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们的感情(1)

作者: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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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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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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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792字

五环说:


我知道维林为什么放弃酒吧的工作,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感情。她不愿意因小失大。她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就像她说的,我可以少赚一些钱,不能失去爱情,不管我反对她去酒吧有没有道理,她都要这么做。她头脑极度清醒。我就糊涂了,我压力大,容易急躁,我一急躁就乱说话,这很不值的。我现在明白,爱情这东西,不是它脆弱,而是太过细腻,有时好象不讲道理,我为了钱甚至男人的自尊,都会伤害它。想到这里,我获得一种轻松感,觉得赚得来钱赚不来钱都无所谓了。我把这种想法对维林说,我这样想会不会不负责任?她说,不,我也是这样想,你可能养不活我,但你爱我,这要比你很富有好得多,我们别做傻事。我说,难道没有一种既挣钱又不伤到爱情的办法?她说,很难,你瞧,我们这不吵架了?五环,我想了好久,就是你养不活我,把我饿死了,我们的爱情还好好的活着。


我听了差点掉下眼泪来,傻丫头,你怎么会有这么怪的想法,至于我会把你饿死吗?维林摸着我的头笑着说,有可能的哦,因为你是个笨蛋嘛。我说,现在的女人都把男人会不会挣钱养家当作爱情的标志,我要这样不管你,就被人看扁了。维林把我的头当汤元搓来搓去玩,对啦,你是天底下最笨的男人,就剩下最后一个,我不收留你谁还会要你啊?我也笑了,去挌她的胳肢窝,我说,我本来很聪明的,跟了你就变笨了,我们俩都是笨蛋!我们在床上打滚,玩了好久。


突然间,维林说,我不玩了。我说你怎么啦?她说她的耳朵有些听不见。我很奇怪,你的耳朵怎么会听不见?她一直打耳朵,我不是听不见,我感觉有点像坐飞机,飞机在下降,耳堵了。我帮她拍打,让她大大张嘴,她张了嘴,说好些了。我说你怎么会这样呢?她说可能是笑得太大声了。


五环说:


可是第二天,维林还是发生这种症状,而且增加了一种感觉,说看东西很费力,天看上去老没亮似的。我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那种要得大病的恶劣想象像火车头那样向我冲来。我说,你不对啊,维林,我们得上医院瞧瞧。维林说,这算什么病啊?可能是这几天太疲劳了。我说不行,得上医院。我被不详预感折磨,一刻也呆不下去,立即开车强制送她上医院。在车上她说,我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回去吧。我说不行。她摸我的脸说,五环,你好爱我哦。其实,我真正担心的是如果她这种时候得大病,我就麻烦了,因为我的钱还没赚够。这个念头已经在我心中盘踞很长时间了,我最怕的就是这个,要是不弄弄清楚,我连觉都睡不着。可是维林却像没事的人一样,在车上唱歌。


到了医院,在五官科做各项检查,我呆在外面,那一刻好象度日如年。医生叫我听结果,我心突然一虚,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幸亏维林没看见。我全身的力气好象被一个惯偷窃走一样,走进诊断室时两腿还在打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得病也不至于会这样。我走进诊断室,医生对我说,目前检查看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我查过眼底,鼓膜,都没问题,可能是神经上的问题。我紧张地问,神经?神经有什么问题?医生笑着说,小伙子,那么紧张干什么?没问题,可能是神经太紧张,要好好放松,不要老工作,带她去玩玩,是神经功能性的,不是器质性的。我问那不要开药吗?医生说,你们就那么喜欢吃药?我明白了,说,那好,太好了!谢谢你,医生!


我们开车回家时,我也唱歌。维林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不像个男子汉。我说,我今天要请你大嗟一顿。她说,都快喝西北风了,还嗟。我说,今天一定要大嗟一顿,你闭嘴,听我的,你快说,你想吃什么?维林说,我想吃干煸鱿鱼!我一楞,说,好,我今天带你吃最好的干煸鱿鱼!


我们去了北京最好的一家川菜馆,吃到了据说是最好的干煸鱿鱼。我坚持给维林要了两盘。我看她吃得很过瘾。她说,你好没本事,就请老婆吃这种东西。我说是你自己说的呀,要不我们现在走,去吃鱼翅,我出得起这钱。维林说,等你赚了大钱再说吧。维林吃的时候仔细瞧着菜,说,我现在知道干煸鱿鱼是怎么做的了,以后我回家自己做给你吃,别让店里挣这个钱了,这很容易嘛。


五环说:


维林暂时没找到新工作,就在家呆着。我下班回家,真的看到桌上做好了一盘干煸鱿鱼,还挺像的。维林说,你尝尝。我尝了一口,比店里的差得远,可是我说,好吃。她看着我的表情,你是不是骗我的呀。我说不是,真的很好吃,就是不够油。她说,这还不够油?我尝尝。她尝了一口,突然表情痛苦,说,不好吃!突然走进卫生间,我听到呕吐的声音。我吃了一惊,跟进去,维林竟然跪在马桶边大吐。我说,完了,你买了不新鲜的鱿鱼了。她说,不会呀,我买的是活的。


吃鱿鱼的第三天,我刚回家,看到维林脸色腊黄,躺在床上。我问她怎么啦?她说肚子疼,拉稀。我连忙找药给她吃。我说那鱿鱼可真毒,你就别做什么干煸鱿鱼了,你想吃我们还上馆子吃,你休息,我来做饭吧。我做完饭去叫她吃饭,她说不想吃了,这时我看见她满脸是汗,我说你怎么啦?她说没什么,你先吃。我说你是不是又肚子疼?她说,是这里疼。我一摸,是肝的部位。


我坐在那里,呆呆的。我突然想起来,问她是不是腻油?她说是,不想吃肉。我的心一下子滚到地上,我说,完了,你是肝炎。维林很奇怪地说,不会,我怎么会是肝炎?我低下头说,一定是我传染你的,我得过肝炎。她说,真的是这样吗?我说,别说了,上医院!


我们又来到协和医院,直接到消化科,医生问诊,问得太详细了,我心里发毛。我问医生维林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他用手探查完说,我不好随便说,年轻人,我们得相信实验室指标。于是我们又验了血。过了几天我去拿报告,我看不懂,又去找医生,医生说,你明天带她来做c。我问为什么还要做c?会不会是不好的东西?医生说,我摸到包块。我听了就呆在那里不会动了,半天没说话。医生说,你不要紧张,现在还没最后确诊,正在排除,明天来做c。可是,我好象已经站不起来了。


回家进门时,我整理好情绪进门,维林做好了饭,又一盘干煸鱿鱼摆在那里。她好象不做好它誓不罢休似的。她说,我今天好多了,你看,这盘干煸鱿鱼怎么样?我吃了,味同嚼蜡。我说,维林,我看你这病不是大病,但也不是小病,可能是肝炎,能治好的,不治可不行,明天我们再到医院检查。她说,好啦,你先吃完干煸鱿鱼再说。


c结果出来,好几个医生在那里看了好久,后来主任把我叫进去,说,小伙子,虽然这片子有点难看,我们怀疑是肿瘤。我的头就炸开,说,不可能!主任说,我们也是高度怀疑,因为片子有点难看。我说,不会的,她不会得这个病!主任说,你不要激动,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再拍一次,或者做核磁共振,再不清楚,就手术探查。我半天没说话。后来我说,你们瞎说!就抢了片子走了。


我拿着片子跑了北京的几家大医院的检验科,六个主任级的检验医生都确诊为肝癌。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医院大门的。我坐在肿瘤医院的大门石阶上,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有那么几分钟,我好象生活在天上,似乎这件事跟我没关糸一样。我看见天空上有白云,它们在慢慢移动。我突然想,我要是生活在那边就好了。我终于流下泪来。


我不善于掩饰自己,我知道我没那个本事。别人遇上这事决不会告诉当事人,可是我是个孬种,我现在全身虚脱,需要要人安慰。我想把消息告诉维林,然后我尽力安慰她。如果我不告诉她,我自己会垮。我现在好象需要和维林共同背负这个消息一样,仿佛得病的是我,需要她来安慰我一样,这是多么荒唐!我回到家,维林在等我,她问情况怎么样,我说了声不好,就跪在地上了。


维林表情僵硬,说,你怎么这样啊?起来!我就站起来,抱住她。维林突然揪住我,放声大哭。


五环说:


第二天我立即把维林送进医院,住进肿瘤科。接下来就是好几天令人窒息的等待,医生们在研究如何处理。他们翻来覆去地检查,决定是否动手术。这是我生命中一段最难熬的时光。维林不停地哭,好象把眼泪流干。我变得十分愚蠢,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维林说,我不想死,因为我不想与你分开。


主任把我叫去,说,目前检查结果,维林的癌细胞已经到胃,一部份已经到淋巴,这种情况可以动手术,也可以不动手术,保守治疗。因为我们不能确定手术是不是能取到好效果。我说,哪一种方法比较有效?主任说,我们建议动手术,然后化疗,这是最一般采用的方法。我问手术对她会不会有坏处?主任说,她还年轻,应该动得起这场手术。我就说,那就做手术,越快越好。


手术的前一天维林对我说,你不要告诉我家里人,也不要告诉你家人,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说他们总有一天要知道的。维林说,知道了也没有用,我们先治疗看看,好的结果才告诉他们。我知道凶多吉少,但仍答应维林。她说,五环,我一定不会死的,是不是?我说当然,医生说了你的情况适宜动手术,可能效果还挺好。她抱住我,五环,我不能死,我们才刚刚开始。我说不会的,我们分开那么久,还能重逢,这就是奇迹,能创造奇迹的人,难道还治不好病?维林说你说的对,别人治不好,我们能治好。


手术的时候,我等在手术室门口,像等待末日。手术进行到一半,主任双手鲜血地走出来,告诉我,情况不好,扩散到胆,腹腔和胃部的外面,我们尽量做剥离术,但不能保证能剥离干净。我什么话也没说,主任说,我们可以做化疗。我点点头。主任就进去了。


维林推出来的时候,我扑上去,她睡着了。我轻声呼唤她,她慢慢睁开眼睛,对我笑。我对她做胜利手势,她点头。我的眼泪止不住流到她被子上。回到病房后,她一直沉睡。直到第二天,她才从麻醉中醒来,我说,手术很好。她又笑了,气若游丝地说,我们那么好,上帝会留下我陪你的。我抑制住眼泪。


我为她请了个服侍的工人,叫小梅。因为我我必须去弄钱,现在的钱只够维持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维林心里清楚,我们到底还有多少钱,她一直没提钱的事。我发誓,就是把我卖了也要弄到钱,把她的病治好。我回到公司上班,像换了一个人拚命工作,谁也不知道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对我从懒散的人重新变成工作狂很诧异。可是我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迅速弄到足够的钱,因为在医院的开销实在太大了,一支进口的针剂就要六百元,有时一天就要几千块。我节省下任何一分钱,最后落到一天吃两顿,我找到一家面馆,一碗面才花两块钱,这样我一天花五块钱就能对付。到这个时候我还不敢卖车,因为我要靠它跑业务。


维林没有提钱的事,我知道她早就看出来我的情况,但我知道,她想活下去。这个无私的人竟然也让我这样花钱,足以看出她是多么想把病治好,每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流下来,我发誓要用尽每一分钱治好她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