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苦中有乐

作者:贾松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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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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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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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704字

巩副司令一行,冒着飞舞的雪花,走了半个小时陡峭山路,气喘吁吁地来到坦克b团所在地——野狼谷。


“野狼谷原来是个五七干校的农场,专门关押那些牛鬼蛇神!”肩膀上落满厚厚一层白雪的耿争旗介绍道:“前几年已经撤了,房子空闲着,我们就暂时安排坦克b团在此扎营。”


“房子够住吗?”


“远远不够。一个坦克营和高炮连都住在坦克炮搭成的帐篷里。”


“营房的完好程度怎么样?”


“坦克b团刚到的时候,所有的房子连个门窗都没有。墙角挂着蛛蛛网,墙上爬满了鸟粪,老鼠在芦苇顶棚吱吱乱叫,有个房子里竟然蹿出几条野狗……”


大门口布置着两个武装哨兵。戴着棉帽,穿着棉大衣,手持步枪精神抖擞纹丝不动。


一个哨兵眨巴着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不可能吧,那么多小车跟在屁股后面?”带哨的班长问:“咋了?”


“小车,车队……”哨兵有点结巴。


“俺的亲娘呀……”班长透过迷蒙的风雪,看见师长耿争旗正陪着一群军人向团部走来,知道来人一定都是大军区首长,向哨兵命令道:


“快去向政委报告!”


哨兵离开岗哨就要往里跑。


“回来!”眼尖的巩焕英厉声制止:“继续站你的岗哨,我自己去团司令部!”


哨兵将眼光投向班长,班长使了个眼色,哨兵又回到哨位,雕塑一样站岗。


两边的营房经过收拾,已经初具规模,连表决心鼓舞士气的黑板报都有了。一个荒废多年的农场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就发生变化,所以尽管官兵进行了整顿,整个营区在大冬天里仍然显得冷落而萧条,尤其是在大多数连队都外出训练的情况下,这种冷清更加凸显。


团司令部竟然没在房子里办公,而是用坦克炮搭成的帐篷。


“能喝碗热水吗?”坦克b团用坦克炮管和蓬布搭起的简易司令部里冒着袅袅炊烟。帐篷里光线昏暗,弥漫着热腾腾的白雾,一锅用涝坝水刚刚蒸熟的馒头刚刚出笼。


从笼屉往盆子里拾馒头的炊事员头也不抬地说:“不行!等团长参谋长他们一起回来,才能吃晚饭。”


“那能不能给个热馒头吃?”


“那更不行,在b团没有人能搞特殊化。”


同行的师长耿争旗见b团政委孔文祥对巩副司令这个态度,张嘴急着要提醒。老爷子一乐,摆手叫耿师长不要提醒道:“我饿了,能不能给点啥吃?”孔文祥转过头,雾气中看不清楚来者的面容,提高了声调怒斥道:“你是哪个机关的?怎么没去搞临战训练?”


“孔文祥,你连军区巩副司令都不认识了?”耿争旗大声道。


“巩副司令?”


孔文祥揉了揉眼睛,赶走眼前的白雾,惊喜道:“我的神呀,真是巩副司令?!”


巩老爷子一行人马哈哈大笑。


“对不起,巩副司令,帐篷里太暗,我没认出来你们。”孔文祥放下馒头,赶紧按照职业军人的习惯给上级敬了个军礼。


巩焕英收敛了笑容,严肃地问:“孔文祥,你这个团政委怎么当起机关灶的炊事员了?”孔文祥道:“首长,机关全部都参加临战训练了,连司令部机关的炊事班都被副政委带着去训练轻武器射击了,我和政治处余主任今天就主动请缨当起了机关炊事员。明天我们再补训落下的课目。”


“余化龙人呢?”耿争旗眼睛在机关炊事班搜索。孔文祥指着帐篷外不远处露营野炊的炊事员“呶,切白菜的那个不就是他?”巩副司令抓起一个热馒头道:“蒸得好,又白又软,我尝尝。”老爷子吃了馒头,眉头就皱起来了:“孔文祥,你都是老兵了,怎么蒸馒头的?碱放多了,这么苦战士能吃吗?”耿争旗见b团政委受到副司令批评,从盆里抓起一个馒头,拉下脸道:“机关训练一天,你就让他们吃碱馒头,孔文祥,看样子你这政委炊事员不合格,需要多到连队去锻炼,你看看炊事班战士蒸的馒头,那才叫好,又白又软……”孔文祥脸色暗淡下来:“巩副司令,你错怪我了,我没有放碱。”“我错怪你了?没放碱这馒头吃起来能这么苦?还有一股怪怪的咸味。”孔文祥解释道:“野狼谷里只有涝坝水,盐碱含量高,用涝坝水和面蒸出的馒头,又苦又咸,自然没有你平常吃的馒头好吃。”


巩副司令恍然大悟道:“我们走过那片死海子时,看见满地枯死的芦苇上落了厚厚一层白花花的东西,开始我还以为是雪霜,作训参谋抓一把一尝,苦得他呸呸地直唾,原来这里戈壁地盐碱含量这么高。”


老爷子又抓起一个馒头:“官兵们都吃这个?”孔文祥点了点头:“临战训练期间,每个坦克乘员中午都自带半斤炒面。官兵们在风餐露宿,饿了吃一把炒面,渴了就喝几口涝坝水……”b团官兵的吃苦精神,把戎马一生的巩老爷子感动了,身经百战的老将军眼睛一热,哽道:“有人叫苦吗?”


“扎营戈壁虽然条件艰苦,但广大指战员凭着对党对人民的赤胆忠心,勇斗严寒,没有一个人喊苦叫累。”


“多么好的战士啊!”老爷子感叹道,“一定要让他们在现有的条件下吃好、住好,在严寒条件下尽快生成战斗力,做好临战准备!”老爷子把话题一转,回首问耿争旗道:“耿师长,a团、c团是不是也和b团一样?”


“3个坦克团和高炮营均按照‘山、散、洞’的原则,布署在戈壁和山沟,大部分地方都水、电、路不通,除a团属于本战区内调动,携带营产营具比较多外,其余部队办公和生活设施都很少。”耿争旗回答。


“眼下正是河西走廊最冷的时候,战士们都在露天宿营吗?”


“有三分之二的部队还在露天宿营!”


巩副司令对随行的军区后勤部长厉声道:“要尽快将过冬物资下拨到部队,坦克a师若有一兵一卒冻伤受饿,我惟你是问!”


“请副司令放心,油料、弹药和过冬物资3天后全部到位!”后勤部长“啪”地立正大声回答。


“要快,越快越好!”


“是!”


“巩副司令,戈壁野营虽然苦,但全师官兵以饱满的政治热情和高昂的士气,硬是在冻土层中用自己的双手,一镐一锹地为即将补充到全师的第一批新兵挖了‘地窝子’住。”耿争旗感动地说。


“新兵们什么时候到部队?”


“下个月20号左右。”


孔文祥脱下炊事员的白围裙和两个袖筒道:“我们坦克b团也在秃鹫崖为新兵挖了‘地窝子’。”巩副司令眼睛一亮:“走,过去看看。”


雪越下越大。


巩副司令一行冒雪来到秃鹫崖下的坦克三营。检查了连队炊事班、贮藏室、弹药库,最后钻进地下坦克掩体,检查各种战斗车辆的战斗准备状况。


“武器校正了没有?”巩焕英望着地下工事里摆放整齐的战备坦克关切地问,“所有车辆都进行过维修保养吗?”


“报告首长!”阎铁民唰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我们在短短20天时间里,完成了掩体构筑和重装备的隐蔽,对所有战斗车辆进行了维修保养,校正了武器,装填了弹药,各种战斗车辆已经进入配置地域,进入一级战斗状态!”


“好!”喜欢深入战斗一线进行实车实弹检查的巩焕英对这个黑脸营长的汇报将信将疑:“我能钻进坦克里看看吗?”


“巩副司令,”耿争旗劝道,“坦克已经保养完毕,你进去会蹭一身油!”


“耿争旗,你这样害怕我进去检查,是不是心里有鬼呀?”


“我心里有什么鬼?b团各种战斗车辆的技术性能是全师一流的,他们的前身是坦克二校的教练团,我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当什么师长?”


“请首长随便检阅我们的战斗车辆,每一辆车都经得起检查!”阎铁民自信地回答。


巩焕英走到中间一辆69式轻型坦克前:“我就看看它!”阎铁民叫人打开车门。巩焕英从坦克炮塔位置钻进去,很熟练地对高射机枪、并列机枪、坦克火炮等武器系统进行了详细检查,向驾驶员详细询问防冻液加了没有,发动机技术指数,嘱咐战争随时都可能爆发,一定要保养好各种战斗车辆,做到一声令下,拉得动,打得响。


检查完坦克三营工事构筑,巩焕英赞不绝口,拍着阎铁民的肩膀问:“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报告首长,我属虎,今年27!”


“在坦克军事院校培训过吗?”


“巩副司令,”孔文祥介绍道,“小阎是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毕业的。”


“到底是吃过洋面包的,就是不一样,你们营的坦克战斗技术性能是全军一流的,这话可能有些夸张,但确实保养得好,至少是我们西北战区少有的。”


“多谢首长表扬,但我们还做的不够!”


“听说你们为即将来队的新兵挖了地窝子做宿营的地方?”


“我们的地窝子已经基本挖好。”


“带我去看看。”


远远地就听见“咚咚”挖土的声音。


巩焕英循声走过去,看见坑道里,一个年轻的军人大雪天没戴帽子、穿着一件白衬衣抡着铁镐在拼命地挖着冻土层。看着看着,将军的眼睛潮湿了。


“李红亮——”


“到!”


“上来!”阎铁民命令道,“这是军区巩副司令!”


“首长好!”没戴帽子的李红亮敬了军礼。


“冷吗?”巩副司令关切地问。


“报告首长,不冷!”


“不冷是假的。同志们,这么冷的天,李红亮同志能甩掉棉衣在坑道里挖土,这是什么精神,这是革命军人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的双不怕精神,有了这种精神,我们就能锻造所向披靡的铁甲雄师,在大西北树起一道安全的钢铁屏障,让任何侵略者都难以越雷池半步!”


巩副司令下到坑道里,取出李红亮的棉袄、皮帽子,掸去上面的雪花尘土,给他戴上穿好:“戈壁滩不比内地,冻伤了要拖全师新兵训练的后腿……”


“红亮,你们团新兵宿营的地窝子建好了几个?”耿争旗仔细问道。


“报告师长,已经建好了11个,我们正在抢速度,一定在新兵来队前全部建好,保证所有的新兵都能住上暖和的地窝子。”


“老兵们住在哪里?”


“从机关到连队全部都住在临时用坦克炮管搭建的野战帐篷。”


巩老爷子的眼睛潮湿了:“河西走廊的冬天滴水成冰,一定要注意防寒,千万不能冻伤一兵一卒!”


“请首长放心!”耿争旗道,“李红亮,带军区首长看看你们已经建好的地窝子。”


“是!”


巩老爷子钻进地窝子里,看见坑的周围用土块砌成,砌墙时前高后低,为的是化雪、下雨时流水。墙上放着4米长的檩条,间隔08米,檩条上摆着用芦苇扎成的苇把子,在檩条间隔的地方有序地用木钉把苇把子串到一齐挤紧,在连成片的苇把子上铺满厚厚的一层麦草,抹一遍和好的稀泥。巩老爷子看见暖和的地窝子,啧啧称赞道:


“好,很好,在戈壁挖地窝子住是野战宿营的好方法,明年开春天气暖和后,没有房子住的部队全部动手挖地窝子!”


“报告,坦克b团参谋长高战元前来报到!”从坦克战术训练场归来的高战元整个一个风雪夜归人。


巩副司令上下打量了这个年轻的团参谋长一眼:“你就是高战元?”“是。”孔文祥进一步解释道:“战元是我们b团新兵训练团团长。”


“你就是当年军区骑兵大队的‘枪神’?生擒匪王马老五的一级战斗英雄?”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高战元笑着说。


“女军医唐雪雁是你什么人?”


“是我家属。”


“你媳妇在司令员、政委那里把我告了……”


高战元大吃一惊。


方红梅提着一个黑瓷陶罐来到工兵连。看见正在组织爆破作业的耿强,脸“唰”的红了。


“排长,那个女民兵排长看你来了。”一个班长悄悄说。


“装你的炸药包!”耿强斥责道,“哪里来的民兵排长?”


“排长,你看那边山上,是不是她?”


耿强顺着战士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方红梅手提一个黑罐朝工兵连走来。


“副排长,你组织大家接着训练,我去去就来!”


“小方,你怎么来了?这里是部队。”


“部队咋了?部队还不让人吃饭?”


“你没吃饭?”耿强惊讶地说,“那我带你去炊事班。”


“傻瓜,谁没吃饭?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我猜不着!”


“我要你猜嘛……”方红梅撒娇道。


“小米粥。”


“错!”


“高粱杂面?”


方红梅摇了摇头。


“我猜不着了。”


“你看!”方红梅揭开黑陶罐,一股香喷喷的热气冒了出来。


“什么东西?这么香?”耿强迟疑地问。


“羊肉汤!我亲自煮的。”


“谢谢你,小方!”一股暖流涌上耿强的心头。


“我给汤里加了很多萝卜片,冬吃萝卜夏吃姜,训练这么苦,你老吃‘钢丝面’怎么行?趁热喝吧!”


贤惠的姑娘取出提前准备好的碗筷,将热腾腾的羊肉块连汤带水倒进碗里。


“没办法,高炮连、工兵连伙食费低,粮食不够吃,坦克营经常接济我们。有高粱杂面吃已经很不错了。”耿强吃着香喷喷的羊肉说。


“你要喜欢吃,我过阵子再给你送!”


“别送了!”耿强将热汤都喝干了。


“为什么?”


“你家里哪里来的羊?现在买肉要凭肉票,你哪里来的肉票?”


“我们生产队定期分羊肉,家里煮的时候,我留一罐子就行了。”


吃完羊肉汤,耿强陪着方红梅在野狼谷散步,指着远处的坦克、装甲车给她介绍,不知不觉太阳就渐渐西坠了。


“耿排长,我该走了。”方红梅恋恋不舍地说。


“我到汽车队要辆车送送你!”


“不用了。我是坐生产队给城里拉白菜的马车来的,说好了在经过野狼谷的路口等我。”


“那我送你到路口。”


两个年轻人走出荆棘密布的野狼谷。路口果然停着一辆马车。


方红梅坐上马车,朝耿强挥了挥手。马车渐渐消失在古道的地平线上。心里矛盾的耿强满怀惆怅地朝营区走去。


对这个质朴的农村姑娘是接受还是拒绝,一直让耿强举棋不定。


小方姑娘美丽、大方,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令人遗憾的是她是农村姑娘,而自己是坦克师长的儿子。记得连长在民兵集训期间,看见他和小方姑娘成双成对进进出出,曾经好心提醒过他:“耿强,你千万不要和小方谈对象!”


“为什么?我觉得小方是个好姑娘!”


“小方好是好,可她家在农村,难道你堂堂一个坦克师长的儿子,将来还要一边带部队打仗,一边回农村照看老婆孩子?”


“那有什么?嫂子不就在农村老家?”


“我是过来人,老婆孩子在农村拖累很大,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爱情面临着艰难的抉择,是放弃还是继续?是拒绝还是接受?方红梅白皙的脸庞,生动活泼的形象总在耿强的眼前闪动。他承认自己喜欢这个少女,喜欢她的美丽,喜欢她背着枪英姿飒爽的样子,喜欢听她的银铃般的笑声,喜欢她身上野菊花一样清馨的泥土气息。可是,她为什么是农村姑娘?为什么不是部队女兵?为什么不是有工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