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四章

作者:胡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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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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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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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4642字

布鲁菲德尚未进入宿舍,一道魁梧的身影从舍监的屋子里闪了出来,把他和阿穆吓了一跳,不过两人看清是特洛克祭司后,忙同时躬身行礼,布鲁菲德发现,阿穆的躬身弧度要比自己大多了。(手打)


按照阿穆所教的方法,布鲁菲德判别特洛克胸章上黄白条纹的形状,真没料到,特洛克竟是一名八级祭司,在人才济济的神殿世界里,能达到这个级别的祭司不少,但在红土神殿里,恐怕这就是一个相当高的级别了。


特洛克回礼向两人致意,并让布鲁菲德跟随他走到另一边去,确定四周无人后,劈头就道:“不错嘛,布鲁菲德,第一天上课就让神学院知道了你的存在。”


布鲁菲德以为对方是迫于舆论压力前来问罪,只好又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低头道:“祭司阁下,我有罪!”


特洛克不耐烦的摆摆手,笑道:“别和我来这一套,这点破事我才没空理会,我要和你谈的是另一件事!”


他敛起了笑容,沉声道:“布鲁菲德,告诉我,你离开托玛纳时,法考尔金家族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布鲁菲德才刚抬起头,但一接触到特洛克凌厉的眼神,慌忙又将头垂下,嗫嚅道:“这个……回特洛克祭司阁下,我只按维斯特大人的吩咐去做,具体相关……”


“好了,小滑头!”特洛克粗鲁的打断布鲁菲德,语调加快了许多,“开始我出于与维斯特祭司的交情,并没有追究你太多的过往。但今天,神殿收到了自远方传来的消息,法考尔金皇帝驾崩了,他们那个长得比牛还要结实的大王子,也因伤心过度得急病倒下,好一个‘伤心过度’,相信再过两天,收到的消息就是他因伤心过度而亡,到时法考尔金的新主人又将会是谁呢?”


这位魁梧的祭司猛地向布鲁菲德走近了一步,气势汹汹的增加着压力,厉声道:“那么,布鲁菲德,现在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假如你不想第一天进来就被撵出去的话!”


布鲁菲德被这忽然而来的恐吓吓得心脏一阵急跳,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决定选择诚实,与其说信任特洛克,倒不如说他现在找不到可以倚赖的人了。


他把进入托玛纳皇宫后经历的一切,挑重点告诉了特洛克,特洛克一听到是“从未见过的一种瘟疫”时,就立马皱起了眉,然后听到后面贵妃难产,就开始在原地踱起步,也不知在布鲁菲德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多少趟,边聆听边喃喃评价着:鲁莽,真是鲁莽,我的老朋友实在太鲁莽了……


等布鲁菲德叙述完一切后,他目光凌厉的盯着对方,直盯得布鲁菲德再次缓缓垂头,他才叹气道:“你到底有什么特长呢?维斯特竟然肯为你冒这么大的风险,我的老朋友可不像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


布鲁菲德仍是垂头,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就当特洛克问的是一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吧。


“瘟疫,奇怪的瘟疫,皇室更替,继承人的不确定性,敌对海域的打算,一个被卷入了阴谋的名字……”特洛克喃喃的说着什么,又在原地踱起了步。


最后,他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决定,冲布鲁菲德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事情已经如此,那你就好好在神学院呆着吧!循规蹈矩吧,孩子,别闹出什么乱子了,低调,一切都得尽量低调,无论你拥有什么才华,都统统藏起来,风暴远远尚未过去……”


雨丝骤然而降,雨季天的风是湿寒的,冰冷的风刮在布鲁菲德被冷汗湿润了的背脊,他望着特洛克离去的背影,用力的抿了抿唇,他知道,刚才只差一点点,特洛克就要将他抛弃了。


午休的时候,在宿舍房间这样的非公开场合,一直装得根本不认识布鲁菲德的室友们,此时此地纷纷向布鲁菲德致歉,至于为何今早没唤醒他,导致了他的严重迟到,他们的解释也是合理得光怪陆离。


“我离开的时候,记得你已起床呀,莫非是我的记忆出现了混乱,让神拯救我这混乱的大脑吧……”


“吾友布鲁菲德呀,诚然,我是除你以外最后一个离开的,但我向白色女神发誓,我当然明明摇醒了你,你在哼哼中承诺着会立即告别睡魔,谁料到你仅仅是处于一种本能的假醒现象下,当我转身离去,你又再度沉沉入睡,都怪我,神将惩罚我鲁莽的判断……”


“……”


虚伪的笑容和不负责的誓言充斥着这个小空间里,布鲁菲德想,如果我能从其中感觉到温情,哪怕是一丁点,那我一定是疯了……


但表面上,布鲁菲德也是满脸感激的微笑,接受了他们每一个的解释和致歉,并向他们高洁的灵魂表示致敬。


友情之光的照耀下,布鲁菲德的目光更多是落在那本厚厚的古神殿语上,对于这门艰涩的语言,他正从音标那里从头学起,或者古神殿语在神殿之外的地方根本没有用得着的地方,但布鲁菲德对自己说,这有什么要紧呢,重要的是先在这个避风港里站稳脚跟。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祈祷,那是讲述祭司在不同的场合下,该使用何种祈祷仪式,并说上一些华丽的废话。


这又是一门可以令布鲁菲德头疼的学科,因为祈祷使用的废话,有接近一半是那种古神殿语,那密密麻麻排列的文字篇章,一想想日后还必须把它们全部背诵下来,实在是件令人痛不欲生的残酷事。


祈祷的导师没特别针对布鲁菲德,不过从他授课的过程里,目光不止一次的飘到自己身上,布鲁菲德很有理由相信,他已经进入了导师们的黑名单。


这一节课的最后,是学员们就近相互背诵今天所学到的仪式篇章,菲纳很自然而然就转过了身,尽管面容像其他的预备祭司一般,古板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但她一双眼睛却是笑眯眯的。


“神将指引我们!”


一句最常用的神职人员的开场白后,菲纳便开始背诵那篇关于占星前的祈祷文,布鲁菲德看似认真的盯着书页上那乱七八糟的文字组合,眼尾的余光瞥了瞥四周,每一位学员都异常严肃的投入到自己的角色之中,仿佛此地已是占星台,此刻真的是占星前来临的一刻,人人都一丝不苟,布鲁菲德摸了摸耳朵,原来由高贵的古神殿语组成的声响,和普通人群中的噪音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坐在菲纳前面的男学员,大概本来是与菲纳搭档互相背诵的,但布鲁菲德的出现,令他成为了落单者,幸好神职人员都是公正的,祈祷学的导师亲自来到了他的座位前,表示乐意成为他的搭档,亲自聆听他背诵,那倒霉的家伙不时回头看向布鲁菲德时,那眼神怨怼得几乎可以把布鲁菲德融化。


“……布鲁菲德,我的背诵可有错漏?”原来不知不觉间,菲纳已经将整篇占星祈祷文背诵完了。


“嗯,这个……声音很好听!”布鲁菲德回过了神,随口给出评价。


菲纳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笑得更甜了,说:“掌管群星的空间之神可是很严格的,祈祷文一点点错漏都可以被视为亵du,不能单听声音啊。”


布鲁菲德想,神学里说,众神都是宽容的,公正的看待每一个世人,聆听每一个世人对众神祈祷的声音,但在祈祷学里,众神又变成严苛的,你对众神的祈祷里,要是出错半个字,那就是亵du者,罪无可恕!


多么矛盾的说法呀!到底是神本身出现的矛盾,还是他们的信徒歪曲了众神的本意呢?


菲纳没想到坐在她身前的这个英俊男孩,满脑子亵神的念头,质疑着神殿的权威,她依然对这位拥有异端潜力的少年保持着高度的好感,微笑说:“……别发呆啦,轮到你了。”


布鲁菲德只好硬着头皮,凭自己过人的记忆也背诵了一次,不过他没有那么丰富的感情像其他人那样使用着抑扬顿挫的语调,就像过去背诵着法考尔金的家族规则那般,以最平和的语气陈述着,遇上有古神殿文的地方,大多都只能含糊其词。


开始菲纳听得暗暗摇头,慢慢的,她的目光变成了惊诧,因为,非古神殿文的部分,布鲁菲德竟然一个字也没有背错,更何况……


她等布鲁菲德背完,轻声问:“布鲁菲德,你今天才第一次接触古神殿文吧?”


布鲁菲德说:“对啊。”


菲纳感叹道:“真了不起,有十几个复杂的词组,你的读音完全是正确的!”


布鲁菲德说:“这个……你的意思是,古神殿文部分,我只背诵正确了十几个词组。”


“是的。”


“菲纳,你确定你是在夸奖我?”布鲁菲德的目光重新落到书页上,那密密麻麻的古神殿文部分,他竟然只对了十几个词组,按菲纳原本的说法,这简直是彻头彻尾的亵du了。


菲纳摇头微笑道:“布鲁菲德,我真的没有嘲讽你,古神殿语是祭司学里最难的一部分,你才刚接触,就能记下这么多,相当不错了……不如这样吧,以后的晚修时间,我们到辅导室去,我愿意帮助你在古神殿语方面取得进步。”话毕,菲纳的脸像是红了红,但立即又恢复了正常。


辅导室是神学院晚修的时候,学员们互相交流的地方,这个地方有一个特色,就是允许交谈,对于规则森严的神学院而言,这是多么宽容的一个地方啊。


布鲁菲德对于这个邀请愕了愕,神学院里不是对少年男女间的朦胧情怀深恶痛绝的吗?进来的时候,特洛克祭司就警告过他两件事,第一、切勿拉帮结派;第二、别有恋爱的念头……


布鲁菲德疑惑的态度令菲纳的神色黯淡了一下,但她马上振作起来,微笑说:“神告诉他们的女子,应该互相关爱,你可不要胡思乱想哦。”


“那是当然!”布鲁菲德也察觉自己的态度有可能令对方受到了伤害,对于一颗友善的心灵而言,让一个对自己怀有美好憧憬的少女受到这样的伤害,这将会留下尘埃,他补充道,“我也很期待能在交流间取得进步。”


“进步”这一个词,他使用了最新学会的古神殿语,本以此来加强自己的诚意,谁料到菲纳的脸立即红了,布鲁菲德当然不会知道,在众神典籍里,知识之神正是以这样一句话,开启了他与爱神之间的爱情篇章。


幸好并没有第三者聆听到,要不然这一类充满不羁的浪漫句子,布鲁菲德大可以准备第二次进入院长室接受训斥了,这一类句子,你用正常的语言说,可以!但你用古神殿语说,那就是堕落的证据;这一类句子,神说,可以!但你说,就是对神学院挑拨的证据。


下课的钟声打断了这种窘迫,菲纳仅仅是以异常轻微的声音说了句:“那么,我们今夜辅导室见了。”说完便回过头,不敢再轻易看布鲁菲德一眼了。


布鲁菲德还完全不清楚自己说错了什么,还很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这就是灵魂的力量,最平凡的句子,也能引来另一个高贵心灵的共鸣,自然而然,无需修饰。


最后两节课,是最初级的白魔法。这终于算是精神学领域的课程,也是布鲁菲德终于可以俯瞰所有人的领域。


聆听着导师不惜篇章的讲述着白魔法的一些原理和神殿博爱的精神,神殿的精神就自然在布鲁菲德的脑海里过滤了,因为他发觉是否博爱,实在与能否使用白魔法的关系不大,但白魔法的基本原理,确实与海术的基本原理有许多的共通之处,这包括对精神起源的看法,对精神本源的使用,区别仅仅是运行的方式。


好比两条不同的河流,起源是一样,但他们却以不同的河道、不同的轨迹来流动,不过终点,也同样是大海。


过去维斯特祭司的笔记时,这个仅仅是模糊的念头,如今白魔法原理的书籍就摆放在面前的书桌上,在大量的清晰文字面前,布鲁菲德发现,这个猜想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说不定还可以据此类推,所有精神学上的运行途径,譬如其它魔法、幻术等等,都是如此,本源与终点都是一致,只要找出各自运行的轨迹,就能轻而易举的掌握这一门精神学的运用。


神殿,乃至海洋时代所有的精神学说大家,他们全部都把问题复杂化了,把所有的精神力运用区分得如此细致,误导了所有的世人,误导了无数个时代。


布鲁菲德为自己的猜想而兴奋不已,这个猜想假如成立的话,那么无数在精神领域上的定律都将被打破,只要掌握一门精神运用,其余精神学说上的应用也同样能够得心应手,多么伟大的假想,滚烫得布鲁菲德的灵魂也为之热烈的颤栗,他开始细细的从头翻阅白魔法理论,企图更细致的将他的思路描绘出来。


当然,布鲁菲德全然不知道,他正走在一条异常危险的道路上,与传统为敌,那是叛逆,与神殿为敌,谓之异端。一套全新的精神理论实用与否,并非关键,关键的是,这套理论是否会动摇传统势力的根基,是否能被当代主流思想所接受。


不过,此刻的布鲁菲德现在全然没有顾及到这些,满腔热情的投入到自己的研究中,直到讲台上的导师实在忍无可忍,走到他面前,命令他立即站起来回答问题。


当导师发现布鲁菲德所看到的书籍仍是白魔法理论,怒火稍稍平息了少许,面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个新人,他或许听不懂目前所说,所以打算从头自学,到底还是好学的,只不过是选择了错误的方式。


所以他还是选择了一个最初级的问题,问:“你认为白魔法的本源是什么?”


“回敬爱的导师先生,是我们的心灵!”布鲁菲德小心翼翼的回答。


“很好,那么你如何看待自己的心灵呢?”白魔法导师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平静。


“我的心灵如同小小的溪流,唯其浅,才明澈。”


导师的嘴角逸出了一丝笑容,这孩子真有一套,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委婉的求情了,导师点了点头,让布鲁菲德坐下,肃容道:“插班生意味的仅仅是学习进度落后,其余并无不同,无需因此而自卑、困惑,更无需因此而急进,白色女神将眷顾我们!”


布鲁菲德轻轻松了口气,双手交叉环抱胸前,躬身致礼,方才坐下,事实上,他也理该松口气,谁知道导师先生再问下去,正走火入魔的他,会说一些什么样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