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妃离(2)

作者: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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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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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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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512字

“谁敢动我?”我亦怒道,“大汗若真有杀我之心,何必等到今日?黄总管既受人指使,非要置我于死地,为何不亲自动手?想叫这些兵士一起动手,到时拿他们做替罪羊?你太小看大汗了,回来他第一个不会饶你!”


他阴沉着脸,“我等奉命行事,大汗怎会怪罪?”


我斥道:“是吗?等大汗回来,妃离宫里人一定告诉他,黄总管你如何在这宫前逼死了我!大汗只要对我尚有一分余情,便绝不放过你们!”我又道:“你为防妃离宫里人之口,今日也可以冲进宫去将他们全杀了。不过那样杀人灭口的话,且试试大汗回来又会怎么说?”我自生了无所畏惧之心,料定宫外众人不敢杀我。黄总管也不敢亲自动手。只是诧异,他们竟轻轻放过了阿碧,容我如此轻易便救了她。看来,今日这阵仗确实是冲我而来。


果然,宫墙后徐徐转出一个丽影,“黄总管不必顾虑。待大汗回来,我自会回话。”


我情知不好,但仍对这丽影粲然一笑,“律妃娘娘,终于肯现真身了。”


律妃站在众侍卫之后远远地打量我,眼神妖媚而阴冷,“你真是厚颜无耻!还痴心妄想着复宠吗?只怕再没有机会了。”


我心下悲凉,没想到能用来护身的也只有耶律楚过去那点宠爱。


“说到复宠,谁比律妃娘娘更擅长?”心知她今日决不会容我活着,便也不管不顾。


她绝艳的容颜染上恼色,“若不是你,我怎会那样作践自己?贱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还不快杀了她!”


包围我的圈子越缩越小,伸向我颈下之剑,雪亮锋利,寒光闪闪。我知道它要饮血。有亮光射在剑锋上,锋芒映进我眼里,好刺眼!


“快救夫人。”有凄伤的哭喊传进耳中,那是阿君。


“谁敢伤她?”一声顿喝,身侧已多一人。


我猛吃一惊。耳畔只听唰的一声,这人已拔出身侧佩剑架住伸向我的尖刃。


“萧大人!”我喊道。


“夫人,是我来迟,使你受苦了……”萧史他雪白的衣衫映衬着寒凉的刀影,孤绝得像一只云中鹤。


我却猛然想到了什么,慌忙道:“这里全是律妃的人,你不能胜,快走!”


他一手执剑护在我身前,一边轻声安慰我:“夫人不用怕,快回去内宫。”


律妃没料到萧史此刻突然出现,还敢阻她之事,气得柳眉倒竖,“萧史,你不要命了,一再同我作对!”


萧史平日一向温和,此刻却语气决绝,“下官只对大汗效忠,请娘娘自重,勿伤夫人!”


律妃冷笑了一声,“你处处维护这个汉人贱婢,难道你与她有私?”


我气得身体打战,萧史却平静道:“她是大汗心尖上的人。大汗宠爱之人,就是我效忠之人。我已遣人去温泉行宫报大汗知道。今日之事究竟如何处置,还是等大汗回来亲自决定吧。娘娘何必如此着急?”


心里一痛……我在这里受着炼狱煎熬,他却去了温泉行宫。


律妃果然是草原上的女子,性情爽烈,再不愿跟萧史多辩,“心尖上的人?她也配吗?我才是大汗心尖上的人!我今日定要杀她,萧史你不知好歹,那就陪她一起死!”


她一扬手,一众兵士已冲上前来——萧史一手推我到身后,一手执剑,直逼黄总管而去。黄总管拔出长刀,一道寒光便直逼萧史当胸而来。萧史目光极是敏锐,一个滑步侧身,人便到了黄总管身旁,剑光一掠。黄总管还在疾步转身,剑已到他左边肋下。黄总管骤然间吃这一吓,大喝一声,长刀闪电般压下,又顺势一个弧形横扫,凌厉异常。殊不料他回防下击时,萧史的剑早已收回,轻灵地滑到左侧,避开正面刀光,又迅疾刺向黄总管咽喉——只一剑,和着一声惨叫,便是血溅三步。


从前只看见耶律楚的武艺,当得起是契丹第一勇士,从未留心萧史。原来他的剑术也是如此不凡。


周围众兵见黄总管死在剑下,长刀已化作飞虹击来。萧史雪白的身影穿梭在漫天的刀光剑影中,每出一剑,必有所中,既快且狠,不给敌人半分余地。每一次,当他的剑和对手的武器相交的那一瞬间,会忽然滑过对方的刀身刺入身体,如行云流水那么自然,只一剑便摧毁对手的斗志与肉体。斑斑血迹溅上他的雪白衣衫,似红梅绽雪,与他温润的眸子如此不相称。


然而身后有我,他终是心有旁骛,施展不开,“夫人,快回宫去!”他举剑一阵疾刺,已逼得来敌退后数步,手一拉我疾奔,已退入宫中——两边小厮猛然关上宫门。宫门外顿时传来阵阵刀劈铜门之声,令人肝胆欲裂。


萧史拉我入内宫,不待旁边众下人说话,已责备我道:“夫人如此糊涂,怎能亲身走出妃离宫?幸亏我得到消息,来得及时!”


我急道:“你自己才是个糊涂的,为何要冒险救我?你难道忘了还有大事要做?”


他并不回答,将一个细长红匣塞在我手中,对我耳语道:“这是蟾液,也是极难得的。虽未必能解你身上之毒,但总能缓你病症!”


我紧握着红匣,“难道这些日子,你竟是去了……”


他微微点头,将手指放在唇边叫我住口,“我要去了。大汗回来前,还需抵挡一阵!”


我顾不得一切,上前紧紧抓住他胳膊,“萧大人,你不能去,外间人这样多,你又杀了黄总管,这是死罪!”


他双眸闪动,平日一向隐忍的脸上却有着难得一见的豪气,“我既留你,便得护你!”


“阿君!”萧史一边换手持剑,一边吩咐道:“你务必把夫人锁入寝宫,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走出半步!”衣袂翻动,已大步走了出去。


“你不准去!”我厉声唤他。阿君和另一个小厮却上前死死按着我,寝宫之门也被紧紧锁上。


萧史、萧史,你早知我是将死之人,又何苦救我!


咔的一声,两枚指甲被我在手心里生生拗断……我简直想一把火烧了妃离宫!


等到天明寝宫门才再打开。我一步跳起来,扑上去抓着阿君,“怎么样了?萧总管他……”


阿君苦声道:“他被下了死狱了!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后半夜大汗赶回来,雷霆震怒……”她忍不住又拭泪,“大汗的脾气……这次,他是断断活不成了。”


我连退了几步,一直退到床边。


阿君的脸色也是苍白。她凝视着我的双眼,欲言又止,终于慢慢道:“宫外兵士都撤了,听说死了数十人,都收拾了。夫人和我都明白……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得了萧大人。”


我一怒便把床头的一架小几推倒在地上。几上的小玩意儿跌碎了一地。宫内外众人都噤若寒蝉。


“不!”我喊道,“我绝不愿再去求他!”


然而我的心,已做了相反的决定。公主的骄傲,一文不值!宠爱、权势才是这宫里唯一有用之物。为了萧史,为了妃离宫中众人——我转身扑向铜镜,语气惨烈得像一个女鬼,“阿君,你看,我可是生得美吗?”


阿君流着泪喊道:“夫人!”


我瞪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笑了,“幸亏我生得是好的。如今我仅剩的,也只有这美貌了……”转首向她,“服侍我吃药!”


仰头服下萧史给我的蟾液,味极辛涩,腹中难受欲呕。但我必须好起来,好了才能重新梳妆打扮承欢献媚!


我立刻吩咐:“既是兵士已撤,派人去打听一下,大汗对律妃是怎样处置?”


不多时便有人回来报说:“只叫娘娘留在宫中,余事由大汗处置。”


我心冷极。耶律楚一定已知道事情经过,却仍将萧史下了死狱,对要杀我的律妃倒是毫无所为。对我情意之薄凉,已到这等地步!但我如今要救萧史,也只有求见耶律楚,设法再获他欢心了。


嘱阿君阿碧取来雪白的笺纸。未曾提笔,已是悲愤难耐。强自按捺了半日,写下十首《回心院》:


扫深殿,闭久金铺暗。游丝络网尘作堆,积岁青苔厚阶面。扫深殿,待君宴。


拂象床,凭梦借高唐。敲坏半边知妾卧,恰当天处少辉光。拂象床,待君王。


换香枕,一半无云锦。为是秋来展转多,理有双双泪痕渗。换香枕,待君寝。


铺翠被,羞杀鸳鸯对。犹忆当时叫合欢,而今独覆相思块。铺翠被,待君睡。


装绣帐,金钩未敢上。解却四角夜光珠,不教照见愁模样。装绣帐,待君贶。


叠锦茵,重重空自陈。只原身当白玉体,不愿伊当薄命人。叠锦茵,待君临。


展瑶席,花笑三韩碧。笑妾新铺玉一床,从来妇欢不终夕。展瑶席,待君息。


剔银灯,须知一样明。偏是君来生彩晕,对妾故作青荧荧。剔银灯,待君行。


爇熏炉,能将孤闷苏。若道妾身多秽贱,自沾御香香彻肤。爇熏炉,待君娱。


张鸣筝,恰恰语娇莺。一从弹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风雨声。张鸣筝,待君听。


素颜、素颜,我因你而得宠,今日就再依仗你一次吧。取笔在笺下再补一句,“不是爱前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又写上,“奴婢真真顿首企怜。”这两句诗是素颜写在素笺上之诗句的上阕。我说自己是被“前缘误”,说耶律楚是能主宰花落花开的“东君主”,却不知能否因了这前王妃,而再得到一点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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