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八唐臣传第十六

作者:欧阳修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1:32

|

本章字节:50778字

豆卢革


豆卢革,父瓚,唐舒州刺史。豆卢为世名族,唐末天下乱,革避地之中山,唐亡,为王处直掌书记。庄宗在魏,议建唐国,而故唐公卿之族遭乱丧亡且尽,以革名家子,召为行台左丞相。庄宗即位,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革虽唐名族,而素不学问,除拜官吏,多失其序,常为尚书郎萧希甫驳正,革颇患之。庄宗已灭梁,革乃荐韦说为相。说,唐末为殿中侍御史,坐事贬南海,后事梁为礼部侍郎。革以说能知前朝事,故引以佐己,而说亦无学术,徒以流品自高。


是时,庄宗内畏刘皇后,外惑宦官、伶人,郭崇韬虽尽忠于国,而亦无学术,革、说俯仰默默无所为,唯诺崇韬而已。唐、梁之际,仕宦遭乱奔亡,而吏部铨文书不完,因缘以为奸利,至有私鬻告敕,乱易昭穆,而季父、母舅反拜侄、甥者,崇韬请论以法。是时唐新灭梁,朝廷纪纲未立,议者以为宜革以渐,而崇韬疾恶太甚,果于必行,说、革心知其未可,而不能有所建言。是岁冬,选人吴延皓改亡叔告身行事,事发,延皓及选吏尹玫皆坐死,尚书左丞判吏部铨崔沂等皆贬,说、革诣阁门待罪。由是一以新法从事,往往以伪滥驳放而毙踣羁旅、号哭道路者,不可胜数。及崇韬死,说乃教门人上书言其事,而议者亦以罪之。


是岁,大水,四方地连震,流民殍死者数万人,军士妻子皆采稆以食。庄宗日以责三司使孔谦,谦不知所为。枢密小吏段徊曰:“臣尝见前朝故事,国有大故,则天子以硃书御札问宰相。水旱,宰相职也。”庄宗乃命学士草诏,手自书之,以问革、说。革、说不能对,第曰:“陛下威德著于四海,今西兵破蜀,所得珍宝亿万,可以给军。水旱,天之常道,不足忧也。”革自为相,遭天下多故,而方服丹砂炼气以求长生,尝呕血数日,几死。二人各以其子为拾遗,父子同省,人以为非,遽改佗官,而革以说子为弘文馆学士,说以革子为集贤院学士。


庄宗崩,革为山陵使,庄宗已祔庙,革以故事当出镇,乃还私第,数日未得命,而故人宾客趣使入朝。枢密使安重诲诟之于朝曰:“山陵使名尚在,不俟改命,遽履新朝,以我武人可欺邪!”谏官希旨,上疏诬革纵田客杀人,说坐与邻人争井,遂俱罢。革贬辰州刺史,说溆州刺史,所在驰驿发遣。宰相郑珏、任圜三上章,请毋行后命,不报。革复坐请俸私自入,说卖官与选人,责授革费州司户参军,说夷州司户参军,皆员外置同正员。已而窜革陵州,说合州,皆长流百姓。


初,说尝以罪窜之南海,遇赦,还寓江陵,与高季兴相知,及为相,常以书币相问遗。唐兵伐蜀,季兴请以兵入三峡,庄宗许之,使季兴自取夔、忠、万、归、峡等州为属郡。及破蜀,季兴无功,而唐用佗将取五州。明宗初即位,季兴数请五州,以谓先帝所许,朝廷不得已而与之。及革、说再贬,因以其事归罪二人。天成二年夏,诏陵、合州刺史监赐自尽。


革子升,说子涛,皆官至尚书郎,坐其父废。至晋天福初,涛为尚书膳部员外郎,卒。


卢程


卢程,不知其世家何人也。唐昭宗时,程举进士,为盐铁出使巡官。唐亡,避乱燕、赵,变服为道士,游诸侯间。豆卢革为王处直判官,卢汝弼为河东节度副使,二人皆故唐时名族,与程门地相等,因共荐之以为河东节度推官。庄宗尝召程草文书,程辞不能。其后战胡柳,掌书记王诚殁于阵,庄宗还军太原,置酒谓监军张承业曰:“吾以卮酒辟一书记于坐。”因举卮属巡官冯道。程位在道上,以尝辞不能,故不用,而迁程支使。程大恨曰:“用人不以门阀而先田舍兒邪!”


庄宗已即位,议择宰相,而卢汝弼、苏循已死,次节度判官卢质当拜,而质不乐行事,乃言豆卢革与程皆故唐时名族,可以为相,庄宗以程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是时,朝廷新造,百度未备,程、革拜命之日,肩舆导从,喧呼道中。庄宗闻其声以问左右,对曰:“宰相檐子入门。”庄宗登楼视之,笑曰:“所谓似是而非者也。”


程奉皇太后册,自魏至太原,上下山险,所至州县,驱役丁夫,官吏迎拜,程坐肩舆自若,少忤其意,必加笞辱。人有假驴夫于程者,程帖兴唐府给之,府吏启无例,程怒笞吏背。少尹任圜,庄宗姊婿也,诣程诉其不可。程戴华阳巾,衣鹤氅,据几决事,视圜骂曰:“尔何虫豸,恃妇家力也!宰相取给州县,何为不可!”圜不对而去,夜驰至博州见庄宗。庄宗大怒,谓郭崇韬曰:“朕误相此痴物,敢辱予九卿!”趣令自尽,崇韬亦欲杀之,赖卢质力解之,乃罢为右庶子。庄宗入洛,程于路坠马,中风卒,赠礼部尚书。


任圜


任圜,京兆三原人也。为人明敏,善谈辩,见者爱其容止,及闻其论议纵横,益皆悚动。李嗣昭节度昭义,辟圜观察支使。梁兵筑夹城围潞州,逾年而晋王薨,晋兵救潞者皆解去。嗣昭危甚,问圜去就之计,圜劝嗣昭坚守以待,不可有二心。已而庄宗攻破梁夹城,闻圜为嗣昭画守计,甚嘉之,由是益知名。其后嗣昭与庄宗有隙,圜数奉使往来,辨释谗构,嗣昭卒免于祸,圜之力也。嗣昭从庄宗战胡柳,击败梁兵,圜颇有功,庄宗劳之曰:“儒士亦破体邪?仁者之勇,何其壮也!”


张文礼弑王镕,庄宗遣嗣昭讨之。嗣昭战殁,圜代将其军,号令严肃。既而文礼子处球等闭城坚守,不可下,圜数以祸福谕镇人,镇人信之。圜尝拥兵至城下,处球登城呼圜曰:“城中兵食俱尽,而久抗王师,若泥首自归,惧无以塞责,幸公见哀,指其生路。”圜告之曰:“以子先人,固难容贷,然罚不及嗣,子可从轻。其如拒守经年,伤吾大将,一朝困竭,方布款诚,以此计之,子亦难免。然坐而待毙,曷若伏而俟命?”处球流涕曰:“公言是也!”乃遣子送状乞降,人皆称圜其言不欺。既而佗将攻破镇州,处球虽见杀,而镇之吏民以尝乞降,故得保其家族者甚众。


其后以镇州为北京,拜圜工部尚书,兼真定尹、北京副留守知留守事,为政有惠爱。明年,郭崇韬兼领成德军节度使,改圜行军司马,仍知真定府事。圜与崇韬素相善,又为其司马,崇韬因以镇州事托之,而圜多所违异。初,圜推官张彭为人倾险贪黩,圜不能察,信任之,多为其所卖。及崇韬领镇,彭为圜谋隐其公廨钱。庄宗遣宦者选故赵王时宫人百余,有许氏者尤有色,彭赂守者匿之。后事觉,召彭诣京师,将罪之,彭惧,悉以前所隐公钱簿书献崇韬,崇韬深德彭,不杀,由是与圜有隙。同光三年,圜罢司马,守工部尚书。


魏王继岌暨崇韬伐蜀,惧圜攻己于后,乃辟圜参魏王军事。蜀灭,表圜黔南节度使,圜恳辞不就。继岌杀崇韬,以圜代将其军而旋。康延孝反,继岌遣圜将三千人,会董璋、孟知祥等兵,击败延孝于汉州,而魏王先至渭南,自杀,圜悉将其军以东。明宗嘉其功,拜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判三司。是时,明宗新诛孔谦,圜选辟才俊,抑绝侥幸,公私给足,天下便之。


是秋,韦说、豆卢革罢相,圜与安重诲、郑珏、孔循议择当为相者,圜意属李琪,而珏、循雅不欲琪为相,谓重诲曰:“李琪非无文艺,但不廉耳!宰相,端方有器度者足以为之,太常卿崔协可也。”重诲以为然。佗日,明宗问谁可相者,重诲即以协对。圜前争曰:“重诲未谙朝廷人物,为人所卖。天下皆知崔协不识文字,而虚有仪表,号为‘没字碑’。臣以陛下误加采擢,无功幸进,此不知书,以臣一人取笑足矣,相位有几,岂容更益笑端?”明宗曰:“宰相重位,卿等更自详审。然吾在籓时,识易州刺史韦肃,世言肃名家子,且待我甚厚,置之此位可乎?肃或未可,则冯书记先朝判官,称为长者,可以相矣!”冯书记者,道也。议未决,重诲等退休于中兴殿廓下,孔循不揖,拂衣而去,行且骂曰:“天下事一则任圜,二则任圜,圜乃何人!”圜谓重诲曰:“李琪才艺,可兼时辈百人,而谗夫巧沮,忌害其能,若舍琪而相协,如弃苏合之丸而取蜣良之转也!”重诲笑而止。然重诲终以循言为信,居月余,协与冯道皆拜相。协在相位数年,人多嗤其所为,然圜与重诲交恶自协始。


故事,使臣出四方,皆自户部给券,重诲奏请自内出,圜以故事争之,不能得,遂与重诲辨于帝前,圜声色俱厉。明宗罢朝,后宫嫔御迎前问曰:“与重诲论者谁?”明宗曰:“宰相也。”宫人奏曰:“妾在长安,见宰相奏事,未尝如此,盖轻大家耳!”明宗由是不悦,而使臣给券卒自内出,圜益愤沮。重诲尝过圜,圜出妓,善歌而有色,重诲欲之,圜不与,由是二人益相恶。而圜遽求罢职,乃罢为太子少保。圜不自安,因请致仕,退居于磁州。


硃守殷反于汴州,重诲诬圜与守殷连谋,遣人矫制杀之。圜受命怡然,聚族酣饮而死。明宗知而不问,为下诏,坐圜与守殷通书而言涉怨望。愍帝即位,赠圜太傅。


赵凤


赵凤,幽州人也,少以儒学知名。燕王刘守光时,悉黥燕人以为兵,凤惧,因髡为僧,依燕王弟守奇自匿。守奇奔梁,梁以守奇为博州刺史,凤为其判官。守奇卒,凤去为郓州节度判官。晋取郓州,庄宗闻凤名,得之喜,以为扈銮学士。庄宗即位,拜凤中书舍人、翰林学士。


庄宗及刘皇后幸河南尹张全义第,酒酣,命皇后拜全义为父。明日,遣宦者命学士作笺上全义,以父事之,凤上书极言其不可。全义养子郝继孙犯法死,宦官、伶人冀其赀财,固请籍没,凤又上书言:“继孙为全义养子,不宜有别籍之财,而于法不至籍没,刑人利财,不可以示天下。”是时,皇后及群小用事,凤言皆不见纳。


明宗武君,不通文字,四方章奏,常使安重诲读之。重诲亦不知书,奏读多不称旨。孔循教重诲求儒者置之左右,而两人皆不知唐故事,于是置端明殿学士,以冯道及凤为之。


凤好直言而性刚强,素与任圜善,自圜为相,颇荐进之。初,端明殿学士班在翰林学士下,而结衔又在官下。明年,凤迁礼部侍郎,因讽圜升学士于官上,又诏班在翰林学士上。圜为重诲所杀,而诬以谋反。是时,重诲方用事,虽明宗不能诘也,凤独号哭呼重诲曰:“任圜天下义士,岂肯谋反!而公杀之,何以示天下?”重诲惭不能对。


术士周玄豹以相法言人事多中,庄宗尤信重之,以为北京巡官。明宗为内衙指挥使,重诲欲试玄豹,乃使佗人与明宗易服,而坐明宗于下坐,召玄豹相之,玄豹曰:“内衙,贵将也,此不足当之。”乃指明宗于下坐曰:“此是也!”因为明宗言其后贵不可言。明宗即位,思玄豹以为神,将召至京师,凤谏曰:“好恶,上所慎也。今陛下神其术而召之,则倾国之人,皆将奔走吉凶之说,转相惑乱,为患不细。”明宗遂不复召。


硃守殷反,明宗幸汴州,守殷已诛,又诏幸鄴。是时,从驾诸军方自河南徙家至汴,不欲北行,军中为之汹汹。而定州王都以为天子幸汴州诛守殷,又幸鄴以图己,因疑不自安。宰相率百官诣阁,请罢幸鄴,明宗不听,人情大恐,群臣不复敢言。凤手疏责安重诲,言甚切直,重诲以白,遂罢幸。


有僧游西域,得佛牙以献,明宗以示大臣。凤言:“世传佛牙水火不能伤,请验其真伪。”因以斧斫之,应手而碎。是时,宫中施物已及数千,因凤碎之乃止。


天成四年夏,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秘书少监于峤者,自庄宗时与凤俱为翰林学士,而峤亦讦直敢言,与凤素善。及凤已贵,而峤久不迁,自以材名在凤上而不用,因与萧希甫数非斥时政,尤诋訾凤,凤心衔之,未有以发。而峤与邻家争水窦,为安重诲所怒,凤即左迁峤秘书少监。峤因被酒往见凤,凤知其必不逊,乃辞以沐发,峤诟直吏,又溺于从者直卢而去。省吏白凤,峤溺于客次,且诟凤。凤以其事闻,明宗下诏夺峤官,长流武州百姓,又流振武,天下冤之。


其后安重诲为边彦温等告变,明宗诏彦温等廷诘,具伏其诈,即斩之。后数日,凤奏事中兴殿,启曰:“臣闻奸人有诬重诲者。”明宗曰:“此闲事,朕已处置之,卿可无问也。”凤曰:“臣所闻者,系国家利害,陛下不可以为闲。”因指殿屋曰:“此殿所以尊严宏壮者,栋梁柱石之所扶持也,若折其一栋,去其一柱,则倾危矣。大臣,国之栋梁柱石也,且重诲起微贱,历艰危,致陛下为中兴主,安可使奸人动摇!”明宗改容谢之曰:“卿言是也。”遂族彦温等三家。


其后重诲得罪,群臣无敢言者,独凤数言重诲尽忠。明宗以凤为朋党,罢为安国军节度使。凤在镇所得俸禄,悉以分将校宾客。废帝入立,召为太子太保。病足居于家,疾笃,自筮,投蓍而叹曰:“吾家世无五十者,又皆穷贱,吾今寿过其数而富贵,复何求哉!”清泰二年卒于家。


李袭吉


李袭吉,父图,洛阳人,或曰唐相林甫之后也。乾符中,袭吉举进士,为河中节度使李都搉盐判官。后去之晋,晋王以为榆次令,遂为掌书记。袭吉博学,多知唐故事。迁节度副使,官至谏议大夫。晋王与梁有隙,交兵累年,后晋王数困,欲与梁通和,使袭吉为书谕梁,辞甚辨丽。梁太祖使人读之,至于“毒手尊拳,交相于暮夜,金戈铁马,蹂践于明时”,叹曰:“李公僻处一隅,有士如此,使吾得之,傅虎以翼也!”顾其从事敬翔曰:“善为我答之。”及翔所答,书辞不工,而袭吉之书,多传于世。袭吉为人恬淡,以文辞自娱,天祐三年卒。以卢汝弼代为副使。


汝弼工书画,而文辞不及袭吉。其父简求为河东节度使,为唐名家,故汝弼亦多知唐故事。晋王薨,庄宗嗣为晋王,承制封拜官爵皆出汝弼。十八年,卒。


庄宗即位,赠袭吉礼部尚书、汝弼兵部尚书。


张宪


张宪,字允中,晋阳人也。为人沈静寡欲,少好学,能鼓琴饮酒。庄宗素知其文辞,以为天雄军节度使掌书记。庄宗即位,拜工部侍郎、租庸使,迁刑部侍郎、判吏部铨、东都副留守。宪精于吏事,甚有能政。


庄宗幸东都,定州王都来朝,庄宗命宪治鞠场,与都击鞠。初,庄宗建号于东都,以鞠场为即位坛,于是宪言:“即位坛,王者所以兴也。汉鄗南、魏繁阳坛,至今皆在,不可毁。”乃别治宫西为鞠场,场未成,庄宗怒,命两虞候亟毁坛以为场。宪退而叹曰:“此不祥之兆也!”


初,明宗北伐契丹,取魏铠仗以给军,有细铠五百,宪遂给之而不以闻。庄宗至魏,大怒,责宪驰自取之,左右谏之乃止。又问宪库钱几何。宪上库簿有钱三万缗,庄宗益怒,谓其嬖伶史彦琼曰:“我与群臣饮博,须钱十余万,而宪以故纸给我。我未渡河时,库钱常百万缗,今复何在?”彦琼为宪解之乃已。


郭崇韬伐蜀,荐宪可任为相,而宦官、伶人不欲宪在朝廷,枢密承旨段徊曰:“宰相在天子面前,事有非是,尚可改作,一方之任,苟非其人,则为患不细。宪材诚可用,不如任以一方。”乃以为太原尹、北京留守。


赵在礼作乱,宪家在魏州,在礼善待其家,遣人以书招宪,宪斩其使,不发其书而上之。庄宗遇弑,明宗入京师,太原犹未知,而永王存霸奔于太原。左右告宪曰:“今魏兵南向,主上存亡未可知,存霸之来无诏书,而所乘马断其鞦,岂非战败者乎!宜拘之以俟命。”宪曰:“吾本书生,无尺寸之功,而人主遇我甚厚,岂有怀二心以幸变,第可与之俱死尔!”宪从事张昭远教宪奉表明宗以劝进,宪涕泣拒之。已而存霸削发,见北京巡检符彦超,愿为僧以求生,彦超麾下兵大噪,杀存霸。宪出奔沂州,亦见杀。


呜呼!予于死节之士,得三人而失三人焉。巩廷美、杨温之死,予既已哀之。至于张宪之事,尤为之痛惜也。予于旧史考宪事实,而永王存霸、符彦超与宪传所书始末皆不同,莫得而考正。盖方其变故仓卒之时。传者失之尔。然要其大节,亦可以见也,宪之志诚可谓忠矣。当其不顾其家,绝在礼而斩其使,涕泣以拒昭远之说,其志甚明。至其欲与存霸俱死,及存霸被杀,反弃太原而出奔,然犹不知其心果欲何为也。而旧史书宪坐弃城而赐死,予亦以为不然。予之于宪固欲成其美志,而要在宪失其官守而其死不明,故不得列于死节也。


萧希甫


萧希甫,宋州人也。为人有机辩,多矫激,少举进士,为梁开封尹袁象先掌书记。象先为青州节度使,以希甫为巡官。希甫不乐,乃弃其母妻,变姓名,亡之镇州,自称青州掌书记,谒赵王王镕。镕以希甫为参军,尤不乐,居岁余,又亡之易州,削发为僧,居百丈山。庄宗将建国于魏,置百官,求天下隐逸之士,幽州李绍宏荐希甫为魏州推官。


庄宗即帝位,欲以知制诰,有诏定内宴仪,问希甫:“枢密使得坐否?”希甫以为不可。枢密使张居翰闻之怒,谓希甫曰:“老夫历事三朝天子,见内宴数百,子本田舍兒,安知宫禁事?”希甫不能对。由是宦官用事者皆切齿。宰相豆卢革等希宦官旨,共排斥之,以为驾部郎中,希甫失志,尤怏怏。


庄宗灭梁,遣希甫宣慰青齐,希甫始知其母已死,而妻袁氏亦改嫁矣。希甫乃发哀服丧,居于魏州,人有引汉李陵书以讥之曰:“老母终堂,生妻去室。”时皆传以为笑。


明宗即位,召为谏议大夫。是时,复置匦函,以希甫为使,希甫建言:“自兵乱相乘,王纲大坏,侵欺凌夺,有力者胜。凡略人之妻女,占人之田宅,奸脏之吏,刑狱之冤者,何可胜纪?而匦函一出,投诉必多,至于功臣贵戚,有不得绳之以法者。”乃自天成元年四月二十八日昧爽已前,大辟已上,皆赦除之,然后出匦函以示众。初,明宗欲以希甫为谏议大夫,豆卢革、韦说颇沮难之。其后革、说为安重诲所恶,希甫希旨,诬奏:“革纵田客杀人,而说与邻人争井,井有宝货。”有司推劾,井中惟破釜而已,革、说终皆贬死。明宗赐希甫帛百匹、粟麦三百石,拜左散骑常侍。


希甫性褊而躁进,尝遣人夜叩宫门上变,言河堰牙官李筠告本军谋反,诘旦,追问无状,斩筠,军士诣安重诲求希甫啖之。是时,明宗将有事于南郊,前斋一日,群臣习仪于殿廷,宰相冯道、赵凤,河南尹秦王从荣,枢密使安重诲候班于月华门外。希甫与两省班先入,道等坐廓下不起,既出,希甫召堂头直省朝堂驱使官,责问宰相、枢密见两省官何得不起,因大诟詈。是夜,托疾还第。月余,坐告李筠事动摇军众,贬岚州司户参军,卒于贬所。


刘赞


刘赞,魏州人也。父玭为县令,赞始就学,衣以青布衫襦,每食则玭自肉食,而别以蔬食食赞于床下,谓之曰:“肉食,君之禄也,尔欲之,则勤学问以干禄;吾肉非尔之食也。”由是赞益力学,举进士,为罗绍威判官,去为租庸使赵岩巡官,又为孔谦盐铁判官。明宗时,累迁中书舍人、御史中丞、刑部侍郎。守官以法,权豪不可干以私。


是时,秦王从荣握兵而骄,多过失,言事者请置师傅以辅道之。大臣畏王,不敢决其事,因请王得自择,秦王即请赞,乃拜赞秘书监,为秦王傅。赞泣曰:“祸将至矣!”秦王所请王府元帅官属十余人,类多浮薄倾险之徒,日献谀谄以骄王,独赞从容讽谏,率以正道。秦王尝命宾客作文于坐中,赞自以师傅,耻与群小比伍,虽操笔勉强,有不悦之色。秦王恶之,后戒左右赞来不得通,赞亦不往,月一至府而已,退则杜门不交人事。


已而秦王果败死,唐大臣议王属官当坐者,冯道曰:“元帅判官任赞与秦王非素好,而在职不逾月,詹事王居敏及刘赞皆以正直为王所恶,河南府判官司徒诩病告家居久,皆宜不与其谋。而谘议参军高辇与王最厚,辇法当死,其余可次第原减。”硃弘昭曰:“诸公不知其意尔,使秦王得入光政门,当待赞等如何?吾徒复有家族邪!且法有首从,今秦王夫妇男女皆死,而赞等止其一身幸矣!”道等难之。而冯赟亦争不可,赞等乃免死。于是论高辇死,而任赞等十七人皆长流。


初,赞闻秦王败,即白衣驾驴以俟,人有告赞夺官而已,赞曰:“岂有天子冢嗣见杀,而宾僚夺官者乎,不死幸矣!”已而赞长流岚州百姓。清泰二年,诏归田里,行至石会关,病卒。


何瓚


何瓚,闽人也,唐末举进士及第。庄宗为太原节度使,辟为判官。庄宗每出征伐,留张承业守太原,承业卒,瓚代知留守事。瓚为人明敏,通于吏事,外若疏简而内颇周密。庄宗建大号于鄴都,拜瓚谏议大夫,瓚虑庄宗事不成,求留守北京。瓚与明宗有旧,明宗即位,召还,见于内殿,劳问久之,已而以瓚为西川节度副使。是时,孟知祥已有二志,方以副使赵季良为心腹,闻瓚代之,亟奏留季良,遂改瓚行军司马。瓚耻于自辞,不得已而往,明宗赐予甚厚。初,知祥在北京为马步军都虞候,而瓚留守太原,知祥以军礼事瓚,瓚常绳以法,知祥初不乐,及瓚为司马,犹勉待之甚厚。知祥反,罢瓚司马,置之私第,瓚饮恨而卒。


译文:


豆卢革,父亲豆卢瓒,唐舒州刺史。


豆卢为世代名族,唐末天下大乱,豆卢革迁家避祸来到中山,唐灭亡后,任王处直的掌书记。


唐庄宗在魏州时,拟议建立唐国,而过去的唐公卿士大夫家族遭逢战乱丧亡殆尽,因豆卢革是名门之后,召为行台左丞相。


唐庄宗即位,拜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豆卢革虽然是唐的名门望族,但不学无术,任命官吏,多不合规矩,常常被尚书郎萧希甫驳斥纠正,豆卢革对这事很恼火。


唐庄宗消灭梁后,豆卢革于是推荐韦说任相。


韦说,唐末任殿中侍御史,因罪眨官南海,后来在梁任礼部侍郎。


豆卢革因韦说熟悉前朝旧事,因此推蔫他辅佐自己,而韦说也不学无术,只是以门第自负这时,唐庄宗在宫内怕刘皇后,在外受宦官、伶人的蛊惑,郭崇韬虽然对国家竭尽忠诚,但也不学无术,豆卢革、韦说随人俯仰,默默无所作为,只是附和郭崇韬罢了。


唐、梁交替换代的时候,做官的人遭逢战乱逃亡,而吏部铨选官吏的文件不齐备,于是借机谋取私利,以至于出现私自出卖告敕,随便改变辈分,而季父、母舅反而拜侄、甥的情况,郭崇韬请求依法论处。


这时唐刚刚消灭梁,朝廷的规章制度还没有建立,议事的人认为应当逐渐革除弊端,而郭崇韬痛恨恶人太厉害,办事很果断,韦说、豆卢革心中明白这样做不行,却不能提出什么好建议。


这年冬,候选的官吏昊延皓涂改已经死去的叔叔的任命状做官,事情败露后,昊延皓和铨选官吏的尹玫都因罪被处死,尚书左丞兼吏部铨崔沂等人都被贬官,韦说、豆卢革到合门等待治罪。


从此一律按新的法律处理事情,往往因非法随意委派官吏而倒毙他乡、在道路上悲号哭泣的人,数不胜敷。


到郭崇韬死后,韦说于是让门人上书为他的事喊冤,而议事的人还是认为他有罪。


这年,大水成灾,四面八方都连续发生地震,流亡的百姓饿死的有几万人,士兵和他们的妻子儿女都采野谷子来吃。


唐庄宗天天以此责问三司使孔谦,孔谦不知所措。


枢密院小官段徊说:“我曾见前朝旧例,国家有大灾难,那么天子就用红色书札责问宰相。


水灾和干旱,归宰相管。”唐庄宗于是命令学士起草诏书,亲手书写,用来责问豆卢革、韦说。


豆卢革、韦说不能回答,只是说:“陛下的威仪恩德流布四面八方,如今西面的军队攻破蜀,得到的珍宝价值亿万,可以用来赏给军队。


至于水灾干旱,是老天常要发生的事情,不值得忧虑。”垒虐革自从任宰相以来,碰上天下多灾多难,而正吃丹砂炼气以求长生不老,曾吐血几天,几乎死去。


豆卢革、韦说二人各自都任他们的儿子做拾遣,父子同在一个省,人们认为木对,于是改任别的官职,因而豆卢革任韦说的儿子为弘文馆学士,韦说任豆卢革的儿子为集贤院学士。


唐庄宗死,豆卢革任山陵使,唐庄宗被拊祭在宗庙后,豆卢革按照旧例应当外出任职,于是回到家中,几天都没有得到任命,而他的朋友宾客们催他上朝。


枢密使安重诲在朝廷上骂他说:“山陵使的官名还在,不等到另外任命,就迫不及待到新的朝廷来,认为我是武臣好欺骗吗!”谏官迎合安重诲的意旨,上疏诬告豆卢革放纵田客杀人,韦说因和邻居争夺水井有罪,于是都被罢官。


豆卢革被贬为辰州刺史,韦说被贬为淑州刺史,一路上用驿马遣送。


宰相郑珏、任圜三次上书,请求不要继续加罪,没有回答。


豆卢革又因请求俸禄私财归自己,韦说卖官给候选的官吏,责授豆卢革为费州司户参军,韦说为夷州司户参军,都在编制外安置待遇同正式编制。


不久放逐豆卢革到陵州,韦说到合州,均为长期流放百姓。


当初,韦说曾因罪流放到南海,受到赦免,回来住在江陵,和高季兴成为知己,到担任宰相后,常常写信送钱慰问他。


唐军讨伐蜀,高季兴请求率兵进三峡,唐庄宗同意了,派高季兴自己攻取夔、忠、万、归、峡等州作为他的属郡。


到攻破蜀时,高季兴没有战功,而唐派别的将领攻取了这五个州。


唐明宗刚即位,高季兴多次请求这五个州归他管,说是先帝同意了的,朝廷迫不得已就把这五个州划归他了。


到豆卢革、韦说再次被贬官时,于是拿这件事归罪他们二人。


天成二年夏,诏令陵、合二州刺史监督他们二人自杀。


豆卢革的儿子豆卢升,韦说的儿子韦涛,都做官到尚书郎,因他们父亲的罪被罢废。


到晋天福初年,韦涛任尚书膳部员外郎,死。


卢程,不知道他的祖先是什么人。


唐昭宗时,卢程考中进士,任盐铁出使巡官。


唐灭亡后,在燕、赵一带逃难,改变服饰做了道士,在诸侯之间游荡。


豆卢革任王处直的判官,卢汝弼任河东节度副使,二人都是过去唐的名门望族,和卢程的门第相当,因而一起推荐他任河东节度推官。


唐庄宗曾召卢程起草文书,卢程推辞说不会写。


后来在胡柳打仗,掌书记王缄职死沙场,唐庄宗回师驻扎在太原,摆酒宴对监军张承业说:“我用一杯酒在酒席上召一个书记。”于是举起酒杯向巡官冯道祝酒。


卢程的官位在冯道之上,因为曾经推辞说不会写,因此没有任用他,而改任卢程为支使。


卢程十分遣憾地说:“用人不依照门第高低而先用乡巴佬吗!”唐庄宗登位后,拟议选任宰相,而卢汝弼、苏循已经死了,依次节度判官卢质应当拜为宰相,而卢质不喜欢承担事务,于是有人说豆卢革和卢程都是过去唐时的名门望族,可以任为宰相,唐庄宗任卢程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这时,朝廷刚刚建立,百废待兴,卢程、豆卢革接受任命那天,轿子引路随行,在路上喧板。


唐庄宗听到声音后询问手下人,回答说:“宰相的轿子进宫门了。”唐庄宗登上楼看,笑着说:“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似是而非。”卢程带着皇太后的封册,从魏州到太原,上下于高山险地,所到州县,驱使壮丁为他们做事,官吏们迎候拜见,卢程坐在轿子上神态自若,稍稍不顺他的意,一定要加以鞭打羞辱。


有人向卢程借驴夫,卢程下柬帖令兴唐府派驴夫,兴唐府的官吏说没有先例,卢程发怒鞭打官吏的背。


少尹任圜,是唐庄宗的姐夫,到卢程那里说不能这样。


卢程头戴华阳巾,穿着鹤羽大衣,靠着几案处理辜情,盯着任圜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依仗老婆家的势力!宰相向州县取东西,有什么不行!”任圜没有答话离去,晚上飞马赶到博州进见唐庄宗。


唐庄宗大怒,对郭崇韬说:“我误把这个傻东西当成宰相,怎敢羞辱我的九卿!”迫令卢程自杀,郭崇韬也想杀掉他,幸亏卢质奋力解救,于是罢为右庶子。


唐庄宗进入洛阳,卢程在路上从马上摔下来,中风而死,赠礼部尚书。


任圜,京兆三原人。


为人聪明机敏,能言菩辩,见过他的人喜欢他的容貌举止,到听到他纵横自如地谈论问题后,都更加受到震动。


李嗣昭任昭义节度使,征召任圜任观察支使。


梁军修筑夹城包围潞州,过了一年晋王死去,营救潞州的晋兵都散去。


李嗣昭很危急,向任圜询问是去还是留,任圜劝说李嗣昭坚守等待,不能有二心。


不久唐庄宗攻破梁的夹城,听说任圜焉李嗣昭策划坚守的计谋,十分赞赏他,从此更加出名。


后来李嗣昭和唐庄宗发生矛盾,任圜多次奉命在他们之间来往,分辩消除谗言陷害,李嗣昭最终免受灾祸,是任圜的功劳。


李嗣昭跟随唐庄宗在胡柳打仗,击败梁军,任圜功劳不小,唐庄宗慰劳他说:“儒生也伤身体吗?仁人的勇敢,多么壮烈啊!”张文礼杀死王镕,唐庄宗派李嗣昭讨伐他。


李嗣昭阵亡,任圜代替他统率军队,号令严明。


不久张文礼的儿子张处球等关闭城门坚守,不能攻克,任圜多次以祸福利害晓谕镇州人,镇州人相信了他。


任圜曾率兵到城下,张处球登上城楼呼叫任圜说:“城中的军队粮食都快完了,而又抵抗朝廷军队很久,如果自己在头上涂泥归顺朝廷,又怕无法承担责任,希望你哀怜我们,为我们指明活路。”任圜告诉他说:“拿你的父亲来说,固然难以宽恕,但罪罚不殃及后代,你可从轻处理。


至于你拒守一年多,杀伤我的大将,一时窘困无路,纔表露诚意,就此看来,你也难免受到惩罚。


但坐而待毙,哪里比得上低头伏罪?”张处球哭泣着说:“你的话对啊!”于是派遣儿子送状子求降,人们都称赞任圜的话不骗人。


不久别的将领攻破镇州,张处球虽然被杀,但镇州的官吏百姓因曾求降,因此得以保全家族的人很多。


后来以镇州为北京,拜任圜为工部尚书,兼真定尹、北京副留守代理留守事,当政有惠爱之心。


第二年,郭崇韬兼领成德军节度使,改任圜任行军司马,仍知真定府事。


任圜和郭崇韬素来相处裉好,又任他的行军司马,郭崇韬因而把镇州的事情交托给他,而任圜做事多有违背郭崇韬的地方。


当初,任圜的推官张彭为人阴险贪婪,任圜役能觉察,对他很信任,常常被他出卖。


到郭崇韬统管镇州时,张彭为任圜出谋隐瞒官署的钱财。


唐庄宗派宦官挑选过去趟王时的官女一百多人,其中有一个姓许的特别有姿色,张彭贿赂看管宫女的人把她藏起来。


后来事情败露,召张彭到京师,准备将他治罪,张彭害怕,把以前隐藏官府钱财的账本全部献给郭崇韬,郭崇韬很感谢张彭,没有杀他,因此和任圜产生矛盾。


同光三年,任圜罢行军司马任,暂时署理工部尚书。


魏王李继岌和郭崇韬讨伐蜀,怕任圜在背后攻击自己,于是召任圜参与魏王军事。


蜀被消灭后,表奏任圜为黔南节度使,任圜恳切推辞不赴任。


李继岌杀死郭崇韬,让任圜代替统率他的军队凯旋。


康延孝反叛,李继岌派任圜率三千人,会合董璋、孟知祥等人的军队,在漠州打败康延孝,而魏王先到渭南,自杀身亡,任圜统率他的全部军队向东去。


唐明宗嘉奖他的功劳,拜任圜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判三司。


这时,唐明宗刚刚杀掉孔谦,任圜召选有才能的人,压制投机取巧的人,公私富足,天下安逋。


这年秋,韦说、豆卢革罢宰相任,任圜和安重诲、郑珏、孔循等人拟议选择适合做宰相的人,任圜的意见是让李琪做宰相,而郑珏、孔循素来不想李琪做宰相,对安重诲说:“李琪不是没有文臣的才艺,只是不廉洁罢了!宰相,正直而有器度的人纔足以胜任,太常卿崔协可以。”安重诲认为对。


有一天,唐明宗询问谁能担任宰相,安重诲就以崔协回答。


任圜上前争执说:“安重诲不了解朝廷中的人,被人出卖了。


天下人都知道崔协不识字,而空有一副好仪表,号称‘没宇碑’。


我因陛下误加提拔,没有功劳侥幸升官,像我这个不知书达理的人,拿我一个人取笑就够了,宰相的位置有几个,难道能够容忍再增加笑柄吗?”唐明宗说:“宰相这个要职,你们再认真考虑。


但我在藩镇时,认识易州刺史章肃,人们说韦肃出身名门,况且待我很好,安在这个职位行吗?或许韦肃不行,那么冯书记是前朝的判官,被人称为长者,可以做宰相了!”冯书记,就是冯道。


议论没有结果,安重诲等人退下在中兴殿廊下休息,孔循不作揖,拂衣而去,边走边骂说:“天下大事一是任圜说了算,二还是任圜说了算,任圜究竟是什么人!”任圜对安重诲说:“李琪的才艺,可以胜过同辈一百人,而说坏话的人巧言败坏他的名声,妒忌毁害他的才能,如果不用李琪而任崔协焉相,那就像舍弃苏合丸而取蜣螂丸了。”安重诲发笑而又忍住了。


但安重诲最终认为孔循的话可信,过了一个多月,崔协和冯道都被拜为宰相。


崔协任相多年,人们常常讥笑他的所作所为,而任圜和安重诲从崔协的事开始就相互仇视。


过去使臣出使四方,都由户部供给凭信,安重诲上奏请求由宫中发凭信,任圜用旧例和他争执,没有结果,于是和安重诲在皇帝面前争论,任圜声色俱厉。


唐明宗罢朝后,后宫嫔妃上前问道:“和安重诲争执的是谁?”唐明宗回答说:“是宰相。”宫女上奏说:“我在长安时,看见宰相奏请事情,不曾像他那样,大概是轻视你皇帝罢了!”唐明宗因此不高兴,而发给使臣的凭信最终还是由宫中发出,任圜更加气愤沮丧。


安重诲曾拜访任圜,任圜让他的家妓出来,擅长唱歌而又有姿色,安重诲想要,任圜不给,因此二人更加相互仇视。


任圜立即请求罢官,因而罢为太子少保。


任圜觉得不能保全自己,于是请求辞官,退居在磁州。


朱守殷在汴州反叛,安重诲诬告任圜和朱守殷合谋,派人伪造诏书杀他。


任圜接到诏命后很平静,招聚族人畅饮后死去。


唐明宗知道后不加追问,为此下诏书:因任圜和朱守殷通信有怨恨责备的话而治罪。


唐愍帝即位,赠任圜太傅。


趟凤,幽州人,年轻时以儒学出名。


燕王刘守光时,在燕人脸上刻字涂墨作记号让他们当兵,趟凤畏惧,于是剃去头发做和尚,依附燕王的弟弟刘守奇藏起来。


刘守奇逃奔梁,梁任刘守奇为博州刺史,赵凤做他的判官。


刘守奇死后,赵凤离开任郓州节度判官。


晋攻取郓州,唐庄宗听说遇赵凤的名声,得到他很高兴,任为扈銮学士。


唐庄宗即位。


拜赵凤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


唐庄宗和刘皇后到河南尹张全义家,酒酣耳热,命皇后拜张全义为父亲。


第二天,派宦官让学士写笺给张全义,像对父亲般对待他,赵凤上书极力主张不能这样。


张全义的养子郝继孙犯法当死,宦官、伶人希望得到他的钱财,坚决请求登记没收,赵凤又上书说:“郝继孙是张全义的养子,不应有另外登记在册的财产,就法律上看他的罪还不到应登记没收财产的程度,执法的人贪财,不能够给天下作榜样。”这时,皇后和众多小人当权,赵凤的话都没有被采纳。


唐明宗是个武臣出身的君主,不熟悉文字,各地的章奏,常常让安重诲读给他听。


安重诲也是个不读书的人,读章奏常常不合皇帝的意旨。


孔循让安重诲找儒生带在身边,但他们两人都不知道唐的旧例,于是设置端明殿学士,让冯道和赵凤担任。


赵凤喜欢说直话而性格刚强,素来和任圜相处很好,自从任圜任宰相后,多次推荐提拔他。


当初,端明殿学士班位在翰林学士之下,而署衔又署在官名下。


第二年,赵凤升任礼部侍郎,于是有人暗示任圜把学士署衔提升到官名上,又下诏令班位在翰林学士之上。


任圜被安重诲杀害,而诬告他谋反。


适时,安重诲正当权,即使唐明宗也不能责问他,惟独赵凤大哭呼叫安重诲说:“任圜是天下的义士,难道会谋反!而你杀了他,拿什么向天下人解释?”安重诲羞愧不能回答。


巫师周玄豹用相法预言人间的事很多都说准了,唐庄宗特别相信他,任他为北京巡官。


唐明宗任内衙指挥使时,安重诲想试探一下周玄豹,于是让另一个人和唐明宗换了衣服穿,而让唐明宗坐在下座,召周玄豹来看相,周玄豹说:“内衙,是重要的将领,这个人不能够担当。”于是指着在下座的唐明宗说:“这个人可以!”于是为唐明宗说,他以后将显贵至极。


唐明宗即位后,想起周玄豹觉得他很神奇,准备召他到京师,赵凤劝阻说:“喜好和憎恶是皇上应当谨慎的。


现在陛下把他的巫术看得很神奇而召他到京师,那么全国的人,都会忙于吉凶祸福这类说法,相互迷惑,为害不小。”唐明宗于是不再召周玄豹。


朱守殷反叛,唐明宗到汴州,朱守殷被杀后,又下诏去邺都。


这时,随行护驾的各军正从河南迁家到汴州,不愿北行,军中因此很喧扰。


而定州王都认为天子到汴州诛杀朱守殷,又到邺都是算计自己,于是疑虑不安。


宰相率领百官到合门,请求停止去邺都,唐明宗不听,人们很害怕,臣子们不再敢说话。


趟凤亲笔上疏责问安重诲,话说得很直切,安重诲以此上奏,于是去邺都的事作罢。


有一个和尚游历西域后,得到佛牙来进献。


唐明宗拿给大臣们看。


赵凤说:“据说水火都不能损伤佛牙,请求检验这个佛牙的真假。”于是用斧头砍佛牙,佛牙应声而碎。


这时,宫中施舍的物品已达敷千件之多,由于趟凤砸碎佛牙纔停止施舍。


天成四年夏,拜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秘书少监于矫,自从唐庄宗时和趟凤都任翰林学士,而于娇也敢于直言揭短,和赵凤素来很友好。


到赵凤颢贵后,而于娇长久不得升官,自认为才能名声在赵凤之上而受不到重用,因而和萧希甫一起多次抨击时政,特别毁谤非议趟凤,赵凤对他心怀不满,没有找到机会发泄。


而于娇和邻居争夺水井,为安重诲所不满,趟凤就把于娇降职为秘书少监。


于娇于是喝醉了酒去见趟凤,趟凤知道他一定不恭敬,就推托说正在洗头,于娇辱骂当班的官吏,又在随从当班的屋子里小便后离去。


省吏告诉赵凤,于崎在客舍小便,而且辱骂赵凤。


赵凤把这事上奏,唐明宗下诏削夺于娇的官爵,长期流放武州作老百姓,又流放到振武,天下人都觉得他冤枉。


后来安重诲被边彦温等人诬告发动兵变,唐明宗召边彦温等人到朝廷责问,都伏罪承认自己欺诈,立即杀掉了他们。


几天后,赵凤在中兴殿上奏事情,说:“我听说有诬告安重诲的坏人。”唐明宗说:“这是小事,我已经处理了,你可以不过问了”趟凤说:“我听说的事情,关系国家利害,陛下不能认为无关紧要。”于是指着殿屋说:“这个殿之所以尊严宏伟,是由于有栋梁柱石的支撑,如果折断一根栋梁,去掉一块柱石,就会垮掉。


大臣,是国家的栋梁柱石,况且安重诲出身微贱,经历了艰难危险,纔使陛下成为中兴的君主,怎么能让坏人动摇他呢!”唐明宗改变脸色道歉说:“你说得对啊。”于是将边彦温等三家灭族。


后来安重诲获罪,臣子们没有敢说话的,只有赵凤多次说安重诲竭尽忠诚。


唐明宗认为趟凤是同党,罢他焉安国军节度使。


赵凤把在任上所得俸禄,全部用来分给将校宾客们。


唐废帝登位,召为太子太保。


因脚病住在家中,病得严重,自己用蓍草占卜,扔下蓍草叹息说:“我家世代没有活遇五十岁的人,又都很贫穷低贱,我现在年龄超过五十而且富贵,还有什么要求呢!”李袭吉,父亲李图,洛阳人,有人说是唐代宰相李林甫的后代。


干符年间,李袭吉考中进士,任河中节度使李都的榷盐判官。


后来离开李都到晋,晋王任他为榆次令,于是任为掌书记。


李袭吉博学,知道很多唐代的旧事。


升任节度副使,官做到谏议大夫。


晋王和梁有矛盾,交战多年,后来晋王多次处境艰难,想和梁相互和好,让李袭吉写信向梁说明,文辞十分清晰明丽。


梁太祖让人读信,读到“毒手尊拳,交相于暮夜,金戈铁马,蹂践于明时”时,感叹说:“李公处在偏僻的一角,有像这样的士人,如果我得到了,就如虎添翼了!”回头望着他的随从敬翔说:“好好替我写信答复。”敬翔的回信,书法和言辞都不好,而李袭吉的书信,很多在世上流传。


李袭吉为人恬静淡泊,以写文章自乐。


天佑三年死。


以卢汝弼代任副使。


卢汝弼擅长书画,但文章赶不上李袭吉。


他的父亲卢简求任河东节度使,是唐的名门,因此卢汝弼也知道很多唐的旧事。


晋王死,唐庄宗继任晋王,秉承皇帝意旨封拜官爵等事都出自卢汝弼。


十八年,死。


唐庄宗即位,赠李袭吉为礼部尚书、卢汝弼为兵部尚书。


张宪字允中,晋阳人。


为人沉静少欲,年轾时好学,会弹琴饮酒。


唐庄宗素来知道他的文章写得好,任他为天雄军节度使掌书记。


唐庄宗即位,拜为工部侍郎、租庸使,转任刑部侍郎、兼吏部铨、束都副留守。


张宪精通为官之道,很有政绩。


唐庄宗到束都,定州王都前来朝见,唐庄宗命令张宪修整击球场,和王都击球。


当初,唐庄宗在东都建立国号,把击球场作为即位坛,因此张宪说:“即位坛,是称王的人兴起的地方。


汉的鄗南、魏的繁阳坛,到现在都还在,不能毁掉。”于是另外在宫廷西面修建擎球场,擎球场还没修好,唐庄宗发怒,命令两个虞候赶快毁掉即位坛作为击球场。


张宪退下叹息说:“这是不祥之兆啊!”当初,唐明宗北伐契丹,取来魏的镗甲兵器供给军队,其中有细镗甲五百副,张宪供给军队而设有上奏。


唐庄宗到魏,大怒,责令张宪飞马亲自取回来,手下的人劝阻后纔作罢。


又询问张宪钱库中的钱还有多少,张宪奉上钱库的账簿有钱三万缙,唐庄宗更加恼怒,对他宠信的伶官史彦琼说:“我和臣子们赌博,需要十多万钱,而张宪拿过去的账本骗我。


我役渡过黄河时,库钱常常有一百万缯,现在又到哪里去了呢?”史彦琼替张宪作了解释纔作罢。


郭崇韬讨伐蜀,推荐张宪可焉宰相,而宦官、伶人不愿张宪留在朝廷,枢密承旨段徊说:“宰相在天子身边,事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可以改变,一个地方的长官,如果任用的人不合适,那么厉害不小。


张宪的才能确实可以重用,不如把一个地方交给他管理。”于是任为太原尹、北京留守。


赵在礼作乱,张宪的家在魏州,趟在礼待他的家人很好,派人拿信招降张意,张意杀掉他的使臣役有拆开信看就交上去了。


唐庄宗被杀,唐明宗进入京师,太原的人还不知道,而永王李存霸逃奔到太原。


手下人告诉张宪说:“现在魏州的军队南去,皇上的存亡还不知道,李存霸来太原没有诏书,而他骑的马秋带都断了,难道不是被打败的吗!应把他抓起来等候命令。”张宪说:“我原是书生,没有一点功劳,而皇上待我很好,难道怀有二心希望发生变乱?只能和他同死罢了!”张宪的随从张昭远教张意向唐明宗上表劝他登皇帝位,张宪哭泣着拒绝了。


不久李存霸割掉头发,见北京巡检符彦超,愿意做和尚求生,符彦超的部下大声喧哗,杀死李存霸。


张宪出逃沂州,也被杀。


唉!我对于死于节操的士人,得到三个人而又失去三个人。


巩廷美、杨温的死,我已经为他们悲哀了。


至于张宪的事情,尤其为他感到悲痛惋惜。


我在旧史中考察张宪的事迹,而永王李存霸、符彦超和张宪的传记所载的事情首尾都不相同,没有人能够考证。


大概当仓猝问发生变故的时候,记载的人失传了。


但总括他一生的大节,也能够看出了。


张宪的质量确实可以叫做忠诚。


当他不顾家人,拒绝趟在礼招降而杀掉他的使者,哭泣着拒绝张昭远的劝说,他的志向是很明白的。


至于他想和李存霸同死,到李存霸被杀,反而放弃太原出逃,但还是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想做什么。


而旧史记载张宪因弃城出逃而被赐死,我也认为不是这样。


我对于张宪固然想成全他美好的志向,但因为他离开自己的职守而又死因不明,因此不能列在《死节传》中。


萧希甫,宋州人。


为人机智善辩,矫异偏激,年轻时考中进士,任梁开封尹袁象先的掌书记。


袁象先任青州节度使时,任萧希甫为巡官。


萧希甫不高兴,于是抛弃他的母亲妻子,改名换姓逃到镇州,自称为青州掌书记,拜见趟王王镕。


王镕任萧希甫为参军,他十分不高兴,遇了一年多,又逃到易州,削发为僧,住在百丈山。


庸庄宗准备在魏建国,设置各种官员,招求天下隐逸的士人,幽州李绍宏推荐萧希甫任魏州推官。


唐庄宗即位后,想任他为知制诰,下诏确定官内宴会的礼仪,询问萧希甫说:“枢密使能出席吗?”萧希甫认为不行。


枢密使张居翰听说后发怒,对萧希甫说:“我依次事奉过三朝天子,见过的内宴几百次,你原是个乡巴佬,哪里知道宫廷中的事?”萧希甫不能回答。


因此当权的宦官都切齿憎恨他。


宰相豆卢革等人迎合宦官的意旨,一起排挤他,任为驾部郎中,萧希甫不得志,特别怏怏不乐。


唐庄宗消灭梁,派萧希甫宣旨慰问青、齐二州,萧希甫纔知道他的母亲已死,而妻子袁氏也改嫁了。


萧希甫于是致哀服丧,住在魏州,有人引用汉代李陵的信来讽刺他说:“老母终堂,生妻去室。”当时都傅作笑话。


唐明宗即位,召任为谏议大夫。


这时,又设置检举箱,任萧希甫为使,萧希甫建议说:“自从战乱连绵不断,纲纪大坏,欺凌侵夺,有势力的人取胜。


大凡抢夺别人的妻子女儿,强占别人的田地房屋,贪官污吏,含冤受刑入狱的人,怎么能说得完。


而一旦设置检举箱,投诉的人必定很多,会控告到功臣贵戚,有不能够绳之以法的人。”于是从天成元年四月二十八日黎明算起,大辟罪以上的犯人,都赦免他们,这之后纔把检举箱展示给众人。


当初,唐明宗想任萧希甫为谏议大夫,豆卢革、韦说多方加以阻止。


后来豆卢革、韦说受到安重诲的嫌恶,萧希甫讨好安重诲,诬告上奏说:“豆卢革放纵田客杀人,而韦说和邻居争夺水井,井里有珍宝财物。”有关官吏追究其罪状,井中只有破锅罢了,豆卢革、韦说最终都贬官而死。


唐明宗赐给萧希甫一百匹丝绸、三百石粮食,拜为左散骑常侍。


萧希甫性格狭隘而急躁求进,曾派人在晚上敲开宫门报告兵变,称河堰牙官李筠报告他所在的军队谋反,次日早晨,追问没有这事,杀掉李筠,军士们到安重诲那裹要求交出萧希甫要吃了他。


这时,唐明宗准备在南郊祭祀,斋戒前一天,臣子们在殿廷上练习礼仪,宰相冯道、趟凤,河南尹秦王李从荣,枢密使安重诲在月华门外等候上朝,萧希甫和两省的官员先进入,冯道等人坐在廊下不起身,出来后,萧希甫召堂头直省朝堂驱使官,责问宰相、枢密使见到两省官员怎么能不起身,因而大肆辱骂。


这天晚上,称病回家。


一个多月后,因告李筠的事情动摇军心,贬为岚州司户参军,死在那里。


刘赞,魏州人。


父亲刘砒任县令,刘赞刚开始读书,穿着青布衫短袄,每次吃饭刘砒就自己吃肉,而另外拿菜食给刘赞在床下吃,对他说:“肉食,是君主给的俸禄,你想吃的话,就要勤奋读书谋求俸禄;我的肉食,不是你的食物。”从此刘赞更加努力学习,考中进士。


任罗绍威的判官,离开后又任租庸使赵岩的巡官,再任孔谦的盐铁判官。


唐明宗时,屡经升迁为中书舍人、御史中丞、刑部侍郎。


做官遵纪守法,权贵豪强不能在他那里谋求私利。


这时,秦王李从荣掌握重兵而骄横,有不少过失,议事的人请求设置师傅辅助引导他。


大臣们怕秦王,不敢决定这事,于是请求秦王自己选择师傅,秦王就请刘赞,于是拜刘赞为秘书监,任秦王傅。


刘赞哭泣着说:“灾祸要到了!”秦王所请的王府元帅官吏十多人,大多是轻浮浅薄、倾轧阴险的人,天天阿谀奉承让秦王变得骄横无理,只有刘赞从容自若地规劝讽谏,用正道来引导他。


秦王曾命令宾客们即席写文章,刘赞自以为是师傅,耻于和这群小人为伍,虽然勉强提笔,但显出不高兴的脸色。


秦王讨厌他,后来告诫手下人刘赞来了不得通报,刘赞也不去,每月去王府一次罢了,回来后就闭门不出,不和人交往。


不久秦王果然罪败而死,唐的大臣们议论秦王的下属官吏中应当因罪法办的人,冯道说:“元帅判官任赞和秦王不是一向要好,而任职不到一个月,詹事王居敏和刘赞都因正直而被秦王憎恶,河南府判官司徒翔称病住在家中很久了,都应当没有参与秦王的阴谋。


而咨议参军高辇和秦王相处最好,高辇依法应当处死,其余的人可以依次减免。”朱弘昭说:“各位不知道他的用意罢了,假知秦土得以进入光政门,会怎样对待刘赞等人呢?我们还有家人宗族吗!而且法律上有首恶与从犯之分,现在秦王夫妇儿女都死了,而刘赞等只处死他们本人就算幸运了!”冯道等人驳斥他。


而冯赍也坚持说不能杀,刘赞等人纔免于一死。


于是决定处死高辇,而任赞等十七人都被长期流放。


当初,刘赞听说秦王失败,就穿着白衣骑着驴候罪,有人告诉刘赞只是罢官罢了,刘赞说:“难道有天子的长子被杀,而宾客僚属只罢官的事吗,不死就很幸运了!”不久刘赞被长期流放为岚州百姓。


清泰二年,诏令回到家乡,走到石会关时,病死。


何瓒,闽人,唐末考中进土。


唐庄宗任太原节度使时,征召为判官。


唐庄宗每次出征,都留下张承业守太原,张承业死后,何瓒代替主持留守事。


何瓒为人聪明机敏,通晓为官之道,外表粗疏简慢而内心颇为周密。


唐庄宗在邺都建立国号,拜何瓒为谏议大大,何瓒担心唐庄宗不能成事,请求留守北京。


何瓒和唐明宗有故交,唐明宗即位,召他回来,在内殿接见他,慰劳他很久,不久任何瓒为西川节度副使。


这时,孟知祥已有二心,正把副使趟季良当作心腹,听说以何瓒代替赵季良,急忙上奏请求留下趟季良,于是改任何瓒为行军司马。


何瓒耻于自己为自己说话,迫不得已而赴任,唐明宗的赏赐十分丰厚。


当初,孟知祥在北京任马步军都虞候,而何瓒留守太原,孟知祥按军礼事奉何瓒,何瓒常常依熙法律来要求他,孟知祥开始不高兴,到何瓒任司马时,还是勉强对他很好。


孟知祥反叛后,罢免何瓒的司马职务,赦罪回家,何瓒含恨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