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时光罅隙中的婴儿车(1)

作者:庄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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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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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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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974字

par现在。


我有一幢老旧的院子,院子里有三间平房。我自己住了一间,另外两间用于出租,一间租给大学的退休教授,一间租给了一位准备考研的女大学生。


在院子的大门内,摆着一辆弃用的婴儿车,车架已经生锈了。


吴教授退休多年,为了给他得了癌症的妻子治病,他卖掉自己的房子,住进我这小院里。癌症是个无底洞,现代医学最终没能拯救吴夫人的生命。我至今依然记得三年前吴夫人去世的那天,吴教授无力地回到院子里,无声地抽泣着。


但他只哭了三十分钟,便抖擞起了精神。


我猜,大概吴夫人的去世,对于她和吴教授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李小姐很漂亮,留着清汤挂面一般的齐肩短发,天天都待在屋里看书,几乎足不出户。


如果她一直在屋里苦读,或许我会认为她一定能如愿以偿考上研究生。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当然,如果她没死的话,我永远不会知道李小姐在屋里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是个单身男人,能在五年前以不多的价格买下这个小院子,是因为在院子里曾经发生过一桩案件,一个女人试图用鼠毒强把她的情人毒死在屋里。如今,有地产商人向我提出了高于买价五十多倍的拆迁赔偿。但我还不想急着卖,再捱一捱,说不定能多得点赔偿款。


但李小姐的死,却让这个小院子再次蒙上凶宅的阴影,地产商人也再不与我联络了。


李小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用一根系在日光灯灯座上的绳索,把自己悬吊在了空中。


当时,两个警察突然进入院子,使劲拍着李小姐的房门。他们告诉我,经过确认ip地址后,他们有充分证据表明李小姐利用租来的房间从事色情活动是通过网络进行的色情活动,与视频有关。


李小姐来自乡下,她知道如果自己被警察抓住,自己的丑事肯定会传回保守的家乡,令她父母脸上无光。于是,李小姐走上绝路,把自己吊死在了房间里。


警察带着尸体离开的时候,一个警察曾经指着门边的那辆婴儿车问我:这婴儿车是谁的?


我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几天后,一对年老夫妇来到我的小院子。起初我以为是来租房的客人,但他们却自我介绍,说是李小姐是父母。他们到这儿来,只是想来看看女儿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我不知道警方是如何向他们诉说李小姐的自杀原因,所以我也没多嘴,径直引他们来到了李小姐的屋。


李小姐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台电脑。我想,她刚开始住进这儿的时候,一定还是想着要刻苦读书考研,力争考上心仪的专业。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压力逐渐增大,她的心理开始波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她终于决定利用身体的本钱在网络上赚钱。


一个人的最初想法,往往会在时光的摧残下,渐渐变了味。


就像我当初买下这个院子的时候,曾决定永久留下那个婴儿车,但到了最后,还是准备当做废品处理掉。


你这个院子,当初花八万块钱买的。现在,我们老板出价八十万,很公道了,五年时间就挣七十多万,做什么生意能有这样的利润?说话的人,戴了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剃了个短到头皮的平头。


他的跟班在一旁帮腔:就是,你那房子里才死了人,上吊的女人容易变成吊死鬼,要是你不收这八十万,只怕会更不值钱的。


我笑了笑,没想到李小姐才死一个月,就有人上门想低价买走这院子了。


几个月前,人家房地产商的出价,可是四百万啊!


但今天上门的这两个人,一看面向就知并非善辈,所以我只好说: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吧。


给你一礼拜的时间考虑。一周后,我带着现金与合同过来。你也应该知道我豹哥是干什么的,别玩花样。


这个叫豹哥的人,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


他们刚走,吴教授就关切地出了屋,问我:那两个坏蛋想买这院子?小黄,你可千万不能卖啊!七十万,太低了!


我又笑了笑,说:别担心,我不会卖的。


可他们说,一周后就带着钱和合同过来……还让你别玩花样……


说不定,过一礼拜,他们就改心思不买院子了。


等吴教授回了他的屋子,我敛住笑容,转头望向防盗门内侧的那辆婴儿车,心想,我该去找一找夏黛了。


par五年前。


我第一次见到夏黛,是在一家空气污浊人潮涌动的酒吧里。她径直走到正在喝酒的我面前,问:你是黄轩?


我点点头,看来我在江湖上的名声确实不小,大家都知道我有一双巧手,能够做出别人想要的东西。


果然,夏黛微笑着对我说:黄轩,我想请你为我做一样东西,一辆婴儿车。


婴儿车?你去商场买吧。我保证,你在商场里能买到各式各样的婴儿车,而且比在我这儿做一辆,便宜几十倍。我认定眼前这女人是个疯婆子。


但夏黛却依然保持笑容,然后报出了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令我无法拒绝。


我在城郊,租了一个偏僻的没有窗户的仓库。仓库里,摆着大大小小的几台机床,地上则搁着钢管、钳子、扳手、游标尺等各种工具。


我在这城市的地下世界有着巧手黄的名号。几台机床,几根钢管,落到我的手里,最多三天,我就能制出一把能够射出子弹的自制枪械。


夏黛把图纸记录在一只u盘里,这是一辆可拆卸的婴儿车,夏黛让我按照图纸造出一根根钢管,一个个可供楔合的挂钩、螺丝,以及缝制出婴儿车所需的有着靓丽色彩的帆布。供婴儿躺卧的车座,要用木头制成,而且这木头车座也是由几块形状各异的木块拼合而成。其中有一块木块,形状酷似步枪的枪托。而婴儿车上所需的每根钢管,都在在钢管内磨出螺纹。几个婴儿车上的简单装饰,换个角度看,怎么都像步枪的扳机。


看完图纸,我知道,她得到这辆婴儿车后,随时都可以把婴儿车拆成一个个零件。把那些零件重新进行组装之后,就可以组装成一把性能稳定的连射步枪。


推着婴儿车,夏黛可以顺利通过任何一个地方的安检设施。这类涉及恐怖活动的业务,向来是我敬而远之的事,唯恐避之不及。但我无法推掉夏黛的委托了,因为我已经看到了u盘里的内容,还收了预付金。如果现在推掉,我还能有命活吗?


所以,我只好躲在仓库里,按照图纸的要求,在机床上造出一根根带内螺纹的钢管。


两周后交货的时候,夏黛看到组装完毕的婴儿床,非常满意。


送走她后,我不知道日后这辆婴儿车会造成什么样的乱子,心里实在放不下,于是只好回到酒吧里,开了一瓶威士忌,把自己灌了个半死。


当我醒来,却看到夏黛就坐在我的面前,然后她一字一顿地问:黄轩,这笔买卖,你跟我一起干吧!我需要你!


出乎我的意料,夏黛制作这辆婴儿车,却并非为了实施恐怖活动。


那张u盘里的图纸,全是她自己亲手设计的她读大学的时候,所学专业正是工业机械设计。


我在商场买来一部真正的名牌婴儿车,小心翼翼把车架上的不干胶贴纸和商标撕了下来,然后复制成贴纸,和夏黛一起重新贴在我制出的那辆特别的婴儿床车架上。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我那辆婴儿车与名牌婴儿车究竟有什么差别。


然后我买了一辆摩托车,还有一套工装。穿好工装、骑着摩托车,看上去,我就是一个赚辛苦钱的快递员。


我带着婴儿车来到一幢别墅前,这个地址是夏黛给我的。按响门铃后,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替我开了门。伪造的快递单上,写着这个女人的名字:上官丽娜。


上官丽娜当着我的面,拆开包裹,看到婴儿车后,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她是孕妇,婴儿车自然是最适合送给她的东西。她问我:这是谁送的?我瞄了一眼快递单,然后故作无辜地答道:寄件人没写名字诶,我只是个打工的……


她也没多介意,收好货之后,又给了我十块钱小费,让我帮她把婴儿车送进别墅中。


在别墅里,我看到墙上挂着上官丽娜与一个男人的合影。


那个男人,英俊,有着深邃的目光,身穿一件质感不菲的羊驼毛西装,搂着上官丽娜,一起露出微笑。


我记得,夏黛对我说过这个男人的名字。他叫于伟安,房地产商人,是上官丽娜的丈夫,也是夏黛的第一个男人。


那天在酒吧里,夏黛对着睡眼惺忪的我,忿忿地说:再过一年或两年,上官丽娜一定会带着她的小孩,乘飞机到外地度假。只要推着婴儿车上了飞机,我就会打匿名电话报警,说她是恐怖分子。到时候,她进了监狱,于伟安就可以顺利与她离婚了。


听完她的计划,我不禁暗叹,女人,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但事实上,夏黛根本没有机会实施匿名报警的机会。


还没等到上官丽娜临产,夏黛就因为谋杀未遂的罪名被送上法庭,她杀死了于伟安。


从检方提供的证据看,在事发前一周,于伟安来到自己为夏黛租下的那个有着三套平房的小院子之后,拿出一份房产证,说,只要夏黛愿意不再纠缠他,这院子就是她的了。


夏黛答应了于伟安的要求,但她拿到房产证后,过了一周却打电话邀请于伟安与她鸳梦重温。于伟安按时来到夏黛的屋里,喝下一杯啤酒后,便倒在了地上。


夏黛在那杯啤酒里,加入了鼠毒强。


或许出于愧疚,于伟安倒地后,夏黛报警自首。没想到于伟安在医院里却被抢救了回来,医生说,除了服用的鼠毒强剂量不够之外,送医及时才是至关重要的原因。


在拘留所里听到这个消息,夏黛气得破口大骂,但却无济于事,她最终被判入狱六年。


于伟安本想收回那个他送给夏黛的院子,但到了房屋交易所,才发现房主的名字已经不再是夏黛了她把这个院子,以八万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叫黄轩的人。而这个院子,原本应该价值二十万。


那个叫黄轩的人,自然就是我。


par现在。


这五年,夏黛被关押在女子监狱中,除了我之外,再没其他人看望过她。


隔着一张玻璃,我见到了她。


身穿囚衣的夏黛,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对我说:黄轩,谢谢你来看我。再过一年,我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急切地说道:我希望你现在就离开监狱。


霎时,夏黛愣住了。


然后,她转过身,对狱警说:麻烦您拿枝圆珠笔给我,我要给朋友写点东西。


十秒之后,夏黛当着狱警的面,突然张开嘴,把整枝笔吞进嘴里,咽入了腹中。她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嘴角渗出几缕嫣红的鲜血。


我被视为不受欢迎的人,被赶出监狱。


出了监狱,等了一会儿,我看到一辆救护车驶出监狱,连忙招了一辆出租车,跟在救护车之后。救护车在一家郊区的外科医院外停下,我也随之下了车。然后我看到两位医院护工带着一副担架,抬下了救护车里躺着的病人。运送担架的时候,那位病人捂着腹部,挣扎般抬起头。


我看到了夏黛,她的目光与我对接一秒之后,立刻闭上了眼睛。我转过身,在医院外又招了一辆出租车。这一次,得回城区了。


出租车在一条僻静的巷口停下,付完车费,我下了车,目送出租车远去之后,我垂下头。几秒之后,我从地上拾起了一块板砖,藏在身后。半个小时后,我看到豹哥从一户人家走了出来。


豹哥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大摇大摆向巷口走去。当他走过电线杆的时候,我突然站到他身后,扬起手中的那块板砖,砸在他的脑袋上。


我的力度小了一点,豹哥只是倒在地上,脑袋冒出一汩汩鲜血,却没有性命之忧。他捂着脑袋,躺在地上回过头,立刻大声吼道:黄轩,果然是你!奶奶的,我得要了你的命


我手足无措呆立在原地,看到豹哥凶狠的目光,我的手臂开始颤抖,手指一松,板砖晃晃悠悠离开我的掌心,正好砸中我的脚背。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抱着一只脚痛苦地跳了起来。豹哥却躺在地上哈哈大笑。


他走到我身边,狠狠朝我的膝盖踢了一脚,说:黄轩,你嫌七十万少了,给我说嘛,回头我给老板说一下,看能不能加到一百万。不过呢,你得拿二十万出来,赔给我当做医药费。


我趴在地上,嗫嚅着说:豹哥,刚才是我冲动了……你的头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下?医药费我出。


豹哥的眼珠子转了几圈后,说:好吧,那你就送我去医院包扎一下吧。要是我觉得头晕,你得拿钱给我做个c哦!


我扶着豹哥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址就是夏黛刚被送入的那家医院。


这家医院里的病人并不多,走廊上显得冷冷清清的。毕竟这里是女子监狱的定点治疗医院,时常有狱警押解着女犯人来进行治疗,一般很少有病人愿意到这里来看病。


如我猜测的那样,豹哥来了这里之后,除了接受头部伤口的处理治疗之外,还提出要顺便做个全面体检。反正是我出钱,他不花白不花。


我把他送到住院部的走廊旁,找了张长椅让豹哥坐下休息,然后就去同一层楼的缴费处交钱,安排体检事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