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作者:宁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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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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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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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670字

桃栗沟正南方向的半山腰上,住着一户人家。家里只有老两口,两个人都有七十多岁了,在工厂建立初期,几乎所有的住户都靠着厂里建设的机会,在厂里的厂房还没有建起来的时候,就利用工地上的材料建起了自家的楼房,或者平房。结束了靠山吃山的日子,过上了靠厂吃厂的生活。只有这户人家,仍然坚守在半山一隅,靠门口的几亩薄田过日子。


老头儿没事的时候,就侍弄门外的一片田地。地收拾利落了,就帮旁边的寺庙里的和尚捡些柴火。老婆在家没事,整天就知道烧香拜佛,再有,就是去帮寺庙里的和尚做饭。也许是耳濡目染、被寺内的诵经声净化了心境,两个人都显得鹤发童颜,整日在山清水秀的山上穿梭,虽然日子简单、拮据,但因为无需求、易满足,日子也就过得无忧无虑、快乐轻松,看起来就如一对仙侣。


这几年,唯一令老两口唏嘘不已的是,一起长大、搬到山下去的伙伴一个个得了这样那样的怪病,争先恐后地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只有他们两个,一大把年纪了,身子骨还清清爽爽的,看不出一点儿要走的样子。每次下山送走一个伙伴,两个人都要感叹好多天。山下的拴狗是他们最好的伙伴了,也是本事最大的一个。在别人都住着平房的时候,他们家就住上了楼房。当别人也盖起了楼房,刚美滋滋搬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家开办的工厂已经颇具规模,而拴狗本人,也摇身一变,成了民营企业家了。拴狗背上,背满了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


就是这个拴狗,也得了什么癌,不到七十就奄奄一息了。拴狗的最后一句遗言不是留给家人的,而是给专门派人请来的老头儿的。临死前,拴狗拉着老头儿、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手不放,我真羡慕你啊,后悔当初没有像你一样。说完,就咽了气,嘴还半张着,似乎还有更多的感慨没有说完。人虽死了,却留下了一笔糊涂账,不够儿子、女儿分。拴狗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工厂。不够分也得分,工厂就像一个盘踞在山下的老虎,被儿子、女儿一分为三,于是,首尾相离、无法相顾,很快显出了败象。子女们自顾不暇,连拴狗坟头的草也没有时间整理。


今天,是拴狗离开自己辉煌人生的一周年祭日,老头儿和老婆吃过早饭,就往山下去了。虽然脚下的路弯弯曲曲、布满了坎坷,但因为走熟了,脚步就很轻松。老头儿肩头扛着铁锹,老婆胳膊上挎着一个竹篮,里面自然是蒸好的点了红点的馒头,当然,还有自酿的酒水和从寺庙拿来的香烛。拴狗的坟地在山下一块很豁亮的地方,见山见水、有风光顾,坟头上的草就长得分外茂盛。只不过天冷,草都没了水分,干了,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庞然大物落了满身的杂草。老头儿站在坟前,摇了摇头,先是叹息了一声,然后擦燃了火柴,点着了干草。火一见草,立即变换成了火焰,再加上风凑热闹,坟头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球,噼里啪啦燃烧成了拴狗生前的火红模样。不一会儿,火熄了、烟去了,草化成了灰,拴狗不见了,坟头却清爽了许多。老头儿挥动了铁锹,又给坟头培了许多新土,坟也就像坟了。老婆这才点燃了香,在坟头插了,又摆上祭品,点燃了蜡烛。一切收拾停当了,老头儿打开了带来的酒瓶,一边在坟头洒,一边说,老狗子,这是我自酿的土酒,你就将就着喝吧。一阵风刮过,把酒味带到了很远的地方。


如此折腾了半天,老两口也累了,互相搀扶着往山上去了。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感叹,狗子风光了一生,在下面却受了罪了。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看来,狗子饿坏了,刚放上的东西就吃没了。吃吧,放开吃吧,不够了我再给你蒸。老头儿听了,也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坟头上放着的馒头转眼没影了。老头儿也唏嘘着回过了头,又往山上走了。走了一段,两个人都觉得不对劲儿,不约而同地站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看坟头。坟头的香在,烛光也在摇曳,祭品却不翼而飞了。


大白天狼也敢出来?老头儿想起了近期的传言。


人把狼的家园给占了,狼也是没有办法。老婆说。


不是吉兆!老头儿说。


狼和人成了对头,以后肯定又要出事了。老婆说。


老头儿和老婆往山上去了,两个人再没有说话,脚步好像也沉重了许多。


从此以后,老头儿家开始丢东西了。刚刚烙好的饼,明明放在锅台上,老头儿出去挑了一桶水,回来就没了。家里蒸好的馒头也是今天少一个、明天少一个,只要人一离开屋子,再进来的时候肯定就不见了。屋子里却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莫不是狗子拿走的?老婆直疑惑。


瞎说。老头儿有自己的看法和想法。


这天,两个人又开始烙饼,还放了好多新轧的菜籽油,山风把油饼的香味传得很远。烙好,在灶台上放了,两个人一起出了门,假装往庙里去了。走到半道,偷偷折了回来,在屋外的树林里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子。很快,一个披头散发的怪物出现了,它很机警,脚步也很轻,看不清面容,一眨眼的时间,进了屋子,又一眨眼的工夫,放在灶台上的饼就被拿了出来。老两口没有动,看着那个怪物拿着饼并没有远离,而是一闪身进了屋后的柴房。这个柴房,是用树枝搭成的,没事的时候,老两口捡了柴火就放在里面,给山上没有柴火时用的,平时也不进去。


不是狼?老头儿说。


我看像人。老婆说。


是人?


是人!


老两口胆子大了许多,是人就不怕。虽说人不怕人,但毕竟不是正常的人,两个人手里都拿了木棍,来到了柴房门口。柴房只有门框,没有门板,所以站在门口,就看见在里面一角,一个披头散发、不男不女的人正在拿着油饼狼吞虎咽。也许是老两口挡住了门口的光线,正在吃饼的人抬起了头,看着猛然出现的两个老人,先是把饼藏在了身后,想想可能不保险,又放在嘴边猛地把饼往嘴里塞——只有吞进肚里才是自己的。老婆看了看,转身进了屋子,盛了一碗稀饭,端过来递了过去。怪人机警地看了看,才抢过去喝了起来。


趁怪人喝稀饭的空隙,老两口透过散乱在脸上的头发仔细地看了看。


是个女的。老头儿小声说。


谁说不是。老婆嘀咕道,谁家的女娃子,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稀饭喝完了,怪人把碗往前一扔,身体却往后缩了缩。


女子,你是哪里人?老婆问道。


怪人突然笑了笑,用嘴卷了一下嘴边,好吃。


你叫什么名字?老婆又问。


怪人又笑了一下,真好吃。


老婆不再问了,拉着老头儿回到了屋子,再次出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一床旧被子,直接走到柴房放在了门口,又转身回了屋。


你在屋角再搭一张床,老婆说。


我知道,老头儿答应得很痛快,你也别忘了,晚上做饭的时候,要多做一个人的饭。


风从屋外刮过,随着风势,远处传来了一声狼嚎,很悲凉。老头儿看了看老婆,说道,这回,狼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