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反目成仇(2)

作者:秦俊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4

|

本章字节:12988字

纠曰:“婿则有之,爱则未也。纠之婚于祭氏,实出宋君所迫,非祭足本心。足每言及旧君,犹有依恋之心,但畏宋不敢改立耳。”


厉公曰:“卿能杀足,孤以卿代之,但不知计将安出?”


雍纠曰:“今东郊被宋兵残破,民居未复,主公明日命司徒修整廛舍1廛舍:廛,古代指一户人家占用的房子和宅院。廛舍,泛指城邑民居。,却教祭足带着粟帛去那里安抚居民,臣当于东郊设享,以鸩酒毒之。”


厉公曰:“寡人委命于卿,卿当小心从事。”


雍纠归家,见其妻祭氏,不觉有惶遽之色。


祭氏心疑,问之曰:“朝中今有何事?”


纠回曰:“无也。”


祭氏曰:“妾观君之颜,今日朝中,必无无事之理。夫妇同体,事无大小,应该让妾知道。”


纠曰:“君欲使你的父亲去东郊安扶居民,至期,我当设享于此,与你的父亲贺寿,别无他事。”


祭氏曰:“你欲享妾父,何必郊外?”


纠曰:“此君命也,你不必问。”


祭氏愈疑,用酒把纠灌醉,乘其昏睡,佯问曰:“君命你杀祭足,你忘之耶?”


纠梦中糊涂应曰:“此事如何敢忘!”


晨起,祭氏谓纠曰:“你欲杀我的父亲,我已尽知矣。”


纠极口否认:“你都胡说些啥呀?”


祭氏曰:“妾一点也不胡说,夜来你醉自言,不必讳也。”


纠沉默良久曰:“设有此事,尔将何处?”


祭氏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扛着走,又何说焉?”


纠闻言大为感动,一把将祭氏揽到怀中,吻了又吻:“你真是我的好夫人!”便将厉公如何叹息,如何定谋杀祭足,一字不漏地道了出来。


祭氏曰:“我的父亲你也知道,老谋深算,行止不定,至期,我当先一日归宁,怂恿其行。”


纠曰:“事若成,我代其位,于你亦有荣也。”


祭氏果然先一日回至父家,见祭足两鬓斑白,死期将至,仍为国事操劳,顿生不忍之心,问其母曰:“父与夫二者孰亲?”


其母曰:“皆亲。”


祭氏又问:“二者谁更亲一些?”


其母曰:“父甚于夫。”


祭氏曰:“为甚?”


其母曰:“未嫁之女,夫无定而父有定;已嫁之女,有再嫁而无再生。夫合于人,父合于天,夫安得比于父哉!”


其母无心之言,却点醒了祭氏有心之听,遂双眼流泪曰:“我今日为了父亲,不能再顾及丈夫了!”遂将雍纠与厉公之谋,密告其母。其母大惊,转告于祭足。


祭足曰:“你等勿言,临时我自能处分。”至期,祭足使心腹强带勇士十余人,暗藏利刃跟随。再命家臣公子阏率家甲百余,去郊外接应防变。


一切准备停当,祭足方起身上路,行至东郊,被雍纠半路迎住,设享甚丰。祭足曰:“国事奔走,礼之当然,何劳大享?”


雍纠曰:“郊外春色可娱,特备薄酒一杯,为大人祝寿。”言毕,满斟大觥,跪于祭足之前,满面笑容,口称百寿。


祭足假装相搀,先将左手握纠之臂,右手接杯浇地,火光迸裂。遂大喝曰:“匹夫胆敢害我!左右,还不快快为我动手!”


强胫谟率恳挥刀上,擒雍纠斩之,以其尸弃于周池。厉公伏有甲士郊外,帮助雍纠做事,早被公子阏搜着,杀得七零八落。厉公闻之,大惊曰:“祭足不容我也!”乃逃奔蔡国。祭足去卫,迎昭公复位。郑厉公贼心不死,厚待蔡人,夜袭守栎之檀伯,杀之,遂以栎地为巢窟,增城浚池,大治甲兵,是时,鲁桓公已为公子彭生所杀,世子继位,是为庄公。厉公以吊贺为名,遣人转告庄公,谢罪于宋,许以复国之后,仍补前赂未纳之数。鲁使至宋,宋庄公贪心又起,结连蔡国,共纳厉公。时,卫侯朔有送昭公复国之劳,昭公并不修礼往谢,所以亦怨昭公,反与宋庄公协谋,要助厉公。


面对四国压力,祭足寝卧不安,后有公子阏献计,何不联齐以抗之?祭足大悟,亲使齐国,高渠弥乘机兵变,杀昭公而以子亹代之。


是时,齐之国君,乃是襄公,一因昭公有恩于齐;二因为鲁桓公拉杀一事,国人沸沸扬扬,欲作一二义举,以服众心,便把打击目标选在子亹头上,诱而杀之,并将高渠弥处以车裂之刑。祭足遂改立公子仪为君。子仪既即位,委国政于祭足,恤民修备,遣使修聘于齐、陈诸国。子仪又亲自赴楚,许以年年纳贡,永为属国。厉公无间可乘,自此郑国稍安。


齐桓公听了宁戚谏言,要他在公子突身上做一做文章,心领神会,起身说道:“祭足以臣逐君,子仪以弟篡兄,犯分逆伦,皆当声讨。今子突在栎,日谋袭郑,况祭足已死,郑国无人,寡人若遣一将往栎,送突入郑,则突必怀寡人之德,北面而朝齐,你说是不是这样?”


管仲、宁戚俱道:“是这样。”


齐桓公当即遣大司理宾须无为将,引兵车二百乘,屯于栎城二十里之外。宾须无轻车入栎,面见厉公,言说齐桓公愿意助他归国,现有兵车二百乘在城外听命。


郑厉公闻之大喜,厚宴宾须无。席间,有谍人自郑国归,告之曰:“祭足确实死了,子仪以叔詹为上大夫1上大夫:官名,类似上卿、宰相。。”


宾须无曰:“叔詹何人?”


郑厉公曰:“治国之良臣,非将才也。”


谍人又禀:“郑城有一奇事:南门之内,有一蛇长八尺,青头黄尾;门外又有一蛇,长丈余,红头绿尾,斗于门阙之中,三日三夜,不分胜负。国人观者如市,莫敢近之。后十七日,内蛇被外蛇咬死,外蛇竟奔入城,至太庙之中,忽然不见。”


谍人话音刚落,宾须无举觥贺道:“君位定矣。来,干杯!”言讫,一饮而尽。


郑厉公见宾须无干完了杯,不得不饮。饮毕,满面困惑地问道:“上使由何知之,寡人之位已定?”


宾须无曰:“郑国外蛇即君也,长丈余,君居长也。内蛇子仪也,长八尺,弟也。十七日而内蛇被伤,外蛇入城者,君出亡从甲申之夏,今当辛丑之夏,恰十有七年矣。内蛇伤死,此子仪失位之兆,外蛇入于太庙,主君宗祀社稷也。臣之主公方申大义于天下,将纳君于正位,蛇斗适当其时,岂非天意乎!”


郑厉公大喜,曰:“诚如将军之言,没世不敢忘德。但不知如何复国,还望将军教我。”


宾须无曰:“大陵城横亘于郑国与栎城之间,乃君侯复国之第一障碍,大陵不下,复国无望。外臣听人言曰,那大陵守将傅瑕,有勇无谋,只须如此如此,大陵可得也。”


郑厉公道:“好计。”遂自选兵车二百乘,前来大陵叫阵。十七年来,傅瑕与厉公交战,不下十次,总是傅瑕占先,根本未把厉公放到眼中,今见他前来挑战,倾巢而出,谁知,这一次厉公之兵,顽强得很,硬生生与他大战了一个时辰不分胜负,正欲撤兵入城,休整后再战,有守兵自城内出,言说大陵已被齐兵攻破,傅瑕走投无路,下车投降。郑厉公衔傅瑕十七年相拒之恨,咬牙切齿,叱左右:“斩讫报来!”


傅瑕大呼曰:“君不欲入郑耶?何为杀我?”


宾须无忙道:“君侯,不是外臣多嘴,这傅瑕留下,也许会有用处。”


郑厉公见宾须无代傅瑕求情,不敢不给他这个面子。遂将傅瑕唤转回来,问之曰:“杀不杀你,与寡人得不得郑何干?”


傅瑕道:“拒君者,子仪也,非郑也。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子仪若戮,余不足道也。”


郑厉公曰:“你有何策,能杀子仪?不过以甘言哄寡人,欲脱身归郑耳。”


傅瑕曰:“当今郑政皆叔詹所掌,臣与叔詹至厚。君能赦我,我当潜入郑国,与詹谋之,取子仪之首,献于座下。”


郑厉公大骂道:“老贼奸诈,焉敢诳我?我今放你入城,你将与叔詹起兵拒我矣。”


宾须无曰:“瑕之妻孥,全在大陵,可囚于栎城为质,怕他则个?”


傅瑕叩头哀求道:“宾将军所言甚是,如臣失信,请诛臣妻子。”


他见郑厉公仍不肯信他,指天为誓道:“君赦臣不死,臣入城必取子仪之首,有相违者,日落我落!”


郑厉公这才勉强将傅瑕赦免。傅瑕至郑,夜见叔詹。詹见瑕,大惊曰:“你不在守大陵吗?何以至此?”


傅瑕曰:“齐侯欲正郑位,命大将军宾须无统领大军,送公子突归国。大陵已失,瑕连夜逃命于此。齐兵旦夕必至,事在危急。子能斩子仪之首,开城迎之,富贵可保,亦免生灵涂炭。转祸为福,在此一举,不然,悔无及矣!”


叔詹闻言默然,良久曰:“当初,我就主张迎立故君,为祭足所阻。今祭足已死,是天助故君。违天必有咎,但不知计将安出?”


傅瑕曰:“可通信大陵,令速进兵。你出城,假装为拒敌,子仪必临城观战,我寻机将他杀掉,你引故君入城,大事定矣。”


叔詹曰:“诺。”密使人致书子突。


傅瑕出了叔詹之府,当即进宫,参见子仪,并诉以齐兵助突,大陵失陷之事。


子仪大惊曰:“快唤上大夫进宫。”


叔詹进得宫来,子仪劈头便问:“齐兵助突,大陵失守,为之奈何?”


叔詹曰:“用重贿求救于楚,待楚兵到日,内外夹攻,齐兵可退。”


子仪曰:“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了。”当即让叔詹修书,遣使携黄金万镒,去楚搬兵。


那使者本是叔詹心腹,携了国书和黄金,出得都城,找了一个干净客栈住下,整日里吃喝玩乐。


公子突接了叔詹密书,与宾须无一道,率兵车四百乘,日夜兼程,来到郑都。叔詹面见子仪,曰:“子突已至城下,臣当引兵出战,君可同傅瑕登城固守。”子仪不疑有它,一一允之。


正议论间,谍人来报,子突已至城下。叔詹故意说道:“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看我不斩了他的狗头。”当即引兵出城,与子突佯战数合,宾须无引齐兵赶到,叔詹回车便走。


傅瑕见之,在城上大叫曰:“郑师败矣!”


子仪向来胆小,见傅瑕这么一叫,不辨真假,下城欲走。傅瑕拔剑自后刺之,子仪死于城上。


傅瑕杀了子仪,打开城门,叔詹、子突同宾须无一同入城。傅瑕朝子突参拜已毕,说道:“主公缓行,臣代君前去清宫。”言讫,带领一支人马,先行一步,遇子仪二子,俱杀之。


子仪父子俱死,国人不得不迎子突即位。子突即位后,厚贿宾须无,约以冬十月至齐庭乞盟。须无辞归。


厉公复位数日,人心大定。乃谓傅瑕曰:“你守大陵,十有七年,力拒寡人,可谓忠于旧君矣。今贪生畏死,复为寡人而弑旧君,你心不可测也!寡人当为子仪报仇!”喝令力士押出,斩于市曹。


翌日,又杀公子阏。强苡谑逭仓家,叔詹为之求情,乃免死,刖其足。拜叔詹为正卿,堵叔、师叔并为大夫,郑人谓之三良。


齐桓公见郑厉公复国,卫、曹二国,去冬亦曾请盟,欲大合诸侯,刑牲定约。


管仲谏曰:“君新举霸事,必以简便为政。”


齐桓公曰:“简便如何?”


管仲曰:“陈、蔡二国,自北杏之后,事齐不贰。曹君虽未会,已经随我一道伐宋。此三国,不必再烦奔走。惟宋、卫未尝与会,且当一见。俟诸国齐心,方定盟约可也。”


言未毕,忽传报:“周王再遣单蔑报宋之聘,已至卫国。”


管仲曰:“宋可成矣。卫居道路之中,君当亲至卫地为会,以亲诸侯。”


齐桓公乃约宋、卫、郑三国之君,会于鄄地,连单蔑、齐侯,共是五位,不用歃血,揖让而散。诸侯大悦。


齐桓公知人心悦从,乃大合宋、鲁、陈、卫、郑、许、曹、蔡、邾诸国于幽地,歃血为盟,始定盟主之号。此周釐王三年冬也。


谁知,齐桓公盟主之座尚未暖热,便有人出来败盟。败盟者,楚文王也。


楚文王熊赀,自得息妫立为夫人,宠幸无比。三年之内,生下二子,长曰熊囏,次曰熊恽。息妫虽在楚国三载,从不与楚文王说话,楚文王怪之。一日,楚文王问曰:“寡人爱你至痴,才强夺为己有,立你为夫人,不曾使你受得半点委屈。三载相依,同衾共枕,莫说你是一个人,就是一块冰、一块铁石,寡人亦焐得化了。不承想你对寡人如此深恨?”


息妫长叹一声,终于开口道:“俗人尚言:‘好马不备二鞍,好女不事二夫。’我一妇人,先侍息侯,息侯未死,又侍于君王,知耻而不守节,有何颜面说话?”


楚文王执息妫手曰:“此过不在夫人,皆蔡哀侯挑唆,如若哀侯不在寡人面前戏言夫人美貌,寡人何以情痴乱智,夺你为夫人?寡人明日起兵伐蔡,替夫人出气。”


一夜无语,第二日晨,楚文王果然出兵车三百乘伐蔡,蔡无备,城几破,蔡哀侯献舞赤裸上身,跪于楚文王面前请罪,尽出府库财货献于楚文王,楚师方退。适郑厉公遣使告复国之事,楚文王曰:“突复位二年,乃始告孤,慢孤甚矣。”复兴兵伐郑,郑谢罪请和,楚文王许之。


周釐王四年,郑厉公畏楚,不敢朝齐。齐桓公使人责之。郑厉公使上卿叔詹入齐。


叔詹见了齐桓公,哭丧着脸道:“敝邑困于楚兵,日夜守城,未有间息,是以未修岁事。君若能以威加楚,寡君敢不朝夕立于齐庭乎?”


齐桓公拍案斥道:“大胆!”遂命甲士押于军府。叔詹乘隙逃回郑国,自是郑背齐事楚。


齐桓公一世英明,唯有四件事情处置极为不当。其一,蔡有难不救;其二,逼郑投楚;其三,周之大厦将倾,不知扶之;其四,错用竖貂、易牙、卫公子开方三位小人。


现单说第三件事。


周釐王在位五年崩,子阆立,是为惠王。惠王之二年,楚文王崩,其长子熊囏嗣立。郑厉公闻之,大喜曰:“孤无忧矣!”


叔詹进曰:“臣闻‘依人者危,臣人者辱’。今立国于齐、楚之间,不辱即危,非长计也。先君桓、武1桓、武:指郑桓公及郑武公。及庄1庄:指郑庄公。,三世为王朝卿士,是以冠冕列国,征服诸侯。今新王继位,闻虢、晋二国朝王,王为之飨醴命宥,又赐玉五双,马三匹。君不若朝贡于周,若赖王之宠,以修先世卿士之业,虽有大国,不足畏也。”


郑厉公曰:“善。”乃遣大夫师叔入周朝贺新王。


师叔回报:“周室大乱。”


厉公问:“怎么讲?”


师叔对曰:“昔周庄王嬖妾姚姬,谓之王姚,生子颓,庄王爱之,使大夫蔿国为王师傅。子颓性好牛,曾养牛数百,亲自喂养,饲以五谷,被以文绣,谓之‘文兽’。凡有出入,仆从皆乘牛而行,践踏无忌。又暗与大夫蔿国、边伯、子禽、祝跪、詹父等勾结。此情,釐王并非不知,但未加禁止。世子即位,是为惠王,子颓仗着是其亲叔,愈加骄横。惠王恶之,乃裁抑其党,夺子禽、祝跪、詹父之田。惠王又因筑苑囿于宫侧,蔿国有圃,边伯有室,皆近王宫,王俱取之,以广其囿。又膳夫石速,进膳不精,王怒,削其禄,石速亦恨王。故五大夫同石速作乱,奉子颓为君以攻王。赖周公忌父同召伯廖等死力拒敌,子颓不能入,乃出奔于苏。


“先周武王时,苏忿生为王司冠有功,谓之苏公,授以南阳之田为采地。忿生死,其子孙为狄所制,乃叛王而事狄,又不缴还采地于周。桓公八年,乃以苏子之田,赐我先君庄公,易我近周之田。于是苏子与周嫌隙益深。周庄王在位之时,卫人逐国君朔而立黔牟,黔牟者,庄王之婿也。后朔复国,因仇恨黔牟之故,移恨惠王。得知子颓奔苏,邀至于卫,二军合一,加之燕兵相助,同伐王都。周公忌父出战,一败涂地,遂同召伯廖等奉惠王出奔于鄢。五大夫等尊子颓为王。”


厉公曰:“国人对这件事如何看?”


师叔曰:“国人以为子颓以臣犯君,以弟奸兄,罪在不赦。”


厉公曰:“寡人知之矣,寡人这就遣使去齐,商议平乱之事。”


师叔说:“不可,不可这样。”


厉公曰:“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