经是为情敌的人,突然觉得一阵凄凉。


王子情的嘴唇颤了颤,眼睫垂下,“我没想到……”


“没想到她会来?没想到你会亲手害死她?”风随溪大笑,几乎笑出眼泪来:“她为你呕心沥血了整整十年,到头来,却因你而死。”


王子情什么都没说,只是木偶一样站在原地,瞭望着远处苍茫的西水。


“王子情,你还剩下什么?”风随溪问。


王子忻已经将他恨得入骨,写意已绝,与家人早已反目,静妃入住庵堂,卫津失踪,卫初不知所踪。


他想保护的人,都已面目全非。


王子情的手倏然拽紧,良久,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天下。”


风随溪愣了愣,随即点头道:“很好,你还有天下,很好!”,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转身道:“好好看着你的天下吧。”


王子情忍着颤抖,仍然望着崖底滔滔流水。


他曾经经历过太多的奇迹,这一次,是否还会有奇迹?


风随溪往山下走,茫然失措,几乎忘记了卫初。


走到山腰,才蓦然想起,他把卫初丢在了山顶上。


他想转身,却不防山风吹来,脸颊凉凉的一片。


原来这就是流泪的感觉,太久没有流泪了,以至于真的哭出来时,自己都没察觉。


很好,很好。风随溪边哭边笑。


你用最决绝地离开报复了王子情的背叛,用自己的死亡来化解了王子情铲除天机阁的决心,可是在你跳下的那一瞬,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我吗?


这样洒脱,来去如风,留下的人,又将情何以堪!


风随溪原路返回,他走得很慢,好像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终于来到了放下卫初的地方。


草地上空空如也,卫初已经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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