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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怀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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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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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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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378字

七月十一日晴


晨起见脚肿得更厉害,两只脚全是酒精味。我懂了,湿气细菌是最顽强的,酒精加一点药,不但杀不了细菌,反而把好肉都淹坏了。于是我擦台湾带来的达母膏。小妞一见面,就问哪天才会好。达母膏可以消肿,凉凉的也颇舒适,但可治标而不能治本。而且止痒也不太行。它毕竟不是专药。


七月十二日阴


晨起见脚肿全消,但我知道没用,因为虽然消肿,水泡全在。下午朋友的药到了,急忙洗脚擦药,我知道这点药不会够,又忙忙记写了几个字请台湾朋友寄药来。我一天都在床上,只要脚不痒的时候我就睡在床上把心空掉,如同打坐。效果也不差。


七月十三日雨


晨起见脚肿全消,但我不敢再弄破水泡,因为药不多,一定要等台湾的药到了才行。但我有信心,药来的一定很快。只要有药我就知道怎么办。自从打坐以来,这是第二次发脚气。上次病了一年多,也是台湾寄来药医好的。台湾的成药相当好,普通小病,用不着找医生。我一生只有脚气和胃病。在台湾都不成问题。我这脚气病也不知是不是我爱走路的关系?发病是不是打坐的关系?(怀师批示:一半由打坐而发,今后如再发时,当即来信,我即寄中药给你,须内外兼治方好。)晚间我看了《西游记》。


七月十五日阴


晨坐半小时,脚上水泡由小变大,不理它,把它空掉。但还不能走路,就在床上看点书,又不能用功,只能看一点平时看过的书,等于复习,或看看批改的日记。如果脚不太难过,就睡在床上做打坐的工夫。只等台湾的药。因水泡不弄破,擦药没什么用,但药不够,弄破了更麻烦。


(一九七九年十二月十一日夜十二点二十分阅。)


七月十六日晴


晨起见脚肿全消,试试打坐。坐中脚痒坐不下去,只能说休息了一下,颇觉心烦。于是睡着把心空掉,但不如平日心静,总是心情不宁。这几天食睡都失常,一想到什么都不能做,我又是个爱走路的人,连坐都坐不惯,尤其是不能用功,这是我最怕的事。因我平日全靠看书,尤其是用功的书,才能心情平静而舒适。一旦卧病,睁起眼睛不能做事,真受不了!(怀师批示:由此可见平时定境皆是假相,真正明证,无往不定,无处不定,随时都在定中,并不因顺逆境而变去。)于是看《红楼梦》,此书可以作道书看的。我喜欢开卷和结尾的那些诗。


七月十七日阴


今晨试坐半小时。脚又胀坐不下去。昨夜听雨声入睡很好。不啻打坐。记得在国内一发脚气,就请人打针。有一次耳朵发湿气,肿胀出水,本来已和邻居太太说好请她来打针,不料当夜因感冒发高烧,第二天耳朵的水气全烧干了,比打针、擦药更快,因为打那种针也无非是使血液温度增高来杀细菌,作用是一样的。


七月十八日阴


今晨又试坐半小时,仍不理想。药快用完了,病只好了一半,我知道如果药中断了,又会严重。记得在波士顿时,有位美国朋友生脚气,住了好久医院,美国医生专门小题大做。这种病既不能根治,又何必费那么大的事,在国内只要买点儿成药擦一擦就好。这次完全是酒精喷坏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打坐的关系,所谓有病报病?(怀师批示:不错,宿业渐现,如精进不懈,则渐消除。)


七月十九日雨


今晨坐了一小时,虽然不理想,还算清净。脚痒时就擦脚气药,肿时就擦达母膏。就这样维持,天天盼台湾的药快来。每每做空的功夫仍是很烦。又堆下一堆日记,越想越烦。看书也在看,但进不去。平时看用功的书,要把人都看进去了才算。


七月二十日阴


晨六时打坐。


今天接到台湾寄来的药,连小妞都大叫药来了。我立刻洗脚擦药。也许是心理作用,药一擦上就觉得凉凉地好舒适,在国内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感觉。所以说:“不下高山,不显平地。”在国内哪儿不对,买点成药一擦,大半都可以好。这种病根治很难,美国找医生也无特效药,不过治标。台湾的成药就好。


晚间因脚好得多,一松就想睡觉,因多天没睡好了。


七月二十一日阴


晨六时打坐。


今天脚不痛、不痒,只是疲倦。午饭后,因是周六,他们带小妞出去了。我睡了一个下午。女儿她们回来了,说后院的梨已熟了,掉几个在地上,都被蚂蚁啃坏了,只拾得两个好的。小妞爱新鲜,其实她只吃了半个。有时候吃苹果只吃皮,不吃果肉。她吃东西怪得很。


晚间看了一点笔记。写日记。十一点,打坐。


七月二十二日阴


晨六时打坐。


今天似乎清爽多了。因为星期,他们都在家,邻家的美国老太太及孙子们都来玩,也捡了几个。女儿说等有多的会捡一袋送给他们。捡梨很累,去年捡梨都会腰酸背痛。现在掉得还不多,大半都被蚂蚁啃坏。这梨是好种,很甜,比市上的好,至少也是新鲜。我坐在木级上看她们捡,我还不敢乱动。因为杂草太深,没人除,所以梨掉下来,有时就找不到了。


晚间看《圆觉经》。写日记。十一点,打坐。


七月二十三日晴


晨六时打坐。


多天没有好好打坐,觉得烦闷不堪,尤其不能看书。我一生从读中学开始,一天不看报、看书,就会觉得空空的没有吃饭似的,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填满这一空隙。很多学生都习惯一面吃零食,一面看书。而我除非是假期中长夜看书,才记得吃点东西。不识字的人说,你们天天看书,又看不出花来。现在我了解不识字的人不知道书中要什么就有什么。你告诉他说书上有人物、田野、楼台之类,他不相信,他说你骗人,因为他看不见。也如同我们打坐,会有什么境界,甚至说什么化工,没有经验的人他绝对不信。但我虽没什么真正的经历,我却深信不疑。


下午小妞捡了几个梨,用袋子装好。她拿不动,我提了上来,因脚刚好,颇觉吃力。


晚间看《佛法要领》。写日记。十一点,打坐。


七月二十四日雨


晨六时打坐。


每晚仍洗脚擦药,防它再发。这东西很讨厌,在学打坐之初,也就是用美国成药,一直不好,最后还是台湾寄来治好的。那次竟痛了一年多,几年没发了。有人说发脚气就没有别的病,也许有点道理。譬如我有脚气,除了还有点胃病之外,再没有其他病了。自从学打坐,也只偶尔发这两种病。有一次三叉神经痛,那是特殊情形,可能是气机通不过的关系。


下午天晴了,带小妞去捡梨。今天因雨后,梨掉的多些,大半都被蚂蚁和虫子啃坏。


晚间我看了笔记。写日记。十一点,打坐。


七月二十五日阴


晨六时打坐。


暑期班的课大半在上午,所以女儿他们回来得早些。本来有位太太要来捡梨去做罐头,我们告诉她以后有多的再请她来捡。美国人真有力气,要上班,她们都有工作,还要做罐头。因为做成罐头能放很久,否则不易保存。如果她们有这两棵梨树,不知要做多少罐头,可能会做罐头去卖。现代的美国妇女苦得很,因为她们闹妇女运动,在家做家事,带孩子,在外工作,什么都做,表示她们的能力不弱于男人。所以美国女人比男人苦。当然美国的女权确实提高不少。总之闹革命总要经过一段苦难的日子,也是难为她们!


晚间我看笔记。写日记。十一点,打坐。


七月二十六日阴


晨六时打坐。


又恢复日常工作。但脚刚好,不能多走多站,对我来说,很不习惯,想来还得休息一段时间。


下午仍带小妞玩,先看看电视,又教她剪贴,她都做得很好。一阵笑声,门铃响了。她爸妈带来一位太太和一个女孩,小妞一见高兴极了,原来是她的同学。她们是来捡梨的。于是我领了小妞和大家同到后院。今天梨掉得不算太少,孩子大人嘻嘻哈哈地捡了一袋。客人有车,拿得动。小妞很乖,她们叫她留两个,她说:“树上还有。”晚间我看笔记。写日记。十一点,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