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危险的气味

作者:魏晓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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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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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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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836字

这天上午,何水水要去阿兰的美容院做皮肤护理。


电话刚打过去,阿兰就开车来接她。汽车停在古董店门口,阿兰在窗下跟楼上的何水水打了个招呼,就钻进古董店去了。


何水水走出家门时,太阳热辣辣的,连忙撑开阳伞,又从小包里掏出墨镜戴上。墨镜被认为是外地游客的标志性物品,所以何水水的样子格外吸引了从家里出来的曹阿巧:


“是阿水呀!你那个墨镜好漂亮,我刚才还以为你是外国游客呢!”


何水水认识这个长得黑黑的女人,那天参加婚礼的时候带了两个小孩子,在教堂里追逐嬉闹、在酒店的餐桌上大喊大叫,弄得客人们不胜其烦,年纪大些的女人就教训她道:“阿巧,快把你的小孩带好!”


“阿巧,原来你住在我们家隔壁呀?”何水水赶紧打招呼,“你的两个小孩子呢?”


“最近把他们送到幼稚园去了。”


“有时间到我家来玩吧,我们住得那么近。”


“从前我是经常去的,自从阿素死了,就再也没去了……”曹阿巧说到这儿,突然顿住,紧张地看了何水水一眼。


“阿素……对了,你和阿素很熟么?”何水水一下子反应过来,她压低了声音急急地问道。


“你真的想知道?”曹阿巧狐疑地打量着她,欲言又止,“啊,我还要去买点东西,我走先了!”说着,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何水水非常想知道曹阿巧到底要说什么,便跟在后面叫了好几声:“阿巧!阿巧!”曹阿巧却头也不回地直奔东新桥头而去。


何水水愣愣地站在原地,回味着她刚才的话,发现这个女邻居似乎掌握着朱家的某些秘密。


阿兰从古董店里出来,怀里十分小心地抱着一件东西,包扎得十分仔细,脸上笑咪咪的,好像淘到了什么无价之宝。她抬头看见何水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事不开心,便问道:


“阿水!你站在太阳下面干什么?”


“啊,没什么。”何水水刚要上去拉开汽车后门,那车门却自己打开了,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她看到车里有一个和阿兰一样漂亮的女人正在朝她微笑:


“快进来吧,里面比外面凉爽……。”


“阿水,这是我的好朋友阿蓉。”阿兰一边把手里的古董小心地放在副驾驶座上,一边回过头来介绍道。


搞错!怎么谁都是你的好朋友,那我算什么?何水水心里酸酸地打量了一下那女人,很年轻,样子非常清纯。于是心情放松下来,也报以一笑:


“你好!你也是做美容的么?”


“人家呀,还在广州念书呢,大学生!”阿兰代她回答。


“阿兰,你什么时候攀上了大学生朋友了?”何水水讥讽道。


“我怎么有那个本事?人家是来我这儿采访顾客的。阿蓉要用暑假时间给广州的时尚杂志写一篇关于美容的专访,对吧?”阿兰对自己的美容院能够被选中接受采访感到非常得意。


女孩儿话不多,只坐在一边腼腆地笑着,静静听阿兰嘀嘀咕咕跟何水水说话。


“阿蓉,以后你多关心一下阿水,她在这个城市一个亲人都没有哦。”阿兰突然对后面的阿蓉说道。


“真的?那你是怎么认识朱超民的呢?”阿蓉好奇地问何水水。


“你认识我老公么?”何水水对阿蓉这么熟悉自己丈夫的名字感到惊讶。


“在水东街,谁不知道朱家有个在国外挣美元的儿子呀?”阿蓉“咯咯咯”地笑起来,声音非常好听。


听到阿蓉的话,何水水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嘴里却斯文地谦虚道:


“不要听人家乱讲,哪里有那么神气?”


“唉!我要是嫁了这么个老公,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地做了,在家当太太好啦!”阿兰半真半假地感叹。


“阿水,你还没告诉我呢,怎么认识朱超民的?”阿蓉又催促她。


“干嘛?调查我呀?”何水水不想讲。


“介绍介绍经验,让我们也学习一下怎样才能找个好老公嘛!”阿蓉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下午,何水水从美容院回来,刚走进大门,婆婆阿清就从楼上下来,手里提着一只小包,一言不发,与她擦身而过。


何水水的第一个反应是:我做错什么了?


老太太朝厨房里喊了一声“阿桂,跟我出街去!”就先自出了门。


她看着阿桂走出大门,立即跑上楼,从窗口往下张望。只见老太太在前,阿桂在后,一直往东去了。


她的眼光追随着这一高一矮、一老一小的背影,正巧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曹阿巧。她满以为,邻居之间见了面,会互相打个招呼或者说句什么,奇怪的是,老太太和曹阿巧就像陌路人一样,谁也没理睬谁。


两个人已经错过去了,曹阿巧才偷偷回头看了一下老太太,阿桂也回头悄悄看了看曹阿巧,只有老太太阿清,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前走。


何水水看到曹阿巧往这边走来,就从窗口上叫她:


“阿巧!阿巧!上来坐呀……”


她看到曹阿巧也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只是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然后,她又朝古董店里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往小巷里拐进去了。


这个曹阿巧,举止怪异!


何水水正坐着发呆,就听到楼下有人轻轻敲着铁栅栏门。她急忙跑下去,曹阿巧黑黑的小脸儿在门后若隐若现,表情有些紧张,正朝身后的路上张望着,好像一个到接头地点找人的地下工作者。


“阿巧!是你呀?快进来……”


曹阿巧闪身进了门,连忙往房间里走,“你家婆阿清,她一直盯住我!”


“为什么?”何水水关好了门,拉着曹阿巧就往楼上走,“你误会了,阿清不会的……她这个人很好!”


曹阿巧听到何水水的话,小心地打量着她的脸,默默坐在了沙发上。


“阿巧,你和朱超民前面那个老婆很熟的,对吧?”


“阿素……也没有什么啦,只是有时候在一起说说话。她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很寂寞的。”曹阿巧脸上的表情跟何水水在街上见到的已经判若两人,她局促不安地坐了十几分钟,喝完了一杯茶,就站起来要告辞。


何水水见留不住她,只好送她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大黑猫正蹲在老太太的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


这时只听曹阿巧压低嗓门儿对她说:“上下楼梯千万要小心……。”


“啊?”何水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阿素就是从那上面摔下来的!”


曹阿巧神秘兮兮地指了指二楼走廊,便头也不回地往大门口走去。


刚打开大门,两人同时愣住了,老太太阿清已经进了院子,正朝她们走过来。曹阿巧见势,连招呼也不打,慌忙侧着身子从旁边溜走了。


老太太脸色冷峻地看了看何水水,就闷着头上了楼。


狐疑的何水水被老太太的态度吓了一跳,她正被曹阿巧的话搅得心神不宁,而曹阿巧和老太太的怪异举动更让她感到惶惶不安。


她为什么那么害怕自己的婆婆?而婆婆看到曹阿巧的时候,眼睛也像冒火一样咄咄逼人。


何水水觉得这些人之间好像隐藏着一个凶险的秘密,独独她自己还蒙在鼓里。


晚饭后,她心事重重地到古董店里找阿强,通常这种时候他会替下伙计,让他们有时间去吃晚饭。


阿强有着客家人的高个子,理着短短的小平头,穿戴得很整齐,虽然长着一只平实憨厚的狮子鼻,细长的眼睛里却透着精明干练。


他看见何水水进来,立即把一只客人看货用的高脚凳递过来,请她坐。


“我家婆下午出街回来,脸色很不好哦。”何水水灰灰地说,她的眼睛求助地看着阿强。


“阿婆就是这个脾气,你不用紧张。”


“我真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她开心。”


“啊,没什么啦!”阿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以后不要跟那个姓曹的来往,那女人很怪的,你家婆不喜欢她。”


“为什么?”


“没什么啦,就是不喜欢嘛。”阿强藏头露尾、闪烁其辞。


“你认识阿民以前的老婆吧?”何水水愣了一会儿,又问道。


“啊呀,你怎么问这个?不吉利的……。”


“她怎么会死的呢?”


“我哪里知道?好像是意外……。”


“老太太是不是很喜欢她?所以才不喜欢我?”


“哪里?那个阿素呀,老太太根本不喜欢她!”阿强不屑地说。


“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可能是两个人没有婆媳的缘份吧!”阿强走到一边去,用鸡毛掸子轻轻地扫着古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看样子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离开了古董店,何水水不想回家,她茫然地在街上到处打转。


现在,她感到要进入这个朱家,甚至要进入水东街,都不是那么容易的。连朱超民最信任的阿强,都对她有所保留,她还可以求助于谁呢?


她突然觉得想念朱超民。这么多天过去,怎么还不打电话来?


就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当晚十点钟,朱超民果然从马来西亚打来了国际长途。


听到客厅里的电话铃声,何水水急忙甩着湿漉漉的双手从卫生间里跑出来。她抓过阿桂递过来的话筒,就像抱住了朱超民热乎乎的身体一样不肯放手,心中的委屈泉水般往上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平时这个时候已经上了床的老太太,听到阿桂在楼下喊儿媳妇接电话,马上就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她迈着比平时快一倍的步子,从楼梯上下来,边走边气喘着问道:


“阿桂呀,是我的宝贝阿民来电话么?啊?”她那毫不掩饰的激动样子,就像来电话的是她日思夜想的情人。


何水水在阿桂、阿清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夹击之下,如同被匪徒押着的人质,半句温情话也说不出来,更别提向自己心爱的男人撒娇、求助了。


她只听到朱超民在遥远的异邦对她嘱咐道:


“……你要经常出去玩玩,不要在家里闷着……还有,要多陪老妈到钟元寺去上香,她慢慢会喜欢你的……”


“我知道了,你要注意身体呀……”何水水的话没说完,就眼睁睁地看着阿清从自己手里把话筒拿了过去,她的心一沉,差点儿当着两个女人的面流下眼泪,只好强忍着,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房。


她听到婆婆以那个年纪不该有的、与平时判若两人的语气,跟朱超民撒娇使性儿地说着话,比何水水这个新婚妻子亲热得多,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


盼了这么久的电话,竟是这样的令人失望!


婆婆多少有些心理变态,她还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作为儿子和丈夫,朱超民难道不明白,该怎样区别对待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吗?


这让何水水感到费解。难道这个朱超民心理也变态了?他为什么不理直气壮地对他妈说“我要和阿水多讲几句”呢?


越想越气,何水水坐在床边忍不住泪水涟涟。


这两天何水水下班后一走进朱家小楼,就感到每根神经都紧绷绷的。


在这座阴暗的老宅里,除了晚餐时分飘出的肉汤的香味儿是她所熟悉的,几乎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


让她感到紧张的直接原因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脸上突然没了表情,她从背后投过来的目光,带着火辣辣的剌,让何水水如芒在背。


行踪诡秘的大黑猫也空前活跃,晚饭前后在客厅里上窜下跳地撒野,逗老太太开心。昨天,老太太站在二楼走廊,把一块破抹布当作令旗举着,一声号令,那大黑猫居然箭一般拔地而起,蹿到主人头上把那破布一口叼了下来,看得何水水目瞪口呆。


她隐隐觉得,老太太似乎有点儿故意示威的意思。


这天下班走到家门口,何水水的心情就又莫名其妙地皱皱巴巴了。可这时候院子里偏偏飘出了一阵诱人的汤味儿,那是她最喜欢的西洋菜煲生鱼的清香。


累了一天,真想先喝上一碗热汤再说,于是她逼迫自己违心地进了家门,连衣服也顾不得换,简单洗了洗脸,就帮阿桂收拾饭桌。


说句公道话,阿桂虽然面目可憎,但厨艺却是没说的,煲汤不仅用料讲究,而且火侯好,味道不比大酒店里煲的汤水差。


何水水这样想着,喝着那鱼汤的时候就觉得心情渐渐舒畅起来。在广东生活了多年的她,也和当地人一样,只要有一碗滋心润肺的好汤下肚,一天中的所有缺憾都可以暂且按下不表了。


喝过了鱼汤,又吃了一些她最喜欢的酿豆腐煲,何水水有几分心满意足地坐在那儿,再也不想动了。她想马上洗一个痛快的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


老太太还坐在大厅里逗弄朱超人,阿桂在厨房准备明天早餐要用的东西,何水水一个人上了楼,想找几件干净的内衣下楼洗澡。


她刚推开房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危险气味,打开灯,顿时呆住了。


衣柜下面的两只抽屉敞开着,卧室里床上、地板上到处都撒满了各种颜色和款式的内衣。


一件白色的丝绸睡袍团成一个球,何水水拎起来抖开一看,那华贵的睡袍上,早已孔孔洞洞地布满了动物的爪痕和牙痕。


还有几件已经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她想像着大黑猫撕咬她的内衣时,那可怕的表情和动作,不由得一阵阵浑身发冷:天啊,难道它是冲着自己来的么?这个老太太的宠物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宿怨?


她听到楼下老太太的吆喝声、大黑猫得意又讨好的叫声,里面还夹杂着阿桂从厨房里传出来的阿谀奉承,说白天老太太不在的时候,它是如何如何懂事听话,如何如何老实乖巧。


何水水曾经听阿桂夸耀地说起过:大黑猫会自己开门。可那是因为家里的门锁都是那种l型的,稍微用力一压就能开,可是何水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它还能拉开又大又重的抽屉!


她感到黑猫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人模模糊糊的面孔。


楼下阿桂还在嘀嘀咕咕地讨好卖乖,老太太逗猫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好像是有意让何水水听的:


“你又淘气,你又淘气!来,再来一个,妈妈就喜欢你淘气……”


她叹了一口气,把脏了的内衣收起来,准备下楼去洗。她刚走下楼梯,那正在上窜下跳给老太太表演把戏的朱超人,好像闻到了什么危险的气味儿一样,飞快地钻进阿清的椅子下面去了。


“出来!怎么了?宝贝?谁惹你生气了?快出来!继续给妈妈表演,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