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倔强笑忘歌(1)

作者:一路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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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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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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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492字

成长是一段孤独的旅程,每个人的青春里,都会藏着某个不能说的秘密。它在我们心里生根、发芽、长叶,最后却也开出了美丽花朵,唱着动人的歌,那是一首倔强笑忘歌。


一位差生的老师


当她初任班主任的第一天,他带领一帮最为调皮的孩子送了她一个终生难忘的礼物——十只鲜活的蛐蛐。那是他们几人奔忙半日的结果。


她满怀欣喜,小心翼翼地打开密封的盒子时,鲜活的蛐蛐顿时“吱吱”叫蹿起来。她还未看清楚,几只黑乎乎的虫子便跃上了她的肩头,她一瞬间吓傻了,竟然丝毫不顾场合与个人形象,在教室里乱跳乱蹦,惊惶失措,惹得众人捧腹。


事后,她气极了,委屈的泪,顺着洁净的脸庞簌簌而落。她不远千里,不辞劳苦地从北国之都前往这片荒村支教,却万万不曾想到,这些在贫困中生长起来的孩子,竟然会如此淘气。


她一个人,肩负三个年级的课程。偶然,哪位同学病了,她还得充当临时医生。一日下来,筋疲力尽。她时常会幻想她所在的城市。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之前那座生自己养自己又让自己怨声载道的城市,其实,是多么美丽与诱人。她不止一次想要回去,可总觉得对不住那些村民。她刚来的第一天,还未当上班主任,便已向那些前来热情迎接的村民许诺,要在这穷乡僻壤呆足三年,教会这帮孩子读书写字。


他不喜读书,即便他真切地知道,知识可以改变他的命运,可以带他离开这片贫瘠的土地。若按“调皮孩子多聪明”的常理来说,他该是班上最聪明的孩子。一无所有的荒村里,他总能找到让大家开心娱乐的法子,他总能让每一个老师哭笑不得,他总能让班上的那几个男同学都听他发号施令。


为了让他有责任心,发现自己的不足,她让他当了班长。原本以为,颇有威信的他会管理好班上的课堂纪律,殊不知,他却着全班同学提前早退,逃到后山腰上采野果。


他的学习成绩每次都很稳定,保持倒数第一。所有的老师都对他绝望了,劝她,不要再在他身上花半点心思,他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他不信,说,要证明给他们看,他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为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


他逃课游泳,碰上大雨,通身湿透,不敢回家,怔怔地坐在教室里等待衣服被身体烘干。殊不知,却发起了高烧。她背着他,来不及换鞋,踏着高跟,“噌噌”地迈上山路。他伏在她的背上,微弱地撑着雨伞。


躺在诊所的病床上,他看着她因崴到而浮肿的右脚,断脱的鞋跟,一言不发地流泪。她以为他怕自己回家后会被父亲责打,于是就轻抚着他的肩膀,安慰地说:“别怕,别怕,呆会到家了,我就跟你爸爸说,你在我家里补习功课。这样,你就不会挨打了。”


他哭得更凶了,“呜呜”地喘不过气。她不知道,他根本没有父母。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一同南下外出打工,结果,一去不复返。这些年,他与奶奶相依为命。他之所以不敢回家,只是怕年迈的奶奶伤心罢了。


第二日,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他听课忽然认真起来了。可与那些故事里的不同,现在中,本就没有奇迹发生。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在做表面工作,他实在不想读书,可又不想让她伤心,只好这么做了。


毕业之时,尽管他的学习成绩仍旧保持“第一”,可性格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恶作剧,不再喜欢让他人难堪,不再内向,孤僻,乖张。短短三年,他变得高大,强壮,乐于助人,开朗,活泼,如换了一人。


离去的当天,所有孩子依依不舍地将她送上了山路。绿树滚滚,模糊了她的视野。她再三驱逐,都无法将他们撵去。她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孩子们站在松涛呼啸的山间,哭了。


他隐在人群中,几次欲上前告别,都未能鼓足勇气。他多想上前亲口说声“谢谢”,抑或,说声“对不起”。可最终上前时,却如鲠在喉,只得奋力地挥了挥手。


很多年后,在黄土地上徘徊过后的他和当年的父母一样,踏上了南下的列车。第一笔工资,他用来买了一双崭新的高跟鞋。


她收到这双高跟鞋时,几乎都忘却了他的名字。在城市中,她已经送走了很多届优秀的学生,他的名字,已在这些记忆中模糊。直到目及盒中的相片,她才恍然记起,那个在很多年前,让她难堪落泪的大眼调皮男孩儿。


照片背后,是一段让她泪湿的拙劣笔迹:“感谢您,老师,直到我们别离的最后一刻,你都未曾将我这位最差的学生放弃!”


天上掉下个林叶樟



我从不曾想过,一向宠我护我的班主任竟会将林叶樟调成我的同桌。当日,被广大男生颂称为“女中宋江”的我,竟然不顾任何同窗情面,硬是用刺目的粉笔在课桌上划下了一条长长的“三八线”。林叶樟獐头鼠目地看着我,笑道:“即便心虚,怕本大人抢了你的江山也不用这样吧?”


我还未主动找班主任说事,班主任倒上我来了:“你作为一班之长,怎么就没有一点风度和气量呢?”我理直气壮地回他:“我的风度和气度都只能用来对待有价值的人!”班主任差点没气晕过去,“啪”地一声立身而起,长篇大论地跟我讲述做人的道理,与人相处的学问。他那些老生常谈的理论,我听了不下一百二十遍,背都能背出来了。于是,索性拿出我的看家本领——“两耳不闻口中事,来了只当耳旁风”。


说实话,不是我不懂得班主任的良苦用心。他将林叶樟调到我的旁边,无非是想让我感染他,让这种骨子里都流着厌学情绪之血的人爱上学习。我很想去帮助他,但话得说回来,这样的人,可能改变吗?学校,社会,父母都不曾改变他,我怎么可能改变他?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尽管我特有奉献精神,可还是怕自己一不小心会由红变黑呢!


林叶樟是我们班的班霸,无人敢惹。听几个与他走得近乎的同学说,他念不念书都无所谓,反正家里创下的资产,也够他这辈子花了。这本该令旁人心生惊羡的话,反让我更加讨厌贼头贼脑的林叶樟,并断定,他就是一个绣花枕头,纨绔子弟。


有一点原本我不太清楚,可后来明白了。林叶樟预备搬来的那个清早,很多后排的男生纷纷主动要求帮他搬书,整理位置,我顿时茫然不已,为何作为一班之长的我还不具备他这样的人气?课后,初来乍到的他呼哧呼哧地下楼买了一大包零食上来,慷慨地对我周围的同学说:“随便吃,别客气!随便吃,别客气!”我怒目挤眉地看着他们,示意他们要顶住糖衣炮弹的诱惑。我以为,在我每日清正廉洁的行为作风的影响下,他们一定会忠心耿耿地跟随于我,殊不知,却全然陷落。不到片刻,便和林叶樟打成一片,聊得不亦乐乎。


林叶樟将胖乎乎的笑脸凑过来说:“班长,吃点吧!”本就一肚子怒火找不到锅炒的我,顿时找到了发泄的源头:“我不知道你这些丢人的伎俩是从哪儿学来的!但我告诉你,不管你老爸为你创造了多少财富,你如果一事无成,终究只能是个废物!”



“班长,林黛玉就是林妹妹吗?”林叶樟歪斜着脑袋,愁眉不展地等待我的回答。


“对!和你一样都是林家的小泪包,整天哭鼻子!”我刚说完,后排的同学便笑得前仰后合了。他愤愤不平地说:“你要是那么清楚,那你知道林黛玉是怎么来的吗?”我摇摇头:“孩子,你要是没听过《红楼梦》这本书的话,回去问问你的初中语文老师吧。林黛玉能从哪儿来?不就从《红楼梦》里来吗?”


“错!原来一向爱称自己是现代栋梁的班长是个村姑!村姑!”林叶樟的一句村姑立刻得到了后排男生的回应。我扯住林叶樟的胳膊,禁不住好奇地问:“好!那你说从哪儿的!?”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哈哈,前些天电视上还经常嚷嚷着呢!当然是天上掉下来的啦!”我当时硬是没把那口气憋住,跟着旁人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得不承认,林叶樟的开朗,活泼,大度成为了他人格的闪光点。可也不得不说,懒惰厌学终究是他的致命伤。


周末,我报了兴趣班,开始学习摄影。兴趣班里有向学员出租相机的业务,不过得定期归还,倘若超出期限的话,不但得赔偿逾期损失,今后也再不能到此租借相机。


当天,上完第一堂培训课课我便毫不犹豫地压了身份证,交了租金,挎上相机直奔学校,将那些鲜为人知的景物拍了个遍。直到累得手酸,才依依不舍地抱着相机吭哧吭哧地回到教室。


当晚,教室里炸开了锅。谣言漫天,沸沸扬扬,说我要去学艺术,考艺校,不再做那些恼人的方程式了。甚至还说,我的摄影水平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境界。顿时,那个相机成了宝物,众人哄抢,拥挤观望。


我想,看看就看看吧,也没多加理会。岂料,晚自习后,竟发生了一件让我欲哭无泪的事儿!那个租来的照相机丢了!



没人拿过我的相机。这是最终得出的结论。我连续失眠了整整两夜,为了找回那个相机,我冥思苦想,想尽一切办法。


有人悄悄告诉我,说看到林叶樟拿过我的相机。我联系他平日的表现细细揣测,最终断定是他所为!因为一个再有钱的家庭,也绝对不可能这么放纵孩子,每日给他那么多零花钱,任其挥霍。那么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呢?只有一种结论,那便是偷!再者,他帮搬来的第一天,我便当众说出了那般侮辱人格的话语,这次,他还不借机报仇?


我不能明目张胆地和林叶樟说相机的事儿,因为这样一来,他肯定不会承认是自己拿了相机。于是,我决定用一种极其委婉的方式来告诉他,那个相机对于我的重要性。


次日放学,我将连夜赶好的一封冗长的信塞进了林叶樟的衣袋。信中,极尽所能地阐述了自己的窘迫处境,旁敲侧击地恳求他把照相机归还。送完信件之后的那天中午,我粒米未进,因为明天就是归还的最后期限。我知道,林叶樟是最后的希望。他哪怕只是轻微地说上“没拿”两个字,都足以将我置于死地。


我和林叶樟僵持了整整一个下午。晚自习上,班主任问:“林叶樟怎么没来上课?”我沮丧地摇摇头。我似乎看到,林叶樟正兴奋不已地拿着那个相机,兑换成刺目的人民币。


当夜,我最后一个出教室,已经想好了如何回家向父母坦白,而后坦然接受一场爆炒的结局。可就在出校门的不远处,一个黑影却拦住了我。他将一个沉重的相机递给我,而后陪我走过了一段长长的马路。


我很想跟他说一些做人的道理,可直到最后分道扬镳,也未能说出口。我俩均保持沉默。当然,在我心里,除了释然之外,还有着些许怨愤。


第二天,我把相机交还到培训中心。殊不知,拆检的阿姨却叫住了我:“这个相机不是我们这里的!尽管是同一个牌子,可比我们借出去的那款相机贵了很多。是不是你把以前的弄丢了?要是这样的话,你赔偿原价就行了,何必买这么贵的相机呢?”


我疾步上前,握着拆开后盖的相机问:“阿姨,你怎么知道这个相机不是你们这里的?”她笑笑,对我指了指了另外一部相机上的独有标签。


体育课上,我一面跑,一面跟在林叶樟后面问:“你哪儿来那么多钱?”他笑笑说:“你放心,不是偷的!因为我爸妈常年都在外地工作,我和奶奶住在一起,所以他们都是把一个学年的零花钱一次性给我的。你也别着急,我知道你家境困难,等以后工作了再还我,你那么好的学习成绩,一定能考上一所好大学!我才不怕你赖帐!”


呼呼的风中,我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后面的男生跟上来打趣:“班长,你为什么给林叶樟写信啊?我们都看到了!”我说:“他是我哥啊!不行吗?”


一周后,我把积攒起来的零花钱递给林叶樟:“先拿着,剩下的我会慢慢还。”他扭头转身,漫不经心地问:“嘿,你见过有哥哥收妹妹钱的么?”


霎时,我的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林叶樟啊林叶樟,你是天下掉下来帮我的天使么?


自卑也美丽


直至我的花季缓缓来临,我都不曾有过身着百褶裙的历史。那样的飘逸与典雅之下,所需的,不仅仅是勇气,更是一份少女如花的美丽。


我不庸俗,但也绝对不美丽。当身旁的同龄女孩儿陆续接到男生的彩色纸条或是邀请时,我仍独处高楼不胜寒。有朋友安慰我说,是你太过于孤傲,以至于同学都不敢靠近。其实,我知道,是自己一直没有勇气去更改这样的现实。


譬如,当一群欢笑如莺的女生在夏日的阳光中,身着或白或粉的连衣裙齐齐奔向操场时,我该不该用自己深灰皱褶的牛仔裤加入她们的行列?譬如,当几位拥有瓜子俏脸脸的女生,不失风雅地在男生面前炫耀减肥小技巧的成功案例之时,我该不该用自己圆圆的盘子脸加入她们的探讨队伍?再譬如,当一大群男生打赌猜测,班上女生谁的体重最吓人之时,我该不该用自己肥壮的大腿去为第一名的惨烈成绩申冤?


我没有那样的勇气和美丽,即便我曾暗自努力,看许多的时尚杂志,搜集一些魔鬼减肥的小方案,站在橱窗前对一条浅蓝的百褶裙发呆。可这些,都无法改变一个十六岁少女的自卑心灵。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受到了母亲的鼓舞,她兴许是发现了什么,兴冲冲地说,宝贝,你是天下最漂亮的女儿。我即便没有信以为真,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了些底气。于是,我悄悄地告诉自己,只要有一个男生,对,就一个男生,哪怕他和我一样丑一样自卑,但只要他给我写了彩色纸条或约我喝了瓶可乐,那么,我就一定会想方设法为这份暗无声息的初恋,穿上那条浅蓝花边的百褶裙。


但事实上,足足一年过后,花季飞逝,雨季接踵而来,我都不曾接到过任何形式的暗示或者邀请。我的内心,真像这个少女的季节一般,洒满了无边无际的冰凉小雨。


同年,我申请了贫困助学,在一片讶异的眼光中收下了学校给与的补助。课后,同桌的女生问,你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吗?我一直不知道啊!


那夜,我靠在窗前,看着父亲的画像,流了无数泪水,后来累了,倒在一片月光中沉沉睡去。梦中,我发现自己恍然变得漂亮了,热情了,受人尊重了。


醒来后,我心血来潮,觉得该去为自己的青春去争取点什么东西。于是,我用我一生最擅长的事儿——写作,给一位高年级的男生写了彩色纸条。


我把自己要说的话,在脑海中整理千万遍,将纸条翻来覆去地攥在手里几个礼拜,还是没能安全地递交他的手里。


那是一个如风般张扬而又自由的男生。留一头飘逸的发,时常在烈日下打篮球。每每他独自一人在操场上练球时,我就会自告奋勇地替旁人打扫卫生。因为,操场那一块是我们班的清洁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借故扫地,明目张胆地看他打球了。


半年过后,班上的同学几乎都被我顶替过。他们开始赞美我的热情,与我相处融洽。我觉得,这一切的功劳都得归功于那个不知名的高年级男生。于是,我鼓足勇气,又写了彩色纸条,拿着扫帚,傻傻地站在操场上等他。


那是一张特殊的邀请函,地点是在学校外面的可乐店。为攒够那两杯可乐的钱,我特意一个星期没吃早餐。


那个周末的午后,我坐在阴凉的可乐店门口,极慢极慢地吸完了两瓶可乐。我多希望,在这段接近荒芜的时间里,他会猛地出现在我面前。可惜,一切都只不过是幻想,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