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霍林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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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生活·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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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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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708字

王月红越来越搞不明白江维汉和她姐王英英到底咋了,两个人歪好一个见不得一个了。这一向只要两口子一见面,不是吵来就是骂,两口子就像黑七见了黑八,都脖筋红杠杠的劲气十足,谁也不尿谁。你回来了他就躲上走了,你走了,他且又偏偏回来了待在家里。只有外头上大学的女子和憨宝宝儿子回来,这两口子的吵闹声才能停止那么一两天,儿女一走,争吵便又开始了。


以往可不是这个样子呀!


最初月红还以为这两口子吵架八九不离十和她有关,她猜测,难道她姐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不正常关系的蛛丝马迹了吗?


哎呀!也大有可能。往往这种男女关系的暴露,一般最早都是被嗅觉敏感的女人们先发现疑点,然后再暗暗跟踪一段日子把握时机,突然来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场捉奸,使丢人现眼的丑事暴露于大庭广众面前,传得风风雨雨让当事者臭不可闻,一辈子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可是细心的月红后来通过两口子吵架中所说的一些话语分析,他们之间种种矛盾并非因她而起,而是因为上次江维汉跟别人争舞女挨打的事情。王英英态度非常强硬地扬言,她要和江维汉离婚哩。有时江维汉不在的时候,英英反而对她格外亲切,这在过去的时光里是少有的事情。好几次,她都要带月红到商场里去给她买衣服和化妆品哩。这些迹象表明:目前,她姐还没有察觉到他俩的那种暧昧关系,否则她能对她这个样子吗?恐怕早已闹得鸡狗飞上墙,人脑打烂不知几颗了。


不过月红明显地感觉到江维汉的变化,他不像以前那样处处由着婆姨的性子转悠了。这个一贯家里家外大事清楚小事糊涂的台面面上的人,在自己许多家庭问题上也开始过问起来,这些微妙的变化,最清楚不过的恐怕就是小保姆王月红了。


自从唐窑舞厅挨打以后,江维汉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是对月红姑娘,他一改以往那一有机会便要求和她***的老套路,而是和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论有关她的前途婚姻和未来。


还时不时地打劝月红嫁给他的司机小陈,有几次还专门把小陈引回来和她接触,他自己借故躲上走了。


吃过下午饭,两口子又猫腰吼叫了一气,然后都恼悻悻劲地出了家门各忙各的去了。偌大的房子里,这时候又成了她一个人的天地。王月红无精打采地将房子里所有的窗帘拉住,然后来到客厅静静地靠在沙发的一角坐了下来。房子里的光线暗淡了许多,而且又出奇地静寂,有点阴森森的感觉,就像到了荒山野庙一样一点声响都没有。王月红现在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处在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困境中,她非常后悔当初不该到这个家庭里来当保姆。她已经在这座城市里居住了好几年了,不仅没有收获,而且还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么个模样,上不得下不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整天提心吊胆糊里糊涂和江维汉不明不白地钻躺在一起,胡里日鬼,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牛年马月才是个尽头啊!月红也曾试想着离开这座城市换个环境,结束这段痛苦揪心的生活,或者干脆嫁到深山拐沟里和一个本分的农民好好过上一生算了。可是,她想是这么想,脚步却挪不出江家的门槛,她下不了那个决心,也难以就此了断和江维汉的感情。说心里话,她实际上已经离不开这个人了。尽管她有时恨他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可是又不由得想着他,毕竟这个当官的能在实际生活中给她带来别人不能给她的好处和优越,让她充分享受到金钱带来的快乐,同时也让她尝到了人上人的活法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这种矛盾的心情常常让她反复无常哭笑不得。她甚至痛苦地产生怀疑:自己年龄小小的,心理是否变态了呢?有时候月红也恨自己那年为啥不继续在副食加工厂干临时工呢?或者像虎娃以前一样到工地上给人家揽工呢?重活干不了,提泥包做个饭这样的营生她总会干吧?!好的一点是她现在和小陈两个关系处得不错,虽然两个人嘴里没有说出来,但都已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小陈时不时就往她这儿跑,不仅给她买这买那,还给她说些温暖的话语,把她感动得热泪盈眶。月红现在也想开了,只要小陈不嫌她的话,她愿意嫁给这个心地善良的小伙子,虽说人长得丑了点,而且还离过婚,但她现在对这方面已经无所谓了。


让王月红感到欣慰的是杨虎娃的变化。听说他最近又调换了工作岗位,而且还有了办公室,看来有知识有才华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敬和爱戴。


不过,天气开始凉了起来,可怜的人儿,他还住在那简易的小房子里。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从心里头亲这个人。没办法,这种对他的亲,好像天生就存在着似的,就像姐姐对弟弟一样地照顾和关怀。


王月红在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夜色慢慢地由外向内渐渐朝她围拢过来。房子里的所有摆设变得模模糊糊似有似无,一会儿终于全部在越来越浓的黑暗中消失隐没了。月红也不去拉灯,她有意让这夜的黑色将自己包围起来。她甚至想,如果能在这孤独的黑暗之中突然死去,从此远离痛苦远离悲伤,那该有多好啊!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会是谁呢?接起一听是虎娃的声音。这个亲爱的人告诉她,她爸来榆河看她来了,这阵两个人正在市委家属院大门口,门房老头挡住不让进来,让她赶紧下来。


月红一听心里一热,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连灯也没开在黑暗中摸索着穿上皮鞋拉开门直奔楼下。


外面早已是一片灯火通明的世界了。老远,王月红就看见虎娃肩膀上扛着个大提包在不断地向里边张望。她爸和在家里一样头上拢着白肚子毛巾站在虎娃的跟前,门房孙老头正指手画脚不知说什么。这时候一股强大的热流不由自主地涌上王月红的心头。自从上完中学来到这座城市以后,她满年四季都很少回米脂看望父母和哥哥一家人,让她时常觉得过意不去。好的一点是,这两年她在经济上给家里填补了许多,并且帮助哥哥在村外前川里盖起五间大瓦房,开起了饭馆。每到过春节的时候,她不顾她姐一家人的再三挽留,说啥也要回家里和亲人们团聚,尽管城里吃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但是对于她一个农村姑娘来说,亲情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老家过年的风俗习惯才能让她感觉真正的年味十足,一家人欢欢喜喜红红火火,是她在这城里无法能够体味到的。光那乡村特有的年茶饭,就会使你口味大开美美地换一回肚皮。若不信,那你就亲自去那里感受一下,肯定会让你大饱口福,流连忘返。


王月红几步走了过去:“爸,你什么时间下来的?”


王老汉一见到自己的女子,便高兴得一张柳树皮似的皱脸立刻笑成朵向阳花。“月红你怎价难活哩?上次听老朱回来说,心焦得我和你妈要命哩。这一向了,我和你妈黑夜里基本上都睡不着,想来想去,我就决定下来看你来了。我和虎娃站在这儿都老半天了,人家不让我们进来。”他说着用手指了指门房的老头。


“对不起女子,”门房孙老头见她爸这么说,忙对月红道歉说,“我不知道是你爸,才……”


月红笑着说:“没事的,孙大叔,我知道咱们门房规章制度哩,能理解。”月红经常在这门口进进出出,和孙老头非常熟悉。


她转过身对她爸说:“你别听那老朱瞎说八道,我这不好好的吗?”“你怎么也来了?”她又问站在跟前扛着提包的虎娃。


“下班路上正巧碰上了大叔,就一同过来了。”虎娃笑着说。


月红看了一下时间,她估计那两口子快要回来了,那样的话,她爸和虎娃就是上去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况且她爸晚上在这里也住不成,不是没有房子,而是她觉得住在江家不合适。于是,她对虎娃说:“把东西先放在孙大叔这里,咱们一块出去吃个饭,顺便给我爸找个旅馆让晚上好住宿。”


“虎娃给我买的,吃过了。”她爸说。


月红感激地对虎娃说:“谢谢你。”


“你这是哪个词典里蹦出来的客气话?咱俩谁跟谁呀!你说这话,让外人听见还笑话哩。”虎娃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放在门房里。


三个人从市委家属楼大门口一路转下来,向南宾路方向走去。当他们快到南宾花园跟前时,突然听见有人在他们身后大声叫着“老王老王”。起先几个人都没理睬,以为是叫别人,后来这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又是那么熟悉,三个人才转过头,惊讶地发现,原来是那个大背头老朱急匆匆地在后边撵他们哩。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哩?”虎娃带着讥讽的口气问这个气喘吁吁追上来的老朱,不知怎么搞的,他一见这个人就死活不顺眼,老朱平时话大的怕死个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到处游荡到处诈骗,吹牛还一歇不歇,难怪榆河城乡一满价见不上个牛模样,大概都叫这老朱给吹死了。


“这南宾花园前一向我承包了,住人喝茶游玩一条龙服务。”老朱向虎娃介绍说。同时,他过去一把捉住月红她爸的手问:“老王你什么时间下来的?”


“今儿下午。”王老汉答道。


“那你今晚哪都别去,就在我这住。”老朱热情地说,“咱老兄弟俩好好拉上一晚上话。”他说着硬往花园二楼上拉王老汉,并招呼虎娃和月红相跟上转个哩。


月红说:“我俩就不去了。是这,住一晚上多少房钱?我现在给你出。”她说着从口袋里往出掏钱,杨虎娃见状,抢先一步掏出伍拾元钱往老朱手里塞,口里说道:“大叔的房费我来出。”


“你们还认不认我这个老乡了?”老朱使劲地推开虎娃的手,“我老朱爱钱总还得要个脸吧?我回去在你们家里又是吃又是喝,走时还拿了小米绿豆等一大堆东西。将心换心,好不容易今个碰上你爸,在我这待一黑夜,你们想想我怎好意思收钱哩?如果你们再说给我钱,我就真的恼了。”老朱说到这里硬是推开虎娃和月红。


虎娃听了老朱的话,心里想这个人今晚是谁家葱地里过来的,说的这几句话还像个人话,平时说话连驴放屁都不如。月红以前就认得这个老朱,他经常到江书记家里找江维汉办事。不过,月红倒从来没见过江书记给过这个人好脸色,从许多言谈举止来看,江维汉非常反感这个不识眼色的老汉。而且她亲耳听到书记大人骂这个老货让爬远滚蛋,再不准打上他的幌子到处瞎说八道进行诈骗。从那以后,王月红再也没见这个人到江书记家里来过。


随着中央西部开发的号召,榆河市也充分把握机遇大兴开发建设,不知不觉间矗立起一座座摩天大厦,让人看着惊喜万分,不仅隔河又架起几座漂亮的彩虹大桥,而且还修建了几个街心花园供市民们休闲游玩。榆河几年来日新月异的变化和市容市貌的改变,自然有建设局局长乔国宝的辛勤努力,更大的功劳还在于秦市长领导下的市政府大胆构思巧妙布局,力推拆旧建新的宏伟规划和总体布局,才使榆河的面貌发生了根本性改变,特别是这城市夜景,让人常常流连忘返赞不绝口。


东塔山、万凉山、孔雀山都用无数不同的彩色灯光勾画出风格各异的轮廓,远远望去就像天上的仙境一般美丽,让人好像置身于天堂而不是人间一般的美妙境界。大街小巷这时被各种路灯照射得如同白昼一样亮堂,却又带着一层迷蒙薄雾似的梦幻色彩。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在闪烁着各种霓虹灯广告牌的门市、酒店、话吧、网吧、舞厅、宾馆进进出出。好一个热闹非凡的城市夜景哪!


杨虎娃和王月红一块相跟着,漫步在这五光十色、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着、说着、笑着。


两个长相标致洒脱的年轻人的言谈举止,不时地引起路人们羡慕的目光。不知怎么搞的,王月红感觉一跟杨虎娃在一起,她的心情就格外高兴,时间也好像过得非常快。月红询问了虎娃的一些工作生活情况后,千嘱咐万安顿让他注意身体,天气凉了晚上就住在办公室里,不要再到山上去了,虎娃不断地点头答应着。


有时虎娃也实在搞不明白,在燕子和倩倩的面前,他从来都是以哥哥的身份出现的,可他一到王月红跟前,就感觉有点像小弟弟的味道,尽管他个子那么大,可是月红处处显得比他成熟得多。上次他俩单独在一块的时候,月红还笑着非让他叫她姐姐不可,弄得虎娃不得不红着脸叫了她一声姐姐,月红这才算罢休。


本来虎娃是想逐渐和关心他的月红姑娘朝爱情方向发展的呀!可是每次一见面,他就显得非常拘束和不自然,常常是拉一些新闻趣事和家长里短,什么关于爱呀恨呀之类的言辞,他连一句也说不出口。当他们转到亚雄大酒店跟前时,虎娃意外发现,他的领导吕浩正和他们机关上的会计,人称“东宫”的吴月珍紧紧地搂抱着从人群里走过来。这个发现使杨虎娃证实了队员们平时议论的有关这个人的桃色新闻不是没有根据。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还像新婚情侣一样借着这夜幕在大街上搂搂抱抱好成一河滩。他们大概以为,这会儿不会碰上单位上的人了,都上了一整天的班累得要死,谁还有心思再跑到街上闲转。


看见吕浩,虎娃就有点恨他,这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混进领导队伍中的败家子,整天用公款到处游逛吃喝嫖赌,好像市容监察所是共产党给他们家开的一样。当这两个人快要走到他们跟前时,虎娃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向一边,倒好像他自己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生怕让吕浩和吴月珍看见。等让过这两个人后,月红问虎娃刚才为何有那么个动作,虎娃便给月红讲起了他从胖大虎嘴里听来的那段风流故事,逗得月红笑得眼泪也淌出来了。两个人直转到王英英打来电话询问月红在何处时,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忘了给她们打招呼。于是,月红只好恋恋不舍地和杨虎娃分手返回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