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可怜的姑娘(2)

作者:李湛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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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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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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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702字

汤和明的老婆见用钱打动不了曾美格,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刚才还假惺惺的微笑一扫全无,她气急败坏,怒气冲冲地跟曾美格翻了脸:“哼,这么多钱你都不要,我看你是中了邪了,着了魔了。俺家孩他爸怎么就碰上你这么个臭***!你个臭不要脸的,你想逼着他同俺离婚,然后让他娶你,我跟你说,你做梦都办不到!”曾美格见这个泼妇用这么难听的话骂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简直就要炸了肺。她言语刻薄地同许金梅对骂:“你男人在外面找女人,生私孩子,说明你无能,你连自己男人都管不住,竟然还有脸跑到我这里来撒野。是谁厚着脸皮不答应跟人家离婚的呀,你这个没人稀罕的贱种!自己男人都管不住还想管你男人外面的女人啊?你也忒没皮没脸没羞没臊了吧。我告诉你,他既然有种把这孽造下,我就有种要他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不信咱就走着瞧,咱看看到底谁怕谁!”许金梅是个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农村妇女,她才不怕曾美格呢。曾美格这样说话,刺中了她的要害。她一会儿撅着两瓣肥肥的大肉腚弯腰捡地上的钱,一会儿又跳着脚、扯着嗓子没命地撒泼:“曾美格,你个小臭***,你个不要脸的骚货,你爹你娘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浪种?我告诉你小丫头片子,你就是把你肚里的种生下来,也甭想指望汤和明能跟我把婚离成!我再告诉你,我……我……我……”她情绪激动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这个孩子你就是真生下来,你也甭想要成!哼,你想指望他(她)来跟我争财产啊?你妄想,告诉你门儿都没有!”许金梅嘴角淌着白沫儿,唾沫星子横飞着说,“姓曾的,我可警告你,你听好喽。我不会让汤和明见到你肚里这个孩子的,我会变着法儿地让他(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信你就等着瞧!我就不信,老娘我还收拾不了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


曾美格临产了。


在中京市人民医院住院部大楼十楼产科,曾美格顺利产下了一个男婴。她高兴极了,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都说女孩儿像父亲,男孩像母亲,说得真是一点不假。这个男娃娃的眼睛,鼻子,嘴巴,乃至额头,没有一点不像曾美格的。连耳朵都像,简直就是曾美格的翻版。男娃娃圆睁着大大的眼睛,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哇哇”地大哭着。他是不高兴父亲没有来看他吗?还是不高兴父亲伤害了母亲,也伤害了自己。他是在责备父母,责备他们不该这么稀里糊涂就把自己带到这个陌生的人间来吗?他“哇哇”不停地号啕大哭着。进来一个护士好奇地看了看,说:“哟,好漂亮的小伙子呀。瞧他哭得多响亮,一定是非常健康呀。咦,怎么没见他爸爸?这他爸爸要见到了,不定得多高兴呢?”


这段时间以来,尤其是汤和明的老婆找过她以后,曾美格精神受到了巨大刺激。整日里少气懒言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她对汤和明同自己结婚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常常回顾自己在中京市经历的种种艰辛,她对人生失去了热情,对明天不再抱有憧憬与梦想。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完了。她常常一个人发呆,自言自语,我上辈子做错过什么事嘛?老天爷,你为何如此待我?腹中这个躁动不安的胎儿,带给她的感触也是异常复杂的。要是汤和明不同自己结婚,要这个孩子又有何用?正当她对人生失去信心,感到自己即将彻底崩溃时,孩子降生了!他那嘹亮的啼哭声就像一道光芒一样划破夜的苍穹,使她重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她想,我可以把这个孩子当做自己的精神寄托,当做自己的人生倚仗啊。她不再后悔怀了这个孩子,不再憎恨汤和明没有同他老婆离婚。她想,能跟孩子好好过一辈子也就知足了,孩子给她带来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让她经受了撕心裂肺般的巨大疼痛,但同时,也让她第一次深刻品尝到了成为一个母亲的巨大快乐与幸福。啊,孩子,你就是妈妈的希望,你就是妈妈的一切,你就是妈妈活下去的全部意义。她不能想象,万一没有了这个孩子,她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更不敢想象,万一失去了这个孩子,对于她来说,那将是一种何等的精神崩溃?


孩子真真实实地降生了,曾美格把他捧在怀里,就像捧着一颗万年不遇的珍珠一样。她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端详那张稚嫩的小脸,亲了又亲。这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曾美格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作为一个母亲的骄傲与自豪。她欣慰地笑了,笑得是那样舒心,那样开怀,那样的发自肺腑。她已经好长时间没这样笑过了。护士小姐的话,她只听到了前面一部分,后面那部分,她没有听见。他爸爸是谁?这个人,就好像她从来没有认识过似的,对自己已经无关紧要了。曾美格住院,汤和明是不知道的。打从那次两人发生了激烈争吵,汤和明离她而去之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一次。


婴儿的降生,如同从一片阴霾的天空中突然蹦出一个红艳艳的太阳,拯救了精神备受打击的曾美格。她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不停地亲吻着。护士小姐多次走过来说该送婴儿到监护室去了,她都不肯。她紧紧地搂抱着自己的孩子,就像拥抱着整个世界。她时而兴奋得有些痴狂,时而悲伤,眼角有时候还会突然地涌流出一股莫名的泪水。她这副样子,连护士小姐也深受感动,不停地说:


“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喜欢孩子的呢。”曾美格没有人陪,护士小姐就在她休息时,把婴儿抱到婴儿室去。几个热情的小护士轮流充当起了母亲的角色。曾美格和孩子亲昵了一个上午,婴儿累了,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香甜地睡着了。妈妈也累了,护士刚把孩子抱走,曾美格很快也就合上了眼睛。她做了个非常美好非常温馨的梦,她一定是在梦中玩得很开心吧?曾美格脸上绽放出一抹迷人的微笑。是啊,她还很年轻着呢,她应该有光明的未来!


这天中午,汤和明的老婆许金梅突然出现了。她瞅准护士上卫生间的空当,偷偷溜进了婴儿室。在一溜排开的小床中,找到了手腕上写有曾美格名字正在熟睡中的婴儿,显然这就是汤和明的孽种。她手脚慌乱地急忙把孩子抱起来,快步走出了婴儿室。她差一点没同迎面走来的另一位护士撞上,幸亏对方躲闪及时。她那慌张的神情,引起了这位护士的注意,紧盯着她的眼睛,轻声地说:


“请问您抱的孩子是几床的?”许金梅被她这突然地一问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慌忙收住脚步,眼珠飞快地转动着,“这个,啊?32床曾美格的,我是她母亲,才从老家赶来……”“哦,我知道了!”护士小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我说呢,你女儿生小孩怎么连个陪床的也没有?孩子还太小,不能在外面待时间长了。一会儿赶紧回房间去。”


“哎,哎,知道了。”许金梅见护士被自己蒙住了,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护士转身进了一个屋,她加快着脚步朝前走。穿过楼道里挡风的木门,一眼就瞅见了电梯。电梯前面净人,她本想乘电梯下楼,又担心万一再碰见什么人。她直奔一旁的步行楼道而去,急匆匆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扶着栏杆,快步走出了住院大楼。来到外边马路上,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早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她把孩子抱出来了,后车门自动打开。她一屁股刚坐上去,车就“突突突”打着了火,三晃两晃转瞬间没了踪影。


……


曾美格醒来了,她摁铃把护士叫了进来。说:“我的小宝宝呢,快把我的小宝宝给抱来。”护士小姐微笑着快步走了出去。在婴儿室,她不禁愣住了。咦,曾美格的小宝宝呢,怎么不见了?刚才还在呢。怎么一转眼……她纳闷儿地问另一名护士,说:“32床的小宝宝呢?怎么没有啊?人家叫我过来抱呢?”


那名护士正埋头整理一些产妇与新出生婴儿的资料,心不在焉地说:“你是说32床的宝宝吗?她母亲已经把他抱走了啊?”


“你说什么,谁的母亲?”护士小姐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子。“不可能吧?32床刚刚还对我说让我来抱她的宝宝呢。她哪里来的母亲啊,这几天不一直都是她自个儿吗?”


“是吗?可是我刚才在走廊里真的碰上她母亲了啊。高个子,烫着头发,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一个农村老太太。说是她母亲,把孩子抱走了啊。”


“啊?是这样!”对曾美格母亲的描述让前来抱婴儿的护士不禁想起了几天来一直出现在走廊里的一个令人可疑的身影。那个人显然是冲着曾美格来的,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心说:坏了,出大事了!


原来,许金梅派人跟踪监视曾美格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她探听到曾美格住院的消息后,立刻像猫闻着腥儿一样尾随而至。这几天,她不仅摸清了曾美格住的床位号,连照顾曾美格的那几名护士的活动规律也掌握了。令她着急的是,曾美格这个浪种只要醒着,就一刻也不松手婴儿,那几名护士照看得也挺认真,小孩子身边时刻都有人。她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下手的机会,她不停地借上厕所掩饰自己,生怕引起医护人员的注意。这天,她看见婴儿室里就一名护士,趁她上厕所的时候,她冲了进去……


看见护士小姐那火急火燎空着双手走回来的样子,曾美格心中不由得一惊。心想,怎么,我的小宝宝生病了吗?


“请问你母亲今天来过吗?”护士小姐结结巴巴、惊慌失措地说。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我母亲?没有啊!”曾美格脸上布满了疑云,她边说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她的身体还非常的虚弱。她心说我母亲?笑话。我还没结婚呢就有了孩子,这么大的丑事我能告诉母亲吗?她老人家要知道了还不得被我气死啊!“没有啊!”曾美格说,“我的小宝宝呢?他是不是睡着了?”


“曾姐姐,你听我说,”护士小姐战战兢兢地说,“刚才,我听别的护士讲,一个说是你母亲的人把你的宝宝抱走了……”


“什么?你说什么!”曾美格吃惊地大叫一声,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这一嗓子,把同屋里住着的几个产妇全吵醒了。大家都侧过脸来好奇地向她这边张望。


“一个中年妇女,高个子,烫着头发,说是你母亲,把你的宝宝抱走了。”护士小姐把听来的话向曾美格重复了一遍。


“啊……畜牲!你个卑鄙的许金梅!”上次许金梅来找她跟她吵架威胁她说过的话她猛然间回想了起来。许金梅说那话时那副丑恶的嘴脸瞬间又清晰地浮现在她面前。她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紧,紧张得简直要透不过气来,就像头顶上的天空突然塌陷了一样,她忍不住大叫一声,剖腹产手术留下的伤口处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她一个趔趄,一头向地板上栽去……


过了不知有多长时间,她才慢慢苏醒过来。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好多的白大褂在她面前晃动。刚才的事,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但她很快就彻底清醒了,意识到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她一撩被子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趿上拖鞋疯了似的就要往外跑,她高声地大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护士们试图拦住她,紧紧地抱住她说:


“你不能动,你千万别动!”


“你现在需要卧床休息!”


“你还在月子里,正是娇气的时候,你的身体还非常虚弱!”


“你可千万别乱动呀,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你要不听话会坐下病根的。”


“……”


护士们紧紧抱住手足乱挣的曾美格,也不知从哪儿突然迸发出的一股子蛮劲儿,她连咬带搡猛一下就把护士们推开了。其中一个被摔了个四仰八叉,“哎哟”一声尖叫……曾美格根本就不管这一切。她惊慌失措,脸白成了一张纸,几乎都要变了形。她穿着蓝白格子相间的住院服,头发乱蓬蓬的,疯狂地边跑边大叫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踉踉跄跄地撞开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人们,向外面冲去……


可怜的姑娘,这样巨大的精神刺激,让她承受不住。


……


曾美格疯了!


……


汤和明的老婆许金梅把曾美格的孩子卖到西北内陆省份一个偏僻而又贫穷的农村去了。赚了5000块钱。


一个月以后,在火车站广场等车的人们看到这里出现了一个长相非常漂亮、披散着头发的年轻流浪女人。她走路脚下没根,手里抱着个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小孩枕头。她一会儿把枕头紧紧地揽在怀里,一会儿又不停地把脸颊贴上去温存。她神情呆滞,目光一片茫然,有人从她面前走过,她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从她面前经过的人们无不为之侧目,好漂亮的一个姑娘啊!可是,她怎么沦落成了这样?莫非真应了那句俗语“红颜薄命”吗?在广场上擦皮鞋的一个中年妇女非常好奇,她走上前,把耳朵凑近她的嘴巴,想听听她究竟反反复复在念叨些什么。她听见她在说:“宝宝,睡觉觉。宝宝,妈妈抱。宝宝,睡觉觉。宝宝,妈妈抱……”“哟,敢情人家把那枕头当成她的孩子了呢。”她对另一个擦皮鞋的说,“她怎么抱着个枕头,她的孩子呢?丢了,还是被别人拐去了?还是……”


掌灯时分到了,她一直还在那里。从早到晚还没见她吃过一点东西呢。她不觉得饿吗?她抱着她的“孩子”已经站了溜溜一整天了啊!


火车站是个非常复杂的场所,是地痞流氓经常出没的地方。这天傍晚,几个三十来岁、贼眉鼠目、剃着光头、裸露的胳膊上刺着青龙的男人嬉皮笑脸地上前围住了她,动手动脚地一阵阵怪笑着同她搭讪,把她骗到不知哪里去了。第二天早上,人们看到那几个男人笑逐颜开地又把她送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