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七章

作者:胡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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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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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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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6384字

有些人当了一辈子的坏人,最后忽然做了件好事,那世人往往会视他好人,他过去的邪恶都有可能被猜度为有苦衷的无奈之举;而有些人当了一辈子的好人,忽然做了坏事,那世人往往会视他为坏人,他过去的善举都可能被分析为有目的的伪善。(手打)


这在人类世界里,是一种相当普遍的心理现象,相当不合理,却又顺理成章。


布鲁菲德现在正困惑于这样一种心理当中,无疑,一直以来,凯菲瑞小姐对他是极其友善的,在学问上、生活上,甚至感情上,都给予过他相当大的帮助,在布鲁菲德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这样长期无私的帮助给他带来的是一段青涩的爱情,心底纯纯的爱意也让他很主观的认定,这是一个高贵灵魂吸引到了另一个高贵灵魂,这是一段精神式、纯洁的爱情!


但事实上呢?布鲁菲德觉得他已无从判断这一段感情了,这样一件突发事件的发生,布鲁菲德忽然发现凯菲瑞小姐并非如他想象中简单,难道她一直以来的友善都是伪装,她来到法考尔金家族并非偶然,而是另有目的……


当你认为自己很熟悉、很了解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却做出你难以理解的举动,你就会觉得这个人忽然变得如此的陌生,心灵间的距离也会随之无限拉远。


布鲁菲德离开海因姆男爵的办公室后,一直在思考着这样的问题,甚至因为有些问题太过沉重,他好几次放慢了脚步。


布鲁菲德忽然意识到,他自以为变得坚强的心灵其实依旧稚嫩,现在的心境一如过去被玛丽斯姨妈遗留在托玛纳时一般彷徨,他决定还是将这些恼人的事情压到脑后,毕竟眼前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办,这是关系到自己生死存亡的。


此时的训练营大楼静悄悄的,表面看来,餐厅和谐地融入到这样的气氛中,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布鲁菲德用约定的手法轻轻敲了几下门,好一会过后,凯菲瑞小姐才从厨房的方向走了出去,她的神色还是那么镇定,不过脸色却有点苍白了。


让布鲁菲德进来后,凯菲瑞异常谨慎的探头出门,左右看看,确认无人后,才重新把门关好。


布鲁菲德留意到她关门的手微微颤抖,不过想象她给自己开门前正在干的事,布鲁菲德还是认为凯菲瑞已经足够冷静了。


“没什么事吧?”凯菲瑞低声问,她指的是男爵召见布鲁菲德的事。


“没…没事。”布鲁菲德回应。


凯菲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将餐厅钥匙还给布鲁菲德,领头往厨房走去,在那个地方,塔米大叔不时会邀请他们来开开小灶,但布鲁菲德不知道以后再到那个地方吃东西,还能不能吃得下。


“布鲁菲德,把衣服全部脱掉,再换上厨师的工作服!”凯菲瑞冷冰冰的说着,在空荡荡的厨房中听起来有点令人不寒而栗,毕竟他们穿上厨师的衣服绝不是宰猪杀羊。


她把话说完,已以身作则,马上的把衣服脱得干干净净,在生存的压力下,任何矜持已变得多余,她的洁白无暇,无丝毫赘肉,充满了青春的气息,相信对于绝大多数的男性而言,面前所见是具有致命诱惑力的。


但布鲁菲德仅仅是呆了呆,热血尚未沸腾就冷却了,也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得一干二净,换上那挂在架子上的厚重厨师服,这些厨房工作服最大的好处是用胶皮制成,非常易于清洗。


厨房另一边的尽头就是冰库,冰库前的一侧,靠墙放着一台绞肉机,尚未接近它,已能闻到那股熏鼻的血腥味,它的旁边放着两个铁桶,里面应该正是放着瓦利马,当然,已经不能辨认到底是他的那一部分了。


布鲁菲德觉得胃酸又开始如海啸前的大海,汹涌澎湃,铁桶后还有个盆子,里面的东西差点令布鲁菲德尖叫了出来,他赶紧捂了捂自己的嘴巴,那里放的竟然是瓦利马的人头,在冰库里放了一夜,他的头颅已染上一层冰霜,死不瞑目的他,似乎正紧紧瞪着杀害自己的凶手。


布鲁菲德慌忙将目光移到另一边,凯菲瑞小姐已继续她的工作,将瓦利马的肢体放到绞肉机里,发出咝咝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摊摊肉酱便从绞肉机的下方挤出,掉落到下面特制的塑胶桶里。


这令布鲁菲德的脑袋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别呆着,也不要吐出来,布鲁菲德!”尽管正干着这样的事情,但凯菲瑞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颤抖,“你到冰库去,把剩余的下半shen拿出来……砧板和刀在那边。”


布鲁菲德明白她需要自己干什么了,将冰库大门推开,除了冰冷的寒气,似乎里面还多了点什么,布鲁菲德联想到这是精神力世界里的怨念。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布鲁菲德相信会存在于自己的梦魇内很久,很久,它将令自己高贵的灵魂因此而蒙上一层阴影,如果海因姆男爵没对他说那番话,他还可以自辩那是高贵灵魂的一次无奈自卫,但现在,他觉得已难以断定了,反正邪恶已入侵了本该圣洁的精神世界。


当把瓦利马先生都变成一桶桶肉酱后,凯菲瑞和布鲁菲德再把它们提到冰库里,放回原位。


原来桶里的猪肉酱早就被凯菲瑞冲进了沟渠,进入到托玛纳的下水道,再过一段时间,就将被冲进大海里。


布鲁菲德有注意到厨房里的工作安排,今晚的晚餐就是肉酱汤和肉酱面。


里面共有二十桶肉酱,其中大半是瓦利马先生,布鲁菲德希望他今晚吃到的是另一半。


剩下那颗人头最难以处理,头骨的硬度超出了绞肉机的能力范围,布鲁菲德建议把它埋起来,凯菲瑞却把它用层层油布包起,再把它推进垃圾桶的深处,布鲁菲德正惊疑她的草率,她解释,下午三点就会有人来清一次垃圾,这些垃圾将被拉到东门外,冲进大海里,了无痕迹。


这样的做法确实也有点风险,但远比布鲁菲德所建议的风险要小。


布鲁菲德不得不再次为凯菲瑞的心思慎密而叹服,单就心机而言,自己实在输了她一大截,她竟然在杀完人的十二小时内,把一切都计算得清清楚楚了……但假如,这一切都是她在我未杀人之前就构思好的呢?


这样一个可怕的猜想,令布鲁菲德自心底又升起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不过在寒意过后,布鲁菲德也把他那把看似装饰品的杀人凶器用油布抱起,埋进了垃圾桶深处。


他们把一切都办妥后,布鲁菲德感觉已是筋疲力尽,透过餐厅的镜子,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镜中人那张白得吓人的脸,难道我已经被瓦利马的怨灵给诅咒了,这不是一个高贵灵魂所应该拥有的模样。


“不要垂头丧气,布鲁菲德!这是在陆地上生存的代价,每个人迟早都要为生存而作出选择……这比起在大海上的生存规则,还要残酷!”镜子里又多出了一个人,那个人与他并肩而立,说着一些不知算不算是安慰的话,但其声音之轻柔,一如当年在广场上首次交谈,鼓舞他的话语。


心神不宁、胆战心惊成为了布鲁菲德之后一天的主流心态,但他还不得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开始有点明白那些装着满腹心事,整天要带着面具做人的大人物心态了。


浑浑噩噩的来到晚餐时间,摆在面前的果然是肉汤和肉面,布鲁菲德低着头,不让人看出他脸上的任何异样神色。


“今天的肉味道真不错,采购部大概换人了吧!”尤兰塞恩低声嘀咕了一句,其满足的表情,一扫他今天在酒吧铩羽而归的失望。


“嗯,汤也很鲜,哈,该不会是连厨子也换了吧?”这是同台另一个胖子说的。


布鲁菲德不由得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预备成员们大多露出了赞叹的表情,如果让他们知道现在吃的是瓦利马先生的人肉,不知道这些表情会发生怎么样的改变呢?


目光掠过凯菲瑞小姐时,发现她完全恢复了平常温文尔雅,她发现布鲁菲德在看她,就如同过去一般,回以微微一笑,接着又再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着汤。


“布鲁菲德,你怎么不吃啊?”


“……”布鲁菲德不敢再望,也不敢多想,低下头,就像往常那样,保持得体的举止进餐。


好几次他都想猛地转过头,吐个痛快,但他忍住了,异样的举止会导致他万劫不复,好几次他又想放下叉子,但还是忍住了,因为周围每一个人都把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大概瓦利马先生的肉真的很好吃吧……


这个恶心的推论稍稍分散了一下布鲁菲德的注意力,他想,这么多人一起吃人肉,还是在托玛纳这片号称高贵的土地上,今天可以永远记载法考尔金的家族史上了。


假如你活在惶恐和不安当中,你会发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的漫长,但当你无所事事的熬过去后,回头一看,仿佛那无尽漫长的分分秒秒,其实也只不过是刹那之间。


现在布鲁菲德所经历的,也正是这样。


第二天,训练营里的一切似乎都照常进行,但布鲁菲德已开始感受到周围异样的气氛,长廊上不时有卫队的人走过,导师们在远离预备人员的地方窃窃私语……


在托玛纳这样管制森严的地方,一个家族官员竟然消失超过一天以上,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当天下午,凯菲瑞小姐被叫出去问话了,不过她被叫出去的时候一脸平静,回来的时候依旧一脸平静。


布鲁菲德在惶惶中来到第三天,训练营里的巡卫明显增多了,还有一些身穿便衣的家伙在每个训练室的外头偷偷观察,往往是观察好一会才离开,布鲁菲德猜测他们是法考尔金地下系统的特务,当然,两位行凶者基本都没露出什么破绽。


到了第四天,皇宫也派人来了,来者还是一个高级人事主管,可见法考尔金对瓦利马这位失踪官员的重视,训练营最高长官海因姆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布鲁菲德发现,事态可能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周围传出一些小道消息,瓦利马先生很可能是那位皇宫官员的私生子,布鲁菲德回忆那位高官的愤怒和着急,心里不禁对这消息信了五成,他心想,假如真被人发现真相,恐怕他想死也未必能轻易做到,敌人将会让他生不如死的消耗掉剩余的生命。


凯菲瑞小姐看起来并无异样,这几天她已经被各个部门的调查人员盘问过无数次了,但她看起来是这样的自然,眉上微微带着忧戚,仿佛也正为瓦利马先生的命运而担忧,同时嘴角边也或多或少带着点无奈,仿佛对于每天多次的盘问感到了一点点厌倦,一切一切做得是如此的真实自然。


布鲁菲德再次为凯菲瑞的演技而叹服,他努力向她学习,在这个可怕的漩涡中挣脱出来,隐约中,他为自己高贵的灵魂感到一丝丝羞愧。


到了第五天的夜晚,布鲁菲德发现法考尔金的特务们也找上自己了,严格来讲,站在他面前这位身穿便服的先生,看起来更像是一位高阶贵族的助理,颇为斯文,而且风度翩翩。


“布鲁菲德,你好!我叫艾希斯,家族地下卫队的一员,想和你聊聊!”这位特务先生一点也不盛气凌人,相反的,更像是一位兄长对弟弟谈话的语气。


布鲁菲德并没有受宠若惊,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这些人杀人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笑眯眯的,他回答:“艾希斯长官,很高兴能与你攀谈,希望我能为你提供帮助。”


艾希斯微笑说:“不必太拘束,家族的地下卫队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可怕的,来,在我对面坐下。”


布鲁菲德知道自己太过提防了,以致脸上的表情告诉对方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赶紧挤出一点笑容,在艾希斯的对面的沙发坐下。


布鲁菲德想,这是训练营的高官会客室,现在竟然用来召见自己,可见面前此人的官阶,也可以推测到家族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艾希斯为布鲁菲德倒了杯茉莉茶,微笑说:“这是黄金海岸的茉莉泡制,并不是经常能喝到,你来试试。”


布鲁菲德诚惶诚恐的拿起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一阵淡雅的清芳顿时蔓延过全身,果然非同一般,但布鲁菲德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手在提起杯子的时候有没有颤抖。


艾希斯说:“如何?”


“真好喝。”布鲁菲德如实回答,又再轻轻抿了一小口。


当他抬头望向艾希斯时,发现对方正深深的注视着自己。


艾希斯微笑说:“布鲁菲德,我看了你的资料,个人认为,将来你在家族的前途将无可限量啊。”


“是吗?谢谢!我定当努力,不负家族对我的栽培!”布鲁菲德忙正容作出表态。


艾希斯满意地点点头,说:“家族的规矩相信你也很清楚了,法考尔金的成员都必须是诚实的人,为了你的将来,我想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明白,长官!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布鲁菲德心想,他觉得我这样的小人物,一杯茶几句鼓励就足够麻痹,现在马上就要进入正题了。


艾希斯微笑的弧度稍稍收窄,问:“你和凯菲瑞的关系如何?”


布鲁菲德说:“她是我的好朋友。”


“仅仅是好朋友?”


布鲁菲德心里更加提防了,表面佯装叹了口气,说:“回长官,我明白家族的规定,预备成员不能发生非常关系,我承认我对凯菲瑞小姐有着朦胧的好感,相信凯菲瑞小姐对我也并非没有感觉,但我们都是懂得分轻重的人,所以我和她都很好地克制自己,始终仅仅是保持着好朋友关系,并没有做出任何越轨的行为!”


“很好,懂得权衡的人,才能把握将来!”艾希斯仿佛很赏识布鲁菲德似的点了点头,又为他倒了杯茉莉茶,接着问,“那么,你和瓦利马先生的关系如何?”


布鲁菲德心中一紧,他发现对方盯得更紧了,他把心一横,说:“瓦利马先生是位受人尊敬的官员,但他好像不太喜欢我,自他上任以来,就一直找机会刁难我,这令我很难受。”


“这样说来,你不太喜欢他咯?”艾希斯以调侃的语气说。


布鲁菲德的心一横到底,缓缓点头,说:“长官,我承认,我确实不太喜欢他。”


艾希斯又是点了点头,似乎为布鲁菲德的坦诚而感到满意,又似乎是已从其中发现了什么,他说:“据传闻,瓦利马先生对凯菲瑞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布鲁菲德坦白承认,心想这事在训练营里大多数人都听说过吧。


艾希斯说:“那你心里嫉妒他吗?”


布鲁菲德举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茶,稍稍沉默了一会,他需要缓冲的时间,这个问题并不是那么好回答。


艾希斯微笑道:“直接回答就是,不妨!”


布鲁菲德用力咬了咬舌头,用痛楚激起勇气,以令自己头脑更清醒,说:“长官,我承认,我确实有一点妒忌瓦利马先生。”


艾希斯注视着布鲁菲德,目光有如利剑,直刺布鲁菲德的灵魂,他直盯得布鲁菲德心里有点发毛,才叹了口气,沉声道:“既然仅仅是一点点妒忌,那你为什么要杀死瓦利马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