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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烁走的那天，七夕没有去送。俞烁在机场给七夕打了电话，不管俞烁说什么，七夕都只是“嗯”。

刚挂了电话，就听见门口有人在敲门。七夕吓了一跳，以为电视剧情节上演，是俞烁回来了，告诉自己他决定不走了。开了门却看见韩璐挎着个大包，抱着膝盖坐在门口脚垫上。

七夕把韩璐的背包提进来说：“你妈妈找过我，但是没说什么事情。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儿了？也不跟你妈说一声？离家出走怎么不来陪我住？”七夕看见韩璐下意识摸了摸手上那个还没完全愈合的割伤。

凯宾斯基那一夜之后，七夕中间一直没见到韩璐，电话也不接。七夕也就放弃再找韩璐，等韩璐想出现时自然会出现。

韩璐：“没什么，只是情绪低落地回不来了。”

七夕看着韩璐苍白的脸说：“那就在我这里住一段吧，等你情绪好了再说。”

韩璐没有说话。

韩璐以前也这样过，七夕也并没有太在意她。

结果，韩璐在家摇头丸之类的东西食用过量。

在靳晢的帮助下，事情总算顺利解决了。

韩璐几天后就走了，留下了很多随身物品。这之后，七夕基本上隔个三五天就会给韩璐打电话询问一下她的情况。以前的七夕，很少有事儿没事儿主动跟朋友们联系。

经过了这些悲欢离合，七夕觉得什么爱恨情仇都不重要了。为何以前总是愤世嫉俗，面对自己不喜欢的同学、同事、朋友的朋友，总是恨不得别人都知道自己讨厌他。脸拉得老长，听见任何可笑的话语白眼翻得比谁都快。你是白痴吗？你是文盲吗？早已成了七夕的口头禅。何必呢？人总有懂的，不懂的，谁也不是全才，谁也不能什么都知道，别人还知道你七夕不知道的呢！总拿自己的长处比别人的短处，并且看不见别人的长处。

七夕这天又给韩璐打电话。韩璐没接，七夕有点着急。过了一会儿打，又关机了。七夕有点担心，正在想韩璐这又是怎么了，韩璐就打了过来。

韩璐：“我刚手机没电了。贾晓曼去加拿大，刚给我打电话，聊了半天。”

七夕：“她出国干什么？旅游？”

韩璐：“说是在一个国际交友网站上认识一个老外，交往一阵子了。这次去可能就直接办定居了吧。”

七夕：“这个……也太不靠谱了吧。”

七夕虽然有些意外，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贾晓曼毕生的追求就是爱情。恋爱哪有靠谱的？看女人谈恋爱，简直就是看女人们不停刷新智商最低值的比赛。

韩璐：“七，我也有个事儿要告诉你。本来我是打算过两天去找你亲自跟你说。既然你正好电话打来了……”

七夕立刻打断她：“别别别，我心里一时间装不下这么多东西。你还是过两天再告诉我吧，你当我今天没给你打过电话。”

韩璐：“你怎么比我还像个小孩子？”

七夕挂断了电话。心想这都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有消息要告诉我？我不爱听故事。我讨厌你们总有消息跟我说。

韩璐即使不说，七夕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的事，无非是因为韩璐也要离开北京了。

想起贾晓曼总是钻研如何能够永远年轻漂亮，这让七夕不理解。年轻是什么资本？年轻的时候是无知、盲目、冲动、愚蠢的。时间是公平的，现在拥有的东西是花时间和精力换来的。贾晓曼愿意用现在拥有的一切去换年轻，因为她现在依然无知、盲目、愚蠢。

有智慧的女人不怕老，因为她们就像酒，越老越香。

可是这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第二天，韩璐就直接上七夕家里来了。

七夕把脸藏在电脑显示器后面，不看韩璐。

韩璐就把屏幕转成竖着，看着七夕不说话。

终于七夕还是忍不住说：“这几个月夏至和俞烁的离开让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虽然他们都说回来，也许都不回来。至少他们目前都这么说，我也只能这样想。还好靳晢比较懒，不会到处跑。我明白我不能把朋友都绑在我身边，他们有他们的生活。你也是。”

韩璐没接话。

七夕点了支烟（依旧是520）继续说：“可是，现在我能失去的所剩无几了。”

韩璐：“我也要离开北京了。”

“你又要去哪儿啊！”

“西藏。”

“多久？”

“不知道。”

“为什么？”

“缘分到了。”

七夕摇摇头：“不要敷衍我。韩璐，你知道我从不过问你，从来没有。这次你无论如何要对我说实话。”

半年前，韩璐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一个西藏苯教的喇嘛，就跟活佛学起了佛学。

下个月喇嘛要回西藏了，韩璐决定自己也跟着师傅去。喇嘛是在内地待一年，西藏待一年。这次一共带了四个徒弟进藏，韩璐是唯一的女性。

寺庙是西藏海拔最高的一座，仅上山就要4个小时。

七夕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会是这样。本来前几天韩璐来电话的时候，七夕早就想好不管韩璐是为什么走，她都能一套一套地劝说韩璐。不管是为了感情还是为了爱好，哪怕是为了梦想，七夕都有很多很多理由能够说服韩璐，可是宗教这东西。

头上三尺有神灵。

七夕无话可说。

韩璐走之前，剃了很短很短的头发，几乎看到头皮。带着帐篷、睡袋、一箱子厚衣服，大量药品，还有高压锅。

在机场，韩璐只通知了七夕，本以为只有七夕来给自己送行。

可是韩璐的母亲也在机场，还有那个韩母的二婚丈夫也去了。

七夕看韩璐并没有想要理会韩母和那个男人的意思。而韩璐也用指责的眼光看了看七夕，七夕耸了耸肩走开了。

韩母走过来，给韩璐背的包里塞了一个大信封。想说什么，可是韩璐一点机会都不给地把脸扭到了一边，转身就往安检走。韩母和男人只好悻悻地站在一边，一脸无辜。

七夕赶紧跟了过来。刚要说话，韩璐停下脚步从包里把那个韩母塞进来的牛皮纸信封拿出来，递给七夕。

韩璐：“我不想让这些东西污染我。”

七夕接了过来。看着韩璐头也不回地进了安检，毅然离去。

七夕扭头想把那个信封还给韩母，可是回头已经找不到韩母人了。

七夕打开信封开，里面是一摞一摞的现金和一部手机。

七夕没有想到，韩璐这一走，竟然是永别。

韩璐走后，靳晢曾问七夕韩璐到底发生了什么。

七夕：“韩璐要上西藏的孜珠寺出家了。”

靳晢：“不可能。她只是去玩吧？这些年不是特流行去西藏吗？”

七夕：“我感觉不是。在几次不多的短息里我曾说过，让她想开，不能总是这样逃避，得回来继续生活。她却回答‘这就是我的生活’。并且更夸张的是，她说她能看见一些‘东西’。那些‘东西’来找她，要她的帮助。”

靳晢：“什么东西？”

七夕：“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鬼魂’吧。韩璐说她从来没有觉得重要过、有用过，但是现在她才明白她的使命是要普度那些人，帮助那些‘东西’。”

靳晢：“韩璐彻底疯了。”

七夕：“也许，这就是她的出口。”

韩璐住的寺庙在丁青县一座山上，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一座寺庙。上一趟山就要4个小时。韩璐平时就不下山，天天跟着师傅念经，每天磕三百个长头。

山上没有电，手机也就用不了。三个月后，也是韩璐进藏后第一次下山。在镇子上把手机充上电，给七夕发了个信息：“我们每个人所遭遇的都是自己做的孽。不必执著。”

七夕曾经劝韩璐回来。韩璐只是跟七夕说：“缘分到这了，该上来了。还不该回去。”

之后几个月，韩璐也断断续续给七夕发过一些信息。

人们总要在自己的生命寻找到情感出口，找一个依赖。可以是家庭，比如夏至。可以是爱情，比如贾晓曼。可以是自由，比如靳晢。可以是宗教，比如韩璐。可以是事业或者说是金钱，比如俞烁。

而七夕一直没有寻找到这个出口。她总觉得依赖一个人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也许七夕想要的太多了，想要的太完美，于是什么都只是过眼云烟。

夏至还是隔三差五就会跟七夕汇报情况。

俞烁也偶尔会打国际长途过来。

韩璐曾经发过几个短信。

这遥远的距离似乎隔开了很多东西。

北京这个他们曾经的根据地，曾经多么热闹，如今只剩下七夕和靳晢了。

七夕本来从不玩电脑游戏，俞烁走之前给七夕装了一个小游戏《植物大战僵尸》。七夕就一直这么玩着玩着，不知不觉都通关几圈了还在玩着。

七夕和靳晢在周末无聊的时候，就会凑在一起拿起搁置很久的吉他，一起弹唱《翅膀之歌》：

路走的好累好长

去什么地方

已远离家乡

生命是皎洁月光

在漆黑夜晚

给寂寞铺了床

犯了什么错

让我的乡愁

满脸泪流

我不过是想回头

我不过是想拥有

这世界竟然没有

属于我偶尔自在的天空

你要我自由飞翔

我没有翅膀

怎么流浪都是牢房

越想逃亡越满身是伤……

七夕时常沉醉在回忆里，不愿意醒来，想起以前和朋友在一起的场面，会微微发笑；想起以前的一些窘事，会微微脸红；想起以前的一些无奈，会轻声长叹；想起了他，会死死地咬住下唇，害怕……自己会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