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洞房花烛——隔壁(1)

作者:史济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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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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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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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184字

农谚云:吃过清明饭,天晴落雨要出畈。夏天将至,古镇城墙外的田野上到处是一簇簇忙碌的身影。人怠慢庄稼一季,庄稼怠慢人一年,这道理大家都懂。而且这几年生产大队粮食连年歉收,古镇的人们也一样在忍饥挨饿。眼下正是青黄不接之际,生计越发艰难。社员们便怀着教徒般虔诚的心莳弄着庄稼,祈望夏粮有个好收成,好让社员们多喝口稀粥,少得些浮肿病。


古镇第二小学的操场上,一群瘦弱的孩子正“一二一,一二一”地喊着口令,在老师的带领下出操。他们虽然衣衫不整、面有菜色,却个个精神抖擞,跑步做操秩序井然。这个班就是祝皎月所教的三年级。半年多磨合下来,她管理班级的手法很有了一套,班风大有好转。学生们喜欢上了老师,已对她心悦诚服。那个在前面领操的正是昔日的打架大王“歪头”。如今“歪头”、“烂坯”他们虽然依旧活泼好动,但不再故意捣乱,处处表现得很积极。皎月也适时地鼓励鼓励他们,给他们两颗甜枣尝尝,提拔“歪头”做了体育委员,让“烂坯”做了劳动委员。两人受宠若惊,感恩涕零。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两人便屁颠屁颠地行使起了班干部的职责,对后进同学严加督促,学校布置的诸如上街搞卫生、义务劳动等任务都不折不扣地完成。这让皎月省了不少心,班级的各项考核总是名列前茅。


暑假快到之际,爱芝对皎月说,文教局今年又要转正一批老师,她已填好了表格。皎月得此信息,就跑到翁校长那里询问。翁校长说确有此事,也为她争取到了填表的机会。他拿出一张表格让皎月填写。翁校长说:“小祝老师,你的工作非常出色,学校很满意,如果你能转正做个正式老师我们很欢迎。不过,转正的事复杂,条条框框很多,我们只能在鉴定时美言几句,别的就无能为力,看你的运气了。”皎月连声道谢,毕恭毕敬地填好表格递上。


皎月多么希望能够转正,神气活现地做一个正式的老师。她喜欢上了教书这个职业,跟孩子们在一起是开心愉快的,也能发挥她的特长。当上了正式老师,工作安稳,生活上虽不富裕但足以糊口。家里依然贫困潦倒,母亲为姐弟几个不致挨饿受冻日夜操劳,日子始终过得恓惶。作为长女,她多么希望能帮母亲一把,赚些钱来补贴家用。如果转正了那该多好,就如翻身农奴把歌唱,雪山啊霞光万丈,雄鹰啊展翅飞翔……自己生活有保障了,也能让弟妹们过得好些。她的心里对此充满了期望。


文教局对填表人员逐一进行考核,派人事干部到学校了解情况。从个人素质和本年度工作业绩看,皎月得分很高,翁校长和别的老师均对皎月作出了较好的评价。这些都是翁校长悄悄告诉她的,还说下午人事干部要找她谈话,叫她好好表现,把握机遇。


可是,下午跟人事干部谈过话后,皎月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人事干部问的都不涉及她本人,全是关于她父亲的事:你父亲为什么会评上右派?你如何评价父亲的所作所为?你父亲的错误思想对你有哪些影响?皎月一听,头脑里嗡嗡作响。完了完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最担心父亲的事会影响自己,偏偏就来了。她不知如何回答。为了诱人的教师职位,只好瞎扯几句,违心地说些划清界限之类的话。


说完后她鼓起勇气问:“我还有希望转正吗?”人事干部高深莫测地笑笑,模棱两可地说:“等消息吧。”


等吧。可干等着有点坐以待毙的样子,她心有不甘。能想什么法子呢?她写信把这事告诉了乔子康,他自然什么也帮不了。


有没有人能帮她一把?


几天后在爱芝家玩扑克,皎月又遇上了贺鹏飞。


打牌结束,鹏飞照例送皎月回家。他们默默地行走在静谧的小路上,一时无语。皎月心事重重地思忖着,到晒谷场时,放慢了脚步。


贺鹏飞跟在后面,借着夏夜满天星光偷偷盯着皎月看,恨不能眼睛中生出两只钩子。天气转暖了,身上衣着单薄,皎月的身体曲线清晰地显露了出来,凹凸有致,显得玲珑剔透,美轮美奂。他感叹造物主神奇之手,造出如此尤物呈现在了他的前面。


他痴迷地看着,见皎月慢下了脚步,便走上两步,亲昵地叫一声皎月。皎月只是低头不语。鹏飞试探性地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拨弄起她的头发。她默默地甩一甩头,荡开他的手。


贺鹏飞并不气馁,不屈不挠地靠拢她,伸手将她款款抱住。皎月又无声地把他推开。可鹏飞发现,她推他的力度软绵绵的,拒绝得有些拖泥带水,更没有翻脸骂他。他鼓起勇气,再次将她抱住,这回他用上了劲,任她如何挣扎就是不松手。她的挣扎渐渐减弱,直至完全安静下来,乖乖地伏在他的怀里。他吻了她的额头,又吻她的脸。当他吻住她的唇时,她还微微张了张嘴。他受到鼓励,动作变得大胆放肆。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游弋,从后面转向前面,伸进衣服捉住了她的一对小白兔。他的心因激动而砰砰直跳,呼吸因兴奋而变得急促,双手因紧张而微微发抖。今天真是鸿运当头吉星高照,梦寐以求的好事轻易就到手了,他喜出望外。他张牙舞爪手忙脚乱,感到奇怪的是,同样由细胞蛋白质组成的肌肤,为什么长在胸脯的那一垛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特别柔软特别富有弹性,接触它就能给人以最奇特的刺激。他整齐的头发散乱了,俊雅的脸颊扭曲了,端正的五官挪位了,变得像一头狰狞的狼。鹏飞蚂蟥般吸吮着,气喘吁吁、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心中的激动,像饿狼捕到了一只羔羊,真想一口吞入肚中。当他得意忘形,狼爪子蹂躏完上面又向纵深发展时,却被踩了急刹车。


皎月并没有迷糊,及时制止了他,说句别闹了,奋力将他推开。


鹏飞尚未从亢奋中清醒过来,嘴里不断重复着:“皎月,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皎月冷冷地说:“谁知道你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我的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我对你始终是一片真情。为了你,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皎月见他急着表达忠心,便顺水推舟,说:“我不需要你粉身碎骨,你真肯帮我,就为我办一件事。”


鹏飞夸口说:“行,行。说吧,难得你有求于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定办到。我是谁呀?我是镇上‘第一公子’!”


皎月说:“你别吹牛,这事有点难度。”


“究竟是什么事,让祝大小姐如此为难?”


皎月就把代课老师转正的事说了,托他想办法找点关系,让她能做个正式教师。


鹏飞一听,心凉了大半截,他知道这事的难度有多大。但嘴巴还装硬,说:“好的,我会去办的,你放心吧。”


皎月说:“那好,我等你的消息。你可不能辜负我啊。”说完转身独自走了。


贺鹏飞回到家里,心仍在激剧地跳动,脸孔还兴奋得发红。他还在为刚才那一幕激动不已,头脑里不断回忆着点点滴滴的快乐,像老牛反刍般再回味一会。但当他想到皎月的嘱托,想起皎月祈求的目光,他冷静了许多。这事凭他的力量无论如何办不了,只有他爸有这个能力。可他知道他爸是绝不会帮助皎月的,对祝家不落井下石已是万幸了。他不知道,当初要不是贺永昌从中阻挠,皎月早特招当老师了。但他既然已经夸下海口,总得有所行动。他想先从他妈那里探一下口风。


第二天,他懒洋洋地起床,端起他妈递给他的早餐吃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妈先说了:“鹏飞,你也不小了,该找对象了。”


“好啊。”鹏飞心里正想着皎月,以为妈妈也受到了感应,为他去提亲呢。


他妈说:“我早想问你了,你跟邮电局的接线员见过面了,也不说声喜欢不喜欢,到底怎么样呀?”


“你说那个人呀,嘴太大。俗话说,男人嘴大吃四方,女人嘴大吃家当,我不喜欢。”


“这你也信呀!”他妈说,“那你二姑介绍的医院的护士,总不错吧?”


“她呀,”贺鹏飞边吃饭边漫不经心地说,“眼睛太小,这样的人小心眼儿,不好侍候。再说医生护士大多有洁癖,除了他们自己,别人都是脏的,全世界都是细菌,不好相处。”


“你怎么跟老太婆似的,这许多讲究!这个也不喜欢那个也不喜欢,是不是还想着祝家大女儿啊?”


“没有没有。”鹏飞有些心虚,竭力否定着,“可是,妈,我们跟祝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呀?我为什么不能跟她交往?人家又没做错什么。”


“光凭成份不好就不许!”他妈严厉地说,“我告诉你,鹏飞,你绝不能跟祝皎月有任何来往,那会自毁前程。你爸的态度你也清楚,让你爸知道你跟她有瓜葛,看不打折你的腿!”


贺鹏飞一口饭含在嘴上咽不下去。他从小被他父亲揍过不知多少回,早打怕了,见到父亲就像老鼠见到猫。如果不想被父亲打,皎月托付的事提也不用提。除了父亲又没有别的人可求,怎么办,他又得食言而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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