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宾的母亲终于同意儿子捐献了。

这天，赵宾和母亲一起来到了红会。梁主任听说母子二人是来捐献骨髓的，非常高兴，忙将他们让到沙发上，还让工作人员为他们端来了水果。赵宾非常激动。赵宾的母亲却有点儿不好意思。梁主任微笑着在他们对面坐下，说：“首先呢，我代表红会对你们的捐献义举表示欢迎。其次，我代表患者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梁阿姨，你就别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赵宾不好意思起来。

“梁主任，这些话你就快别说了。都怨我没文化、觉悟低，一直阻拦赵宾捐献，拖了这么长时间。想起以前对你的态度，我都感到脸红。”赵宾的母亲难为情地说。

梁主任笑笑：“没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以前不同意捐献，是你对捐献不了解，怕伤了儿子的身体，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况且，我们红会也有责任，这说明我们红会的宣传工作做得还不到家。”

“哪里，都怨我太固执。”赵宾的母亲诚恳地说。

“好吧，既然你们都已经同意了，我们也就不再说这些了。我们来谈谈赵宾的骨髓捐献问题吧。说到捐献，我需要向你们说明一下，现在，我们遇到了一个特殊问题。”梁主任渐渐收起笑容，脸色变得郑重起来。

赵宾满含疑虑地问：“梁主任，你们遇到了什么特殊问题？”

梁主任凝视着赵宾：“是这样，现在有两名患者和你配上了型。”

“那可太好了！这就是说我可以救活两个人了”。

“不，不！赵宾，事情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对两名患者捐献骨髓，这在国际上还没有先例。”

“你的意思是说对身体……”赵宾的母亲深有顾虑地问。

“是的。如果为两个人捐献，可能会对赵宾的身体构成危害。”

“那……”

“难道就只能捐给一个人吗？”赵宾急问。

“也不是。经过和医疗专家共同研究，我们初步拟定了一个方案。那就是先给条件最好、最急需的患者捐献，等半年或一年以后，如果你的身体状况允许的话，再考虑为另一个患者捐献。你们看怎样？”

“行，没问题！”赵宾爽快地说。

赵宾的母亲思忖了一下，仍有些担心地说：“只要对身体没有害，那就捐吧。不过，你们可一定得保证对身体没有危害啊！”

梁主任对赵宾的母亲说：“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在确保捐献对赵宾的身体无害的前提下进行的。”然后将目光转向二人，“那好，你们就回去听通知吧。”接着又在赵宾肩上拍了拍，“回去以后要加强锻炼。”

“放心吧，我一定把身体锻炼得棒棒的，等着捐献。”赵宾笑笑说。

为了保证周文静在两名患者中具有绝对竞争优势，周志钢开始了各项准备工作。这天，周志钢把白灵和丽娜叫到家里，嘱咐她们说：“现在文静到了彻底根治白血病的时候了，这是我做梦都在想的一件事。只要能治好文静的病，我周志钢在所不惜！所以，我把你们请过来，想让你们一起帮帮我。”

“周伯伯，您让我们干什么，就尽管说吧。”丽娜快人快语。

“现在，义演已经结束了，我想让你帮助文静尽快调整心态，调养身体。你们是好朋友，有些话她很听你的。”周志钢以信任的目光望着丽娜。

“周伯伯，您就放心吧！我一定让静姐的身体达到最佳状态！”丽娜连忙表决心。

“还有，你要把后勤做好。按照营养学要求，搞好你静姐的每一餐饮食，只要是对她的身体有益，你就要想办法把它给我弄来。梁主任这个人我了解，她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就是竞争，谁争到手就是谁的，争不过，就得等到半年或一年以后。”

“我知道了。”丽娜说。

周志钢走到白灵身边：“用药治病我就交给你了。”

白灵点点头：“放心吧。”

周志钢面对二人，叮嘱道：“半年或一年以后是个什么样子还很难说，对于捐献者和接受者都是一个变数。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对这次竞争掉以轻心！”。

“周伯伯，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的！”丽娜望着周志钢。

“咱们一起努力吧。”白灵看了看周志钢和丽娜。

“好，外面的事，我来做。”周志钢望着二人满意地笑了。

丽娜走了。周志钢送白灵来到车旁。白灵打开车门坐进去，问：“公司怎么办？”

周志钢抬起头，凝望着高远的天空：“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文静有个差错，我是死不瞑目！”

“你也别太担心，我相信一定能将文静的病治好的。”白灵安慰他说。

“我也是这样想。”周志钢收回目光望着白灵。

白灵将车门关上，向周志钢摇摇手，开车走了。

丽娜接了周志钢布置的任务之后，从第二天开始，便每天陪着周文静锻炼起了身体。这天早上，二人早早起来，穿着运动衣在公园里跑完操，在草地上跳起了舞。

丽娜一边陪着周文静跳健身舞一边提醒道：“现在是休闲时间，要全身放松……”

周文静边跳边笑，问丽娜：“你说造血干细胞就真的那么神奇吗？”

“那当然。它能彻底更换你的造血功能。”

“你说，我身上流着别人的血，那还是我自己吗？”

丽娜嗔笑道：“你整天吃面包，面包可是西方食品，那你还是中国人吗？”

“瞎扯！”

二人一起笑了起来。

二人跳完舞，回到医院的套房中，洗过澡正在化妆，白灵领着几个师傅提着饭盒走进了餐厅。师傅们将饭盒一个个放在餐桌上，白灵给他们结过帐，师傅们走了。白灵将饭盒一个个打开，一股饭菜的清香顷刻间满屋缭绕。周文静和丽娜便像馋猫一样顺着香味来到餐厅，围在桌旁嗅闻起来。

“哇！真香啊！”周文静赞叹道。

“那就快坐呀，快吃吧。”这时，白灵已将菜摆好，也在餐桌旁坐下。

三人一起动起了筷子。

为了偿还以前的债务，也为了给小梅筹集治疗费，王凤英将房子卖了，她在城郊租了一座农家院落。

此时，小梅正在母亲的监督下在家里看书学习。她看了一会儿，见母亲出门买菜去了，便将书本放到桌子上，戴上耳机听起了音乐。她很快便沉浸在音乐那美妙的旋律之中。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了“哗哗啦啦”的开锁声。小梅听到后，吓得急忙将耳机摘下放进抽屉内，但还是被母亲在开门的瞬间看到了。她慌忙从椅子上下来，对着站在客厅里的母亲，怯声怯气地说：“妈，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听了。”

王凤英目光严厉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提着疏菜走进厨房，将菜放到地上，洗完手，来到她学习的房间，对仍怯生生地站在那里的她凄惋地说：“小梅，要是真的不想学，就别学了。”

小梅见母亲一副伤心的样子，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王凤英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小梅，你知道不知道，为了给你治病，咱花了多少钱？咱自己家的不说，光是你张叔叔就花了七、八万。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呢？让你学习你以为是害你吗？你不想学就算了，用得着和我捉迷藏吗？你想听就尽管听去！”王凤英说完转身要往外走。

“妈，我不听了，再也不听了。”小梅眼里淌着泪说。”

王凤英眼圈红了：“不是你错了，是妈妈错了。妈妈本来就不该生下你……”

小梅“呜呜”地哭出声来：“妈，是我错了……对不起，妈……”

王凤英也掉了泪，她走到女儿面前蹲下身子：“小梅，妈让你学习是为你好。现在，有位叔叔就要给你捐干细胞了，你的病马上就要彻底好了，你很快就要和正常人一样上学了，将来还要和正常人一样考大学。你现在不好好学习，打好基础，难道想让妈妈养你一辈子吗？”

小梅一脸泪痕地望着母亲说：“妈，我不想！我要考大学，我要当科学家。”

王凤英掏出手绢，一边替女儿擦泪一边说：“小梅，你知道这个理就好，妈妈心里也就好受了。好了，不哭了。是妈妈错了，是妈妈不好，妈妈该罚……”

小梅继续拉着母亲的胳膊哭喊：“妈妈，妈妈，是我错了。我再也不听了，我要好好学习，我真的再也不听了……”

正在这时，门开了。张天成听到哭声，快步走了进来。当他看到眼前的情景，听着母女二人的对话，立刻就明白了。他对凤英说：“小梅，别哭，以后好好学就是了。谁不学文化都不行。没文化肯定干不了大事。别学叔叔，叔叔就是因为没文化才干了个包工头。叔叔要是有文化，现在说不定就是个建筑工程师，就不用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就不会有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罪！”

王凤英流着泪走出房间，走向院子里。

小梅看了看母亲的背影，又望望张天成，担心地问：“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张天成望着小梅说：“不！妈妈很喜欢你。妈妈是因为真的喜欢你才这样要求你。不过，今天的事儿是妈妈错了。”

“不！是我错了。”小梅认真地说。

张天成看了看怀里的小梅，将她搂得更紧了……

张天成来到院子里，王凤英正坐在洗衣盆前流着眼泪洗衣服。张天成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到王凤英身边：“小梅还小，咱不能这样硬逼她。你忘了咱们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王凤英赌着气说：“就是因为没忘，才不能让她再走我们的老路。”

“凤英，我知道你很要强，可小梅的病毕竟还没有好。红会的人说了，要把小梅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咱没好东西给孩子吃，至少要让孩子休息好。等病好了，再让她好好学习也不迟嘛！”

王凤英揉搓着衣服没有说话。

“如果小梅这一次不能接受捐献，那就得再等半年或者一年。半年一年以后是个什么样子谁能说清？”

“不管怎么说，我也要把小梅的病治好！明天我就去买奶，我要让她天天喝鲜奶！再穷，这点儿钱也还是要花的！”王凤英倔强地说。

“对，这点儿钱不能省。”张天成挽起衣袖，用胳膊碰碰王凤英，“你去陪孩子说会儿话吧，孩子心理也怪难受的。衣服让我来洗。”

王凤英犹豫一下，站起身走回了房间。张天成坐到王凤英坐过的凳子上，洗起了衣服……

吃过晚饭，张天成走了。他开车来到新房前，打开门走进房间，将灯开亮。柔和的灯光下，房间无处不闪耀着簇新的光泽。他换上拖鞋，深情地打量着房间的每一处，就像是欣赏着将要嫁作别人妻子的情人。他在心里说：小梅治病的费用就全靠你了。

张天成拿起毛巾又开始擦起了家具和地面……

张天成擦了很久，看看擦得满意了，这才喘着气，盘起腿坐在地上抽起了烟。抽完一袋烟，要磕烟灰时才发现无处可磕。于是，他从门口掂来皮鞋，将烟灰磕进了鞋里……

抽完烟，他又盘算起了房价。他在心里默算道：“房子卖20万应该不成问题。装修花了8万，按5万总可以吧？这家具当时就花了7万，到现在一天都没用，也按5万。这样一算还真不少呢！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涌起了一波喜悦。

夜里。王凤英正搂着女儿躺在床上。小梅已经睡熟了，可她却没有一点儿睡意。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争取到这次机会！决不能放弃！决不能……想到这里，王凤英将女儿搂得更紧了……

桃源县红会受京都市红会的委托，来王凤英家里了解小梅的治疗费筹集情况。由于提前进行了联系，张天成和王凤英这天都在家里等着。县红会于主任带着几位红会人员来到后，张天成和王凤英热情地将他们让到屋内，一番端茶递烟之后，谈话便开始了。

于主任说：“前一阵子已经通知了你们，现在是一名捐献者两名受捐者。由于不能同时向两名患者捐献，所以只能从中选取一人。究竟选取谁，除了要看患者的身体条件外，还要看治疗费用的筹集情况，目的是确保手术的成功率。因为捐献方所在地红会要统一掌握两名患者的情况，以便作出公正的选择。我想问你们能筹到足够的费用吗？”

张天成听到这里，“嚯”地一声站了起来，信誓旦旦地保证：“能，能，能筹到，一定能筹到！”

几位红会工作人员互相看了看。于主任向张天成摆摆手：“张天成同志，你别急，你坐下，坐下。这治疗费可不是个小数字啊！如果治疗费用筹不够，那是肯定会被淘汰下来的。”

“于主任，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张天成显得底气十足地说。

于主任满意地说：“那就好，那就好。另外我想对你说的是，小梅是咱们县的患者，对于你们来说，本县红会就是你们的娘家。红会也一定会尽到娘家人的责任，帮你们想办法争取接受捐献的。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治疗费。目前，咱们县红会这方面的资金很有限，只能给你们提供治疗费的一小部分，这大部分还得靠你们自己来筹。”

“谢谢你于主任，也谢谢全体红会工作人员。你们太让我和我的家人感动了。我们会尽力的！”张天成激动得直搓手。

于主任和几位红会工作人员先后站起身来。于主任向张天成伸出手：“好，那你们就准备吧。造血干细胞不用花钱，治疗费用可不少，从进舱开始算起至少得4o万。于主任说：“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得争取到这次机会。如果实在不行，到时我们不妨到社会上去募捐。只要有机会，我们就一定要积极争取。”

“你放心，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张天成神情庄重地说。

红会人员走后，张天成和王凤英回到屋里坐到沙发上都无力地垂下头发起了呆。他们被40多万的治疗费彻底难住了。他们在心里都算过这笔帐，即使张天成的那套新房能够按照他预想的那样能卖20万，装修按5万，家具也按5万，总共才30万，可还差10多万。这10多万块钱该去哪里想办法呢？

张天成刚才向红会于主任和几位工作人员信誓旦旦表态时的那股自信劲，现在踪影皆无。他不停地“叭嗒、叭嗒”抽烟，吐出的灰白色的烟雾从他的面前不断飘起，他的脸一次次被烟雾遮蔽。他就像是一条迷失前进方向的小船，正航行在大雾迷漫的大海上，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王凤英忧郁地看了一眼张天成，似乎在问：我们该怎么办呢？

张天成望着王凤英，宽慰她说：“你别为这事儿犯愁，有我呢。一套房子加上家具，咋说也得卖30万。这两天，我再去催收一下建筑款，再去找人借一点，估计能筹个3万5万的，另外，容我再想想办法。”

王凤英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夜里，张天成躺在床上想得头疼欲裂，却始终想不到可以筹到这么多钱的地方。后来，他想起红会于主任临走时对他说过的那句话。那句话像一道闪电一样，倏地照亮了他思想的夜空。他想到了县委县政府。

第二天早上8点钟之前，张天成就赶到了县委。县委办公室曾主任热情地接待了他。曾主任告诉他，县委董书记正在市里开会，下午就回来。张天成向他讲述了小梅的病情和治疗情况以及目前遇到的困难。曾主任听后，很同情小梅的不幸遭遇，对张天成对小梅的热心救助也深为感动，表示一定将他反映的问题向县委董书记专门汇报，并请董书记想办法解决他们面临的困难，争取这次捐献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