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九窦何列传第五十九

作者:范晔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1:45

|

本章字节:46016字

原文:


窦武字游平,扶风平陵人,安丰戴侯融之玄孙也。父奉,定襄太守。武少以


经行著称,常教授于大泽中,不交时事,名显关西。


延熹八年,长女选入掖庭,桓帝以为贵人,拜武郎中。其冬,贵人立为皇后,


武迁越骑校尉,封槐里侯,五千户。明年冬,拜城门校尉。在位多辟名士,清身


疾恶,礼赂不通,妻子衣食裁充足而已。是时,羌蛮寇难,岁俭民饥,武得两宫


赏赐,悉散与太学诸生,及载肴粮于路,丐施贫民。兄子绍,为虎贲中郎将,性


疏简奢侈。武每数切厉相戒,犹不觉悟,乃上书求退绍位,又自责不能训导,当


先受罪。由是绍更遵节,大小莫敢违犯。


时,国政多失,内官专宠,李膺、杜密等为党事考逮。永康元年,上疏谏曰:


臣闻明主不讳讥刺之言,以探幽暗之实;忠臣不恤谏争之患,以畅万端之事。


是以君臣并熙,名奋百世。臣幸得遭盛明之世,逢文、武之化,岂敢怀禄逃罪,


不竭其诚!陛下初从藩国,爰登圣祚,天下逸豫,谓当中兴。自即位以来,未闻


善政。梁、孙、寇、邓虽或诛灭,而常侍黄门续为祸虐,欺罔陛下,竞行谲诈,


自造制度,妄爵非人,朝政日衰,奸臣日强,伏寻西京放恣王氏,佞臣执政,终


丧天下。今不虑前事之失,复循覆车之轨,臣恐二世之难,必将复及,赵高之变,


不朝则夕。近者奸臣牢脩,造设党议,遂收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御史中


丞陈翔、太尉掾范滂等逮考,连及数百人,旷年拘录,事无效验。臣惟膺等建忠


抗节,志经王室,此诚陛下稷、禼、伊、吕之佐,而虚为奸臣贼子之所诬枉,天


下寒心,海内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时见理出,以厌人鬼喁喁之心。


臣闻古之明君,必须贤佐,以成政道。今台阁近臣,尚书令陈蕃,仆射胡广,


尚书朱宇、荀绲、刘祐、魏朗、刘矩、尹勋等,皆国之贞士,朝之良佐。尚书郎


张陵、妫皓、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文质彬彬,明达国典。内外之职,群


才并列。而陛下委任近习,专树饕餮,外典州郡,内干心膂。宜以次贬黜,案罪


纠罚,抑夺宦官欺国之封,案其无状诬罔之罪,信任忠良,平决臧否,使邪正毁


誉,各得其所,宝爱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征可消,天应可待。间者有嘉禾、


芝草、黄龙之见。夫瑞生必于嘉士,福至实由善人,在德为瑞,无德为灾。陛下


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称庆。


书奏,因以病上还城门校尉、槐里侯印绶。帝不许,有诏原李膺、杜密等,


自黄门北寺、若卢、都内诸狱,系囚罪轻者皆出之。


其冬,帝崩,无嗣。武召侍御史河间刘儵,参问其国中王子侯之贤者,儵称


解渎亭侯宏。武入白太后,遂征立之,是为灵帝。拜武为大将军,常居禁中。帝


既立,论定策功,更封武为闻喜侯;子机渭阳侯拜侍中;兄子绍鄠侯,迁步兵校


尉;绍弟靖西乡侯,为侍中,监羽林左骑。


武既辅朝政,常有诛剪宦官之意,太傅陈蕃亦素有谋。时共会朝堂,蕃私谓


武曰:“中常侍曹节、王甫等,自先帝时操弄国权,浊乱海内,百姓匈匈,归咎


于此。今不诛节等,后必难图。”武深然之。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武于是引


同志尹勋为尚书令,刘瑜为侍中,冯述为屯骑校尉;又征天下名士废黜者前司隶


李膺、宗正刘猛、太仆杜密、庐江太守朱宇等,列于朝廷,请前越巂太守荀翌为


从事中郎,辟颍川陈寔为属:共定计策。于是天下雄俊,知其风旨,莫不延颈企


踵,思奋其智力。


会五月日食,蕃复说武曰:“昔萧望之困一石显,近者李、杜诸公祸及妻子,


况今石显数十辈乎!蕃以八十之年,欲为将军除害。今可且因日食,斥罢宦官,


以塞天变。又赵夫人及女尚书,旦夕乱太后,急宜退绝。惟将军虑焉。”武乃白


太后曰:“故事,黄门、常侍但当给事省内,典门户,主近署财物耳。今乃使与


政事而任权重,子弟布列,专为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诛废,以清朝


廷。”太后曰:“汉来故事世有,但当诛其有罪,岂可尽废邪?”时,中常侍管


霸颇有才略,专制省内。武先白诛霸及中常侍苏康等,竟死。武复数白诛曹节等,


太后冘豫未忍,故事久不发。


至八月,太白出西方。刘瑜素善天官,恶之,上书皇太后曰:“太白犯房左


骖,上将星入太微,其占宫门当闭,将相不利,奸人在主傍。愿急防之。”又与


武、蕃书,以星辰错缪,不利大臣,宜速断大计。武、蕃得书将发,于是以朱宇


为司隶校尉,刘祐为河南尹,虞祁为洛阳令。武乃奏免黄门令魏彪,以所亲小黄


门山冰代之。使冰奏素狡猾尤无状者长乐尚书郑<风立>,送北寺狱。蕃谓武曰:


“此曹子便当收杀,何复考为!”武不从,令冰与尹勋、侍御史祝瑨杂考<风立>,


辞连及曹节、王甫。勋、冰即奏收节等,使刘瑜内奏。


时,武出宿归府,典中书者先以告长乐五官史朱瑀。瑀盗发武奏,骂曰:


“中官放纵者,自可诛耳。我曹何罪,而当尽见族灭!”因大呼曰:“陈蕃、窦


武奏白太后废帝,为大逆!”乃夜召素所亲壮健者长乐从官史共普、张亮等十七


人,喢血共盟诛武等。曹节闻之,惊起,白帝曰:“外间切切,请出御德阳前


殿。”令帝拔剑踊跃,使乳母赵娆等拥卫左右,取棨信,闭诸禁门。召尚书官属,


胁以白刃,使作诏板。拜王甫为黄门令,持节至北寺狱,收尹勋、山冰。冰疑,


不受诏,甫格杀之。遂害勋,出送<风立>。还共劫太后,夺玺书。令中谒者守南


宫,闭门,绝复道。使郑<风立>等持节,及侍御使、谒者捕收武等。武不受诏,


驰入步兵营,与绍共射杀使者。召会北军五校士数千人屯都亭下,令军士曰:


“黄门常待反,尽力者封侯重赏。”诏以少府周靖行车骑将军,加节,与护匈奴


中郎将张奂率五营士讨武。夜漏尽,王甫将虎贲、羽林、厩驺、都候、剑戟士,


合千余人,出屯朱雀掖门,与奂等合。明旦悉军阙下,与武对阵。甫兵渐盛,使


其士大呼武军曰:“窦武反,汝皆禁兵,当宿卫宫省,何故随反者乎?先降有赏!”


营府素畏服中官,于是武军稍稍归甫。自旦至食时,兵降略尽。武、绍走,诸军


追围之,皆自杀,枭首洛阳都亭。收捕宗亲、宾客、姻属,悉诛之,及刘瑜、冯


述,皆夷其族。徒徙家属日南,迁太后于云台。


当是时,凶竖得志,士大夫皆丧其气矣。武府掾桂阳胡腾,少师事武,独殡


敛行丧,坐以禁锢。


武孙辅,时年二岁,逃窜得全。事觉,节等捕之急。胡腾及令史南阳张敞共


逃辅于零陵界,诈云已死,腾以为己子,而使聘娶焉。后举桂阳孝廉。至建安中,


荆州牧刘表闻而辟焉,以为从事,使还窦姓,以事列上。会表卒,曹操定荆州,


辅与宗人徙居于邺,辟丞相府。从征马超,为流矢所中死。


初,武母产武而并产一蛇,送之林中。后母卒,及葬未窆,有大蛇自榛草而


出,径至丧所,以头击柩,涕血皆流,俯仰蛣屈,若哀泣之容,有顷而去。时


人知为窦氏之祥。


腾字子升,初,桓帝巡狩南阳,以腾为护驾从事。公卿贵戚车骑万计,征求


费役,不可胜极。腾上言:“天子无外,乘舆所幸,即为京师。臣请以荆州刺史


比司隶校尉,臣自同都官从事。”帝从之。自是肃然,莫敢妄有干欲,腾以此显


名。党锢解,官至尚书。


张敞者,太尉温之弟也。


何进字遂高,南阳宛人也。异母女弟选入掖庭为贵人,有宠于灵帝,拜进郎


中,再迁虎贲中郎将,出为颍川太守。光和三年,贵人立为皇后,征进入,拜侍


中、将作大匠、河南尹。


中平元年,黄巾贼张角等起,以进为大将军,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都亭,修


理器械,以镇京师。张角别党马元义谋起洛阳,进发其奸,以功封慎侯。


四年,荥阳贼数千人群起,攻烧郡县,杀中牟县令,诏使进弟河南尹苗出击


之。苗攻破群贼,平定而还。诏遣使者迎于成皋,拜苗为车骑将军,封济阳侯。


五年,天下滋乱,望气者以为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大将军司马许凉、


假司马伍宕说进曰:“《太公六韬》有天子将兵事,可以威厌四方”。进以为然,


入言之于帝。于是乃诏进大发四方兵,讲武于平乐观下。起大坛,上建十二重五


采华盖,高十丈,坛东北为小坛,复建九重华盖,高九丈,列步兵、骑士数万人,


结营为阵,天子亲出临军,驻大华盖下,进驻小华盖。礼毕,帝躬擐甲介马,称


“无上将军”,行陈三匝而还。诏使进悉领兵屯于观下。是时,置西园八校尉,


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都尉鲍鸿为下军校


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为助军校尉,淳于琼为佐军校尉,又有左右校尉。


帝以蹇硕壮健而有武略,特亲任之,以为元帅,督司隶校尉以下,虽大将军亦领


属焉。


硕虽擅兵于中,而犹畏忌于进,乃与诸常侍共说帝遣进西击边章、韩遂。帝


从之,赐兵车百乘,虎贲斧钺。进阴知其谋,乃上遣袁绍东击徐、兖二州兵,须


绍还,即戎事,以稽行期。


初,何皇后生皇子辩,王贵人生皇子协。群臣请立太子,帝以辩轻佻无威仪,


不可为人主,然皇后有宠,且进又居重权,故久不决。


六年,帝疾笃,属协于蹇硕。硕既受遣诏,且素轻忌于进兄弟,及帝崩,硕


时在内,欲先诛进而立协。及进从外入,硕司马潘隐与进早旧。迎而目之。进惊,


驰从儳道归营,引兵入屯百郡邸,因称疾不入。硕谋不行,皇子辩乃即位,何


太后临朝,进与太傅袁隗辅政,录尚书事。


进素知中官天下所疾,兼忿蹇硕图己,及秉朝政,阴规诛之。袁绍亦素有谋,


因进亲客张津劝之曰:“黄门常侍权重日久,又与长乐太后专通奸利,将军宜更


清选贤良,整齐天下,为国家除患。”进然其言。又以袁氏累世宠贵,海内所归,


而绍素善养士,能得豪杰用,其从弟虑贲中郎将术亦尚气侠,故并厚待之。因复


博征智谋之士逄纪、何颙、荀攸等,与同腹心。


蹇硕疑不自安,与中常侍赵忠等书曰:“大将军兄弟秉国专朝,今与天下党


人谋诛先帝左右,埽灭我曹。但以硕典禁兵,故且沈吟。今宜共闭上阁,急捕诛


之。”中常侍郭胜,进同郡人也。太后及进之贵幸,胜有力焉。故胜亲信何氏,


遂共赵忠等议,不从硕计,而以其书示进。进乃使黄门令收硕,诛之,因领其屯


兵。


袁绍复说进曰:“前窦武欲诛内宠而反为所害者,以其言语漏泄,而五营百


官服畏中人故也。今将军既有元舅之重,而兄弟并领劲兵,部曲将吏皆英俊名士,


乐尽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赞之时也。将军宜一为天下除患,名垂后世。虽周之


申伯,何足道哉!今大行在前殿,将军受诏领禁兵,不宜轻出入宫省。”进甚然


之,乃称疾不入陪丧,又不送山陵。遂与绍定筹策,而以其计白太后。太后不听,


曰:“中官统领禁省,自古及今,汉家故事,不可废也。且先帝新弃天下,我奈


何楚楚与士人对共事乎?”进难违太后意,且欲诛其放纵者。绍以为中官亲近至


尊,出入号令,今不悉废,后必为患。而太后母舞阳君及苗数受诸宦官赂遗,知


进欲诛之,数白太后,为其障蔽。又言:“大将军专杀左右,擅权以弱社稷。”


太后疑以为然。中官在省闼者或数十年,封侯贵宠,胶固内外。进新当重任,素


敬惮之,虽外收大名而内不能断,故事久不决。


绍等又为画策,多召四方猛将及诸豪杰,使并引兵向京城,以胁太后。进然


之。主簿陈琳入谏曰:“《易》称‘即鹿无虞’,谚有‘掩目捕雀’。夫微物尚


不可欺以得志,况国之大事,其可以诈立乎?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


高下在心,此犹鼓洪炉燎毛发耳。夫违经合道,无人所顺,而反委释利器,更征


外助。大兵聚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秖为乱阶。”


进不听。遂西召前将军董卓屯关中上林苑,又使府掾太山王匡东发其郡强弩,并


召东郡太守桥瑁屯城皋,使武猛都尉丁原烧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诛宦官为言。


太后犹不从。


苗谓进曰:“始共从南阳来,俱以贫贱,依省内以致贵富。国家之事,亦何


容易!覆水不可收。宜深思之,且与省内和也。”进意更狐疑。绍惧进变计,乃


胁之曰:“交构已成,形势已露,事留变生,将军复欲何待,而不早决之乎?”


进于是以绍为司隶校尉,假节,专命击断;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绍使洛阳方


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驰驿上,欲进兵平乐观。太后乃恐,悉罢中常侍


小黄门,使还里舍,唯留进素所私人,以守省中。诸常侍小黄门皆诣进谢罪,唯


所措置。进谓曰:“天下匈匈,正患诸君耳。今董卓垂至,诸君何不早各就国?”


袁绍劝进便于此决之,至于再三。进不许。绍又为书告诸州郡,诈宣进意,使捕


案中官亲属。


进谋积日,颇泄,中官惧而思变。张让子妇,太后之妹也。让向子妇叩头曰:


“老臣得罪,当与新妇俱归私门。惟受恩累世,今当远离宫殿,情怀恋恋,愿复


一入直,得暂奉望太后、陛下颜色,然后退就沟壑,死不恨矣。”子妇言于舞阳


君,入白太后,乃诏诸常侍皆复入直。


八月,进入长乐白太后,请尽诛诸常侍以下,选三署郎入守宦官庐。诸宦官


相谓曰:“大将军称疾不临丧,不送葬,今郯入省,此意何为?窦氏事竟复起邪?”


又张让等使人潜听,具闻其语,乃率常侍段珪、毕岚等数十人,持兵窃自侧闼入,


伏省中,及进出,因诈以太后诏召进。入坐省闼,让等诘进曰:“天下愦愦,亦


非独我曹罪也。先帝尝与太后不快,几至成败,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财千万为


礼,和悦上意,但欲托卿门户耳。今乃欲灭我曹种族,不亦太甚乎?卿言省内秽


浊,公卿以下忠清者为谁?”于是尚方监渠穆拔剑斩进于嘉德殿前。让、珪等为


诏,以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尚书得诏板,疑之,曰:


“请大将军出共议。”中黄门以进头掷与尚书,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


进部曲将吴匡、张璋,素所亲幸,在外闻进被害,欲将兵入宫,宫阁闭。袁


术与匡共斫攻之。中黄门持兵守阁。会日暮,术因烧南宫九龙门及东西宫,欲以


胁出让等。让等入白太后,言大将军兵反,烧宫,攻尚书闼,因将太后、天子及


陈留王,又劫省内官属,从复道走北宫。尚书卢植执戈于阁道窗下,仰数段珪。


段珪等惧,乃释太后。太后投阁得免。


袁绍与叔父隗矫诏召樊陵、许相、斩之。苗、绍乃引兵屯朱雀阙下,捕得赵


忠等,斩之。吴匡等素怨苗不与进同心,而又疑其与宦官同谋,乃令军中曰:


“杀大将军者即车骑也,土吏能为报仇乎?”进素有仁恩,士卒皆流涕曰:“愿


致死!”匡遂引兵与董卓弟奉车都尉旻攻杀苗,弃其尸于苑中。绍遂闭北宫门,


勒兵捕宦者,无少长皆杀之。或有无须而误死者,至自发露然后得免。死者二千


余人。绍因进兵排宫,或上端门屋,以攻省内。


张让、段珪等困迫,遂将帝与陈留王数十人步出穀门,奔小平津。公卿并出


平乐观,无得从者,唯尚书卢植夜驰河上,王允遣河南中部掾闵贡随植后。贡至,


手剑斩数人,余皆投河而死。明日,公卿百官乃奉迎天子还宫,以贡为郎中,封


都亭侯。


董卓遂废帝,又迫杀太后,杀舞阳君,何氏遂亡,而汉室亦自此败乱。


论曰:窦武、何进借元舅之资,据辅政之权,内倚太后临朝之威,外迎群英


乘风之势,卒而事败阉竖,身死功颓,为世所悲,岂智不足而权有余乎?《传》


曰:“天之废商久矣,君将兴之。”斯宋襄公所以败于泓也。


赞曰:武生蛇祥,进自屠羊。惟女惟弟,来仪紫房。上惽下嬖,人灵动怨。


将纠邪慝,以合人愿。道之屈矣,代离凶困。


译文:


窦武字游平,是扶风平陵人,安丰戴侯窦融的玄孙。


父亲窦奉,任定襄太守。


窦武年轻时以儒家学术与品行著称,曾在大湖中教书,不过问政治,名扬关西。


延熹八年,他大女儿被选入宫,桓帝封为贵人,任命窦武为郎中。


那年冬天,贵人立为皇后,窦武升任越骑校尉,封槐里侯,食邑五千户。


第二年冬天,任为城门校尉。


在位时多征召名士,清廉自律憎恶坏人,不收礼受贿,妻子儿女祇是饱暖而已。


当时羌蛮侵犯扰乱,灾年民众挨饿,窦武得了皇帝皇后的赏赐,都散发给太学的学生,还在道路上用车拉着饭食,施舍给贫民。


他哥哥的儿子窦绍,任虎贲中郎将,性格散漫奢侈。


窦武每每给予探切严厉的训诫,他还不觉悟,于是实武向朝廷上书请求罢免他的职务,又自责不能对他训导,应当先受处罚。


从此窦绍遵守规矩,大小错误都不敢再犯。


当时国家政治昏暗,宦官独受宠爱,李膺、杜密等人因为党人之事遭刑讯逮捕。


永康元年,寅武上书进言说:“我听说圣明的君主不忌讳讥讽刺耳的言辞,藉此探明隐晦的实情;忠臣不怕谏诤给自己带来的祸患,纔能倾吐纷繁复杂的事由。


因此而君臣并盛,名震百世。


我有幸逢盛明之世,碰上文王武王一般的教化,岂敢领受俸禄逃脱罪责,而不竭尽自己的忠诚!陛下当初从藩国开始,登上帝位,天下舒了一口气,都说就要中兴了。


自陛下即位以来,汝听到有什么善政。


梁冀、孙寿、寇荣、邓万代虽说已经消灭,而宦官们继续作恶,欺骗陛下,争相做奸诈之事,自立制度,随意给不合适的人封官进爵,朝政日益衰败,奸臣日益强盛。


追想长安时代对王莽的放纵,导致奸臣执政,终于亡了天下。


如今不记取以前的教训,又沿着翻车的路往下走,我怕秦二世的灾难,又要临头,赵高的祸变,早晚就会出现。


近来奸臣牢修制造所谓党人的罪名,于是抓捕了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太尉掾范滂等关押拷问,牵连到数百人,长年拘押,事情又无凭据。


我认为李膺等人忠贞而有节操,一心辅助朝廷,这些实在是陛下的稷、契、伊尹、吕尚一类的辅佐,而枉被奸臣贼子所诬陷,使天下寒心,海内失望。


望陛下留心明察,马上平反此案,以满足人鬼期盼之心。


我听说古代的明君,必须有贤臣辅佐,纔能完成施政方略。


如今尚书台的近臣,尚书令陈蕃,仆射胡广,尚书朱寓、荀辊、刘佑、魏朗、刘矩、尹勋等人,都是国家的忠贞之士,朝廷的优秀辅臣。


尚书郎张陵、妈皓、苑康、杨乔、边诏、戴恢等人,文采与朴实俱备,通晓国家的典章制度。


内外各职位上,群才并列。


而陛下却信任身边小人,专门培养贪婪之徒,在外主管州郡,在内充任心腹。


应该一个个地把他们撤职,审察其罪过监督处罚,剥夺宦官欺骗朝廷得来的封赏,追察他们胡作非为的罪过,信任忠良,正确对待善恶,使邪恶正直诽谤赞誉,都得到其应有的位置,珍爱朝廷的官职,只授予好人。


这样,灾祸的微兆可以消除,可以指望上天良好的感应。


近来有吉祥的禾苗、灵芝仙草、黄龙出现。


祥瑞出现必定与好人有关,福祉的到来实在是由于善人,这些异象的出现如果有德者碰上就是祥瑞,无德者碰上就是灾祸。


陛下所做的事,不合天意,不应该道贺。”奏书递上,又以患病为由辞去城门校尉之职,交还槐里侯的印绶。


皇帝不答应,下诏赦免李膺、杜密等人,在黄门北寺、若卢、都内各监牢,在押犯罪轻的都放了出来。


那年冬天皇帝驾崩,没有子嗣。


窦武召来侍御史河间刘鯈,询问他那里为侯的皇子哪个贤明,刘鯈称赞解渎亭侯刘宏。


窦武入宫报告太后,于是征召来立他为帝,这就是灵帝。


任命窦武为大将军,常住宫内。


灵帝即位以后,论策立皇帝之功,又封窦武为闻喜侯;其子实机为渭阳侯,任命为侍中;其兄之子窦绍为鄂侯,升任步兵校尉;窦绍的弟弟窦靖为西乡侯,任侍中,掌管羽林左骑。


窦武辅佐朝政后,常有诛灭宦官的念头,太傅陈蕃也一向有这种打算。


一次在朝堂上会面,陈蕃私下里对窦武说:“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人,从先帝时起就操纵国家大权,搅乱天下,百姓动荡不安,罪责都在他们。


如今不杀曹节这些人,以后必定难以对付。”窦武深以为然。


陈蕃大喜,一把推开座席站了起来。


窦武于是提拔志同道合者尹勋为尚书令,刘瑜为侍中,冯述为屯骑校尉;又征召天下名士中被废黜者前司隶校尉李膺、宗正刘猛、太仆杜密、庐江太守朱寓等人,都到朝中任职;请前越仑太守荀翌为从事中郎,征召颖川陈蹇为下属,共同商定计策。


于是天下英雄俊杰,了解他的意图,无人不伸着脖子踮起脚尖,希望发挥自己的能力0碰上五月日食,陈蕃又鼓动窦武说:“从前萧望之被一个石显所苦,近来李、杜诸公灾祸牵连到老婆孩子,何况今日的石显有几十个呢!我以八十岁的年纪,要为将军除害,如今可借口日食,斥退罢免宦官,以对天象变化。


另外赵夫人及女尚书,整天惑乱太后,应该马上把她们赶走。


希望将军考虑此事。”窦武就禀告太后说:“依旧例,黄门、常侍祇应在宫内办理事务,掌管门户,管理宫裹各部门的财务而已。


如今却让他们参与政事而授以大权,门徒遍布,专做贪婪暴虐之事。


天下动荡,正是因为这缘故。


应该全部诛杀黜退,来清理朝廷。”太后说:“汉代以来旧例每朝都有,只应杀那些有罪的,怎能全都废除呢?”当时中常侍管霸很有才干谋略,在宫内专权。


窦武先上奏杀管霸和中常侍苏康等人,到底杀了他们。


窦武又数次上奏杀曹节等人,太后犹豫不忍,所以此事一直未能实施。


到了八月,太白星出现在西方。


刘瑜历来善识天象,对此很忌讳,上书皇太后说:“太白星侵犯房宿左边伴星,上将星侵入太微星,占卜结果是应关闭官门,对将相不利,奸人在君主近旁。


希望立即加以防备。”又给窦武、陈蕃写信,说星辰错乱,不利于大臣,应速定大计。


窦武、陈蕃得到信后将要行动,于是任命朱寓为司隶校尉,刘佑为河南尹,虞祁为洛阳令。


窦武上奏免去黄门令魏彪,用自己所亲近的小黄门山冰代替他。


让山冰上奏一贯狡猾作恶最多的长乐尚书郑刮,押送到北寺狱。


陈蕃对窦武说:“这类人就应该抓起来杀掉,还审问什么!”窦武不听,让山冰和尹勋、侍御史祝瑨会审郑台,口供牵连到曹节、王甫。


尹勋、山冰就奏请抓捕曹节等人,让刘瑜上奏太后。


当天窦武出宫回府过夜,掌管中书的先把奏书送给了长乐官五官史朱璃。


朱踽私自打开看了窦武的奏章,骂道:“宦官中胡作非为的,自然可以诛杀。


我们这些人有什么罪,而要全都杀光?”于是大喊道:“陈蕃窦武上奏太后要废皇帝,是要造反!”于是连夜召集亲信中健壮的长乐宫从官史共普、张亮等十七人,歃血共立盟约诛杀窦武等人。


曹节听到后,受惊而起,告诉灵帝说:“外边事情紧急,请出宫驾临德阳前殿。”让灵帝拔剑跳跃,使乳母趟娆等人在灵帝左右护卫,取来传信的符证,关闭各官门。


召来尚书官员,用j1相威胁,命令他写诏书。


任命王甫为黄门令,持符节到北寺狱逮捕尹勋、山冰。


山冰怀疑,不接受诏书,王甫击杀了他。


接着又杀了尹勋,放出郑台。


返回后一起劫持了太后,夺取了皇帝玺印。


命令中谒者守卫南宫,关闭官门,阻断合道。


派郑台等持符节,和侍御史、谒者去逮捕窦武等人。


窦武不接受诏书,骑马奔到步兵营,与实绍一起射死下诏的使者。


召集北军五校兵士数千人驻守在都亭近旁,号召军士说:“黄门常侍造反,尽力讨伐他们的封侯重赏。”皇帝诏令命少府周靖代理车骑将军,加授符节,与护匈奴中郎将张奂率五营兵士讨伐窦武。


天将亮时,王甫带领虎贲、羽林、厩骄、都候、剑戟兵士,共一千多人,出官驻守朱雀掖门,与张奂等合兵。


天亮后全部在官门外列队,与窦武对阵。


王甫的兵力逐渐强盛,让他的兵士对窦武的军队大叫:“窦武造反,你们都是禁兵,应当守卫皇宫,为什么跟着反贼呢?先降者有赏!”京中军人素来害怕并服从宦官,趁是窦武的军队渐渐跑到了王甫那边。


从清晨到早饭时,兵士快投降完了。


窦武、窦绍逃走,众军追上包围了他们,二人都自杀了,被割下脑袋挂在洛阳都亭。


逮捕了他们同宗亲属、宾客、有婚姻关系的人家,全部杀掉,至于刘瑜、冯述都满门处死。


把窦武家中做事的人流放到日南,把太后迁移到云台。


当那个时候,凶恶小人得志,士大夫们都意气颓丧。


寅武的府掾桂阳胡腾,从小就师从窦武,独自为窦武收尸下葬办了丧事,因此也被禁锢不得做官。


窦武的孙子窦辅,当时两岁,逃跑得以保全。


事情暴露,曹节等急切地搜捕他。


胡腾和令史南阳张敞共同帮助窦辅逃到零陵地界,诈称窦辅已死,胡腾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而给他娶了媳妇。


后来被荐举为桂阳的孝廉。


到了建安年间,剂州牧刘表听说了征召他,任命他为从事,让他恢复窦姓,把此事上奏朝廷。


等到刘表去世,曹操平定荆州,窦辅和他的家族迁居到邺,被征用于丞相府。


跟随征伐马超,被流矢射中而死。


当初,寅武母亲生窦武时还生下一条蛇,把蛇送到树林里。


后来窦母去世,办丧事还未下葬时,有大蛇从草丛中爬出来,径直来到停丧之处,用头撞击棺木,泪血交流,俯仰盘曲,如同哀泣的样子,过了一会儿纔离去。


当时有人知道这是窦家结局的兆头。


胡腾字子升。


当初,桓帝到南阳巡枧,任命胡腾焉护驾从事。


随行的公卿贵戚车马上万,征收的费用差役,多得难以计数。


胡腾上奏说:“对于天子来说,整个国家役有内外之别,车驾所到之处,就是京师。


臣请以荆州刺史视作司隶校尉,臣自己类同都官从事。”桓帝听从了他的话。


从此百官畏惧,无人敢有非分之求,胡腾因此而扬名。


党锢之禁解除后,官做到尚书。


张敞,是太尉张温的弟弟。


何进字遂高,是南阳宛人。


他的异母妹妹被选入宫为贵人,受到灵帝宠爱,任命何进焉郎中,又升任虎贲中郎将,出京任颖川太守。


光和三年,贵人立为皇后,召何进入朝,任命为侍中、将作大匠、河南尹。


中平元年,黄巾贼人张角等起事,朝廷任命何进为大将军,率左右羽林五营兵士屯驻都亭,修理器械,以镇守京师。


张角党徒匿丞董谋划在洛阳起事,何进发现了他的奸谋,因功封为慎侯。


中平四年,荣阳贼人数千人群起,攻打焚烧郡县,杀中牟县令,朝廷派何进弟弟河南尹何苗出兵镇压。


何苗打败群贼,平定以后还朝。


朝廷派使者到成皋迎接,任命何苗为车骑将军,封济阳侯。


中平五年,天下更加混乱,观测云气的人认为京城会有大的兵灾,皇宫要流血。


大将军司马许冻、假司马伍宕对何进说:“《太公六韬》上载有天子领兵之事,这样可以威镇四方。”何进以为说得对,入朝对皇帝讲了这个建议。


于是就下诏命何进大举征发四方军队,在乎乐覩前操练兵将。


筑起大坛,上面树立十二层五彩伞盖,高十丈,坛东北筑小坛,又树立九层伞盖,高九丈,排列步兵、骑士数万人,连结营寨作为军阵。


天子亲自出宫来到军前,停在大伞盖下,何进停在小伞盖下。


典礼完毕,皇帝亲身冠甲骑着披甲的马,号称“无上将军”,绕行军阵三周后回宫。


下诏命何进领全部兵马屯驻在平乐观下。


当时设置西园八校尉,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都尉鲍鸿焉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为助军校尉,淳于琼为佐军校尉,又有左右校尉。


皇帝因为蹇硕健壮而有军事谋略,特别信任他,任命他为元帅,统率司隶校尉以下官员,即使是大将军也在他管辖之内。


蹇硕虽说在宫中掌兵权,但还是畏惧忌怕何进,于是与诸常侍一同鼓动皇帝派何进到西边攻打边章、韩遂。


皇帝听了他们的话,赐何进兵车百辆,以及勇猛武士和斧铁仪仗。


何进暗中察觉他们的计谋,就上奏派遣袁绍到东方去征集徐、兖二州的军队,要等袁绍回来,纔能出兵,以此来推迟行期。


当初,何皇后生皇子刘辩,王贵人生皇子刘协。


群臣请求立太子,灵帝认为刘辩轻佻没有威仪,不可为帝王,但是皇后受宠,况且何进又握大权,所以长时间定不下来。


中平六年,灵帝病重,把刘协托付给蹇硕。


蹇硕一来领受了遗诏,二来平素被何进兄弟轻视忌恨,等到皇帝驾崩,蹇硕在官内,想先杀何进再立刘协。


何进从外面入宫时,蹇硕的司马潘隐与何进有旧交,迎上何进用眼睛向他示意。


何进大惊,骑马从近路跑回营内,领兵进入百郡邸驻扎,随之称病不入官。


蹇硕的预谋不能实行,皇子刘辩这纔即帝位,何太后坐朝,何进与太傅袁隗辅政,统领尚书事务。


何进一向知道宦官被天下痛恨,又恨蹇硕要害自己,等到掌握了朝政,就暗地裹谋划杀他。


袁绍也一向有谋略,所以何进的心腹宾客张津勘他说:“黄门常侍掌握大权时间长了,又和长乐太后勾结谋取不义之财,将军您应再精选贤良之士,整顿天下,为国家除害。”何进同意他的话。


又因为袁氏几代都是高官,天下人心所归,而袁绍一向善于照料贤才,能网罗豪杰为己所用,他堂弟虎贲中郎将袁术也崇尚气节侠义,因此何进一并厚待他们。


又广泛征收有智谋的人士逢纪、何颐、荀攸等人,和他们结为心腹之交。


蹇硕疑虑不能安心,给中常侍赵忠等人写信说:“大将军兄弟独揽朝廷大权,如今和天下党人一起谋划诛杀先帝左右之人,消灭我们。


只是由于我掌管禁兵,所以暂时还犹豫不定。


如今应把宫门一齐关上,立即捕杀他们。”中常侍郭胜,是何进同郡的人。


何太后与何进的富贵得宠,郭胜起了很大作用。


所以郭胜亲信于何氏,就和趟忠共同商量,不依从蹇硕的计谋,而把他的信拿给何进看。


何进就命令黄门令逮捕蹇硕,杀了他,因此掌握了蹇硕的军队。


袁绍又劝说何进:“以前窦武要杀宦官而反被他们杀害的原因,是因为秘密泄漏,而京内五营百官惧怕宦官。


如今将军既有国舅的重要地位,而且兄弟们都手握强兵,手下的部曲将吏都是英俊名士,乐于尽力效命,事情握在手心里,这真是天助的时机啊。


将军应一举焉天下除害,名垂后世。


即便是周代的申伯,与您相比怎么值得一提呢!如今先帝的灵柩停在前殿,将军受诏带领禁兵,不宜随便出入宫禁。”何进认为他说得很对,于是就称病不入宫陪丧,又不去送葬。


接着又和袁绍商定计划,而把打算告诉太后。


太后不答应,说:“宦官总管宫中事务,自古到今,是漠家的旧例,不能废。


况且先帝刚刚辞世,我怎么能心怀凄苦地和士人论事呢?”何进难以违背太后的意愿,就想先杀那些放肆的宦官。


袁绍认为宦官接近帝后,出入官禁发号施令,如今不全部除去,以后必成祸患。


而太后的母亲舞阳君与何苗屡次接受宦官们的贿赂,得知何进耍杀他们,几次告诉太后,让太后保护他们。


又说:“大将军专门杀帝后身边的人,专权以削弱国家。”太后疑心而认为宦官说的对。


宦官们在宫中有的已待了几十年,封侯进爵尊贵受宠,与官廷内外都有很牢固的关系。


何进新近纔当此重任,对宦官们一向是恭敬畏惧,虽然在外有大名气而实际对事情难作决断,所以事情长期不能决定。


袁绍等人又为何进出谋划策,多召四方猛将和诸路豪杰,让他们一块儿领兵到京城来,以此胁迫太后。


何进同意。


主簿陈琳来规劝说:“这如同《周易》说‘追鹿而没有管山林的人帮助’,谚语有‘捂着眼睛捕雀’。


小事情尚且不能用自欺欺人的方法得逞,何况国家的大事,难道可以用欺瞒的手段成功吗?如今将军有朝廷威望,手握兵权,威风凛凛,大小事情可由自己决断,杀宦官如同鼓动洪炉的火去燎毛发一样容易。


遵守法则合于道义,顺应上天下民,却反而丢弃有力的武器,又去求助外援。


大军聚集在一起,兵强的就称雄,这样做就是所谓的倒持武器,把把柄交到别人手里,事情必定不能成功,只能成为大乱的缘由。”何进不听。


于是向西召前将军董卓驻军关中上林苑,又派府掾太山王匡到东部去征发他家乡的弓箭手,并召束郡太守桥瑁驻军城皋,派武猛都尉丁原烧孟津,火光映照京城中,纷纷传言要杀宦官。


太后仍旧不答应。


何苗对何进说:“当初我们一起从南阳来时,都是以贫贱之身,靠了宦官纔得以富贵。


国家的事情,是容易管的吗!泼出去的水就收不回来了。


应该好好考虑考虑,还是和宦官和解吧。”何进心里便更犹豫不决。


袁绍怕何进改变主意,便逼迫他说:“我们与宦官已交上了手,形势已经明朗,事情延误就要生变,将军还要等什么,而不早点决定呢?”何进于是任命袁绍为司隶校尉,假节,专门主持决断事务;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


袁绍派洛阳方略武吏管督察宦官,而催促董卓等人从驿道快速前进,让他们进兵平乐观。


太后这纔害怕,全部罢除中常侍小黄门,让他们都回家去,只留下与何进平时关系好的,来留守宫内。


各常侍小黄门都跑到何进那里谢罪,听凭他处置。


何造对他们说:“天下动乱,就是因为憎恶你们诸位。


如今董卓马上要到,诸位何不早点各自回乡?”袁绍劝何进就趁这时下手,说了好几次,何进不答应。


袁绍又向诸州郡发布文告,假称何进的意思,让人逮捕审理各地宦官的亲属。


何进的谋划日子长了,消息稍有泄漏,宦官害怕而想发动变乱。


张让的儿媳妇是太后的妹妹。


张让给儿媳妇磕头说:“老臣有罪过,应当与新媳妇一起回自己家。


只是几辈子受皇恩,如今该远离宫殿,有所留恋,希望能再入宫服务一次,能够稍稍瞻望一下太后、陛下的容颜,然后回去路死沟埋,死了也不遣憾了。”儿媳告诉了舞阳君,入宫禀告太后,于是太后让诸常侍都又入宫值班。


八月,何进入长乐宫桌告太后,请求杀光诸常侍以下的宦官,选三署郎入官守卫宦官的住处。


诸宦官互相议论说:“大将军称病不为先帝守丧,不送葬,今天突然入官,这是想干什么?以前窦氏做的事又要出现了吗?”另外张让等人派人偷听,全部听到了何进的话,于是领了常侍段珪、毕岚等数十人,拿着兵器偷偷从侧门进入,埋伏在宫内。


等何进出来,就假藉太后的诏令召何进。


何进入宫,张让等人责问何进说:“天下纷乱,也不光是我们这些人的罪过。


先帝曾和太后有矛盾,差一点废了太后,是我们这些人哭告解救,各自拿出千万家财作礼物,来讨皇帝喜欢,就是为了投靠你的门下。


如今却要杀尽我们这些人,不是太过分了吗?你说朝中肮脏,自公卿往下数,忠贞清白的又有哪个?”于是尚方监渠穆拔剑斩何进于嘉德殿前。


张让、段珪等拟皇帝诏令,任命前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


尚书接到诏书,产生怀疑,说:“请大将军出来一起商议。”中黄门把何进的头扔给尚书,说:“何进谋反,已被杀了。”何进的部曲将领昊匡、张璋,乎素受何进厚爱,在外面听说何进被害,要领兵入宫,宫门关闭。


袁术与昊匡一起砍门进攻,中黄门持兵器把守宫合。


赶上天黑,袁术就烧了南宫九龙门及东西宫,打算以此胁迫张让等人出来。


张让等人入内禀告太后,说大将军的军队造反,焚烧宫殿,进攻尚书门,于是带上太后、天子及陈留王,又劫持宫内官员,从楼阁问架空的阁道逃入北官。


尚书卢植执戈站在阁道的窗下,仰面数说段珪的罪状。


段珪等人害怕,就放了太后。


太后从合道上跳下纔免于劫难。


重绍与叔父袁隗假传圣旨召樊陵、许相,杀掉他们。


何苗、袁绍于是领兵屯驻朱雀阙下,捕获到趟忠等人,杀了他们。


吴匡等人一向怨何苗不与何进同心,而又怀疑他和宦官同谋,于是在军中宣布说:“杀大将军的就是车骑将军,将士们能为大将军报仇吗?”何进对下属一向有恩惠,士兵们都流泪说:“愿以死报效!”昊匡于是领兵和董卓的弟弟奉车都尉董曼攻杀何苗,把尸体丢在花园里。


袁绍接着关闭了北宫门,布置军队搜捕宦官,无论老少一概杀死。


还有无胡须被误杀的,以至于自己脱掉裤子证明不是宦官纔得以幸免。


死的有二干多人。


袁绍接着进兵冲击皇宫,有的爬上了端门的房顶,以进攻宫内。


张让、段珪等人坚守不住,于是带上皇帝和陈留王数十人步行出谷门,逃奔小平津。


公卿们都从平乐观出官,没有人能跟随皇帝,祇有尚书卢植夜里赶到河上相随,王允派河南中部掾闵贡跟随卢植身后。


闵贡赶到,亲手用剑杀了几名宦官,其余的都投河而死。


第二天,公卿百官于是奉迎天子回宫,拜闵贡为郎中,封都亭侯。


董卓于是废掉皇帝,又逼迫杀死太后,杀舞阳君,何氏于是灭亡,而汉室也从此败乱。


论曰:窦武、何进凭借国舅的身份,掌握辅政的大权,内仗太后临朝听政的威风,外藉群英踊跃的势头,却最终栽在闱宦小人手裹,身死事败,让世人悲叹,难道是智力不足而权势有余吗?《左传》说:“上天早就把商朝抛弃了,而您却要复兴它。”造就是商的后裔宋襄公败于泓水的原因了。


赞曰:实武出生蛇示征兆,何进本是宰羊屠户。


靠着女儿妹妹,成为贵人太后。


上面昏暗下面谄佞,天下百姓怨声载道。


要惩治奸邪,以顺应民心。


世上正道已被扭曲,天下轮番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