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石之美者(2)

作者:李湛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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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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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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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220字

几天下来,可把朱宝达累坏了,他上火了,嘴角起了燎泡,嗓子眼直冒烟,走路浑身发飘。他对自己说,坏了,我忒卖力气了,回去后准得大病一场!


潘定一是个工作狂,一心扑在事业上。从3601军工厂回来后,看到店里顾客少了,不由得就又皱起了眉头。他倒剪双手,不停地进进出出,严肃地询问收银员当天的收入情况,哪能天天顾客盈门呀?他眉宇间蹙得越来越紧了。


王芬对朱宝达说,看见了吧,咱们经理肯定又在琢磨新点子了!不信你就等着瞧吧,他招儿可多了!王芬是公司的元老,潘定一什么脾气禀性她早摸透了。


“有一回潘经理请大伙去他家吃饭,他爱人对我们说,你们潘经理,连晚上睡觉都在枕头边放着笔和本呢。有什么主意想起来了,突然一骨碌就爬起来,也不管当时都几点了,扭亮台灯认真记下。整得人一惊一乍的。那可真是连做梦都想着怎样赚钱呀!”朱宝达听了一点不觉得惊讶,他想,做买卖就得有这种精神,商海险恶,不用心去做,随时会有一个浪头兜头向你打来,把你拍倒。商海无涯,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呀!潘定一身上一直有一种让朱宝达非常敬佩的感觉,现在他明白了,这是一种干什么钻什么、百折不挠的钉子精神。朱宝达本打算一毕业就马上开家珠宝店,这个店若真开起来了,你能想出这么多促销的点子吗?他默默地问着自己,又轻轻摇摇头否定了自己。他意识到,无论做什么,经验是非常重要的。他想,来宝昌打工,碰上潘定一这么个能耐人儿,真是来对了地方。


潘定一果然又想出新点子了。他天天往外拨电话,一会儿往山东拨,“上官吗?最近生意不错吧。怎么也不跟我通个电话,跟你商量件事……”一会儿又往武汉拨,打给一个叫陈森的商业伙伴:“喂,陈森老弟吗?这段时间又去哪里了?我有这么个想法,你看……”一会儿又往本市恒太商场拨,那里珠宝部的贺经理是他新近结识的一个朋友。贺经理非常欣赏他,曾经对他许诺,以后有机会愿意跟他合作。电话通了,听清楚他的意思,贺经理爽快地同意了。“好啊,由你潘经理牵头,这件事儿一定会圆满成功!你放心,我携全体员工全力配合你。”


潘定一就这样今儿一个电话,明儿一个电话,跟这个联系联系,跟那个联系联系,谋划在脑海中的一个新创意就瓜熟蒂落了。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做生意,讲究的是人无我有,人有我多,东西多了才好卖,有钱大家赚嘛!他决定由他发起,联合省内外四家珠宝公司在恒太商场开一个小型珠宝展销会。


恒太商场位于中京市最繁华地段,附近的小区集中了中京市大部分有钱人,贺经理吩咐员工们爬上楼顶,把一卷卷大红的条幅抖开,挂上,在门前的广场上抻起数不清的五颜六色的小彩旗儿,微风吹来“扑啦啦——”舞动起来,像无数个拍动的手掌向路人招徕。春末夏初,漫天的柳絮飘飞,一年中最美好的时节,有外地珠宝商来恒太商场开展销会了!消息像长了翅膀,春潮一样迅速在中京市传播开来……


老同学上官元第一个从山东赶来了,他带来大量的钻石、红蓝宝石镶嵌戒指、项链、耳钉等很上档次的精品,过去,宝昌的员工们常听潘经理念叨起他,从未见过本人,大家都好奇地盯着他看,上官元比潘定一年轻,但一举一动显得非常老成、持重。


武汉珏……珠宝公司的陈森也赶来了,陈森四十出头,人长得很瘦,很白,样子非常秀气,一双深陷的黑亮眼睛总像在认真思考什么事情似的。陈森带来一提包翡翠摆件,挂件,质量不怎么好,潘定一用手拨拉了一下,撇撇嘴说:“你就带这么点破玩意儿呀!”


陈森露齿而笑,讪讪地说:“潘经理,你在电话中没对我说这是个多大规模的展销会呀。”潘定一对陈森有些怨言,朱宝达想,可能是责怪他不给自己捧场。


恒太珠宝部的贺经理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她又是握手,又是寒暄对远道而来的两位同仁表示热情地欢迎。并当着他们面着实把潘定一赞美了一番,说老潘在我们中京市那可是真能干,还不停地挑起大拇指说潘经理才是我们中京珠宝界的no1呢。潘定一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贺经理的一番奉承话,他听了心里肯定甜如蜜,白白的脸顿时涨成了一张红布。


顾客们来了好多,几组柜台天天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货下去得相当快,花朵又在潘定一脸上绽放……


整个展销会期间,朱宝达有意无意地总跟上官元搭讪,同他套近乎。上官元对潘定一手下这个小伙子也挺感兴趣,他们聊了起来。上官元今年36岁了,正是一个男人风华正茂的年纪,到了他这个岁数,自己也能像他一样有成就吗?此时的上官元,俨然已经成为朱宝达心中的理想,成为他将来的奋斗目标。朱宝达想,这辈子若能像他一样,我也就知足了,也就算没白活一回了。


“你肯定赚了不少钱吧?”他无比艳羡地问。


“够花。”上官元谦虚地笑了笑。


“……”


“我猜你爱人长得一定非常漂亮。”朱宝达若有所思地说。


“唔,她吗?还不错,她比我年轻,她跟你年龄差不多。咦,你怎么知道的?”上官元好奇地看了看他。


“你这样年轻,就这样事业有成,喜欢你的女人还不老鼻子了?所以……”


“哈哈哈哈——”上官元爽朗地笑了,一会儿,他平静下来,说:“我爱人是我的贤内助,她喜欢安静,不像我一样爱四处跑,她主内,我主外,我们俩配合还算默契。珠宝生意我很早就尝试着做起来了,没想到还比较顺,没有赔喽。”


上官元很是谦虚。


展销会期间,朱宝达发现,上官元不时掏出精巧的手机接打电话,那时候手机才刚刚兴起,还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潘定一有一个,他舅舅也有一个。朱宝达想,真是件神奇的好玩意儿,我,什么时候也能够拥有一部呢。


朱宝达主动接近上官元,有意无意地跟他闲聊,不是没有目的的。朱宝达坚信有一天他也会拥有自己的珠宝店。他想等那天到来时,能够得到上官元的提携与帮助。他挺想敞开心扉直截了当地同上官元谈谈,问问他说将来我要是自个儿开店找你支持可以吗?强烈的念头冲到嘴边好几次,最后又都被他努力咽回到肚里去了。他思忖这话还是不要说出的好,万一传到潘定一耳朵里,那后果可不堪预料。潘定一小心眼,猜疑心很重,潘定一在场时,他刻意同上官元保持着距离,不主动跟他搭一句话。来宝昌打工的第一天,他不就向潘定一隐瞒了自己是从人事局辞职的这一事实吗?当领导的,最忌讳的莫过于下属心太高,有异于自己的个人小算盘了。


潘定一不在时,他玩了会儿上官元小巧玲珑的手机,向他要了张名片,上官元挺随和,他热情地对朱宝达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打名片上的电话就行。”


展销会只剩明天最后一天了,这次展销会,宝昌是最大的赢家,一共卖出去30多枚钻戒,而且,听说解放路本店那边因为有展销会配合着这几天卖得也挺火,人都说东方不亮西方亮,宝昌的天空这回同时出现了两个太阳!潘定一脸上挂满了微笑,不管遇见谁都恨不得抓过人家的手握握。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兴奋,上官元这次没卖多少,不过他看上去很平静,他对潘定一说:“可能是第一次来中京吧,这里的老百姓还不认我们?”陈森这次是白来了,估计连买火车票的钱都挣不出来,他只卖出去几十块钱的两三枚玉坠。他为什么不多带点货带点好货来呢?他手上没货了吗?还是有别的原因?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傍晚,朱宝达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回宿舍,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合计做什么饭吃时,忽然,腰上的呼机响了,他拔下来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是陈森在呼他,陈森留言说有急事找他,请他速回电话。他有事应该去找潘经理啊?找我做什么?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两只脚耷拉在床沿上愣住了。


陈森留给朱宝达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才认识不到一个钟头,他就张口向朱宝达借100块钱,捂住胸口做出很难受的样子说自己胃病犯了,说刚才从宾馆出来,把钱包忘上面了。朱宝达有点反感心想还不熟呢你怎么就跟我借钱?谎称自己只带了50,以为他不会借了谁想他却说50就50吧动作极其麻利地把钱接了过去。朱宝达当时就起了疑心。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森就像是把这事忘了,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叫朱宝达有些小小的不快。


他跑到楼下公用电话亭给陈森回电话,电话很快通了。陈森站在大街上,声音急促地邀请朱宝达晚上在一起吃饭,并且反复强调说务必请他马上过去,问他有什么事?他说等你来了再说。那口气,听起来倒是蛮诚恳的。放下电话,朱宝达更加感到纳闷,他想,我一个打工小伙计,你堂堂陈总经理怎么请得着我吃饭呢?第一次见面那天,陈森递过来的名片着实把朱宝达吓了一跳:武汉珏……珠宝公司总经理。英国皇家宝石协会会员。fga获得者。中国宝玉石鉴定中心gic特聘鉴定师。中国地质大学(武汉)宝石学硕士。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帽子顶在他一个人头上,难免不让人起疑。每年能通过fga考试者简直可说是寥若晨星,而且,那一笔昂贵的学费也不是一般人能出得起的。就他,带这么点破翡翠摆设、挂件来,还这硕士、那会员的?朱宝达轻轻摇了摇头。太不能让人相信了呀?他肯定是在吹,印在了纸上吹。什么叫名片?名片,名片,就是明着欺骗呀。


这年头世道变了,什么人都有。陈森是南方人,贼精。第六感觉告诉朱宝达,这个陈总经理不是个地道主儿,跟他打交道,还是要多加小心为上。


朱宝达叫了辆出租车。快到金源商厦时,打老远就望见陈森正站在一盏路灯下面不停地看表,显然,他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好啊!小朱。”陈森眸子闪亮,热情地伸出手向他走过来。路灯下,他的牙齿很白。


“走,咱们去那随便吃点。”他抬手指指不远处一家灯火通明的快餐厅。


在餐桌上,陈森对朱宝达说他带来的那批货销售情况很不理想,但既然已经带来了,就不想再带回去了,他问朱宝达认不认识其他开珠宝店的,说这个人最好是刚刚开始干这行,对珠宝半懂不懂的那种。朱宝达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利用自己科班出身的影响,找个冤大头把货全部给倒出去。朱宝达想起了大经街上的吴振国经理,自己同他吃过一回饭,他给过朱宝达一张名片。饭桌上吴振国了解到朱宝达是学珠宝专业后,对他非常热情,主动要了他的呼机号码。朱宝达后来经过大经街时看见了那家小店,简直太小了,也就四五平方米吧。他想,这个叫吴振国的小老板,可能就是陈森要找的那种人。


朱宝达说:“你干吗不把货倒给我们潘经理呀?”


陈森说:“你们潘经理那什么眼光?我这些东西他绝对看不上。你如果帮我把货销了,我会重重感谢你的。”


为了显示自己确实把朱宝达当成亲密朋友看,陈森还把自己去云南一带进货的见闻对朱宝达讲了些。他故作神秘地说,小朱你知道吗,我们在南方的旅店住下来,到了晚上,当地商人就用洗澡盆那么大的一个大木盆盛满了翡翠往屋里抬。你猜一个挂件才要多少钱?陈森夸张地靠近朱宝达的脸,朱宝达都嗅得到他呼出的热气了。他用力拍拍朱宝达的肩,故作神秘地说:两块钱一个随便挑。朱宝达不禁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市面上标价能到200元以上的、人们都爱往脖里套一个的这宝贝玩意儿,进价竟然会有这么低。朱宝达以前想怎么着也得三四十元吧。朱宝达对宝玉石的进货渠道、成本、利润等这些业界最核心的机密非常感兴趣,这样的消息正是他求之不得的。朱宝达顿时觉得今晚没白来,真是大有收获啊。


朱宝达想帮他与吴振国联系一下还是可以的,反正成与不成主要在他们两个,就拨通了吴振国的电话。吴振国一听是他,很爽快地同意见上一面。最后,在朱宝达的撮合下,这笔买卖还真的做成了。陈森如愿以偿地把货留在了中京,吴振国也很高兴没出门就进到了一批物美价廉的“好东西”。卖出了货,陈森是再也不提重谢朱宝达的事了。吴振国这个人倒真不错,当场就从兜里摸出张四伟人像递到朱宝达手里,还很神秘地把他叫到一旁,对他耳语说:小朱,在老潘那儿干着顺心不?哪天不想在他那干了,就来找我吧。我随时都欢迎你!


这话让朱宝达不禁一愣。离开潘定一,他目前还没这个想法,论经验论能力,陈森、吴振国都不是潘定一的对手,跟着高人混,自己各方面才进步得快。


通过这次展销会,朱宝达结识了几位珠宝界的朋友,洞悉了一些行业内幕,学到了许多经营策略。同时,他也认识到了自身的价值。看看,还有老板想挖我走呢。日后自己单飞开个珠宝店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得更快了,他一边继续在宝昌珠宝店干劲十足地打工,一边开始了对自己创业蓝图的认真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