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2

|

本章字节:7576字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我们还纳闷儿你们干吗去了呢。”罗达从敞开的门里走进来,其他人跟在她的身后。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儿是你们举行降神会的地方,是不是?”


“你的消息很灵通啊。”塞尔扎·格雷轻快地笑着说,“在村子里,每个人都会比你自己更了解你的那些事儿。据我所知,我们都背着极大的恶名呢。若是放在一百年前,我们要么会被沉湖,要么会被烧死。我记得,我的高曾姨母——或者可能再高个一两辈——就是在爱尔兰被当成女巫活活烧死的。那个时候就是这样!”


“我一直都以为你是苏格兰人呢。”


“我父亲那边是——所以我才会拥有预知能力。我母亲这边是爱尔兰人。西比尔是我们的占卜师,原本是有希腊血统的。而贝拉祖祖辈辈可都是英国人。”


“恐怖三人组。”德斯帕德上校评论道。


“如你所言。”


“有意思!”金吉儿说。


塞尔扎迅速瞟了她一眼。


“没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她又转向奥利弗太太,“你应该写一本关于使用巫术杀人的书。我可以给你爆很多料。”


奥利弗太太眨了眨眼,看起来有点尴尬。


“我只写些很普通的谋杀案。”她怀着愧疚说道。


那口气就跟别人说“我只会做家常菜”一样。


“也只是写写某些人想要除掉其他人,又试图把事情做得聪明一些而已。”她补充道。


“对我来说,他们通常都太精明了。”德斯帕德上校说。他看了一眼手表。“罗达,我觉得——”


“哦,是啊,我们得走了。我没想到都这么晚了。”


在向主人表达了谢意且道别之后,我们并没有走原路穿屋而出,而是绕到了一个侧门。


“你们养了很多家禽啊。”德斯帕德上校看着一块用金属网围成的场地说道。


“我讨厌母鸡,”金吉儿说,“它们咯咯叫的声音烦死人了。”


“这些绝大多数都是小公鸡。”说话的是贝拉。她从一道后门走了出来。


“白色的小公鸡。”我说。


“用来吃的?”德斯帕德问。


贝拉说:“它们对我们来说很有用。”


她的嘴张着,就像刻在那张奇形怪状的肥脸上的一道长长的曲线;眼睛里透出一丝狡黠而心照不宣的神情。


“它们都是贝拉养的。”塞尔扎·格雷轻声说道。


我们再次道别,而西比尔·斯坦福蒂斯也从敞开的前门中走出来,祝我们一路顺风。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当我们驱车离开的时候,奥利弗太太说,“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她。”


“你用不着把老塞尔扎太当回事儿。”德斯帕德宽容地说道,“她就喜欢夸夸其谈那套东西,然后看看它们能对你起什么作用。”


“我不是指她。她是个寡廉鲜耻的女人,对一切发财的机会都虎视眈眈。但她还不像另一个人那么危险。”


“贝拉?我得承认,她看起来是有点儿诡异。”


“我说的也不是她。我指的是那个西比尔。她看上去只是有些傻乎乎的。那些个串珠啊,身上穿的衣服啊,关于伏都教的各种见闻啊,还有她给我们讲的所有那些荒诞离奇的投胎转世故事。(为什么似乎从来没听说过像厨房女佣或者丑陋老农这样的人能够转世,而转世的总是那些埃及公主或者俊美的巴比伦奴隶呢?这也太离谱了吧。)不过尽管如此,尽管她很愚蠢,我依然觉得她真的有点儿能耐——能做出些奇怪的事情来。我总是表达不清楚——不过我是想说,正因为她很蠢,才有可能被有些人以某种方式利用。我猜没人能听懂我的意思吧?”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可怜兮兮的。


“我能明白,”金吉儿说,“而且我丝毫不怀疑你是对的。”


“我们真该去参加一次她们的降神会,”罗达跃跃欲试地说,“可能会很有意思。”


“别,你别去,”德斯帕德坚决地说道,“我不会让你跟那种事搅和在一起的。”


他们边笑边吵起来。而我直到听见奥利弗太太问起第二天早上的火车时,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


“你可以跟我一起开车回去。”我说。


奥利弗太太看上去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我想我最好还是坐火车——”


“嗨,别想了。你以前也坐过我的车啊。我是个最可靠的司机。”


“我不是那个意思,马克。只是我明天要去参加一个葬礼,所以我回城一定不能晚了。”她叹了口气,“我实在痛恨参加葬礼。”


“你非去不可吗?”


“我想这次我肯定得去。玛丽·德拉方丹是我多年的故交——我觉得她会希望我去的。她就是那种人。”


“当然,”我脱口叫道,“德拉方丹——对啊。”


其他人都惊讶地瞪着我。


“抱歉,”我说道,“只是,呃——我刚才一直在想最近在哪里听到过德拉方丹这个姓氏。是你提的,对不对?”我看着奥利弗太太,“你说了你去探望她之类的——在疗养院。”


“是我说的吗?很有可能。”


“她是怎么死的?”


奥利弗太太紧锁双眉。


“中毒性多发性神经炎——好像是这么个病。”


金吉儿用她那既聪明又具有洞穿力的眼神充满好奇地看着我。


我们下车的时候,我突然说道:“我想我得去溜达一圈儿。吃得实在太多了。那么丰盛的午餐再加上下午茶,我得想办法消耗消耗。”


还没等任何人来得及提出要陪我,我就迅速开溜了。我实在太想自己独处一会儿,整理一下思绪。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我得让自己搞明白。这件事想来是从波比随口说出的那句惊人之语开始的,不是吗?如果你想要“除掉谁”,就应该到“灰马”去。


紧接着就是我和吉姆·科里根的那次会面,以及他那份和戈尔曼神父之死联系在一起的名单。那份名单上有赫斯基思·迪布瓦,有塔克顿,后者使我不由得回想起在路易吉咖啡馆的那天晚上。名单上还有德拉方丹,让我依稀觉得有些熟悉。这是奥利弗太太提起来的,是她一个生病的朋友。而现在,这个生病的朋友已经死了。


在那之后,我也搞不清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跑到波比的花房去招惹她。而波比则断然否认自己知道有“灰马”这样的地方。而且更值得注意的是,她显然很害怕。


今天——塞尔扎·格雷登场了。


只是灰马酒店和住在里面的人无疑与那份名单是两码事,之间看不出半点瓜葛。可究竟为什么我心里总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呢?


为什么那一刻我会想象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呢?


德拉方丹太太想来是住在伦敦的。托马西娜·塔克顿的家则是在萨里郡的某个地方。名单上没有一个人能和这个叫玛契迪平的小村子扯上关系。除非——


我此刻正好走到了“国王军火”旁边。“国王军火”是那种名副其实的酒馆,门脸装点得出类拔萃,刚刚写就的告示上表明这里提供“午餐、晚餐和茶点”。


我推门而入。吧台在我的左手边,还没有开始营业,右边那间小房间闻起来满是呛人的烟味。楼梯旁挂着的标牌上写着:办公室。办公室有一扇紧闭的玻璃窗,上面贴着一张卡片,印着“请按铃”。在一天中的这个时段,酒馆里显得冷冷清清。办公室窗户旁的架子上有一本破旧的访客登记簿。我随手翻开,漫不经心地看着。光顾这里的客人没有多少,一周大概也就五六个人,多数也只来过一个晚上。我又往回翻看,留意一下上面的名字。


没一会儿,我就合上了登记簿。周围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不过现阶段我也的确没有什么问题想问的。于是我又走出来,重新回到午后温和潮湿的空气里。


在过去的一年中,有一个叫桑福德的人和一个叫帕金森的人曾经在“国王军火”逗留过,这仅仅是巧合吗?这两个姓氏都在科里根的名单上。没错,只是它们都并不少见。不过我还注意到了另一个名字——马丁·迪格比。如果这就是我认识的那个马丁·迪格比的话,他应该是我通常都叫她米恩阿姨的赫斯基思·迪布瓦女士的侄孙。


我信步向前,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我迫切地想找个人谈谈。找吉姆·科里根,或者找大卫·阿丁利。再或者找总是又冷静又理智的赫米娅。我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不想一个人待着。坦白地说,我就是想找一个人能说服我不再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在泥泞的小路上走了大约半小时,最终来到了牧师家的大门前,在这个格外困扰我的难题驱使下,我走上前去,按响了门边那个锈迹斑斑的门铃。


2


“它不响了。”戴恩·卡尔斯罗普太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说道。


其实我也已经怀疑到这种可能性了。


“他们已经修过两次了,”戴恩·卡尔斯罗普太太说,“不过从来都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我不得不时时留意门口,就怕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你有要紧事儿,是不是?”


“这个——嗯——是的,要紧事儿——我是说对我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