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詹姆斯·凯尔曼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3

|

本章字节:10488字

我不理马特,虽然他的床就在我旁边。我只是说着我的祈祷词,我才不理他有什么想法。他知道我不骂人,也不说那些骂人的字眼。就算是那些粗鲁的字眼,我也不会说的。反正那些不好的字眼我统统不说。这就是我,一个努力说话得体的我。别人要笑,就让他们笑好了。加里说:“哦,基隆成上流社会的人啦!”我不会在意,因为我根本就不属于上流社会。就算我是,我也不会在意他说的这些,别的孩子说的那些我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我想发誓,然后说些什么,什么都好,为了外公我会说的,为了他我什么誓言都敢说。在黑暗中我说着那些祝福上帝的话,感觉到头发在头顶“沙沙”作响,我继续说着,房间里一片安静,我感觉到马特在听我说着,因为说完后,我听到他喉咙里发出声音,不是呼吸的声音,你仔细听就能听得到,于是我听着,那声音是关于外公的,他在说着些关于外公的什么,或者这只是我脑袋里希望听到的。马特也知道,我不喜欢他这样默默地说,可他还是这么说了。窗外一片漆黑,透过窗帘的缝隙你只能看到一片黑。


我想起了外公。为什么上帝要带走他,而不是你看到的别的老人,为什么皮特里·史密斯奶奶还有别的生病的老家人都活得好好的。在火车站我就能看到一些老人家,拄着拐杖战战巍巍地走着,他们已经很老了,可他们还能走路,而外公却不行了。他快要死了,快要到另一个地方了。梅姨说,“哦,爸爸已经去另一个地方了。”


“哦,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上帝早就安排好的。”马特说外公去世不是谁的错,因为上帝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虽然看起来不公平,可这是命运的安排,命运吹了一口气,而你的命运,是上帝安排的。他在天堂就为你安排好了,然后一切就照他的安排发生着。历史上的国王和王后也是如此,他们也有自己命运,那些王子和公主也是,虽然他们是王位的合法继承人,可还是会被关在地牢里或塔里,聊此一生。他们宁愿疯掉,甚至饿死,哦,这些可怜的王子和公主们,这都是他们的命,甚至上了绞刑架,在伦敦塔里被处死,这都是上帝安排的,就像是玛丽女王被英格兰人抓住一样。英格兰女王想抓住她,然后干掉她,因为她头上的那顶王冠。如果上帝愿意,她也能成为新教徒,可上帝安排她成了一名罗马天主教徒。这些事情是没法改变的,虽然人们都爱戴她。女王的军队都是红衫军团,她的士兵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英格兰有强大的陆军和海军,他们装备精良,如果别的国家想要开战,他们一定毫不畏惧。西班牙就曾经想过侵占英格兰的领土,侵占那些财宝,那些西班牙人的军队倾巢而出,向英格兰大举进攻。那些西班牙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样,胸前还别着花边手绢,说起话来还“哦嗬哦嗬”个没完,他们简直就不堪一击。那些家伙把手绢塞在袖口,就为了擦鼻子。瞧他们舞剑的样子,一手拿着剑,另一只手捏着手绢,打起来娘里娘气的,嘴里还“哇哇”地叫个不停。他们以为自己就可以那样大摇大摆地过来,侵占我们的财富;而我们可以让他们领教到,日不落帝国的精神,英国士兵是绝不臣服、绝不妥协的。如果任何人胆敢侵犯我们,上至女王和贵族,下至平民,我们宁愿留干最后一滴血也要让对手知道,虽然英格兰只是一个小小的岛国,可也出了好像沃尔特·雷利爵士和弗朗西斯·德雷克这样的人物,后来还有丘吉尔,他们都是海军杰出的代表。


英格兰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那是有目共睹的。爸爸也说,英国的海军是不可战胜的,不光是我们,那些苏格兰高地士兵也会奔赴战场,因为我们有烟斗,还有最好的士兵,我们帮助过他们,所以他们现在也会来帮助我们。一旦战争打起来了,田里的庄稼都被毁坏,大家没有谷物和燕麦后陷入了饥荒,大家没有粮食,会纷纷饿死,可女王和王子会帮我们的。“哦,上帝会来拯救我们的,我们没有粮食。”于是牧师们纷纷向上帝祈祷。“哦,仁慈的上帝啊,请保佑我们,我们都有罪。我们会遵从您的指引,请赐予我们力量吧,愿孩子们都开怀,从此再无痛苦。”哦,接下来会怎样呢?如果你存活了下来,那你是幸运的。上帝会指引着你前行,他的手就是指路明灯,能指引你克服重重艰险。如果你得了重病,那是你的命;正如他人活到百岁之年一样。其余人也逃脱不了命运,婴儿夭折于摇篮、孩子死于争斗、路人殁于谋杀,还有小姑娘,等诸人,皆源于命运。


妈妈和梅姨在厨房忙碌地准备着面包、香肠肉卷,还有新鲜出炉的蛋糕,好像要过圣诞节和新年一样。可我们把这些食物都拿到邓肯小姐家里,别的人也会拿着食物过去。外婆很少跟人说话,除了邓肯小姐。她家和外婆家在同一个单元,可她家住二楼,而且她的房子更大些、也更整洁些。她的丈夫去世了,孩子们都大了,搬去别的地方住。


外婆家没有她家那样整洁,而且房子里还有一股猫的味道。外婆也知道,可她说那是因为她住在顶楼,总是不够水来做清洁,因为水压太低,那水简直就是一滴一滴地流出水龙头的。妈妈说,“要不是我们偶尔还会去游泳池那边洗个澡,那我们身上简直就没有干净的时候。”


外公的葬礼上,还有天主教徒来观礼。梅姨小声地说,“哦,那是奥斯本夫妇,他们可真好人,虽然他们都是天主教徒,可他们人真不错。”


我见过他们。他们在葬礼结束后没有去邓肯小姐家里,只是在殡仪馆待了下。那地方小小的,像教堂一样,可是看起来没有教堂那样得体。神甫发言的时候,我看着奥斯本两口子,然后我们一起唱起了赞美诗。还有别的一些人也是天主教徒,他们是外公以前工作上的老朋友。这是比利舅舅告诉我的。他现在正在门外和人聊着天,还有妈妈和梅姨。如果是女人的话,大家都会跟她们握手拥抱的。


葬礼后,几乎所有人都去邓肯小姐家了。我挺喜欢热闹的地方,可就是没有什么孩子,我看着那些人,大家都是亲戚来着。爸爸让我把用过的盘子收了,拿给水槽边的那个女人。我不认识她,可她就在水槽边洗着盘子和别的餐具,然后擦干它们。她问我,“孩子,邓肯小姐家里有烟灰缸吗?”


我不清楚。我只是把房子里盘子和别的餐具都收起来,大家好像不是很喜欢吃面包,他们都只吃了一点,然后放在盘子里,就那样递给你。于是我说,“哦,你还没吃完呢!”


“我吃完了,孩子,拿走吧,哦,别把杯子也拿走,杯子可以留下。”看着你把他们没喝完的威士忌也要拿走,这些人开始笑了。可我知道爸爸的酒杯是不用你去拿的。“哦,别动我的酒杯,孩子,别动那个,我喝完了会拿给你的。”


可是大人们还抽烟,他们抽完后把烟屁股什么的放在茶碟和盘子里,甚至放在没吃完的面包上,所以那些烟头还有烟灰散落在奶酪和午餐肉上。我看见比利舅舅就是这样做的,本来那盘子里剩的东西还能吃的,可现在全得倒掉了,太浪费了,而且里面还有上好的火腿呢,一个女人说:“哦,这个火腿三明治做得真不错。”


可别的人也那样做,你会看见面包上满是烟屁股和烟灰,而那面包只咬了一口。爸爸正和外公的老朋友聊天呢,两个女人坐在窗户边,然后我给她们送去香肠肉卷。其中一个女人看着我,就那样看着,然后说:“哦,他一定不是姓麦奎恩的,你叫什么,孩子?”


“去世的人是我外公。”


“哦,那你就是劳伦斯·麦奎恩的外孙了?”


“是的。”


“哦,那你算是一个麦奎恩家的,哦,他是一个麦奎恩。”


她们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我是她们这边的亲戚。外婆那边是姓麦克唐纳,他们的家族来自于埃尔。那天的葬礼,外婆那边只有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参加了,他们和别的人不怎么说话,只和外婆还有妈妈寒暄一下。梅姨陪着他们坐着。我们这边的亲戚是来自丹佛姆林还有法夫,可那天他们都没有来。马特说,“哦,基隆,他们都是爸爸那边的亲戚。”


“可是,这是外公的葬礼啊,要知道,将来我们也要去他们的葬礼呢!”


“是啊,你得去,可外婆、梅姨、比利舅舅是不会去的,他们和那些人只能算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那些人和我们才是正牌的亲戚。这些人也不是爸爸的亲戚,瞧,他们几乎都不认识他。”


“我知道,可我们家的亲戚去世了,他们都不来,这样不太好吧!如果他们是爸爸那边的,而外公是我妈妈的爸爸,那就是说我们都算是一个大家庭的了,我,还有马特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员,这道理不是很简单吗?我得跟爸爸说说这事。”可到底我也没说出口。爸爸端着酒杯在男人堆里走来走去。大家喝了酒后脸色有红有白,一律白衬衣黑领带。刚才在殡仪馆的时候就见过他们,比利舅舅跟外婆和他们说着话,可妈妈没有掺和进去。


马特吃了很多。食物就放在桌子上,他就站在桌子边吃着。我看见他在打量着大家。当周围有人的时候,我们都是分开站的,因为别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不喜欢有我在边上听着。嗤,当谁特别爱听似的?别人跟我说话的时候,他本来可以听的,可他离得远远的,所以我也离他远远的。然后有些大人还会给我钱,这太好了,因为钱是给我一个人的,他没有份儿。马特在帮着收拾玻璃杯和酒杯,大人们喝着威士忌、雪利酒,还有一点点的波特酒。“哦,我再来点波特,一点点就好了。”他们这样对爸爸说着。


“哦,难道不想再来点威士忌吗?”爸爸说。


“哦,不了,一点波特,一点点。”


波特酒装在一个大瓶子里,而威士忌则是个小瓶子。爸爸对那个人说:“哦,波特酒管够。”爸爸笑着,他这是说着一个笑话。可那个人似乎并不觉得好笑,他还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然后还看了看爸爸。这可太无礼了。我不认识那个人,可他认识外婆还有比利舅舅。爸爸这么对他说只是为了博他一笑而已,可他那样太不礼貌了,瞧他那表情,哼!


女人们则喝着茶、波特还有雪利酒。“哦,一点点雪利酒好了。”爸爸冲他们笑着。我本来要给她们盘子里加面包的,可我直接把面包盘端了过去,问:“想来块面包吗?”


妈妈在一边看到我这样,然后说:“那不是面包,而是三明治。您想来块三明治吗?哦,基隆,别把三明治递给别人,把盘子递给她们就好。”


“哦,我才不会把面包拿起来递给她们呢,哦,不,是三明治,我才不会呢!”我知道该怎么做,直接端着盘子送到她们面前就好。这些我都知道的。可这时爸爸也在一边帮腔:“哦,这些你应该知道的啊?”


“可是爸爸,我是端着盘子送过来的。”


“记得,千万别用手去碰那些食物。”


“可是……爸爸。”


“你那样可是非常不礼貌的。”


大家伙都看着我,然后笑话着。可我压根就没打算去碰那些三明治或者别的什么食物。可爸爸以为我要碰,就因为妈妈想当然的一句话。这可太傻了,弄得我好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他们怎么能那么说呢?要知道,周围那么多人呢,他们看到后会笑话我的。妈妈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看,可现在大家都盯着我呢!我有什么好看的?也许你做了什么错事,然后大家都笑话你。妈妈觉得他们在笑话我刚才犯的错误,也是吧,谁知道呢?


我就像吞了一个死苍蝇一样难受。我真希望可以马上离开,我真想离开,可外公在天上看着我呢,没准儿正看着呢,这一切他都会看到的。他从天上看到这一切,就知道这有多么地愚蠢了。我脑海里想着说:“哦,外公,因为这太愚蠢了,如果你在天上看着这一切,就知道,我是绝对不会用手去碰那些食物的,这个错误太低级了。如果您正在天上看着我,您就会了解的。”


比利·麦克格雷戈给我讲了一个关于亡灵的故事。其中一个亡灵很喜欢在半夜要人命,所以人们得在身上带一个十字架,如果亡灵想杀死你,它就会被十字架烫伤。可我们没有十字架,只有那些罗马天主教徒才有。你得是一个罗马天主教徒,不然吸血鬼就会找你麻烦,因为如果你不是罗马天主教徒的话,你一点逃生的希望都没有。你从不知道吸血鬼是谁,何时出现,只有通过镜子才能看到它。你通过镜子里反射就能看到吸血鬼,可如果看不到,那只能算你运气不好。吸血鬼有可能是个男人,也有可能是个女人,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它都是个女人,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来要你的命。她有着血红色的眼睛,全身都隐藏在黑色里,她贪婪地盯着你,锋利的尖牙吐出来。想象着你看着她,看着她张开口,那些尖利的刺牙。比利·麦克格雷戈说。


我以前以为自己是个罗马天主教徒,不过不是地地道道的。因为在礼拜堂的时候,我看不见自己。也许我得是个罗马天主教徒才行。可如果连自己都看不到的话,你还在礼拜堂做什么?你干脆什么都别做好了。


我看不透自己的内心,我尝试过,可无能为力。我也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我根本看不到我自己。如果能看得见身体的话,我就能看见自己了。


一个纯粹的天主教徒是能在礼拜堂里看见自己的。如果我是一个天主教徒,我就能看见自己,可惜我没能看到自己,因为我不是一个纯粹的天主教徒。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