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VOL41

作者:蓝小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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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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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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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3248字

第二天起来,颜苗顶着一对黑眼圈,怀着颗忐忑的心,硬着头皮去了公司,居然还破天荒地迟到了。


一上楼,就见大家三三两两地又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谢先生回来了。”


虽然对他的归来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同事这么一说,她还没看到谢子修本人,心头就已经发抖了。


果然,很快就看见谢子修从会议室出来,后面跟了一群人。


颜苗在角落里远远看着他。他那么高大英挺地迈着步子,双手插在口袋里,并不严肃,甚至谈不上正经。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哀乐来,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皮肤白皙得和钻石耳钉一般亮眼。


颜苗此刻只很想让自己渺小再渺小一点,最好存在感跟空气一样,别被上司发现才好。


偏偏谢子修微微转头,便准确地朝她的方向望过来。颜苗来不及躲起来就对上他的眼睛,顿时心惊胆战。


“颜秘书。”


周围顿时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大家都静悄悄地看着她。


“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颜苗发了会儿呆,看着他先进了办公室,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转身拔腿就跑,只好在一片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注视中慢吞吞地跟了进去。


谢子修已经坐下来了,见她进来,便示意她将门关上。颜苗看着那张明明端整俊美却给人完全非善类感觉的脸,战战兢兢地保持在跟他安全的距离处站定。


谢子修看着她,挑一挑眉才开口:“病好了吗?”


“……好了。”


“怎么看起来还这么憔悴的?”


“……”


“昨晚没睡好么?”


“……”


拜托给她来一刀痛快的吧!她不要凌迟处死啊


在她崩溃之前,谢子修终于进入正题:“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


颜苗一颗心“嗖”地就提到嗓子眼。


谢子修盯着她,挺和气地微微一笑:“你觉得这会是谁做的呢?”


“……”


有太多要解释和分辩的话了,以至于一股脑儿争先恐后涌上来,乱七八糟地堵在喉咙口,让她一时哑口无言。


在她无言以对的安静中,谢子修已然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颜苗都不敢抬眼看他,只能盯着他的脚。


果然他替她做了回答:“很多人都说是你。”


一瞬间颜苗只觉得在恐慌之外,更生出透顶的失望来。


她是什么样的人,谢子修应该至少比其他人清楚多那么一点。连他都这么认定的话,那她的所有努力真的也没什么意义了。


而后她听见谢子修在她头顶上说:“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的。”


颜苗耳边嗡了一下,顿时只觉得所有的委屈和担忧都往唯一的出口直奔而去。无法克制地,眼前就一片模糊。


“不管别人怎么想,我相信你。”


颜苗一张嘴,不由就喉头酸涩,没出息地哽咽了:“谢、谢……”


谢子修微笑道:“不用谢我。”


“我是在叫你名字!!”谁要谢他呀。


有个好姓氏真是占便宜。


谢子修摸一摸鼻子:“不打算谢我吗?”


颜苗还在擦眼泪:“你做了什么值得谢呀?”这么装神弄鬼地吓她。


“嗯?我这么无条件地信任你,难道不是一种美好的品质?”


颜苗含泪道:“我这么忠心耿耿,难道不值得你信任吗?”


谢子修笑道:“话说回来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信任你,但其他人未必是这样。”


“嗯……”


“我不想干涉你和谢少维。但这种时候,该小心的恐怕还是要小心点。”


“……”


谢子修拍一下她的头:“当然这是你的事了,我只是提醒一声,也相信你能处理好。”


颜苗点点头,“嗯”了一声。


的确,在这种时候如果不避嫌,非要觉得“清者自清”,而后让自家上司顶着众人的压力来保住她,继续跟谢少维继续来往的话,那就太任性了,也太没良心了。


颜苗发了短信给谢少维,把事情说清楚,表明立场,接下来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拒接他的电话了。


才过了一天,颜苗还没来得及歇下来松口气,就又在公寓楼下看到等在那里杀气腾腾的青年。


“……”


唉,可怜小区的保安,都不知道受了多少回惊吓了,精神压力是该有多大呀。


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谢少维脸色发青,咬牙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不见我了?”


颜苗有些为难:“抱歉。我也没办法啊。”


“你不来我的公司么?离开谢子修,到我这里来,也一样能解决问题啊。”


颜苗摇摇头:“谢先生那么信任我,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谢少维愈发急了:“我不会亏待你的。谢子修给你的待遇,我翻十倍给你,无论什么样的要求,只要你提,我就会满足你。这还不行吗?”


颜苗也无可奈何:“唉,其实,你在决定抢下那笔生意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会遇到什么样的压力啊。留下这一堆烂摊子,总得有人来收拾吧。”


“……”


“这一次是你赢了谢先生,也赚到很多。虽然因为这样我们做不成朋友,但权衡之下,你一点都不吃亏啊。”


“……”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事情变成这样,这在你做决策之前就可以预料得到的。所以这是你的选择,不是吗?”


谢少维又咬紧了牙关:“那这次是我选错了,行不行?”


虽然如今是敌对立场,但颜苗见他连额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也只得安慰他:“你没选错。而且都已经这样了,就不要纠结了吧。”


为了她而丢掉一大笔生意,脑袋有问题才会那么做吧。


“总之,你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也别来这里见我。我们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能让谢先生为难。”


谢少维咬着嘴唇,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低低骂了声:“这王八蛋!”


颜苗吓了一跳:“啊?”


“我不是说你。”


“呃……”


谢少维显然气得厉害:“我是说谢子修。这个阴险的小人。”


“……”自己靠间谍抢了生意,居然还反过来骂她上司,这不是得了便宜又卖乖么。


不等她动手捍卫上司的尊严,谢少维突然低下头来,握住她的肩膀,力气之大让她一时动弹不得:“你记得,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看到他的真面目。”


“……”


干吗,难道谢子修那张脸皮还能撕下来的吗?


颜苗对于自家上司那张脸皮之下是不是还藏了另外一张脸这件事毫无兴趣。对于谢少维“十倍待遇”的许诺,也没放在心上。只要这次的风波能平息,她能安安稳稳地留在谢子修身边工作,就心满意足了。


在这种假设的满足感里,颜苗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自己居然变得这么缺乏上进心,地球像是开始绕着谢子修这抠门的资本家来转了。


于是颜苗那点可怜的私人时间,就又变回“主仆犬三人”的固定模式了。


只不过这次颜苗不会再画圈圈做小人诅咒自己的资本家上司了。


商业间谍的事件过后,她整个人都对自家老板五体投地,死心塌地,死而后已。


谢子修那么信任她,还顶住层层压力为她担保,她牺牲点私人时间帮他做点家事,遛遛狗,算什么?


拿她喂狗都没问题呢。


说到喂狗……


“达尔文,我给你带零食来了哦。”


达尔文趴在狗窝边上,听见动静,只抖了抖耳朵,见颜苗走近了,才站起来,靠过去用脸在她的腿上来回蹭了蹭。


颜苗不由得去看蹲在边上的谢子修:“达尔文今天有点奇怪呢。”


“是啊,”谢子修把手放到大型犬的头上,摸了摸那皮毛,“它这两天胃口不太好,昨晚都没吃饭。”


颜苗立刻觉得事态严重了:“什么?它居然没吃晚饭?”


它饿的时候不是连家里的电话机都啃得下去吗?


达尔文已经自己躺下来了,在地板上伸直成长长的一条,犹若拖把一般,把脸埋在主人的手里。


谢子修摸着它:“大概是……心情不好吧。”


“咦?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吗?”


“今天下午我要送它到我父亲那里去。”


颜苗呆了一呆:“……为什么?”


谢子修笑了笑:“我们家的习惯。”


“啊?”


“它是我父亲送我的。在我们家,给我们的任何东西,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收回去。”


“……”为什么听起来让人瘆得慌?


“不过你不用担心,达尔文是最顽强的狗了,到哪儿他都可以过得挺舒服的,对吧达尔文?”


平躺着的拉布拉多闻声动了动脑袋,舔了舔主人的手。


颜苗莫名地就觉得坐立不安,比谢子修还着急:“谢先生,我们能不能别把达尔文送走?”


“嗯?”


“它不在的话,你怎么办?”


谢子修又笑了一笑:“我?我不会怎样的。”


对于这么无情的回应,达尔文动了动耳朵,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咕噜”声。


颜苗摸着它起伏着的毛茸茸的肚皮,手感不像以前那么鼓囊囊的了,都算得上是干瘪了,突然就觉得很伤心:“谢先生……”


谢子修站起身来:“该出门了,你跟我一起去吧。”


“……为什么?”


她真不愿意去做那个亲手把达尔文送走的人。


“没有你帮忙,它不会上车的。”


“……谢先生……”


虽然百般的不情愿,颜苗还是只得拿了一堆牛肉干和香肠,坑蒙拐骗地把达尔文哄出门去。


达尔文吃着她手里的香肠,全然信赖地跟着她往前走,顺利上了车。


达尔文原本是最喜欢坐汽车出行的,在有限的空间里它一样能自得其乐,还总爱把头伸出去,让风把它的毛吹得横起来了。


然而今天车门刚关上,车子一发动,它就像觉察到异样似的,突然不安分起来,在车上乱扭乱躲乱窜,如临大敌一般,死活不肯安静下来。


谢子修目不斜视地开着车,拉布拉多在后座不安地转来转去,焦躁又惶恐,然后又钻到前座来,可怜地耷拉着耳朵,把下巴放在颜苗膝盖上,拿漆黑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颜苗实在于心不忍:“谢先生,要不开个车窗给它透透气吧?”


车窗玻璃一降下,达尔文终于竖起软趴趴的耳朵,抬起头来,把湿漉漉的鼻子凑到窗口去。


颜苗摸着它的背:“来,呼吸下新鲜空气,可以放松的。”


达尔文扒在车窗上,先是鼻子出去了,然后是脑袋,然后是前爪,然后是上半身……


“……喂!”


这大型犬实在太重了,颜苗用尽全力也没法把它从窗口拖回来,只能在窗边挣扎着抱住它的腰,眼睁睁地看着它缓缓往外滑,而后身体悬空,两只前脚着地,非要要往外走。


谢子修也只能赶紧把车速降到最低,陪它磨了一段路,才勉强把车子停在路边。


被他们的龟速行驶堵在后面的车辆当下都冲他们猛按喇叭,大骂三字经。


谢子修也像是有些恼火了,下车摔上车门,冲着它:“你搞什么?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达尔文对它造成的交通阻塞摆出无辜的表情,蹲在路边缓缓地有节奏地摇着尾巴。


“这次就算你耍赖也没有用。不是什么事都能由着你任性。上车。”


达尔文还是顽固地蹲着,好像黏在地板上一样,一动也不肯动。


谢子修真的动了肝火,薄嘴唇一扯,就将修长有力的手扬起来,而后毫不留情地挥下去:“你是不是太久没尝过这个了?”


达尔文挨了打,只抬头望着主人,而后把头凑过来,温顺地舔了舔那只打了它的手。


“……”


谢子修刚刚一脸的杀气,顿时变得有些哭笑不得:“颜秘书,你哭什么?”


颜苗抽噎着:“你太过分了。”


“……”


“你没有人性。”


“……”


就算谢子修搞不好一会也会给她来一巴掌,她还是要说:“你连达尔文都不如!”


谢子修竟然没发火,只是啼笑皆非道:“你懂什么。快别哭了。听话。”


颜苗拒绝了他递过来的手帕,还在哽咽:“要把达尔文送走,你自己送,我死也不跟你去。”


“你啊……”


“连达尔文你都不肯让它留下来,那你还肯为谁争取呢?”


两人一狗在路边对峙了一会儿,谢子修终于像放弃了一般,吐了口气,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颜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真的?”


“先把你的脸擦干净了再说。”


“……”


“拿你没办法。”


“……”


瞧这话说的,好像她能把他怎么样似的。被压榨得没有反手之力,永远都拿他没办法的人,是她才对吧。


重新上了车,这下达尔文乖乖地横在两人的膝盖上,舔着颜苗的手,谢子修道:“对了,一会我还是得出城,明天回来。只能由你来照顾达尔文了。”


“嗯,就交给我吧。”


谢子修想了一想,又说:“不过这次恐怕得让你全天照看。让它自己待着的话我也有点不放心。”


“嗯,我会陪着它的。”


“那你……”谢子修又看看她,而后发动车子,“今晚就在我那里住着吧。”


颜苗顿时全身一个激灵:“哈?”


谢子修瞥了她一眼:“或者你想把达尔文带回家?”


“……不行吗?”


谢子修笑一笑:“你家有足够大的狗舍么?”


“……”


“房东允许你养狗么?”


“……”


……小职员住了个不能养狗的小破公寓,有罪吗?


于是颜苗回家草草收拾了点日用品,准备到上司家里当一天的全职狗保姆。


这回是谢子修给她开的门,他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口,把她带进了屋,给她展示客房:“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哦。”


“这是厨房,阳台在这边,这里是收纳间。需要用钱的话,抽屉里就有。”


“……哦。”


明明这公寓里里外外她都已经很熟悉了,还要被他拉过来煞有介事地介绍一番,弄得她反而有点束手束脚了。


谢子修下一个介绍的是:“这是我的卧室。”


“……”有必要连这也说吗?


谢子修微笑道:“你要是觊觎的话,想偷跑来这边睡,也不是不可以。”


“……”先把他的胆子借来给她用用吧。


“一会我出了门,达尔文就交给你了,这里你就随意。”


“哦……”


因为做牛做马的缘故,这公寓她来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但要说在这里过夜,那还真是……想都不会去想过的事。


两人在沙发上并肩坐了一阵,颜苗不由就如芒在背,于是问:“谢先生,那个,你什么时候才出门啊?”


谢子修挑起眉毛:“快了,怎么?”


颜苗嗫嚅道:“没……不过你不打算早点出门吗?这样路上比较不用赶时间。”


谢子修笑道:“这就要急着赶我走了呀。你已经把自己当这里的主人了么?”


颜苗吓得赶紧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实在是……和上司一起在这待着,再想到等会儿要在这里睡觉的事实,顿时觉得整个屋子的气氛都怪异起来。


这心理压力也太大了吧。


能睡得着才怪呢。


达尔文晚饭吃了一大堆,牛一般的食量,而后又重新活泼起来了,追着自己的尾巴满地转圈,而后又不知从哪里叼来一颗网球,在屋子里玩得乒乓作响。


颜苗看着它在那大啃特啃皮沙发:“……达尔文造成的破坏,应该不需要我来赔偿吧?”


谢子修微微笑道:“你说呢?”


“……”


“是你不让我把它送过去的。”


“……”


哪有这样趁机盘剥和陷害员工的!


颜苗赶紧上去拉住达尔文,转移它对皮沙发的兴趣:“达尔文,这个不好玩,你玩点便宜的吧……”


这屋里唯一损坏了不需要她赔偿的,大概也只有正靠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谢子修了。


于是达尔文“嗖”的一下就像炮弹般地弹了上去。


谢子修被那么一扑,晃了一下,突然微微皱眉:“唔……”


颜苗忙问:“怎么了?”


“没事,达尔文撞掉了我的隐形眼镜。”


颜苗有些意外:“你近视哦?”


“一点点。”


大概是觉得麻烦,谢子修干脆伸手摘了隐形眼镜,从沙发前的桌上盒子里抽出框架眼镜,顺手戴上。


颜苗瞧着他,突然连话也不会说了。


“怎么?”


颜苗有些结巴:“呃……你、你戴眼镜,其实……更好看点。”


谢子修笑道:“这我知道。”


“……”还真不客气。


“但是不方便,所以很少戴。”


他那白皙得晃眼的皮肤,似笑非笑的修长眉眼,配上斯文败类的眼镜,愈发有种邪性的蛊惑力。


杜维维干吗放弃这样一个人,去虏获她老哥啊?


当然了,这样讲好像她老哥很差一样,其实颜子清也是连续数年被评为校草的大好青年。只不过正常来说,杜维维跟谢子修才比较般配,而她自己跟颜子清比较像一个世界里的人,不是吗?


过了一阵,那斯文败类终于低头看了看手表,又看看她:“我该走了。”


颜苗终于能把绷紧的背放松下来,如蒙大赦:“……路上小心。”


谢子修一挑眉:“我知道。”


“早点回来啊。”


免得她要为达尔文啃坏的家具承当更多的经济损失。


谢子修笑道:“好的。”


等完了谢子修离开,颜苗返身回来,对这屋子略微有些好奇,不由得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这次和以往过来帮忙遛狗或者煮火锅时,感觉还是多少有些不一样的。


这里是独属谢子修的最真实的无隐瞒的空间。她老觉得对自家上司所知甚少,隔着那薄薄的带着笑容的一层皮肤,什么都看不穿。而关于谢子修所有私密的一切,现在都在这里,没有主人的监管,东西随随便便摆着,连锁都没上。


颜苗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了一阵,还真的鬼使神差就走到上司的卧室去了。


仅仅是在卧室里站着四处看看,心里都有些惴惴的,虽然一眼过去,什么不妥的东西都没有,但还是感觉这空间有点太私密了。


床边还真的放了副眼镜。联想起谢子修那种人夜晚居然也会靠在床头,收起那种黑帮少主的做派在看书,她就不由地走了半天的神。


走完神,颜苗又去看卧室大大小小的摆设,出于对他人隐私的尊重,她尽量只用眼,不动手,连抽屉也不敢去打开。


老实说,书架上那一排书还真把她给吓到了。


谢子修……他……识字的哦?


好吧,她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家上司会是个会花力气去读些已经很有年代感的冷门书籍的人。


谢子修这样的人,看看什么《黑道风云》《古惑仔》之类不就差不多了吗?


里面甚至有一套绘本,是只印了三百套的小众中的小众绘本,她自己以前还念书的时候买过,当时她特别留了心才订到的。


她很欣赏绘本里那种不尽苦涩然而豁达的黑色幽默,扭曲又张力十足的画风,犹如疯狂但又异样清醒的旁白,同时也理解这套书连三百套也卖不出去的原因——它的确不讨人喜欢。


而谢子修居然跟她一样,也是那三百分之一。


这家伙应该只是从书摊上淘来摆着凑个数的吧?


颜苗小心地把书取出来,翻了一页,扉页上赫然出现一行熟悉的已经有些旧掉的字体。


“……”


原来谢子修不是只有自己的签名写得漂亮。她还以为他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是特地去练过的,签名专用呢。


但是,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哪里像是个读书人啊。


要离开卧室前颜苗看见书架上有个相框面朝下趴着,顺手就把它扶起来,摆正了。而后就把自己吓了好大一跳。


相框中身着旗袍的少女靠在微笑着的穿军服的男人怀里,表情是一点点的慌和羞怯。


“……”


居然会这么有人性地留着这种东西,这是对员工有情有义的体现吗?还是他也打算用来射飞镖的?


因为去上司的卧室转了一圈的缘故,颜苗这一晚都没能睡好。


她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但又好像看到得太多了,弄得她自己都有点糊涂了。有些东西忍不住要去猜想一下,却终究又不敢想。


早上起来,颜苗很自觉地带了钱包出门买菜,顺便去干洗店把谢子修送洗的衣服拿回来。之前看达尔文趴在狗窝里安静得很,猜它大概是还在睡觉,就决定不带它出去了。


颜苗回来就把衣服折好,又替谢子修收进衣柜,而后浇了花,做了狗食,端来哄达尔文吃早饭。


“达尔文,有很好吃的牛杂拌饭哦。”


达尔文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兴高采烈地扑出来,而是依旧脸朝内趴在角落里,轻微地动了动耳朵。


“达尔文?”


难道心情又不好了?因为谢子修出门,它就害相思病了?


“达尔文,来尝尝哦,这个超级好吃的。”


拉布拉多依旧趴着,异样的安静,背部偶尔的一动,像是在抽搐。


颜苗突然就心慌了,伸手去摸它,只觉得它的肚子鼓胀得不正常:“达尔文?!”


颜苗回想不起来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突发神力把这么大一条狗抱出门,然后送到宠物医院的。


虽然很镇定地独自去办理手续,交钱,打电话通知谢子修,带着达尔文做各种检查,其实她脑袋里是空茫茫的,简直有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了。


等那个高大熟悉的男人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颜苗整个人就突然脱力了,声音都有点发虚:“谢先生……”


男人大步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嗯。”


颜苗红着眼睛望着他,不自主地就全身颤抖:“什么是胃扭转啊?如果要切除脾脏,是不是很严重?”


谢子修伸手握住她发抖的手指:“别担心。”


话虽这么说,但她感觉得出来谢子修也在担心。


颜苗一开口,就觉得眼泪又把眼睛蒙住了:“它一直在吐,我之前居然没发现,我、我……”


可怜的达尔文痛苦了那么久,她还一无所知在做她的家事。


谢子修说:“这不是你的错。事先谁也不会想得到。”


以他和达尔文的感情,竟然没有对失职了的秘书破口大骂,还反过来安慰她。颜苗在一片模糊中,不由自主地就靠近了他,仿佛这样就能找到安全感似的。


医生拿来拍的片子给他们看,道:“你们看,它的胃现在变成这样,脾脏也肿大了。”


“……”


“大型犬饮食过量,饲料在胃里膨胀,于是胃就扩张。扩张的时候压迫周围的血管,影响血液循环,这种时候进行激烈的运动,很可能就会导致胃扭转。”


“嗯。”


“要解决,就得打开腹部,把旋转的胃归回原位。而且发生胃扭转,脾脏会首先受到伤害,严重的话还会影响脑和肾。”


“……”


“所以手术是必要的。但你们的狗,年龄不小了吧?”


“……嗯。”


“已经错过了黄金治疗期,现在动手术,康复的几率最多也只有百分之五十。加上它的年龄、身体状况,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颜苗无法自制地,眼泪就涌了出来。


从未面对过的这种失败与死亡相关的恐惧,让她全身冰凉,眼前和耳边的事物也好像全都变得空白和不真实。


只剩下谢子修手指的温度是真切的。


在达尔文动手术的时间里,颜苗坐立难安,分分秒秒都能听见自己异常清晰的心跳声,一听见动静就赶紧地站起身来。


谢子修突然伸过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


颜苗从来不知道自家上司也能这么温柔。


过了一阵,医生突然叫他们进去,商量脾脏切除手术。


一眼看见被剖开的达尔文,颜苗瞬间连脚底都凉了,只觉得活生生的达尔文再也没有了,本能地紧紧抓住了谢子修。


谢子修还能保持镇定:“切除吧。”


出来的时候颜苗手还在抖,很想找个肩膀大哭一场。


“怎、怎么办……”


“……”


“达尔文会、会没事的吧?”


那种随时都可能失去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虽然达尔文只不过是一条狗,饲养任何宠物都需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因为它们决计没办法活得和人类一样长。


可那种拥有时的亲密,和离开时的痛苦,跟失去最高贵的人时是一样的。


谢子修没能给她回答,但在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之后,还是伸出胳膊,不太用力地抱住了她。


这种拥抱是温柔的,带着安慰,还有轻微的怜悯的。


颜苗还是很害怕,但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见那有力而沉稳的心跳声,从他胸口的温度里也感觉到了不少的安慰。


手术终于完成了,颜苗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无生气的大狗,还是全身紧张。


“怎、怎么样了?”


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如果它能熬过今晚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但什么叫熬过今晚呢?


煎熬的时间从手术过程的一个多小时,拉长到了整个夜晚。


两人一起在床边坐着,一向欢蹦乱跳生命力十足的达尔文,现在像标本一般地躺在那里,皮毛失去了光泽,松垮着,突然就显出老态来了。


颜苗擦了把眼泪:“我们是不是只要等着就好了?”


谢子修看着她:“你这么在意达尔文吗?”


颜苗揉着眼睛:“你不也一样吗?”


“我不一样,我养了它这么多年了。”


颜苗哽咽道:“那有什么区别嘛。”


谢子修道:“知道你这么担心它,达尔文会很高兴的。”


颜苗在伤感中忍不住想,突然从他嘴里听到这么有人性的话,还真是挺不习惯的呢。


守到后半夜,实在是困乏了,达尔文睡在大床中间,她和谢子修就一人躺在一边,和它靠在一起。


颜苗伸手抱着达尔文,谢子修的一只手也盖在她的手背上。


她觉得这一切都很自然,两人一起抱着他们都关心的病重的大狗,给予彼此同伴一般的安慰。


而后便在这疲惫的担忧里,缓缓睡了过去。


颜苗是被舔醒的。


半梦半醒之间,那熟悉的粗糙的舌头触感让她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拉布拉多在忠诚又热情地舔着她的脸,鼻子湿漉漉的,虽然虚弱,然而眼底透出淘气的光彩。


“达尔文!!”


颜苗一把紧紧抱住它的脖子,感觉着那柔软温暖的皮毛,简直要哭了。


“就说嘛,你是生命力最强的狗了!”虽然说的是夸奖的话,自己却还是没出息地哽咽了。


“回去给你做最好吃的牛肉香肠饭!”


谢子修也早已坐起来了,微笑地看着他们,有了折痕的白衬衫并不影响他的容貌,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从背后照着他,显得他整个人都有种虚幻的美。


两人一狗挤在一起,达尔文舔完她,又转头去神气地舔自己的主人,再回头舔她,像个荣归故里的英雄一般释放着它的热情。


谢子修的脸朝她凑近的时候,颜苗还在想,同样睡得乱七八糟的这一觉,怎么人家能保持得这么好看,而她自己就连眼睛都肿得几乎要睁不开呢?


而后那张脸近到了有些危险的距离,那漂亮的程度突然让人觉得心慌,颜苗刚一张嘴,就觉得眼前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