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我的汉奸舅爷吴绵羊(4)

作者: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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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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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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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644字

 年迈的她常念叨着:“断了线的风筝啊,终归要回到大地;远行的亲人啊,又怎能不眷恋故乡的这片土地……”


我奶奶这一生,乡人们对她的评价是:甜在两头,苦在中间。您看她早年是吴家的大小姐,生活富裕,自不必说。但等她那年遇土匪,嫁给我爷爷后,到了贫穷人家,一生又为我爷爷生了两男二女,辛辛苦苦抚养成人。日子艰辛,还没熬出头,却又有我二姑婚姻受阻,短命而亡。为娘的心呀,又何尝好受。


到了晚年,改革开放,国家兴,家业旺,我奶奶不愁吃,不愁穿,先有了侄儿吴子龙的信息,后又迎来了外甥女丫丫的看望。


如果说多年前,丫丫是哭喊着“你拍八我拍八,八个丫丫找妈妈”的童谣,离开了故乡的,那么今天,早已是省城某中医学院学生的丫丫,却是带着欢笑来看望外祖母的。


丫丫长得高高大大,一条粗粗长长的辫子,很像年轻时的妈妈。可爱的丫丫表妹,依偎在我身旁,或多或少减轻了她老人家内心深处失去女儿采妮的痛苦。


我晚年的奶奶是幸福的,我父亲和晚娘,曾陪伴她老人家到北京来,游览过故宫,还去了天坛、北海等名胜景点。这一切,已让生活在我故乡那片贫瘠土地上的老头、老太太们,羡慕不已了。


还有她远在台湾的侄儿吴子龙,每年的中秋节,都要给她邮来一千元美金。虽然这些钱,她都为她的子孙们花了,但她比自己用了还要高兴。侄儿吴子龙也多次来信,希望她老人家到台湾相见。而年迈的我奶奶,终于没能见到她的侄儿,在她八十岁寿辰的那一天,住进了医院。


故乡的亲人给北京的我父亲连发了两封加急电报。已参加工作的我,陪我父亲和晚娘回了故乡。


躺在医院里,已打了三天点滴的我奶奶,昏迷中听到她远在北京的子女们到来,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含着泪,紧紧抓住子女们的手,说了句我饿了,就要吃饭。


八十岁高龄的我奶奶,昏迷了三天后,醒来吃了一大碗鸡汤面,便没事似的踮着小脚,在病房里走动着,嚷嚷着要出院。亲人们只好依着她,从县医院回到了家里,面对到家里来探望她的乡邻乡亲,她颤颤地说:“我怎么会死呢!阎王爷不收我,我还要等着我那侄儿子龙回来呢!”


乡邻们说:“您老人家高寿,会等到见面的那一天的。”


而我在一旁听了,却一下子就流出了眼泪。我那远在天边,未曾谋面的亲人啊,何日才能相见?


相见难,难相见,那遥远的宝岛啊,只因有了我们的亲人,才让我们感到不再遥远。


我奶奶自病危中脱险,看她老人家身体比未病前还要硬朗,我父亲和晚娘,便商量着要回北京去。可话刚一给我奶奶说,我奶奶便像孩子似的,紧紧抓住子女们的手,很倔强地说什么也不让走。


我理解我心情,作为老人,喜的是亲人相逢,悲的是亲人别离。然而,我却是必须要回北京去的。首先是我认为奶奶身边有我父亲和晚娘陪同,有我没我并不重要。另外,我只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我还必须回去上班。于是,在得到故乡亲人们的认同后,瞒着我奶奶,偷偷回了北京。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此一别,却造成了我终身的遗憾。


回到北京后,我认为奶奶病好了,父亲和晚娘陪她老人家住些日子,也就该回来了。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我父亲和晚娘却没有回来,我便开始心慌。两个星期又过去了,我父亲和晚娘还是没有回来,我开始坐卧不宁。我想奶奶是不是又病了?可我回来时,老人家身体已康复了呀。心神不宁的我,那天夜里,梦见我奶奶笑着对我说:“子建呀,奶奶我身体硬朗着呢,阎王爷不会收我。”


我听后便开心地笑了。可真等我梦醒后,我便开始大哭。听人讲:梦与现实相反。从不迷信的我,这次却真的相信,奶奶可能不行了。果然,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等来了我奶奶去世的噩耗。


多年来,我内心总感觉到奶奶是因为我而死的。


那年,就在我走后一个星期,奶奶忽然间想起了她的长孙,便问:“小建呢?”


她身旁的亲人,不敢给她老人家说我已回北京了,只好??她说我串亲戚去了。说我大老远的回一趟故乡不容易,乡邻乡亲的,都要去拜访一下。我奶奶也就信了。可没想到,第二天,她老人家还没忘,又问起她的长孙。第三天,固执的老人家,仍是如此。到了第四天,还没见我,老人家也不知怎的,一下子立足不稳,摔倒在地下。


昏迷中,老人家断断续续地开始呼唤我的名字。老人家一连喊了三天三夜,却再也没有听到她的长孙回应。于是,就在我梦见奶奶病好的那天夜里,老人家也在沉睡中去了。


面对故乡亲人的来信,面对奶奶去世的噩耗,我止也止不住的泪水,涌出双眼。我的奶奶呀,我为什么不多在家乡住些日子呢!您说过,阎王爷不收您,您还要等到海峡两岸团聚的那一天呢!奶奶呀,您为什么这么早就走了呢?泪水中,我开始写一首《读来信》的诗:


躺在燃着的烛光里


我读奶奶寄来的思念


远天一只欲坠的昏鸦


在叫她的孩子


走进思念里


我从泪光中


看到一双尖尖的小脚


走过那条被岁月浊浸的藤蔓


绿叶与花朵


都已飘落


我是在奶奶眼睛里长大的


是奶奶用爱抚的针线


一针针串起我的童年


我是在奶奶语言里长大的


奶奶是那秋日河岸边的赤须柳


灰色的发梢里


永远也流不尽湿漉漉的故事


来信


是奶奶枯僵的手指


在抓我的心脏


来信呀


那是故乡的一张渔网


收尽我思乡的鱼儿


我必须得承认,这首名叫《读来信》的诗作,与我后来在《诗歌报》、《诗神》、《诗刊》等等一些报纸杂志上发表的诗作相比较,还有着很大的差距。但我之所以要厚着脸皮,把这首诗写在这里,主要原因是想说明一下,由于我对诗歌写作的热爱,也由此在工作中,发生了一件足以改变我人生命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