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Onestepclosertotheedge(3)

作者:墨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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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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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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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704字

“但那根本就不是你,羽,”董一哲有意拉长了音调,“那不过是你对相似形象产生的投影,是你还能回忆起过去的最好证明——”他两手交叠,托住下巴,“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照片上的人是谁?”


林飞羽依旧不言不语。“她是你的姐姐,和你一起长大的,双胞胎姐姐。”“我……”林飞羽的回话显然已经底气不足了,“我没有姐姐。”


“对呢,你当然没有姐姐,”董一哲指着照片,“她又不姓林,她姓萧,叫萧嫣,她的弟弟也姓萧,但是叫什么来着?”


“够了!”咬牙切齿的林飞羽突然拍案而起,“不要用一些细枝末节来抓我的破绽!这种鬼把戏我早就见识过了!我不管薛松叫你来是做什么的,但我可以向你证明我的精神状态,完全没有问题,可以胜任特勤七处的任何工作!但如果你非要把我祖宗十八代的陈年老事都挖出来,我只能正式提出抗议!并拒绝接受你们的任何提问!”


董一哲着实地愣住了。


当然,他不可能是被林飞羽的气势所吓倒,恰恰相反,对方的歇斯底里,正说明了其心理防线已经接近崩溃。


让董一哲惊讶的,是一个报告中没有写到的,刚刚才被自己发现的问题: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承认吗?”


林飞羽轻轻地喘着气,俯视着董一哲,对他似是自语的轻声呢喃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两人对视了差不多半分钟,林飞羽才慢慢地坐了下来:


“抱歉……我……”


“没关系,”董一哲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你呢,出生在常州,在南京长大,就读于中央路小学,中考成绩全校第三,和你的姐姐一起,进入了南京市石山中,高中一年级的下学期,母亲因病过世,这些你还有印象吗?”


林飞羽摇摇头:“那不是我……”


“别紧张,羽,我只是问,你还有印象吗?”


“没……”林飞羽顿了顿,“真没。”


“人在极端心情的压迫下,大脑会分泌出多巴胺,记忆也会因此而变得模糊,甚至完全消失,”董一哲慢条斯理地道,“这是大脑对‘精神’的保护机制,不光是人类,科学家已经证明猩猩也有类似的功能。”


林飞羽苦笑道:“你是想说,我忘记了过去,其实是被自己的大脑给骗了?”


“你忘得太彻底了,让人们觉得你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以至于产生了多重人格的假象……对呢,一定是这样……”仿佛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说法,董一哲用力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羽,你根本就没有人格分裂。”


“随你们便好了,”林飞羽叹道,“爱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我无所谓。”


“你只是迷失了自我,因为某种痛苦的经历,让大脑对自己的记忆进行了封印,而要解开这个心结,也只有靠你自己……”


“我再说一遍,大叔,我没有什么心结,”林飞羽一脸不耐烦地道,“而且,你们为什么要执着于找回过去的我?难道我现在不好吗?不正常吗?不能胜任国家安全保卫局的工作吗?”


董一哲慢慢摇了摇头之后,又叹了口气:“问题不在于你要找回过去,而在于过去会找到你。”


“抱歉,我没明白您想表达什么。”


“如果你是人格分裂,羽,那么了解你的另一个人格对你就格外重要,他现在被你关在心里,不代表他会永远老实,如果有一天,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你突然……”董一哲故意在这里打住,话锋一转,“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冷冰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对吧?”


“可你刚刚才说我没有人格分裂。”


“那难道不是更可怕吗?”董一哲眉头紧锁,“你自己的人格都不完整,你连自己是谁,曾经做过什么都说不出来,叫我们又如何能信任你呢?”


“我倒觉得没什么,”林飞羽不屑地回道,“不管别人信任不信任,只要我自己能很好地完成工作就足够了。至于过去,如果我当时是因为痛苦和悲伤而选择了遗忘,现在的我,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地去把它们找回来呢?”


“你呢,只是装作不在乎而已……”


终于,董一哲觉得是时候拿出杀手锏了:


“扪心自问,你不想知道那女孩现在怎么样了吗?”


“呵,”林飞羽被问得莫名其妙,“谁啊?”


“林子清,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谁……呃!”


像是突发了心肌梗塞一般,林飞羽猛地捂住了胸口,他咬紧牙关,双目圆瞪,面色也变得煞白。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


能够感觉到身体正在颤抖,能够感觉到脑门正冒着虚汗,能够感觉到心如刀绞般的痛苦……这种心情是怎么回事?这种害怕、这种恐惧、这种悔恨、这种难以名状的绝望是怎么回事?


林子清……林子清是谁?为什么这个名字会如此刻骨铭心?为什么会像一把利剑,瞬间就刺穿了层层防御,直达心底?


看着林飞羽战栗不已的可怜模样,董一哲明白谈话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了——当然,这也在他的算计之中,虽说多少有些过头了。


“好了,羽,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他收好文件夹,站起来的同时,又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印着数字的小卡片,扔在桌上: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想找我谈谈呢,打这个号码就可以了。”


林飞羽斜了他一眼,身体却依然僵在座位上动弹不得,他试着挪了挪手臂,但紧握的双拳没法展开,连最起码的伸出胳膊都做不到。


而这狼狈的模样,被大窗外的薛松看得清清楚楚。此时此刻,他正托着下巴,眉头紧锁,显露出有些不安的神情,直到董一哲走到身旁,才好像回过神来似的偏了偏头:


“辛苦你了,董老师。”


“不够完美啊,”董一哲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如果我们能把他姐姐请来,效果也许会更好一些。”


“没用的,之前他们见过面……”薛松轻轻叹了口气,“她姐姐是个大美人儿,但脾气真是糟糕透了……总之,那是一场相当不愉快的会谈,没有任何收获。”


“见过面?”董一哲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哦,那情况比我想的还要严重。”


“什么?”


“他刚才和我的对话,你一直在听吧?”


“怎么?”


董一哲冲大窗比了比:“我提到萧嫣的时候,他支支吾吾,搪塞了过去,这表明他显然对过去的亲情有印象却又十分抗拒,以至于甚至不愿去回想。但如果在他……啊,怎么说呢,‘选择性失忆’之后,两人见过面,那么他的表现应当更加激烈才对。”


薛松放下手臂,缓缓转过身来:“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重新启动之后的内存,也就是说,他对之前与姐姐‘会面’的记忆进行了复写……嗯,这涉及相当有争议的心理学学说——呢……”董一哲瞄了一眼薛松,“我看你也不是太感兴趣,还是换个话题吧。”


“告诉我结论,谢谢。”


“结论是,他的姐姐并不是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虽然我从档案上看到他们的关系一直……非常好。”


上辈子殉死的情侣,这辈子便会投成龙凤胎——薛松听说过这个老迷信,而从科学的角度来说,由于曾经共用一个血液循环系统,同一胎孩子总是对彼此的气息与荷尔蒙很熟悉,造成心有灵犀或者互相之间很亲密的感觉。


“所以你又换了另一个名字,林子清?”


“我不是瞎猜啊,”董一哲笑着摇摇头,“你给我的材料,我可是看了整整一天呢。”


“但以前的心理鉴定师也用过这个名字,”薛松又托住了下巴,显出些许的疑惑,“为什么没有今天这样的效果?”


“哈,这就是跟你提到过的专业技能了,”董一哲颇有些得意地偏了偏脑袋,“许多在严刑拷打和威逼利诱下都不会屈服的人,却会被几句空洞的话语所击垮,但这并不是什么心灵密码,同一个名字,同一句口号,由不同的人说出来,威力也是完全不一样。缜密的铺垫与思索缺一不可,还记得我给他提的最后一个问题吗?”


薛松点点头:“‘你不想知道那女孩现在怎么样了吗?’”


“这是我预先准备的十四个问题之一,之所以选择它呢,是在之前的语言交流中,我分析了其他问题的威力,觉得这才是打开他潜意识之门的钥匙。”


“那么在打开了门之后,你又发现了什么呢?”


“我发现他现有的人格已经开始崩溃了,”董一哲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沉重,“语言,神态,还有一些动作上的小细节,出现了明显的不一致……他的压力阀接近了极限,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经验告诉我,这个人肯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说不准就是他原先的人格……啊,对了,你马上去他房间搜一搜,肯定能找到一些惊喜。”


“惊喜?”


“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氯氮平一类的药物,用于抑制精神原因造成的妄想和兴奋躁动,”董一哲顿了顿,阴下脸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你真想要看到所谓的‘真相’,把药偷偷换成安慰剂,等上一个星期,最多半个月,就会有结果了。”


话音刚落,薛松便立即掏出手机,准备下令搜查林飞羽的房间——对专门负责“内部事务”的啄木鸟们来说,任何特工都没有隐私可言,别说是秘密搜查,明火执仗地破门而入都是完全可以的。


“等等,小薛,”董一哲忽然伸手拉住薛松的手腕,“在这件事上,你也需要扪心自问。”


薛松不语,只是看了他一眼。


“一条狗的价值在于它能不能看好门,”董一哲摇摇头,“没有必要对它的血统刨根问底,对吧?”


典型的“疯狗理论”——这在“结果证明手段正确”的情报界却是一条真理,为了获得必要的“价值”,有时候得不惜一切代价,有时候更是要借助一些有风险的手段——也就是所谓一条可以看好门的“疯狗”。从这个角度来讲,林飞羽的说辞并没有错:如果他能够很好地完成任务,就没有必要去纠结于什么过去的记忆。


更何况,偷换病人的药,且不说有没有效果,会有什么效果——这显然不是一种“正当”的方法。


薛松面无表情地思考了片刻,然后又看了看大窗另一面的林飞羽。


“一个依靠药物才能保证自己正常工作的人,没有资格被称为特工。”他冷冷地道,“我也不会冒险让一颗定时炸弹留在国家安全保卫局里,更不可能信任他,与他分享我所发现的秘密。”


薛松转过身来,拍了拍董一哲的胳膊:


“在这件事上,我要的不是疯狗,而是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