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作者:杰克·希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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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历史·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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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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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960字

她大惑不解地望着他,然后一甩缰绳,沿着道路离开了。在林子里消失之前,孩子举起小手朝他挥了挥。


在场的所有军官们都笑了。鲍姆转身对内克尔说:“荣誉总算保住了。我建议,我们到德维勒公馆用午餐吧。”


穆勒和格莱瑟站在悬崖边上,低头看着雷诺的残骸。“车子着火了。”格莱瑟对他说,“我跟来过的工程兵中尉谈过了,这是他说的。尸体已经很难辨认了。”


“我能想象得到。”穆勒点点头,“好吧,跟他们安排一下,今天下午找个时间把尸体弄上来。验个尸,但是小心点儿,他醉酒这件事就不要提了。”


他转身要走,格莱瑟却说道:“可他来这儿干什么?这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


“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他昨晚喝多了。跟这一带的宪兵核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谁看见过他的车。”穆勒对他说,“我现在得回到那群军官中去。车我开走了,你想办法从宪兵那儿问出点什么来。一旦有任何消息,通知我一声。”


炊事班中士和他的手下突然来到德维勒公馆,还从巴格泰勒的军官俱乐部带过来一大堆食物和酒水。他们二话不说就接管了厨房,又从房子里搬来桌椅,把随身带来的白色桌布铺在桌上,动作迅速无比。炊事班的这位中士虽然客气,但是十分明确地对海伦说:元帅随时会抵达,所以希望她不要碍事,同时感谢她的配合。


海伦回到自己的卧室,从衣橱里翻出一条浅绿色夏日纱裙,在过去的快活日子里,她常穿这条裙子。她正要套上身,有人敲响了门。萨拉走了进来。


“准备好当女主人了?”


“我没的选啊,是不是?”海伦对她说,“哪怕他是真货我也没办法。”


她向后理理头发,插上一枚象牙白的发卡。萨拉说:“你可真漂亮。”


“你也是啊。”萨拉穿着黑色大衣,戴了一顶黑色小圆帽,头发束在一起。


“我们尽力吧,赶紧结束就轻松了。”


“没多久了,宝贝。”海伦伸过双臂搂住她,过了一会儿,转过身来抻了抻连衣裙。


“你还是没有改变心意吗,你和肖恩?你们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上帝啊,我不能走。我要是不在,德维勒公馆会变成什么样,你能想象吗?拉尔夫回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没了。还有,记住,肖恩一再提醒我们,他必须保持中立的立场。”她涂了一点口红,“我一点儿也不用犯愁。你和沃格尔旗队长算是不请自来吧,但是圭多可是会一直在后面给我撑腰的。”


“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萨拉说。


“女人都了不起,宝贝。这是男人们的世界,女人们必须想法活下去。”她走到窗边,“嗯,我估计他们快来了。”她转身一笑,“别忘了,下楼之后,在那群军官身边,我们之间得客客气气的,只能讲法语。”


“我记住了。”


“好的,那就准备开战吧。我先过去,几分钟之后你再来。”她离开了。


萨拉走进大厅,看见圭多和布鲁诺?菲尔特,其他三位年轻的海军军官也在。他们全都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朝外张望。“啊,拉图小姐,”圭多用法语说,“您还是那么让人神魂颠倒。元帅刚到。”


他们走上台阶。内克尔把鲍姆介绍给了海伦,萨拉看见哈里站在那群军官的后面。元帅脱下皮氅,连权杖和手套一起交给了身边的人,然后转过身面朝海伦,整了整军装,说起了英语。


“德维勒太太,多谢您的盛情款待。请原谅我们的冒昧来访,不过,久闻您这座庄园在泽西的大名,我实在是想亲自走一遭。德维勒公馆真是个好地方。”


“让元帅阁下见笑了,寒舍算不上什么,圣欧文那样的大庄园要气派得多了。”


“但是这里让人赏心悦目,真的是赏心悦目。这座花园,鲜花和棕榈树,还有那边的大海,多五彩缤纷啊。”他风度翩翩地伸出手臂让她挽上,“那么,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赏光跟我一起用餐呢?来点龙虾?再来点香槟?让我们暂时把战争忘掉,怎么样?”


“虽然有点难,元帅阁下,不过我会尽量的。”她挽过他的胳膊,随众人穿过草坪,来到餐桌旁。


这个下午开始得很顺利。圭多?奥里西尼请求拍照留念,元帅欣然同意,召集了大家。玛尔提诺站在他旁边。整个午餐显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内克尔喝到第四杯香槟了。他站在酒水台旁,身边是霍夫尔和玛尔提诺。“我觉得他情绪不错。”


霍夫尔点点头:“肯定的。地方这么漂亮,女主人又这么热情。”


“她肯定很不情愿,”玛尔提诺刻薄道,“只不过,她的教养好,没表露出来罢了。英国这些上流阶层啊,都一个样。”


“大概吧,”内克尔冷冷地说,“那也能够理解。不管怎么说,她的丈夫是个英军少校啊。”


“所以自然也是帝国的敌人。不过,这一点基本上用不着我提醒你。”


玛尔提诺又拿起一杯香槟,然后走开了。萨拉被一群海军军官簇拥在中间,圭多正在照相。她挥挥手,玛尔提诺走了过来。


“马克斯,”她说,“我们一定要合个影,好不好嘛?”


他淡淡一笑,把杯子递给布鲁诺,“干吗不呢?”


其他人让到一边,他和萨拉则站在一起,沐浴着日光。她突然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心里想着海伦说过的话,手紧紧挽住他的胳膊,像绝望的人一样,拼命抓住不放。


圭多笑了笑:“拍完了。”


“好,”玛尔提诺从布鲁诺手中接回了香槟,“我得去跟元帅聊聊,你帮我照顾安妮玛丽,可以吧,上尉?”他对圭多说完就离开了。


穆勒来的时候,他注意到了。穆勒比大家都晚到,此刻正站着跟内克尔说话。他身后驶来一辆宪兵摩托,但鞍座上却是格莱瑟。玛尔提诺停住脚步注视着。格莱瑟跨下车,支起摩托,朝穆勒走去。穆勒打了个招呼便离开内克尔,然后迎向格莱瑟听他汇报。随后,他四下里张望着,像是在找谁。看到玛尔提诺时,穆勒穿过草地,朝他走来。


“不知道能不能和您私下说几句话,旗队长?”


“当然。”玛尔提诺说。他们离开众人,朝树林走去。“怎么了?”


“我的手下克莱斯特昨晚死了,很惨,他的车从拉莫阿的悬崖上掉下去了。”


“够糟糕的。”玛尔提诺说,“他是不是喝酒了?”


“大概吧。”穆勒谨慎地答道,“问题是,我们想不出来他有什么合适的理由能跑到那儿去。那个地方也太偏僻了。”


“是不是带了女人啊?”玛尔提诺提醒道。


“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那就怪了。不过,怎么想起问我了呢?”接下来是什么,玛尔提诺一清二楚。


“我们询问了那个片区的宪兵巡逻队,想问问他们见没见过他的车。”


“那他们见过没有?”


“没有。不过,我们接到报告说,今天早上大概两点的时候,你开着你的军用吉普车经过南方公路,被检查哨拦住了。”


“是的。”玛尔提诺不动声色道,“但是这跟你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要想去拉莫阿,也就是克莱斯特遭遇不幸的那个地方,就必须得走南方公路,然后上科比尔路。”


“你就直说吧,别啰唆,穆勒。元帅还等着我呢。”


“没问题,旗队长。我很好奇,凌晨两点,您跑到那儿是干吗去了呢?”


“很简单,”玛尔提诺说,“我有我的事要做,奉的是全国领袖阁下的直接命令,这你都清楚。我回柏林的时候,会把在泽西看到的问题写成报告交给他。我很抱歉,但是这份报告恐怕不怎么好看。”


穆勒皱起了眉头:“也许您可以解释一下,旗队长。”


“安全措施是个问题,”玛尔提诺对他说,“或者说,缺乏安全措施是个问题。没错,穆勒,今天凌晨我的确是在南方公路上被宪兵拦住了。我半夜从德维勒公馆出发,从圣彼得峡谷穿过,进了村子,然后去了格雷夫德勒克。一点钟刚过的时候,我从一条小路绕过莱斯兰德斯,到了圣欧文湾的最北端,也就是雷塔克。整个都是防区,对吧?”


“是的,旗队长。”


“而且,这些地方都有重要的军事设施,对吧?”


“对。”


“你能同意我说的,我很高兴。在那之后呢,我沿着海湾走到了科比尔灯塔,终于在南方公路上被两个宪兵拦住了,但是这两个宪兵当时在路边抽烟。你明白我想说什么了吧,对不对,穆勒?”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我凌晨时分沿着岛绕圈,离我们最敏感的设备那么近,竟然只被拦下过一次。”他抬高了音调,引得周围的军官纷纷好奇地扭过头来,“你觉得我会满意吗?”


“不满意,旗队长。”


“那么,我建议你最好采取点措施。”玛尔提诺把杯子放在附近的桌子上,“还有,我觉得我已经让元帅等得太久了。”


他走开之后,格莱瑟凑到穆勒这边。“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他说,他当时是在巡查来着,还说他花了两个小时把岛的西边转了一遍,结果只被拦下来一次——就是在南方公路上。”


“你相信他吗,队长?”


“嗯,他说得确实合情合理。”穆勒说,“但是我们还是有警察的嗅觉。他当时就在那一带,事实就是事实,我可不信什么巧合。”


“那我们怎么办?”


“你把老威利的尸体弄上来,直接送去尸检。要是他死的时候肚子里全是酒,至少我们也知道原因了。”


“明白了,队长,我会处理的。”格莱瑟走过去跨上摩托,很快骑走了。


鲍姆正在跟海伦和一众军官谈话。玛尔提诺走来时,他转过身:“啊,你来了,沃格尔。是你建议我到这么漂亮的地方来的,我欠你一个人情。”


“您客气了,元帅阁下。”


“来,我们走走。顺便给我讲讲柏林最近的情况。”他握起海伦的手吻了一下,“那我们失陪了,德维勒太太。”


“您请便,元帅阁下。”


玛尔提诺和鲍姆转身穿过草坪和树林,走上连着庄园外墙的小路。这里可以眺望海湾的景色。“这会儿,整个事情越来越像一出烂戏了。”鲍姆说。


“是啊,不过眼下我们没工夫讨论,这种戏换了布莱希特【贝尔托?布莱希特(1898~1956),德国著名戏剧家,提出了间离效果理论,开创了叙事戏剧这一种全新形式】会怎么写。情况是这样:邮政飞机八点起飞。他们希望你的鹳式飞机也在差不多同一时间起飞。”


“所以呢?”


“我七点钟到九月潮去。萨拉跟我一起来,还有凯尔索。他穿德国水兵制服,我们会用绷带缠满他全身。”


“霍夫尔怎么办?”


“你怎么吩咐他,他就怎么办。我手里有一针镇静剂,是为凯尔索治疗的那个大夫给我的。打上一针,就能睡好几个小时。把他锁在卧室里就是了。”


“什么时候动手?”


“要我看,最好的时机就是你巡视完、回到九月潮的时候,差不多五点钟左右吧。把内克尔他们都打发走,然后留我喝一杯。”


“但他要是来不了机场,我怎么解释呢?”


“简单。内克尔肯定会带人热烈欢送你,到时候你就向大家宣布,说你要坐那架邮政飞机。你没提前作安排,是因为不想让霍夫尔知道你要去哪儿。你跟内克尔说,这个水手所在医院的首席医官已经出具意见,他在之前遭到夜袭的船上受了重伤,必须到大陆去做专科治疗。既然你要搭乘大一点的飞机,就干脆也捎我和萨拉一段。”


“那霍夫尔呢?”


“告诉内克尔,霍夫尔晚点再走,他自己搭鹳式飞机走。”


“你觉得会管用吗?”


“会,”玛尔提诺说,“因为其实整个计划很简单,就算没有你在这儿,我的计划也跟这差不多,无非就是用全国领袖给我出具的信。这种情况下,空军指挥官可能会坚持要求先得到诺曼底方面的空军指挥部批准。”他笑了笑,“但要是埃尔温?隆美尔说话了,没人会说不的。”


鲍姆叹了口气,接过玛尔提诺递来的烟,插进烟嘴里:“以后再也拿不到这么好的角色了。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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