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冰玉僧涮洋肉泄劲咸丰帝落花楼落魄(2)

作者:张宝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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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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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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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198字

杨露禅穿一身短装,青花夹衫,紫花裤头打包头,腰勒紧带,脚登薄底快靴。董海川脱去长衫,露出蓝袄,玄色坎肩,肥套裤,脚下穿一双挖云便鞋。却生得好高的身材,竟比杨露禅高半头。他赤红脸,粗眉巨眼,把小辫往脖颈上好歹一绕。撇着京腔,一指绳网:“请你进网”。杨露禅说:“请你搂着点,彼此点到为止,现在外家拳盛行一时,我指望咱们这两家内家拳也能亮出来,如果两败俱伤,恐怕彼此没有好处。”


董海川一听,笑道:“一块凑凑趣吧。”


董海川抢行一步,面东一站,立即煞腰,双肩抱拢,双手如抱婴儿,立拳当胸,指尖、鼻尖、脚尖“三尖相照”。掌不离肘,肘不离胸,一掌应敌,一掌护身,右掌往左臂一贴,展开了“八卦游身掌”的开式。杨露禅微微一惊,急观敌势,这八卦掌竟与我太极拳如此相似。心中作念,二目凝神,双手一垂,亮出“无极含一气”的起式。随一煞腰,转成了“揽雀尾”。


董海川把对方的拳招打量了一会儿,往左一斜身,沿绳网游走起来。杨露禅立刻走行门,迈过步,也往右游走。两下里盘旋一周,才往当中一合,彼此都不肯抢先发招,于是合而复分,又走了几圈。


杨露禅二目紧盯对方,见董海川翻身反走,拳式不变,却是右掌微往前推,左掌回缩。这一走行门,活步眼,杨露禅已看出董海川脚下的步法,全按着先天八卦的图式,转折圆滑,四梢归一,果然是个劲敌。两派都是以静制动,后发待敌。


董海川叫道:“露禅,你先发招吧!一会儿王爷该睡着了。”


杨露禅点点头,把太极拳拆散了用,一照面就是二十手“高探马”,右掌猝击董海川的头部。董海川左掌往外一穿,一掌“游空探爪”,斜劈杨露禅的右肩头。


杨露禅“退步跨虎”,忙用左掌往董海川的掌上一挂,身随掌走,避敌反攻。


董海川急用八卦掌的“二路翻身”,往后一退,两下里合而复分。两个人各将身形散开,捷如飘风,往左略一盘旋,又复回身献招,接在一处。


董海川一招“猛虎伏桩”,探掌来切杨露禅左臂。杨露禅用太极拳中“野马分鬃”,一拆董海川掌势。变式进招,用第十四手“倒撵猴”,反击董海川的下身。


董海川游身掌倏一变式,“劈雷坠地”,右掌击中杨露禅的左腿环跳穴,杨露禅叫一声好,展开二十九式“提手下式”,借势拆招,掌挟寒风,照董海川小腹关元穴一展。


董海川唰地退开。两个人互相盯了一眼,顿时又凑到一处。


这一番比武,刚才是一刚一柔相对,现在是一稳一疾相搏。两个人一位是八卦掌拳师,一位是太极拳高手,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各展绝招,两不相下。瞬息间,连拆了二三十招。围观的肃王、王公亲贵、武师、护院,屏息旁观,只看见太极拳的沉稳,八卦掌的迅疾,不由人人称奇。


两个人渐渐的都出了汗,都起了惧敌之心,唯恐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招失败,本门的盛名便要扫地,虽然鼻洼鬓角汗湿,但谁也不肯先下。


这时,肃王想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二位都是上乘高手,如果累坏了反倒不好,于是喝令他们停对。叫道:罢战!罢战。


杨露禅跳出网外,向众人说声“献丑”,抹了抹汗;董海川也叫了几声“承让”,飘然出网。两个人手拉手,互叩师承,互道景慕。


晚上,肃王请杨露禅、董海川赴宴,肃王欲留杨露禅在本府当教头,杨露禅道:“我志欲在北京设武馆,教授杨式太极拳,如果肃王有意留我在府中,我愿抽出一些时间来府中教授。”肃王高兴。


宴罢,董海川请杨露禅一同来到朝阳门外八卦掌武馆。杨露禅道:“机缘难得,小弟还要向您讨教八卦掌功夫呢,不知董兄肯不肯赐教?”


董海川道:“您太过奖了,杨兄的太极拳可谓技艺精湛,独树一帜,我还想讨教几手呢,想来不致对我藏私吧?”说罢二人哈哈大笑。


杨露禅比董海川大四岁,杨露禅为兄,董海川为弟,二人情同手足,每日谈拳论艺,讲古道今,常到深夜,友情日增。杨露禅按照太极拳谱,一招一式地做给董海川看,有时二人推手出脚,研讨切磋,都感到大有收益。董海川先在院内划一个“井”字,然后在“井”字空档处栽下九根木桩,教杨露禅由慢到快,在桩间走“九宫步”。练过了八卦拳的这套基本功,董海川又带杨露禅在桩间穿行,互相追打,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两个人遂结拜为异姓兄弟,杨露禅在宣武门买下一处房子,设立了太极拳武馆,向杨露禅求艺也不乏其人。不久,杨露禅在北京广取众家之长,创立杨氏太极拳,又担任旗营教习,人称“杨无敌”。过了不久,陈玉娘接到杨露禅的来信也来到北京,她与杨露禅成了亲,就住在太极拳武馆内。


这年春天,董海川跟肃王请了假,又住在施纪栋家。一天下午,家人送一张纸条给董海川,说道:“有个女子送来一张纸条给你。”


董海川展开一瞧:“董先生,飞燕姐万念俱灰,身甘堕落,已入前门八大人胡同落花楼为娼,念在旧日情分,我约你今晚同去那里救她。翠珠。”董海川一见,凄然泪下,沉思良久,想飞燕姑娘蒙在鼓中,一时糊涂,又入歧途,不禁怜惜。


晚上,董海川换一身夜行装束,身背鸡爪鸳鸯钺来到落花楼。此时正是绿酒红灯之夕,那个个粉头妙妓,倚门偎窗,飞眉挤眼。董海川看了心里一阵难受。他左顾右盼并无翠珠身影。于是使一招“珍珠倒卷帘”,双脚勾住穿廊横梁,用舌尖舔破窗纸,逐一来寻飞燕姑娘。他一连窥视二十多间房屋也没找到吕飞燕。他见西北角有个角门,里面是一个庭院,一排北房,烛影横斜。小堆假石中矗立一个八角花亭,四周丁香环绕,香气袭人,靠房是一溜翠竹。


董海川想:吕飞燕莫非在那些屋内?于是一招“平沙落雁”,悄无声响地落在那院中。


这时,门外传来一片脚步声。鸨奴引三个人进来,当中那个与众不同,帽上缀着一粒明珠,背心独是玄色,上有一精致金黄龙团。只见旁边一个对那人悄声道:“万岁爷要在此地耽搁多久?”


那人正色道:“此地不要照旧称呼,须隐姓埋名,就叫我老爷好了。”


董海川借着皎皎明月一瞧,此人正是咸丰皇帝,旁边两个一个是齐太监,一个是崔太监。原来咸丰来此偷香窃玉,真是天赐良机。


一行人走进院内,一个粉头黛绿的妙妓翩翩而出,将咸丰迎到里面,鸨奴退去,两个太监隐到竹中。


董海川灵机一动,来到中院,用银两买通两个妙妓,让她们前来把两个太监引走,然后破门而入。


咸丰正津津有味地听妙妓娇莺啭谷,猛见闯进一个蒙面人,吓得面如死灰。这咸丰稍一定神,拽过妙妓做屏障,一边与董海川周旋,一边杀猪般大叫。


董海川有点性急,他一招“国轨抛书”,一掌击去,咸丰猛然闪身,没想瓜帽被削落。咸丰趁机将妙妓往董海川身上一推,夺门而逃。董海川一招“鹰击长空”,夺窗而出,挡住咸丰退路。


咸丰顺手抄起一块太湖石朝董海川掷来,董海川躲过。又一掌劈去,咸丰帝一个趔趄,栽倒在地,长辫被削落一截。董海川正要结束咸丰性命,只见一柄明晃晃的宝剑在他眼前一晃,他一招“钟离掸雪”,躲过剑锋。原来是崔太监、齐太监闻声赶到,此时负责落花楼安全的永兴镖局的保镖纷纷赶来。咸丰被人架起,仓惶溜走。


这时,众人将董海川围在核心,董海川毫无惧色,接连劈死几个保镖。崔太监悄悄掏出“血滴子”,朝董海川脑后套去。只听一声大叫:“董先生,背后有暗器!”


一个夜行女从房上飘然而落。


董海川往旁边一闪,躲过“血滴子”。可是齐太监那柄峨眉刺又从背后向董海川刺来,董海川未曾提防,只顾与永兴镖局镖头交战。


夜行女见情势危急,一推董海川,那峨眉刺竟刺进夜行女的左肋,夜行女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董海川一看救他的女子倒地,怒火上升,接连发掌,打死打伤三个保镖,又用反手掌击死齐太监,抱起夜行女,翻墙而出。


跑了一程,来到磁器口一个小胡同里,瞧瞧追人已甩远,才放下那女子,原来这个夜行女子正是翠珠姑娘。她脸色苍白,气息奄奄。她微笑着、嚅嚅着说:“董先生,你是好人,只可惜飞燕姐姐……已经到峨眉山……出家了……”说完,双臂无力地垂下,闭上了眼睛。董海川悲痛万分,泪如雨下。


原来吕飞燕从施纪栋家里跑出后,失神丧魄地来到广化寺找到翠珠,述说前情,伤心至极,她决意到峨眉山出家为道,永不到北京见董海川。第二日一早,吕飞燕和翠珠离开广化寺,出了北京城。路上,翠珠见吕飞燕凄凄惨惨,心中不平,于是借故到树林净手,离开吕飞燕,返回北京广化寺,寻机杀害董海川。今日想将董海川骗至落花楼用暗器害他,刚才一直伏于落花楼上察看动静,后见董海川追杀咸丰,恍然大悟。


董海川将翠珠尸身掩埋在哈德门外一个小土岗上,伏在坟头泣不成声。董海川回到施纪栋家后,一头扎进自己的屋里,伏在床上痛哭失声。


施纪栋、陈媛媛在隔壁惊醒,走到董海川门前,又不好开门进去,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董海川这样伤心,不禁也落下泪来。


第二天晌午,施纪栋见董海川屋里没有动静,不甚放心,于是催陈媛媛端着一碗热茶给董海川送去。陈媛媛推门进屋,只见空无一人。


董海川一走就是半年,他跋山涉水,不辞辛苦,来到四川,沿着逶迤蜀道,攀缘而上,直抵峨眉山。他寻遍诸寺众庵,也没有找到吕飞燕的踪迹。他失望,寂寥,惆怅,觉得对不起这个忠挚炽热的女子。董海川感到痛苦,痛苦之中又有安慰,他正是为了反清大业才斩断姻缘。


董海川回到北京,风云突变。英法联军在天津塘沽登陆,直驱北京,在通州击败清军主力僧格林沁率领的军队,蜂拥而进,大军越过八里桥,逼近京城,来到安定门、朝阳门外。


1860年9月21日凌晨,咸丰帝留恭亲王奕忻留守北京,带着妃嫔、皇子及端华、肃顺逃到热河避暑山庄。恭亲王奕忻逃进圆明园,僧格林沁和大学士瑞麟驻师海淀。情势非常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