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悟魅青霜(2)

作者:时未寒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9:39

|

本章字节:16130字

这几下交手,当真是兔起鹡落,迅捷无比,开始还是许惊弦尽落下风,但顷刻间便反客为主,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就连在一旁观战的斗千金亦惊得目瞪口呆。


许惊弦笑嘻嘻地道:“香公子一时失手,我们再来比过吧。”收回长剑。


香公子惊魂未定,脸色木然不露半分喜怒,凝神回想两人方才动手的情,惊怖莫名。依许惊弦最后关头留力变招而推测,一开始他在左肋现出破绽时就已布下陷阱,直经过五六个变化后,方才突施辣手。大凡诱招,最多不过虚晃两三式,不然稍有闪失极易受敌所制,像这般连续诱敌的武功实是有悖常理,前所未闻。自己固然稍有轻敌之念,但许惊弦最后数招防御、诱敌、攻击—气呵成,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除非他在动手过招瞬息万变之际早已算计好这一切,预判出自己的招数与心理状态的变化……


若当真如此,这个少年的武功尚在其次,算路之深远、心计之镇密才可谓是绝世无双!


香公子越想越是心惊,冷哼一声,弃斧于地,转头离去。


斗千金亦生同感,怔怔望着许惊弦,长叹一声:“老夫孤陋寡闻,竟看不出你用的是什么武功?”


许惊弦豪然一笑,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未想到,”奕天诀”牛刀小试,竟会有如此惊人的效果。


斗千金听罢许惊弦细细讲述四年前在鸣佩峰与愚大师共同参悟奕天诀之事,摇头而叹:“你方才为何不一剑刺死香公子?”


“嘻喀,我也舍不得杀了他啊,不然到哪里找试招之人?”


斗千金面上隐有忧色,望着洞外的天空,喃哺道:“看样子又会有暴风雪了。”再也不发一语,似乎怀有极重的心事。


许惊弦知道自己只是趁香公子一念轻敌侥幸取胜,盼着他再来比斗,然而一直等到傍晚,香公子亦未现身。


洞外密云集聚,风暴突袭而至,斗千金不胜寒力,急咳出几缕血丝,他口称可能染上伤寒,不顾许惊弦的反对,整夜把自己一人关在石室中。


许惊弦虽然担心斗千金的病情,却拗不过老人,只好独坐于洞口守夜。他望着洞外肆虐的风雪,心头却是一片沉静,回想日间与香公子过招的情形,对自己的武功第一次拥有了强烈的自倌。


第二日香公子意外地没有来比武,只有南宫静扉如往日一般送来食物,斗千金仍是执意不见外人,仅将石门开了一线以便送入食物。许惊弦注意到甫宫静扉神情狡黠,似乎在打着什么坏主意,但他只顾挂念斗千金的病情,并未放在心上。


半夜时分,斗千金忽悄然走出石室。许惊弦见他面色红润如昔,并无病重之色,只道病已痊愈,正要关切几句,斗千金却以指按唇,摆出嘘声之势,放低声线道:“且随我来。”许惊弦心头大宽,瞧出斗千金只是故意装病瞒过香公子与南宫静扉,却仍猜不透他意欲如何。


入得石室中,斗千金神秘一笑,将一物塞到许惊弦手上,却是一双样式古怪的铁鞋。那铁鞋竞全是以折断的兵刃拼制而成,鞋跟是铁钩,鞋尖是枪头,鞋供是半截刀剑,鞋底则是盾牌的碎片……各式兵器的碎片紧凑拼接,天衣无缝,不施焊接却坚固无比,可谓是物尽其用,天底下恐怕唯有兵甲传人的妙手才能制成如此巧夺天工之作。


许惊弦大喜,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斗千金收集那些折断兵器的用意,有了这样一双铁鞋,稍有武功之人皆可凭此登壁攀崖脱困而出。


“你昨日比武胜了香公子,虽只是出于烧幸,但老夫算准了香公子唯恐养虎成患,下次与你比武时定然决不留情,所以才不得不装病连夜赶制出这双铁鞋,以助你脱此劫难。”


许惊弦奇道:“既然师伯早就想好了离开的对策,何不早些行动?”


斗千金拍拍许惊弦的肩膀,轻叹道:“老夫无亲无故,一生漂泊,与你在这山洞里相处这段时光,方才体会到些许天伦之乐,所以虽明知与敌相伴颇多凶险,却仍是有些舍不得……唉,若非情势急迫,实不愿就此分别。”


许惊弦听斗千金流露真情,诚心道:“出洞之后,师侄愿陪伴师伯终老。”


斗千金淡淡一笑:“老夫瞧得出你绝非池中之物,岂会以此残躯拖累于你?所以只做了一双铁鞋,你走了之后,香公子必不会甘休,老夫便留在山洞与他们周旋。”


许惊弦一脸坚决,摇首道:“师伯若不走,我也不走。”


斗千金正色道:“傻孩子,老夫早说过自己病痛缠身,生无可恋,唯求能达成平生三愿。只要你日后不辜负老夫厚望,将兵甲一派发扬光大,虽死亦无憾矣!”说罢斗千金解下显锋剑,递与许惊弦。


许惊弦岂愿独自逃离,只是不肯。斗千金瞪眼道:“亊不宜迟,以免生变,难道你非要逼得老夫当场自刎么?”


许惊弦正要再劝说,石门一声大震,从中裂开。香公子面沉如霜,手持一柄长刀,杀气腾腾端立于门口,寒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谁都不要走了。”


原来香公子昨日比武输给了许惊弦,心头已生杀机。但他知道许惊弦武功进步神速,又有斗千金相助,若是正面对战,纵能敌得住两人,亦不免大费周折。他本想趁斗千金突发重病之际杀了许惊弦,但又恐斗千金诈病,便欲假借探病之机窥探,不料却意外地听到了斗千金与许惊弦的一番对话,当即按捺不住破门而入。


看到香公子的突然现身,斗千金嘿嘿一笑:“香公子来得正好,老夫新制了这双铁鞋,足可救大家脱闲,你且来看看……”斗千金毕竟江湖经验丰富,虽然方才一时情绪激动失察于敌人的到来,但猜想香公子未必听到全部对话,口中假意试探,手中执着铁鞋,暗集内力朝香公子行去。


香公子凝于门边不动,提掌于胸,刀锋指向斗千金,冷冷道:“老人家敬请停步。若是不想本公子出手,立刻将手中铁鞋放于地上。”


斗千金与许惊弦对视一眼,心知香公子稳守于门口要冲,房内狭窄转动不便,两人合力亦未必能突破其防线,这种情形下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斗千金依言将铁鞋放于地上:“呵呵,那就请香公子先穿上这双铁鞋吧,若能上得崖顶,再寻根长藤将铁鞋放下来便可……”言罢反倒退幵几步,似是全无敌意,只等香公子试鞋。


香公子闻言一怔,他生性多疑,见斗千金如此行亊更生猜忌,暗忖莫非这铁鞋中另有机关,看似结实却未必能承得起体重,如果自己攀至一半落入山下积雪中,岂不正中其计?又看到斗千金全无病态,许惊弦在一旁虎视眈眈,当场反目亦未必有胜算。放软口气道:“虽然老人家已有脱闲之计,但是这先后次序还需要好好商榷一下。”


正如斗千金先前所说,四人共处危境尚可安然相处,而如今到了解困之时,便是图穷匕见之际。香公子虽怀疑那双铁鞋中有古怪,却也不肯由斗千金或许惊弦先上到山顶,一旦被对方居高临下突施杀手,再难扳回均势。


斗千金哈哈一笑:“大家同舟共济,自当彼此信任。那就由我这个师侄先行一步,香公子若是不放心,不妨先点老夫的穴道。”


香公子有所意动,许惊弦却瞧出斗千金心怀死志,不惜性命只求令自己脱睑,摇头道:“晚辈何敢僭越,还是请师伯先走。”


斗千金叹道:“老夫人老体衰,唯恐有个闪失,这个探路先锋是做不了啦。”


许惊弦道:“铁鞋是师伯所制,当知其性能,还是让师侄断后吧。”


两人皆抢着由自己留下做人质,而把逃生的希望交给对方。香公子皱眉道:“且慢,你们谁也不必争。南宫先生不通武功,就让他先试穿铁鞋,我等也好有个接应……”


两人知道香公子已然生疑,无奈之下只好先从其言,见机行亊。


还不等香公子开口召唤,南宫静扉已从门外闪入房中脸赔笑道:“原来诸位已有了脱困之计,再过两日就是新春佳节,可谓是双喜临门,大家可要好好庆祝一番。”


南宫静扉的出现令气氛为之一缓,香公子道:“南宫兄说得也是,现在半夜三更,也不必急于出洞,大家何不暂时化敌为友,天明出洞后再说。”


南宫静扉正色道:“香公子此言稍有偏颇。我等共处近两个月,亦算是患难之交,何来化敌为友之说?好歹在下亦是此地的主人,但请诸位给个面子做个和事佬,无论以前有何恩怨,出洞后皆一笔勾销吧。”


香公子哈哈一笑:”好,但从南宫兄之言,出洞之后大家各奔东西,决不纠结,老人家意下如何?”


斗千金知道香公子与南宫静扉一唱一和,只求此刻稳住自己,一旦出洞后多半就会发难。且不论他二人于此相会有何阴谋,单凭香公子曾被许惊弦所救,又败于他手,便有足够的理由杀人灭口。他感于许惊弦方才不肯独自进生,早已暗暗打定主意,届时纵然拼得与香公子同归于尽,亦要救出这个重情重义的少年。


斗千金老而弥辣,虽信不过香公子,却知此际反目不智,轻抚双掌:“香公子虽是杀手,老夫却看得出你乃是信守承诺、一言九鼎之士。可借此地无酒,不然必要好你一杯。”


香公子如何听不出斗千金话中的嘲讽之意,正欲开口反讥,南宫静扉笑着接过话题:“老爷子不说我倒忘了,那日在老堂主的灵堂中发现了一坛老酒。嘿嘿,我一时贪心,便未告诉诸位,自己偷偷藏于隐蔽处,既然天明就可出洞,这便拿来与大伙共享……”


斗千金与香公子这些日子不碰酒水,嘴里寡淡无味,一听还藏有好酒,皆是双目一亮,顾不得斗嘴,只催促南宫静扉去拿酒。


过不多时,南宫静扉捧来一坛酒,又拿了四只酒杯放于石桌上。酒坛不大,大概只有十余斤的分量,却被红布层层包裹着,显得十分郑重。酒香从他怀中隐隐飘来,绵软醇厚,当是窖藏多年的好酒。


南宫静扉长叹一口气:“记得五年前少堂主为了拜祭老堂主,特意从江南带来了这一坛七十年的女儿红。睹物思人,也不知少堂主如今身在何方,是生是死?”说着话儿一面缓缓解开红布,又细细擦去酒坛沾上的泥土,露出坛身镂刻的花纹。单看那些制作精细的花纹,已可推知此酒必非凡品。


斗千金与香公子闻到酒香,早已按捺不住,若非见到南宫静扉神情凝重怀想往事,定会抢过酒坛痛饮—番。


红布解开后,南宫静扉忽举坛对天,口中低声祝祷:“但请老堂主在天之灵护佑门下。”许惊弦并不嗜酒,不似斗千金与香公子那般心急,反倒隐隐觉得一向低调行事的南宫静扉如此做作,似乎别有用心。


南宫静扉说罢,侧坛倒酒。许惊弦胸口蓦然一震,已望见坛口边以墨笔勾勒出的图形,正是在无名土堡中棺木上所见的那一道古怪花纹。


那道花纹人目的刹那间,斗千金与香公子皆是一怔,眼中泛起茫然与迷惑之色。南宫静扉举杯道:“在下先敬三位一杯,恭祝三位日后富贵荣华,前程似锦。”举杯做饮酒状,却只是端杯于唇边,浅沾而止。


许惊弦将南宫静扉的举止瞧得清楚,回想方才酒未开封前已闻到浓郁酒香,再对应其蹊跷行为,心头雪亮,已推知酒中必有古怪……许惊弦尚未拿定主意是否应该当场揭穿他,却见斗千金与香公子已急不可待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根本不及阻止。


许惊弦心念电转,斗千金与香公子并非初出道的雏儿,就算嗜酒如命亦会小心谨慎,怎会看不出南宫静扉这一番惺惺作态?多半是被那道古怪的花纹惑住了心神,才会如此不加防备。幸好自己曾数度见过那花纹,不然恐怕也会着了道儿。他知道斗千金与香公子江湖经验极其丰富,酒中蕴毒沾唇即知,由此推测南宫静扉若有异心,极有可能是借取酒之际暗中下了无色无味的“惜君欢”……南宫静扉武功低微并不足惧,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对方到底有何阴谋?


许惊弦想到这里,亦双手捧杯痛饮,暗中却借着左手的掩护,将一杯酒尽数倒泼人袖口中,随即以袖抹唇,口中还故意大叫一声:“好酒,好酒。“


南宫静扉见三人饮下杯中酒,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复又斟满酒杯,再要劝饮。忽听香公子厉声道:“你在搞什么鬼?”香公子武功最高,虽受那花纹蛊惑,但随即清醒过来,大感不妥。


南宫静扉一脸惊讶:“香公子何出此言?”面上虽装做无辜,脚下却不由退开两步,半藏于石门之后,一付做贼心虚之模样。


斗千金亦察到异常,本欲上前栏下南宫静扉,却觉脑中昏眩,一股倦意泛遍全身,懒洋洋地提不起一丝劲力,眼角余光瞅见香公子也是手抚额头,动作迟缓,显然也中了毒。


香公子勉力迈出两步,随即右足一软,半跪于地,拼命眨着眼皮,努力想保持清醒。手中长刀才举起一半,便已咣当落地。斗千金手扶石桌,身体却慢慢朝下滑去。


着此情形,许惊弦已确信酒中下了“惜君欢”无疑,虽是暗惊药效来得如此之快,但至少暂时不必担心斗千金毒发丧命。他亦装作头昏的模样,哎呀一声软倒在桌下,眯起双眼观察南宫静扉的行动。


南宫静扉狩笑道:“你们平日对我呼来喝去,可想到也会有今天?”上前推一把香公子,香公子应手而倒,眼神无奈而愤怒。


南宫静扉先取下斗千金腰间的显锋剑,再把那双铁鞋取在手里细细现看,啧啧称奇。许惊弦如今对自己武功颇具信心,任他宝剑在手亦不畏惧,耐着性子静观其变。


南宫静扉喃喃道:“这老儿倒有些本事,实是不忍一刀杀了,须得想个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才好?”又俯过身望向许惊弦,许惊弦闭目装睡,只听南宫静扉微叹道:“小兄弟既然来自于御泠堂,无论如何不能留你活口,你莫怪我狠心,要怪就只怪投错了门派吧……”


许惊弦听得淸楚,隐隐猜出南宫静扉投毒的动机与御泠堂有关,却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他感应到显锋剑的剑锋悬于头顶,正欲出手制住南宫静扉,恰好香公子方向传来异声,南宫静扉慌忙撇下许惊弦,朝香公子望去。


原来香公子身为杀手,经常与各种药物打交道,对药物的抗力远超常人,—觉不妥,立刻运起全身功力相抗。只是那“惜君欢”药效惊人,又与寻常毒药、产生的反应全然不同,香公子拼尽全力亦只能勉强移动手臂触及落于地上的长刀,手指却无法握紧刀柄。


南宫静扉一个箭步跨去,抬腿踢开长刀,第二脚便重重踹在香公子的胸口上。香公子闷哼一声,却连眼皮也睁不开。


南宫静扉恨恨道:“你平日不可一世的样儿到哪里去了?哼哼,你算什么东西,杀手了不起么?左右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要不是为了青霜令的秘密,我才不会忍你这些天……”越说越是气愤,又是几脚踢去。


许惊弦大觉惊讶,看此情形,南宫静扉对香公子的恨意还远在自己与斗千金之上。香公子曾提及青霜令使简歌派他来与南宫静扉见面,难道简歌已与非常道联合,甚至已控制了非常道?南宫静扉曾对鹤发说及青霜令的秘密事关某个大宝藏,恐怕并非如此简单。


眼看商宮静扉拔出显锋剑,就要往香公子身上刺去。许惊弦念及香公子虽然是悬个杀手,但亦算守信之人,实不愿他死于南宫静扉这小人之手,忍不住开口喝止道:“住手。”


南宫静扉大惊回头:“你,你怎么没事?”


许惊弦本要趁机出手制住南宮静扉逼问,但想到他在无名土堡中信口编织谎言,若是对自已胡言乱语一番,根本无从分辨真假。他暗自揣测南宫静扉的心理,像他这种人物做惯了仆佣,平日皆压抑性情、行事谨慎,一旦有机会掌管他人的生杀大权,必是张扬至极,或有可能说出内心的想法。想到这里许惊弦灵机一动,假意装出身形不稳脚步虚浮之态,一把抓起地上的铁鞋,踉跄着朝门外冲去。南宫静扉定下心神,慌忙提剑追出。


许惊弦摇摇晃晃地奔至洞口,蓦然一跤跌倒,手持铁鞋悬于洞口边,故作惊慌道:“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把这双铁鞋扔下去,就算你把我们都害死了,也无法离开。”


南宫静扉眼珠一转:“吴少侠何出此言。你我皆出于御泠堂,岂有加害之念?你若不信,便先用这把剑杀死我吧……”说罢弃剑于地。南宮静扉心计极深,心知如果许惊弦未饮下毒酒,纵有宝剑亦非其敌手,索性弃剑示好,同时试探许惊弦是否还有行动之力。


许惊弦岂不知南宫静扉的用意,眼看显锋剑距离自己不过两三步远,故意伸手至中途又无力地落下,喘着气道:“你休想花言巧语蒙骗于我。若非我见机得快,只饮了半杯毒酒,现在就与师伯和香公子一般无异了。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有意示弱,希望南宫静扉自以为胜券在握,疏于防范。


南宫静扉听许惊弦自承已饮下半杯酒,又见他行动迟钝,神色一宽,长叹道,,“看来吴少侠确实是误会了我。我只是想对付香公子,但此人精明谨慎,不得不行此苦肉计方能引他入毂。吴少侠此刻感觉身体如何?不如先替你与斗老爷子解毒后再馒慢商议如何处置他……”说罢缓缓朝前跨出一步。


“不许过来丨”许惊弦装出眼皮沉重强自支撑之态,喃喃道:“你虽在酒中下了‘惜君欢’,但我曾听鹤发先生说过解法,一直在心中默念那解咒之音律,所以才能清醒不倒。你若真有诚意,便去找些浓醋与盐水来。”


南宫静扉见许惊弦饮下毒酒而无中毒迹象,本是怀疑他故意诱自己上当,听到这番解释后疑虑渐消。暗忖黄毛小儿不知天髙地厚,“惜君欢”药效何其强劲,就算勉强能支撑一时,只要多说些话儿拖延时间,你终于还是逃不出自己的手心。不过念及许惊弦能够说出“惜君欢”的名字,又懂其解治之法,足见鹤发对其信任,恐怕是有些来历,绝非普通的御泠堂弟子,自己说话时需得七分真三分假,以免被他看出破绽……想到这里,南宫静扉稳住心神,嘿嘿一笑:“说来说去你总是信不过我,就算拿来浓醋与盐水,你或许又会怀疑我在其中下了药……”


许惊弦用力甩甩头,仿佛在努力保持清醒:“大不了我就把铁鞋扔下去,拼个同归于尽。”南宮静靡心计深沉,说话真假难辨,只有把这场戏好好演下去,才有可能听到更多的机密。


南宫静寒苦笑道:“就算没有铁鞋,再等一两个月后亦会雪化,我若真有心害你,岂会受此威胁?”


“那你告诉我,你与香公子到底有何仇怨?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害他?如果你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我又怎么能相信你?”许惊弦知道南宫静扉认定“惜君欢”的药力便随时可能发作,必然会利用说话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叙述中纵有不尽不实之处,恐怕与事实亦相距不远,终于问出关键的问题。


“此事说来话长,而且其中关系着一个极大的秘密,本不应轻易告诉外人。但你既然是御泠堂弟子,我也不必隐瞒。香公子千里迢迢来到锡金,明里是接受了瑞木山庄的暗杀任务,其实却是受本堂青霜令使简歌所托,找我打探青霜令的秘密。可我深受老堂主与少堂主恩情,对御泠堂忠心一片,岂会受香公子胁迫,只是苦于武功低微才不得不和他虚与委蛇,内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除掉他……”


许惊弦料想南宫静扉曾偷听过香公子与自己的对话,所以才毫不隐瞒地说出简歌的名字,从而博取自己的信任。他假意装出对御泠堂中明争暗斗并不知情的模样,吃惊道:“我本以为这是香公子一派胡言,想不到竟是实情。但青霜令使大可直接问你秘密,又何必假手于非常道?”


南宫静扉装腔作势地长叹一声:“小兄弟想必加入御泠堂不久,还不明白堂中错综复杂的恩怨关系。本堂虽然地处锡金,少现江湖,但人才济济,能者辈出,四大堂使无论武功、学识、谋略皆是上上之选,决不在江湖任何名门大派的掌门之下,不免自视甚高,彼此之间隐有芥蒂,幸有老堂主德高望众,少堂主天纵奇才,方能安于共事。然而自从少堂主数年前失踪,群龙无首之下四大堂使便不安分起来,各生异心,渐渐分为三派。以碧叶使吕昊城为首的一众弟子依旧忠心耿耿,奉老堂主幼子南宫涤尘为主,意欲重振御泠堂,这一派人数虽多,但除了碧叶使大多是二代弟子,实力反倒最弱。另一派以青霜令使简歌为首,此人号称武林第一美男子,在江湖上颇有号召力,外貌俊秀,内心确是阴狠毒辣,野心极大,他以副堂主的身份暗地培植党羽,妄想篡夺堂主之位,据我所知,紫陌使白石与红尘使宁徊风亦受青霜令使的挑唆助他夺权,纵然内心未服庸与他,但慑于其淫威,表面得不听其号令,这一派或许人数不多,但皆是不可轻视的实力人物,可谓是本堂变乱的祸根。另有一些长老级人深受南宫世家大恩,既不愿御泠堂落入青霜令使简歌等外姓之手,又怀疑南宫涤尘年纪轻轻难以服众,目前正处于观望之中。这一派人数最少,看似无足轻重,但却掌握着本堂某些机密,关键时刻亦足可扭转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