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长征日记每天飞速地成熟(2)

作者:徐世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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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历史·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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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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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798字

总部徐:亲爱的妈咪:好想你们哦!哎,集体生活真的很苦,隔天行军40多公里,脚底下都会磨出好多的泡泡,晚上有时还会拉紧急集合,真的好累。来这里一个星期了,好想家,想妈妈的煎鸡蛋,想妈妈给我唱歌,那时觉得老妈老跑调,现在呢?每当睡觉的时候都会想起,感觉好好听哦!有时一个人在被窝里偷偷地哭。其实每一次哭过之后,都学会了坚强面对,每一次疼痛过后都学会了坦然。值得高兴的是我有一群好室友,她们与我患难与共,在她们的体贴中我懂得了,很多东西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或许现在想离开这里,到时候就不想走了呢,因为这里留下了我最深刻的回忆。我想有一天,我会对着天空大声地喊:“我是最幸福的孩子!”


三纵冯龙:爸爸妈妈,我在这里真的懂得了好多。你们对我的好,我在家十几年都不明白,但经过行军后我明白了。在家里你一年都不会懂的道理,在这里也许只要一天你就懂了。爸爸妈妈,我想你们,我爱你们。


三纵蔡:亲爱的父母亲:我们行军快20天了。一路上我的脚底磨了很多泡,泡破了继续长,长了继续走,走了又破……我终于体会到了徒步的艰难。我知道这不是偶然,是上天对我的磨难,对我的一次苦行的安排。我开始觉得这次三纵之旅变得合情合理,也开始慢慢觉得之前的虚幻之旅是多么的荒唐。行军中我想了许多,想起从前成天逃课上网,想起从前对学业的漠视,想起从前对你们的劝说的冷漠,想起从前对你们发脾气的躁狂,想起从前和朋友成天鬼混的庸俗,想起从前生活的种种,种种本不应该发生在我现在的人生阶段却偏偏发生在我身上的恶气恶习。我一定会把这次艰苦之旅撑过去,为我的明天,为我的未来,铺下一条坚实的路。我也有想到我的未来,想到我自己的路该怎么走,将来人生尽头往回看的时候,希望不要给自己留下太多的遗憾。我总会在梦中梦到你们。每次发留言和信都没我的,我真的很想有一点你们的消息,每次想到,心里都是酸酸的。


我坚信: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每个行军的孩子都有一本值得珍藏的日记,他们不仅比同龄的孩子多了一种经历,更有他们少年时曾经发出过的生命中最美丽的声音。


孩子们啊,你们现在可都珍藏着这本日记?


百天日记(26)


2007324星期六晴


上午学习了敬礼。练习了平托掌,真的很累,几分钟下来,手掌手臂都抬不起来了。这不仅练习了大臂力量,而且锻炼人的意志。


下午洗了澡。澡堂有浴缸、喷头。我在浴缸里泡了很长时间,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不禁想起在家时,有条件淋浴、泡浴缸,却嫌时间长,麻烦,不愿泡不愿洗,现在觉得洗澡都变成一种幸福了。


今晚的菜很香,能多吃点,但不能浪费。


明天可能又要行军了,完成最后的200公里。


百天日记(27)


2007325星期天晴


早饭后到广场训练队列。因之中有些小问题,我们受了小惩罚:拳握撑。


手握拳撑在地上,手指手关节钻心的痛,地上的小石子嵌入肉中,手不停地抖,酸痛难忍,多少次想要趴下。刹那间想起在家端杯冷饮,拿袋饼干坐在电视前看电影的悠闲舒适,心旷神怡,那是多么美的一种享受啊。从未想过自己会来受这种苦,意志鼓励着我一定要坚持。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想要成人上人,这种苦都吃不了怎么行。


下午先站桩,后进行会操表演排练。我们都拿出自己的最高水平,排练很成功。


百天日记(28)


2007326星期一晴


今天凌晨3点机动夜行军。这是行军以来第一次夜行军。起床时真是连眼睛都睁不开,这种凌晨3点突然被拉起来的经历还是头一次,被硬生生地从睡梦中抽身出来,那种感觉真是一个恶梦。机动行军一直到5点多,在车中又闷又困又挤,却再也睡不着。车中漆黑一片,引擎声轰轰地响,车不停地颠簸,身子随之摇来摇去,心情却冷静下来。这种时候,最适合人思考了,总能想到一些事。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终于明白。


早饭后背《弟子规》,直到中午。午饭后将车内好好打扫了一番。在家,很少帮家长做家务,也感受不到做家务的脏和累,在这里通过自食其力,洗衣刷鞋,也有所感受。回去一定会帮家人做家务。


昨天是儿子去三纵一月整。30天,30个日日夜夜!我和晏紫,和许多孩子家长一样,眼见着孩子飞速地成长、成熟,我们和孩子们已情到浓处,理到深处。我想啊,中国如此之大,可有几人知道在中国某处的某个地方,一群孩子正过着全然“另类”的生活?然而,无论这种“另类”生活有着多少被孩子和家长们认为的深刻、重大的意义,我仍然要说,对于这群未成年的孩子,这种生活绝对是一种“黑暗”,他们的身心绝对如在炼狱中倍受煎熬,没有亲身体验,没有过战争和苦难经历的人,根本无法感受和想象。孩子征途的每一步都流着血和汗,孩子的每一封家信每一次留言每一个醒悟每一声亲昵的背后都是和血带泪。事情的“残酷”还不在这里,在于孩子们初历人生的“两难”:不如此“黑暗”,孩子们可能会堕入更大的黑暗;不尽早进入“黑暗”,迟来的黑暗可能会更加的黑暗。有一个细节我注意到了,徐向洋总部、三纵、华北营近期几乎同时将招生年限由16岁改为了15岁,改变必是以学校大量而充分的事实作依据,即孩子到了16岁,即使经历了这种“择差教育”也难有根本的转变,虽然他们仍然还是孩子。这一细小的改变令我浮想联翩。三纵有个孩子也经历过千里行军,几进几出后已满18岁,有一天在网上对家长和学校“宣示”:如果我不想改变,不管你们把我送来多少次,你们永远也不可改变我!


不要神化徐向洋,也不要妖魔化徐向洋。不要迷信行走的“一走就灵”,也不要一味诅咒择差教育的“黑暗”。他们只是在谁都不亲近这些孩子而孩子最需要帮与爱需要人拉一把的时候,走近了这些孩子,并接纳了他们,真爱着他们。他们只是试图通过短暂的“黑暗”使孩子拥有长久的光明。他们只是在探索。他们本身也是在黑暗与两难中寻找一条可走的路。他们自身就是中国国情的产物。


这些日子,几支行军队伍都在插缝学习于丹的《论语心得》,我和许多家长一样,也给儿子寄了一本。突起于全国的国学热潮反证着我们民族“仁义礼智信”的丧失,反映出国民心态的道德焦虑和急于寻找救治良方的道德诉求。这毕竟不是一件坏事。从“五四”运动提出“打倒孔家店”及至“文革”,我们将婴儿和脏水一起倒掉了,孔孟之道庶几成为文化僵尸。原有的文化精髓被“灭绝”了,原先建立的精神信仰在历史的一瞬间訇然崩塌了,新的信仰和文化价值观又无从建立,民族的伦理道德顿成真空,直到精神整体沉沦沉疴难起的今日,方恶梦初醒般对传统文化“乞灵”,发现我们的文化资源中还有可供教化与鉴取的东西。这有用吗?我虽不大信任它会发生多大的作用,但我依然愿意认它为亡羊补牢。我又想,为什么非要亡羊才去补牢,羊不亡行不行?现在,谁不在乎、忧虑自己的孩子?鲁迅先生当年“反孔”,其中一个重要的精神与行动指向是“救救孩子”;时过境迁,七、八十年后中国诸多文人和徐向洋们为了“救救孩子”而尊孔拥孔学孔,历史眨着吊诡的眼睛朝向我们,让自认为聪明的现代人惶惶然而至于失语。


3月25日,三纵宜昌基地驻训的学员也开始了900公里大行军。学员们纷纷在网上留言,很豪情,很悲壮,很悲凉,很坚强,在路上的,和即将上路的。留言,回留言,写信,写回信,两边都是眼泪。


3月26日,我在日记中写道:上网看留言,忍不住泪下。看“鲁豫有约”时晏紫哭得稀里哗啦,我没湿一下眼睛,今天却怎么也忍不住。这些孩子太可爱了,真想一一记下他们的名字!有多少家长能理解“孩子是无辜的”,能认识到孩子是在“代父母受过”,能理解徐向洋所说的“孩子的成长和转变有待于家长的成熟”?


家长的“不成熟”还表现在对孩子的此种“教育”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父母说,孩子也说,儿子也在日记中说。可我不愿意这样说。虽是古语俗语,虽是大实话,可过早给孩子灌输动物世界和成人世界的“丛林原则”,听着总觉得心里疙疙瘩瘩。是不是带着面目可憎的一股狠劲把万人踩在脚下啊,是不是少了一点基督文明啊,是不是少了一点人文情怀啊。这一点徐向洋与我心相通,他说,“不要做人上人,不要做万人之上,只求与万人同行”。


今天三纵报告总部并徐向洋总指挥:3月25日,部队7点出发,行军57公里,于晚7点30分到达叶县驻扎。机动装备正常,学员士气高昂,无新增病号。


今天刘晓冰报告:华北营今天强行军63公里,于晚10点10分率先进入郑州市区,宿营黄河东路。


百天日记(29)


2007327星期二晴


今天又开始行军。沿途风景秀美,春天好像到了。我们休整了多天,体力充沛,路途虽远,但并不太累,心情也不赖。上午我们行走近4小时。


下午继续走,一路上和同学们聊电影。大家都看过很多经典电影,也有共同喜爱的几部,聊得很投缘。07年又有10部值得期待的电影,回去后一定要大饱一番眼福。


我们就快到总目的地了,值得期待。


三纵管带周春妮今发管带感言:孩子是无辜的!一方面是洪水泛滥般的爱(物质的),一方面是缺少爱(精神的),或不完整的爱(单亲家庭),孩子成了“排球”!


“排球孩子”更无辜。淮安总部有个女孩,父母离异后都不要她,她只好跟奶奶过。奶奶靠贩香烟致富,金饰满身,俗不可耐,对孙女颐指气使,薄义寡情。女孩进工作室后向老师诉苦,说“奶奶像流氓”。这样的遭遇,这样的生存环境,女孩能进工作室已是万幸。还有个名叫晓茜的女孩跟着舅舅舅妈过,最后是舅舅舅妈将她送进的工作室。可他们不能总待在工作室啊,回到生活中怎么办?想想就为他们揪心!


华北营汇报:24日晚7点,5人从公厕翻窗外逃,追回2人,从救助站领回1人,另2人已与家长联系。


征途上并非都是“美丽的回声”。


又欣喜地看到一位母亲给征途上的儿子写的一篇《致儿子》:


儿子,也许妈妈太爱你了,以致这爱变得毫无原则。


儿子,也许妈妈太看重你了,以致只认为你就是整个世界。


儿子,也许妈妈太宠你了,以致你受点儿委屈我就无法忍受。


儿子,也许妈妈太放纵你了,以致你故意学坏。


儿子,你回来后,妈妈要做个又严厉又民主又狠心又慈爱的妈妈,和你和谐相处。


儿子,你回来后,我要和你一起学习,共同进步。我们家里要充满欢笑。


儿子,你回来后,妈妈也想享受你的爱!


哦,妈妈们也变得出息了。


妈妈们出息了,“懂事”了,爸爸们呢?


百天日记(30)


2007328星期三晴


今天早饭后把脏衣服洗了并晾晒起来。完后我们蹲姿1个小时,很累。


天渐渐热起来了,太阳也渐渐烈起来,车中已经开始用小电扇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克服不良影响,坚持训练、行军。正因为在这种环境下,才能锻炼人的意志和吃苦耐劳的精神,让人有所思考,有所收获。


今天一整天一口水也没喝,真是渴得受不了了。在这里,水都变得很珍贵。珍惜一口水,这是在家中从未想到过的,从未体会过的,这样让人懂得珍惜。


晚10点21分,儿子用杜义的手机给晏紫发来短信:妈妈,生日快乐!祝您越活越年轻潇洒!我很好,请勿担心!想您的远儿。


晏紫一秒钟都不耽搁立刻手抖着回信:远儿,谢谢你,妈妈没想到你会给我发生日信息,我哭了……妈妈也非常想你……记住,一定要谢谢你们的杜哥!远儿多保重!爱你的妈妈。


这是晏紫在毫无心理准备和期许的情况下突兀收到的儿子的生日祝福。以前也有过,但都非主动。因为太突然,晏紫为此激动了一整天。


记住母亲的生日,其实记的不是年月日不是日子。这种“记住”往往在幸福中被忘却,却在困苦中被记住。


在离家的日子里,儿子给了我们无数个“没想到”。


百天日记(31)


2007329星期四晴


今天6点起床,早饭后开始向登封进军,11点左右到达中午的目的地。


下午2点又开始行军。一路上又热又累又渴,那种感觉真是对人的一种考验。烈日头顶暴晒,身体发烫。每次渴得受不了了,只是微微地抿一小口水,不敢多喝。还不时碰到同学来借水。下午还没到目的地水就喝完了,舌头干,嘴唇胀,干渴得受不了时,真有一死了之的念头。想起冰红茶、可乐,那真是梦中之物!总在幻想面前有一个冰箱,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饮料,随我!


下午5点多到达目的地,一人喝了一些水,感觉好些了。明天,就要会师了。


我只能凭空体会儿子的干渴,凭空想象行军途中曹操发明的“望梅止渴”的故事和这个流传千年的成语,凭空设想陈锋怎么也不发明一个类似的方法,来减轻行军人生理极限的痛苦。


总部学员张学仁的母亲今天给儿子写了这样一句留言:孩子啊,让我们学会感恩——在这个日益冰冷的世界。


我问这位孩子的妈妈,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日益冰冷”呢?


同是今日,总部支队发生了“闹水”事件。


总部前线指挥长管志祥报告校长:今天最令大家难忘的是,停止供水一天。严格的训练,炎热的天气,让大家都受不了了,各班开始讨论:珍惜每一滴水!女孩们情绪低落地说,我们没有浪费,是其他人啊。可是我们是一个团队啊,我们要互相警醒。晚上洗澡时大家都喝到了开水,这时听到最多的是:以后回家改喝白开水,不喝可乐了!晚上大家最关心的是:明天会有水喝吗?虽然大家都受了一天的“罪”,但是很值。报告完毕,请批示!


徐向洋回复:此事做得漂亮,意味深长。建议部队看《上甘岭》,听《一条大河》。


征途美丽的回声(2)


总部黄:望不到边、走不到头的走啊走,多少人腿软脚痛落下了队伍。其实并不是身体支撑不住,而是心理的防线面临崩溃。做人,要对自己狠一点,这是我一路上不知道在心里默默念了多少遍的一句话。你就是笑着死,也不能哭着活!


总部蔡:爸爸妈妈:我一直在想,在家该做的事为什么做不到?因为生活中引诱我们的东西太多,我们忍不住诱惑。行军中我为什么总觉得饿,才发觉在家时零食把我们都喂饱了,我们还吃什么饭啊?


总部钱:爸妈:当你们告诉我这里一走就是几十公里时,我以为几十公里就跟坐车一样轻松,直到第一次行军时,我才对“公里”有了真正的概念。虽然第一次只有20公里,但也走得快要死了一样。脚先是痛,然后就没了知觉,腿就像没了一样,根本感觉不到腿的存在。但在随后的日子里,我便拥有了一双铁腿,能走遍万水千山的铁腿!


总部曹:只因为脚上的疼痛而不向目标迈进,会前功尽弃!已经走了几百公里了,这最后的里程都走不下来了吗?我能走完!我不会把后悔和眼泪留给自己,不能忘却在学校的时候,等试卷发下来时,才后悔自己上课为什么不认真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