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刁蛮公主(3)

作者:时未寒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9:39

|

本章字节:13448字

叶莺遒:“两位好汉且慢,小女子还有话说。”


两人停步,疑惑地望着她,叶莺指着那龅牙道:“我们已瞧见了这位好汉的相貌,难道你们就不怕小女子报官吗?”


龅牙对瘸子低声道:“范大哥,他们丢了这许多金子,恐怕不会罢休……”


叶莺捂着耳朵大叫:“哎呀不好,又听到了好汉的姓名,肯定要被灭口了。”


许惊弦啼笑皆非,这倒似是叶莺在耐心教对方如何做强盗。


姓范的瘸子一怔:“姑娘不必害怕,若非迫不得已,我们何曾愿做这等勾当,决不会害你们的性命……”


叶莺抢着道“我知道,你定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才出娘胎的孩子……”


龅牙奇道:”你在胡说什么?范大哥的母亲早就亡故,女儿也有八岁了……“看来此人不但是个龅牙,智力亦大有问题。


痛子已看出不对,对龅牙喝道:“罢了罢了,把金子还给他们,你我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砍柴种田吧。”


龅牙紧攉着金子不放:“范大哥,你不给女儿治病了?”


瘸子叹道:“就算死了,也都是穷苦人家的命。伤天害理迟早会遭报应!”


叶莺愣了一下:“你是因为没钱给女儿治病,才来打劫?”


瘸子凑然点头:“她娘死得早,就留我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女儿生得美丽,又十分乖巧,却不知怎么得了怿病,大夫说至少也得上百两银子才能治好,我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出此下策……”


叶莺闻言一震,她本以为这两个强盗进敌人设计的圏套,所以故意扮傻好套出消息,也好让许惊弦见识一下自己的“江湖经验”,不枓被瘸子的一番话反倒勾出自家的心事。她目光闪动,轻轻叹了一声:“你们拿着金子走吧,治好你女儿的瘸,记得好好对待她。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报官。”


瘸子一震,峩即跪倒在地,眼中含泪:“姑婶大恩大德,我决不敢忘。”


叶莺别过头去:“休要啰嗦,快走。本姑娘家财万揖,也不在乎这些小钱。”


许惊弦见惯了叶莺不分青红皂白动辄出平伤人,实来想到她竟有这份仁义心肠,大受震动。那一瞬,似乎隐隐瞧见她眼中有盈盈泪光,忽觉心中的某个地方在渐渐融化。


瘸子千恩万谢,与龅牙走出几步,忽又回头道:“姑娘的马儿吃了巴豆,只怕几日内不能恢复,待我去采些草药来……”原来他们就住在那小镇左近,无意中听人说起许叶二人年少多金,一时鬼迷心窍起了歹念,又怕追不上快马,便偷偷在饲料中放了巴豆,连夜赶到山中埋伏。


叶莺一听之下,气得柳眉倒竖:“原来马儿是被你们所害……”纵身而起。


许惊弦大惊,只道叶莺又要杀人,情急之下一把抱住她的腰,口中对两人大叫:“要命的就快跑。”瘸子与龅牙吓了一跳,连忙飞步逃开。


叶莺乍然被许惊弦抱住,又惊又怒,口中大骂道:“臭小子不想活了,快给我放手。”许惊弦心知一松手那两人只怕没命,哪里肯放,反而抱得更紧。


叶莺虽然武功高过许惊弦,但双手被他箍在腰间,一时无法挣脱,猛然一伏身子,右脚反踢上来,一招“竭子摆尾”,正撞在许惊弦背心上。


许惊弦吃痛,双手不由松开,随即胁下期门穴一麻,就此动弹不得。


“啪啪”叶莺回过身来,左右开弓,正击在许惊弦双颊上。幸好叶莺盛怒之下尚存理智,手上未蕴内力,饶是如此,许惊弦双颊上也是各现出五道指印。


叶莺顺手又点了许惊弦的哑穴,脚下一弹蹿出数丈,眨眼间已追上瘸子与龅牙,凌空一个倒翻,拦住两人。两个樵夫何曾见过这等武功,只道光天化日之下鬼魅现身,惊得目瞪口呆,丢开砍柴刀,跪地求饶。


经许惊弦一耽搁,叶莺怒火渐熄,伸手扶起两人:“算了,本姑娘也不和你们一般见识。我急着赶路,这两匹马儿就交给你们。哼,你们害得马儿吃苦,须得照看一生一世,安养天年,决不可以让它们受苦受累,可记住了么?”


那瘸子与龅牙捡回性命,竟又白白得到两匹骏马,口中“菩萨”、“观音”叫个不休,叶莺从马鞍下取出显锋剑与随身包袱,随即让两人牵马离开。


许惊弦见叶莺竟然放走两人,稍感欣慰。此刻才觉得面上一片火辣,虽不很疼痛,但平生首次受此奇耻大辱,口中虽不能言,心里早骂翻了天。


叶莺将显锋剑与包袱一股脑儿挂在许惊弦身上,余怒未消,又在他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小色鬼,竟敢碰我身子!”许惊弦气得发昏,奈何穴道受制僵立难动,只能死死瞪着她,胸中怒火狂烧。


叶莺哄孩子般拍拍许惊弦的脑袋:“好啦好啦,本姑娘知道你也是为了救人,这一次就饶你的轻薄之罪……”许惊弦咬牙切齿。


“消消气吧,我最后不是没有杀人吗?也算听你的话啦……”许惊弦眼中恨意不减。


叶莺以指刮脸:“羞羞羞,堂堂男子汉和人家小女孩赌气,有点气量好不好?”许惊弦憋着一口气,更涨得脸上的指印通红。


“嗯,忘了你还被点着穴道呢,先答应我不生气,我就给你解穴,好不好?”叶莺解开许惊弦的哑穴,许惊弦却依然一言不发,怒目相视。


叶莺被他盯得心中发毛:“臭小子,别不知好歹,我已经认错了,你还要怎么样?”许惊弦心想这也算认错?依旧不理睬她。


叶莺挑眉道:“你玩够没有?再不老实割了你的舌头让你一辈子做哑巴。”许惊弦索性闭上眼睛。


叶莺怒气上涌,腕间一弹,亮出眉梢月横在许惊弦喉头:“再不说话,我就动手了。”


许惊弦冷冷道“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就杀了我。”


“你这个倔小子,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你算什么鬼‘士’,辱你又怎么样?”叶莺越说越气“啪啪”扬手又是两记耳光。


许惊弦这一次倒不是故意沉默,而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叶莺发狠道:“你莫以为仗着丁先生的保护、我就不敢杀你?哼哼,也不须我亲自动手,就留你在这里喂狼,丁先生也怪不了我。”


听叶莺如此一说,许惊弦眼前立刻浮现出丁先生那遮面的斗笠、浓墨的眼罩。


他对丁先生总有些难以释怀的戒备之意,虽然勉强答应他参与“剌明计划”,却隐隐觉得其中另藏阴谋,只看叶莺对自己的态度,此次焰天涯之行更像是被胁迫。丁先生怎会无缘无故地保护自己?是否等到自己再无利用价值时,就会痛下杀手?他越想越惊,此刻倒真的生出一丝逃跑的念头来。


扶摇虽见主人挨打,但不知是否已习惯了两人之间的打闹争吵,只在空中盘旋,不时发出一声长鸣,以示抗议。


叶莺见许惊弦沉思不语,还道他害怕,心里也有些悔意,趁机下台:“唉,本姑娘向来心软,就看在小家伙的面子上放过你吧。”正要替许惊弦解穴,却听他一字一句道:“此仇不报非君子!”


叶莺跳将起来:“好好好!你是君子,我是妖女,且看谁倔得过谁。就算没有狼来,饿也饿死你。”赌气坐在对面。山道边一人呆立,一人枯坐,皆不相让。


过了一炷香时间,忽听车声辚辚,却是一位农夫赶着牛车经过。那农夫乍见两人的模样,满脸好奇,不时张望。


许惊弦尚不觉如何,叶莺却承受不住,心想那农夫定然以为是小两口闹别扭,面上泛起红潮,急中生智,起身拍拍许惊弦的肩膀,故作语重心长般大声道:“弟弟快随我回家吧,你离家几日不归,爹娘急也急死了……”随即又絮絮叨叨说些话,眼看那农夫转过弯再也看不到,方才住口。


许惊弦纵是满腔愤怒,见到叶莺如此装腔作势,忍了又忍,终于再也板不住脸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哇。”叶莺拍手道,“笑了就没事了吧。”


“哼,你当是小孩子赌气啊,说没事就没事?”


“还能怎么样?你害我让人看笑话,算扯平了吧。”


“不行,你打我四记耳光,还踢我屁股一脚,哪能就这样扯平?”


“你……你碰我身子,难道被你白占便宜?”


“那被你打耳光踢一脚也就罢了,后来你凭什么又打人?”


“吴少侠,吴君子,你要怎么样才罢休啊。”


“至少让我还你两耳光。”


叶莺心知如此僵持也不是办法,毕竟自己理亏,无奈道:“倔小子!本姑娘算是碰上克星了,咱们说好,只准打两下,要是赖皮我和你没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能不能不打脸啊,人家毕竟是女孩子呀。”


“你怎么不看看我脸上的指印……”


叶莺见许惊弦脸上青红纵横,解开他穴道,怯怯道:“打吧,别太重了。”


许惊弦一面活动筋骨,一面将指节按得噼啪作响:“不重不足以解恨。”


叶莺一横心,咬牙闭上眼睛,口唇微动,自是暗骂不休。


许惊弦抬起掌来,本打算鼓足了劲给叶莺一下,但见她俯首就戮的模样,反倒有些下不去手,暗暗收了五分力,再看到她那粉嫩的肌肤,真要印上几个指印确是大煞风景,不由又减了三分力道;正要出掌,忽觉得不轻不重地给她一巴掌,若被她反咬一口说自己轻薄,岂不是有理说不清?略一犹豫,想到童年时与小伙伴玩闹的情形,撩开她的刘海……


几缕发丝掠过鼻端,又闻到发际间的少女幽香,许惊弦心头怦怦乱跳,一时慌乱起来,匆匆对准叶莺的额头伸指一弹。


“啊——”叶莺弯腰垂首,捂着额头一声惨叫,山谷回响。


恍惚间许惊弦望见叶莺额头上一道深深的疤痕,浑如被尖锥所刺。他方才心慌意乱之下使劲不小,只道这一指伤她不轻,不免乱了手脚。


叶莺良久才直起身来:“疼死我了,还有一下,给姑娘来个爽快的。”


许惊弦暗舒一口气:“算了,权且寄下。”


“本姑娘岂是欠账不还之人?还不快打,免得日后夹缠不清。”


许惊弦知她好强,便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记:“从今以后,两不相欠。”


叶莺抚额蹙眉:“臭小子,下次你若做错了事,可不许抵赖。”


“只要我真犯了错,认打认罚,决不抵赖。就怕你不讲道理,乱使性子。”


“好,本姑娘以大局为重,只要你一路上乖乖听话,我决不乱使性子。”


“难道你胡说八道,我也要听你的话么?你我既然同行,遇见事情就应该一起商量,谁也不许自作主张。”


“哼,算你说得有理,就这么办。”


“口说无凭,击掌为誓。”


叶莺毫不犹豫伸出掌来,与许惊弦三击而誓,口中念念有词:“今日叶莺与吴少侠约法三章:一不许使小性子,二不许自作主张,三不许乱发脾气……”


提到“约法三章”,许惊弦不由想起当年捉弄追捕王梁辰之事,心情大好,与叶莺相视而笑,些许芥蒂亦尽化于一笑之中。


两人重新上路,经此一番折腾,彼此间距离反倒似近了几分,只是刚刚吵闹过,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失了马儿,两人便沿着山道默然前行,好在山中风景秀美,奇石飞瀑,险壑深涧,倒也不觉乏味。


叶莺瞥一眼许惊弦,抬手递来一块黑布。许惊弦认得是她蒙面的纱巾,不知给自己做何用处?正自不解,却见叶莺做了一个蒙面的动作,又指指他的脸,许惊弦伸手一摸,才发觉面颊高高肿起,叹了口气,摇摇头;叶莺做出抬腿欲踢之势,将面纱往他头上套去,许惊弦闪开,继续摇头,手中摆出持剑防卫之势,叶莺咬牙跺脚,满脸凶相,许惊弦却拍拍自己的脸,昂头傲然前行……两人浑如演一幕哑剧。


叶莺终于耐不住:“臭小子,算本姑娘求你,把纱巾蒙上吧。”


“没事啦,一点小伤而已,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


“姑娘关心,在下铭记。”


“呸!谁关心你了?只不过路人见到你脸上那么明显的指印,必然以为是我下的手,本姑娘可不想被人误会是母老虎……”


“啊,原来如此。如此重要的罪证,岂可销毁……”说话间许惊弦偷眼望向叶莺的额头,但被如云长发所遮,看不真切。


叶莺挥手挡住他的视线:“乱瞧什么?那个伤疤丑死了,可不准对人说。”


许惊弦道:“刚才那一指弹得重么?听你叫得惊天动地,还以为被我打得受了重伤呢。”说话间低头看看手掌,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叶莺嘻嘻一笑:“本姑娘有神功护体,岂会受伤,故意叫响一些好让你内疚,第二下自然就会轻一些。”


许惊弦调侃道:“原以为姑娘神功盖世,想不到也有人能让你受伤。”


“呸呸呸,额头的伤疤可与别人不相干。”叶莺苦着脸长叹,“你这臭小子,害得本姑娘受伤,下次落在我手里决饶不了你。”


不知怎么,这句难辨真假的回答竟让许惊弦有一丝莫名的窃喜,仿佛做第一个令她受伤的人颇有荣耀。复又警醒过来,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转开话题:“一定是走路摔了跤,看样子伤势不轻,再重些恐怕就是穿颅之祸了。”


“你才走路摔跤呢。是我自己撞在墙上了,当时昏迷了整整三天……”


“哈哈,你为何要撞墙?”


叶莺淡淡道:“不想活了呗。”


“啊?”许惊弦一震,虽然叶莺说得轻描淡写,他却分辨得出此乃实言。莫非她亦有难解的心事?心中猜疑不定,却又不敢再问。


一旦开了口,便没了拘束。两人说说笑笑,虽是一路步行,却不觉旅途漫长。


傍晚时分到了叙永城。叶莺有了昨日的教训,入城前先换上一身男装,青衫小帽,浑似个俊俏的书生。


来到一家客栈,许惊弦对店小二道:“给我兄弟二人准备一间客房。”


叶莺白他一眼,抢着道:“要两间。”


许惊弦大奇,又不便当面询问,暗自猜测不定。正自茫然间,却听叶莺道“发什么怔?快拿银子出来啊。”


许惊弦呆呆道:“你不是有金叶子吗?”


叶莺瞪着他:“你穷疯了吧。”又对一旁的店小二道:“伙计莫怪,我这个兄弟有些傻里傻气,整日做发财梦。”


许惊弦被叶莺搞得晕头转向,糊里糊涂付了房钱,也忘了与她争辩长幼。


进了房间,不等许惊弦开口,叶莺摩拳擦掌,气势汹汹地道:“你犯规了。大庭广众之下开口闭口什么金叶子,简直像个暴发户。说,是否该罚?”


许惊弦大声叫屈:“你休要不识好人心,我这是给你机会做大哥啊。”


“好吧,下不为例。嘿嘿,要不是我机敏替你开脱,定又被强盗盯上了。”


许惊弦渐渐明白过来,只看叶莺色厉内荏的样子,必定是自觉理亏所以才先发制人挑自己的毛病:“你的金叶子呢?”


“不都给那两个……樵夫了。”叶莺一撅嘴,“我现在比你还穷呢。”


“啊?”许惊弦忍俊不禁,”你自己都不留一点?这就是你的江湖经验?”


叶莺恨恨道:“我开始是用那些金子诱使他们露些口风嘛,谁知道后来会是那样,给了人家的钱总不好意思再要回来……”


许惊弦大笑拱手:“叶兄急公好义,先天下之忧而忧,果有大侠风范。”


叶莺气得跺脚:“此事不许再提。今天晚上还是你请吃饭哦。”


许惊弦摇头叹息:“明明没钱,为什么还要两间房?”


叶莺面飞红霞:“你呼噜打得山响,才不与你睡一间。”


“哈哈,我才不打呼噜,倒是有个人晚上……”许惊弦正要调笑叶莺说梦话之事,望见了她脸上表情,陡然一震,已揣摩出她的心理。


或许以往在叶莺眼里,许惊弦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打骂的小厮,纵然同室共处亦不觉如何,但经过两日相处,不知不觉中彼此的关系似已渐渐发生了变化,所以虽是囊中羞涩,亦要坚持分房而睡。那份少男少女之间微妙的感觉,唯有两人心头自明。许惊弦天性敏感,猛然领悟到女孩家的心思,刹那间胸中如同打翻五味瓶,思绪紊乱说不出话来。


叶莺一脚踹在许惊弦腿上:“快带我去吃饭,饿死啦!”


这一次无故挨打,许惊弦竟丝毫未生出报复之意。


第二日一大早,叶莺径直闯入许惊弦的房间。


“犯规!”许惊弦躺在床上瞪着她,“女孩子进男人房间,至少要敲门吧。”


“嘘,我现在可是你兄长,若是显得太过彬彬有礼,岂不被人瞧出破绽?”


“算你有理。这么早就上路啊?”


“我正要和你商量一下,今天我们先不急着走。”


“做什么?”


“咱们不是没银子了吗?我想……嘿嘿,劫富济贫。”


许惊弦不由想到与林青在平山镇劫富济贫的往事,低低一叹:“我身上银子虽然不多,好歹也可支撑一阵……”


“就靠你那十几两银子怎么过日子啊?连两匹好马都买不起,再说也总不能叫我天天陪你吃牛肉烧饼吧。”叶莺兴高采烈地道,“你可别以为我要去胡乱杀人。本姑娘……不对,本大侠今日特意早起,就是想先在叙永城好好打探一下,专找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