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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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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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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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162字

靖儿一直是把黄海叫“daddy”的,现在卓越来了,石燕正愁不知道该让靖儿叫他什么,但靖儿这个鬼机灵自己找了个称呼,叫卓越“papa”。靖儿似乎还记得卓越,知道这人就是以前他称为“爸爸”的人,所以没觉得陌生,只把“爸爸”换成了一个比较英语化的发音,就解决了一个在石燕看来无法解决的难题。


卓越信守诺言,一来就要去找工作,但石黄二人早就商量过了,建议他不要去打工,静下心来复习托福gre,争取尽快去读学位,那样才是长远之计。如果一来就去打工,也许能赚点钱,但永远不能解决身份问题,就永远不能在美国自立。


卓越没反对,很配合地开始复习。石燕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些日子,每天都看见卓越在看书,每天仍然是她做饭洗碗干家务,不同的是晚上她跟儿子睡在卧室里,而卓越睡在客厅。


第一个星期,黄海没好意思过来。第二个星期,她开车去黄海那边。她也不喜欢那个地方,虽然黄海有“自己的房间”,但其他房间和客厅里都住着男同胞,洗澡上厕所什么的都不方便。靖儿也不小了,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相当尴尬。


后来卓越主动提出帮忙带孩子,让她一个人去见黄海。她开始不放心,后来看他带孩子还带得挺好的,就是不会做饭,只要她把两个人吃的东西准备好,她回来时两父子就高高兴兴的。她每次出发之前,他都会从她那里接过孩子,然后说:“儿子,来跟papa玩,妈妈去看daddy。跟妈妈拜拜,妈妈开车小心!”搞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道,倒宁愿他对她怒目而视,或者骂她几句。


再后来黄海也买了车,就改成黄海开车过来看她。但黄海不肯住在她那里,说怕卓老师心里难受:“他现在住在你那里,靠你养活,心里肯定是有寄人篱下的感觉的,我这样‘欺’上门去,他嘴里不说,心里怎么会不难受?”


于是他们掩耳盗铃地到外面去幽会,地点选在高速公路边上一个小moel里,价格比较便宜。有时她也带上孩子去看daddy,节假日的时候黄海也会到她的住处,四个人过个节,但自从卓越来了,黄海就从来没在她家留宿过。


卓越复习了一段时间,很顺利地考了托福和gre,虽然不是那么出类拔萃,但在美国国内申请入学完全够了。她和黄海都希望他学个好找工作的专业,但他坚持要选政治为专业,说他只喜欢政治,让他搞别的他肯定都搞不好,于是他进了政治专业读博士。


刚开始他没拿到奖学金,只免了学费,所以还是住在她那里,后来他拿到奖学金了,就很自觉地找了个住的地方,搬了出去。


石黄二人以为好日子已经到来了,开始计划离婚再婚的事,哪知道乐极生悲,两个似乎已经“自立门户”的宝贝突然一下子卷土重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先是小付给黄海打电话,说她“实在受不了啦”,叫他去接她。高明也给黄海打电话,说他“实在受不了啦”,要把小付送回来还给黄海。石黄二人在电话里充当了一段时间的“婚姻爱情咨询专家”,劝东劝西,劝南劝北,打几下,摸几下,东方西方的理论都用上了,但终于回天无力,高明开车把小付送了回来,而且遵循“社来社去,队来队去”的原则,一直把小付送回了先前“取货”的地方:石燕的家。


石燕也懒得叫苦了,叫了也没用,可能她天生就是该伺候谁的,在国内是伺候卓越,出来后先是伺候小付,然后又是卓越,现在刚把卓越伺候得自立了,小付又回来了。她现在要求很低,只要被伺候的人不找碴,不挑剔,她也就认了,反正美国吃的东西不是很贵,多一口人她还能对付。


石燕开始有点担心小付会垮掉,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结果是这么令小付不满意,那不等于把小付这些年的精神支柱给抽掉了?如果小付精神上一垮,疯癫起来,那她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万幸的是,小付似乎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仍然像从前一样,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平静而幸福。跟高明在美国一起度过的这段时间,好像没给小付的童话世界留下什么痕迹,跟石燕讲起的时候,小付讲的都是出国前的高明,用的都是褒义词,偶尔讲到在美国这段日子,小付都是用frank来称呼,用的都是贬义词。小付心目中的高明,比这个frank就不知道高明多少倍了,总之就是frank给高明提鞋都不配。


现在是石燕坐庄,黄海开车过来拜见帮主,他们住客厅,小付住卧室,倒也相安无事。


但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卓越就神情沮丧地找上门来了,说他检查出患了脑瘤。他说其实从她这里搬出去之前就有了症状了,只是他不知道。那时他两乳突然膨大起来,***发痒,有时还有分泌物,他只说是自己返老还童,进入了第二青春期,再度开始发育,还暗自高兴来着呢,哪知道那就是脑子里长东西的征兆。后来他经常感觉头疼脑涨,以为是用功过度,没怎么在意。但最近头疼得恨不得杀人了,才去看医生,结果发现他脑子里长了肿瘤。


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太像三流里的情节了,但他有检查结果,绝对不是在撒谎,整个人看上去也的确不对劲,好像浮肿发胖了一样,他说是肿瘤压迫了脑子里什么地方的缘故。他坐在沙发上,靖儿依偎着他,一大一小两个卓越都那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那个画面叫她终生难忘。她不知道靖儿懂不懂脑瘤是什么,但靖儿好像先天就能感应他爸爸的情绪,爸爸喜,他也喜,爸爸忧,他也忧,连喜怒哀乐的表情都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模仿的,还是遗传的。


靖儿好像从小就特别敏感,特别看重亲情,总想把所有人都拢在一块,一旦有谁不在,靖儿就会无端地发愁,以为是他什么地方开罪了那位离去的人。卓越从国内来美之后,黄海不怎么出现了,靖儿就慌了,总是问daddy为什么不来了?是不是daddy不喜欢靖儿了?她跟孩子解释不清,只好带着靖儿去见黄海。后来卓越拿到奖学金搬出去了,靖儿又问papa怎么不来了,是不是papa不喜欢靖儿了?她只好叫卓越每星期都来看靖儿。


papa和daddy都在的日子,是靖儿最开心的日子,可能也在小朋友中间吹嘘过,大约又被孩子们传到了各自的家长那里。于是一个叫mike的同学告诉靖儿,说有两个爸爸的小孩,妈妈一定是个whore。靖儿回来问她是不是“whore”,她问明原因,气昏了头,跑那个孩子家去告状,结果被那孩子的父母给骂了回来。


靖儿见她委屈流泪,很阿q地安慰她说:“mommy,jacksaidiisokohavewofahers,adaddyandapapaihavewofahersbecausei’mabeerboyhanohers,righ(妈妈,杰克说过,可以有两个爸爸的,我有两个爸爸,是因为我比别的孩子更好,对吧)?”


她知道jack是靖儿自己给自己臆造出来的一个朋友,没人跟他玩的时候,他就跟jack玩,他把玩具分成两份,jack一份,他自己一份,他们俩有时各玩各的,有时一起玩,有时轮换着玩。她知道现在的孩子大多很孤独,所以她尽量争取多陪陪孩子。但孩子的世界里光有大人还是不行的,需要有小伙伴。她一直想给靖儿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好让他有个伴,但她学习很忙,离婚的事又一直没搞好,还有这个那个挤住在她那里,所以一直都没机会生。


现在靖儿这样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就比他爸爸这样望着她更叫她心痛欲裂,好像在哀求她救救papa一样。她强忍着泪水,安慰靖儿说:“papa没事,他只是需要休息,妈妈会照顾papa的——”


卓越还坚持上了几天课,但似乎真的跟人家说的那样,肿瘤什么的,就怕发现。没发现的时候,人还撑得住,一旦发现,马上就垮了。卓越也应了这句话,一检查出来就垮了。石燕跟黄海商量之后,黄海去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把小付接了过去,让卓越搬回了石燕家,便于照顾他。


做了一次手术之后,情况有所好转。但医生也把话说得很清楚,复发的可能性是很高的,一旦扩散,就没救了,要坚持化疗。


出院之后,卓越跟她商量:“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把我妈妈接到美国来玩一次,了却她的一个心愿,也了却我的一个心愿——”


她安慰他说:“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可怕,你现在情况不错——”


“但我知道这个‘不错’只是暂时的,我即便不马上死掉,样子也会越来越难看,人越来越胖,头发越掉越多,那时我就不好接她来玩了。燕儿,求求你,让我妈妈到这里来看我——们一家三口吧,她看到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得很幸福,她就放心了。以后我死了,请你不要把我的死讯告诉她,让她在我妹妹的照顾下安享晚年。你放心,我只让她在这里待一个月,就请你满足我这个要求吧——”


她想不出能有什么理由拒绝他这个请求,便含泪答应,他感激涕零地说:“燕儿,谢谢你!谢谢你!”搞得她大哭起来。


黄海当然是全力支持的,叫她一心一意地照顾卓老师,照顾乔阿姨,照顾靖儿,他会在那里安心等着她。


乔阿姨跟一个回国探亲的学生一起来到了美国,看样子恢复的还可以,除了嘴有点歪,左腿左手不那么好用之外,其他方面都还不错。


乔阿姨来了之后,一定要带靖儿睡觉,说孩子这么大了,什么都懂了,还跟父母睡在一起不好。靖儿也很乖巧,他几乎没见过奶奶,但跟奶奶也很亲,奶奶问他愿不愿意跟奶奶睡,他问明白了“愿意”是什么意思,马上就说:“愿意。”


石燕不好反对,决定装就要装得像一点,便跟卓越到卧室去睡。


第一个晚上,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但都没怎么睡着。第二个晚上,卓越伸手来搂她,她躲开了。第三个晚上,卓越又来搂她,还告诉她说:“我吃了这么些药,打了这么些针,早就不能—那个了,我只想在有生之年能再搂着你睡一觉—”


她没再推脱。他搂着她,很规矩,只是搂着,跟她讲他这些年来的生活和感受,讲他每次看见她出去会黄海时他的心里有多难过,讲他有多少个夜晚站在她卧室门外流泪,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上,回忆着他们的过去,自己解决。


他讲了一路,哭了一路;她听了一路,也哭了一路。


最后他问:“燕儿,为什么你不爱我?我到底有哪点做得不好?”


她不肯说,但他一定要她说,不然他死都死得不安心。她只好把自己那时的感受说了一下,他抱着她流泪,追问她:“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告诉我了,我都可以改正的呀!我做了那么多你不喜欢的事,还不都是为了留住你吗?我只不过不知道你要我怎样去爱你,但我是愿意像你喜欢的那样爱你的呀!你喜欢的那些,都不是什么难事,我都能做到,为什么你那时不告诉我你喜欢我怎么爱你呢?”


她本来想说“告诉了你,你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爱,那又有什么意思?”,她也想说“你到现在都没改,还是不认错,什么都怪在别人头上”,但她什么都没说,也许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不能容忍自己有错,所以一定要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不然他良心上就不安,她又何必在这种时刻纠缠谁是谁非呢?


她承认说:“是我的错,我那时告诉你就好了。”


他很欣慰:“现在告诉我也不迟,我还来得及在我的有生之年学会用你喜欢的方式去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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