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者:刘爱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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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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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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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134字

丁楠站在大街上,想了许久,也徘徊了许久,她困惑,她茫然,她也失望。包括汪芹,包括杨开学,也包括陈鹤,这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但是,一切居然就这么悄悄地来了,走近了。她觉得很无奈,也很无助,就转身进了迪吧。她没有了再呆下去的心情,更不想在这当儿走近汪芹,因为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因为她知道这当儿走近汪芹,不会有好的结果,她正被疯狂的鼓点催动着,接受不了任何人的劝告的,因此,她便把唐总从“饺子”堆里拉了出来,说是要走人。唐总正玩在兴头上,虽有点遗憾,还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且坚持要送她回家。坐在车上,丁楠问,你不问为什么?唐总说,你肯定有要回去的理由。停停,唐总狡黠一笑,又说,女人不喜欢男人问她们为什么,所以不问。丁楠说,你还蛮绅士的。唐总答,不敢,但历史的经验值得总结。丁楠说,那么就是说,你的为什么,曾经吓退了女人们?唐总答,我说不是,你肯定不相信,那就说是吧。唐总的坦率,还真让丁楠感动。丁楠和他认识几个月了,还不曾对他有过任何好感,这次算是例外,就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说,哥们,有味口,我丁楠服!唐总就激动了,车子都好一阵晃动。丁楠吃吃地笑,说,怎么啦哥们,车不听使唤了?唐总忙答,不不,我、我是没听清你在说什么。丁楠说,我在说,你该停车了,我到家了。唐总有点魂不附体的样儿,啊啊两声后就停了车。丁楠走下车来,便和唐总道别。唐总肯定是余兴未尽,迟疑半晌,问,你就不请我进去坐坐?丁楠答,我那是寒舍,你进不得。唐总说,我不怕的。丁楠答,寒舍里还有一个男人,是我的朋友,谈情说爱的那一种,你怕不怕?说罢,丁楠转过身,走了,再回过头来看时,唐总还没走,却点燃了一支烟,黑暗里明明灭灭的。丁楠就笑了,笑着再走。


石头没睡。丁楠不回来,石头是绝对不睡的,且再晚也不打电话,他知道丁楠不喜欢被人盯的感觉。只是今天有点奇怪,石头没睡,却枯坐在黑暗里。石头等丁楠回来时,灯总是通亮的。丁楠打开开关的当儿,石头正耷拉着头,心事很重的样子,丁楠就问,你怎么了?石头抬起头来,答,没什么,等你。丁楠想,他肯定有问题,但她不想问。她不是怕他不好回答,是她懒得去问。丁楠的心里也有事,她的事就是汪芹、杨开学以及老女人,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夜,丁楠没法睡得踏实,石头呢,也没有睡得踏实,床板在他们的辗转反侧中,吱吱地叫了一夜。天亮时分,石头终是忍不住了,问,楠,出了什么事吗?丁楠说,没事。说罢就起床,起床了就打电话。打给汪芹,再打给杨开学,之后,又打给老女人,没有一个不关机的。丁楠就更担心,决定采取一个非常举动,她怎么也要弄清事情真相。于是,丁楠在大清早跑到了派出所——杨开学供职的派出所。


派出所的警察丁楠熟,几个月前就是他们救的汪芹。丁楠是名人了,那些曾与她合作救过汪芹的警察,当然忘不了她。丁楠突然来了,他们既惊又喜,当他们知道她是为杨开学来的,自然又觉得她有侠义心肠。不过,他们的表情却有些无奈,有些遗憾。他们说,丁楠,你来晚了,他已经离开了派出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只是到了后来,警察们才讲了真实情况,所谓杨开学离开了派出所,其实是被派出所开除了。所长说,我们想保他的,因为他毕竟年轻,也特惹人喜欢的,可是,他把窟窿捅得太大了,上面发了话,想保也保不了呀。再后来,丁楠的预感就被证实了,杨开学的事果然与汪芹有关。这家伙,或许是为了博得汪芹一笑,或许是出于愤怒,竟私自把童禾抓了。


这在公安局是件大事,尤其是性质与后果都甚为严重。抓就抓了呗,警察调查案件,需要公民合作,这是合理而不出格的事,问题是,调查完了,哪怕是态度粗劣些,该放人则放人,可是,这个杨开学偏不,硬是把童禾关了两天两夜,这远远超过了询问时限。更为严重的是,他是从医院的病床上带走童禾的,还给童禾戴上了手铐,据说,由于童禾拒不承认砸了汪芹的店,他气急之下还动了手,打了人。


童禾是什么人?洞庭湖的麻雀,胆大着呢,还怕一个毛头小子的惊惊诈诈?没有铁一般的证据,他又岂能低头?他对杨开学说,你人多,又披着一件虎皮,现在我怕你,但出了门,你会怕我的。当时,杨开学抓童禾时,邀约了两个也在当警察的同学,童禾说他人多是事实。


童禾什么也没交代,什么也没承认,杨开学无可奈何,只得放人。


童禾就开始兑现他的扬言:告他杨开学!先到派出所,再到分局,之后是市局。这是少见的知法犯法、违纪违规的事件,公安局长震怒之下,就派出了一个调查组,调查的结果,杨开学被开除出局。本来,杨开学刚从公安学校分来不久,只是一个见习警察,开除起来也就简单,因此,他便为自己的行动和爱情付出了代价……


显然,杨开学的行动是愚蠢的,杨开学的目的也是幼稚可笑的,因为他并没有打动汪芹,从昨天夜里与他的通话中,丁楠感受到了这一点;从迪吧里汪芹与一个陌生男人的厮混中,丁楠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丁楠是找不到杨开学了,他关了手机,就无异于失踪,但丁楠找得到汪芹的,她知道她的宿舍,她不相信她会彻夜不归。


于是,离开派出所后,丁楠就径直往汪芹的住处赶去。


丁楠赶到汪芹宿舍时,已近上午10时,她正欲敲门,却听见有人正在里面开门,且伴随着说话的声音,她便赶紧闪开,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大约走了六七步,不用回头,就感觉到有人从房里走出来了,听那很沉很闷的且又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她猜得出,出来的是一个男人。但丁楠又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忍不住,猛然掉头,于是,她便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只是一瞬间,这背影就慌慌张张转了身,下了楼去,消逝了。丁楠稍加迟疑后,复走近汪芹的门,轻轻敲起来。许久,听到一句懒洋洋的声音:怎么又折回来了?真是!丁楠就答,是我,丁楠。


一阵嗒嗒的脚步声后,门便开了一道缝,汪芹的头探了出来,一脸惊愕,问,姐,怎么是你?丁楠说,为什么不能是我?你说过我不能来吗?汪芹说,那倒没有,只是、只是有些突然。丁楠不会拐弯抹角,就答,幸好我来得突然,不然,我哪知道我都有了妹夫?汪芹忙说,姐,你瞎说不是?丁楠说,你不准备让我进屋?汪芹脸就红了,答,不不,是屋里太乱……你不嫌弃就进吧。说罢,才闪开一条路。


汪芹是知趣的,这房子的确乱得可以。丁楠进了屋,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就扑鼻而来,肆无忌惮的。这还不是让丁楠最难受的,床单棉被乱糟糟儿一片,像被洗衣机搅过了一般;床下的地板上更是叫人目不忍睹,脏兮兮的草纸和横七竖八的衣服躺在那儿,如刚厮杀过了的战场……那股子说不出的味道,就从这里冒出来的。丁楠捂着鼻子,就把窗户打开一条缝,说,小妹,你也是太不检点了吧?再不来点新鲜的空气,我也该窒息了。汪芹就一边收拾床铺一边作答,你也太夸张了些。不就是乱么?因为乱,我才不想让你进来的。丁楠不想和她说这些不疼不痒的事儿,便说,小妹,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来了?汪芹说,我俩谁和谁呀,想来不就来了,还需要理由不成?显然,汪芹不想去揣摸丁楠的意图,那是她极不愿意的。丁楠说,你能不能正经些,严肃些?汪芹说,姐,又怎么啦,你别老摆出一副导师的面孔好不?我胆子小呢。汪芹的话,汪芹的声调,都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儿。丁楠就盯着她看,她觉得有些陌生,有些隔离感,过去,汪芹是不会这样说话的。汪芹耸耸肩,问,姐,怎么啦?你这样看着,我哪儿出了问题吗?丁楠既然来了,也就想把事情说穿说透,小妹,我刚从派出所来,我知道杨开学惹了麻烦。汪芹一挥手,说,你为这事儿来的?姐,你不觉得找错了人?你该去问杨开学呀。丁楠说,他够惨的了,至少我们是朋友,他还帮过我们,问问你也错不了的。汪芹就瞪大了眼睛,说,姐,他的事别往我身上扯,我可没有叫他去抓童禾,一切都是他背着我干的。作为朋友,我现在也只能同情他。丁楠说,他是错了,可他的出发点还是为了你。汪芹说,那又怎么样?他的出发点一开始就不对,我没有爱过他,他是一厢情愿的。丁楠说,爱不爱他是一回事,帮不帮他又是一回事,作为朋友,我们还是有义务帮他的。汪芹说,我有这个能力吗?你瞧高了我不是?姐,你现在是大名人了,帮他的事就非你莫属了。丁楠说,汪芹,他需要的帮助,我看不是金钱,也不是再找一份工作,是朋友之间的一种关爱,尤其是你的。汪芹说,姐,你没搞错吧,我去关爱她?问题是我不爱他,你要我去委屈爱情吗?丁楠说,我说的是关爱,说的不是爱情,这有本质上的不同,比方说……汪芹打断了她的话,说,比方不打也罢,我去关爱他,他还以为我在爱他呢,现在我都被纠缠得难受了,到那时,我还会有好日子过么?丁楠说,你这话我不爱听,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帮过我们。汪芹说,我也没否定呀。只是我现在还在需要人帮助的坎儿上,我没办法帮他。你说一个人都被大水淹到了脖子,他还能去救谁呀!我的店被砸了,我的心被人欺骗了,谁来帮我?我想通了,谁来帮都是假的,你掉干了眼泪也没用。丁楠说,大伙也没袖手旁观呀。那天夜里,在歌厅,老女人不是给你约了好多老板,我虽然反对建立在酒肉上的资助,但这终归是叫帮你。汪芹哼哼两声,说,可是到了第二天,这些该死的色狼们,酒一醒,什么都忘了!我那砸烂了的店子,依旧烂烂的躺在那儿,谁帮我?谁在帮我呀?丁楠说,不对吧,据我所知,你的咖啡厅已经复原了。汪芹答,是的,焕然一新了,可是,你知道钱怎么来的吗?我背上好生沉重的债,是金钱上的,也是良心上的。丁楠又问,你能不能告诉我真相?汪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两颊也忽地变得一片红,欲言又止。丁楠说,你不方便说就算了。汪芹答,会告诉你的,不过,是在我还得起这笔债的那一天……说到欠债和还债,我还是要感谢老女人,是她让我知道了我能借债也能还债的,因为我是有资本的,我是能够赚钱的!丁楠说,我相信你,只要店子重新开业,多少债都能还的。汪芹便笑,店子?指望那烂店子我还得了债?即便真能还,我也老了。不,我要迅速发财,而那些有钱的男人,就是我的冤大头。丁楠惊愕不已,她在娱乐城里呆过,她明白一个女人若是把男人当做了赚钱的对象,她基本就开始走向堕落了。丁楠便问,你是不是去了娱乐城?丁楠问得小心翼翼,她倒不是怕汪芹尴尬,是害怕汪芹说出一个是字来。汪芹居然笑了,说,姐,你还是低估了我不是?我用得着去那地方?那地方能满足我的需求?丁楠的心跳就加快,问道,你到底在干些什么?汪芹说,我不委屈爱情,但我会拍卖爱情。丁楠问,爱情可以拍卖?汪芹说,有人买,我为什么就不能卖?有钱的男人需要一个女大学生的美貌,这既可以满足他的虚荣心,又可以满足他的情欲,而我呢,却需要他的富足。钱,对他们来讲,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正好钱又是我最需要的,这不,这些男人和我,不就得到各自想要的东西么?丁楠跳了起来,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汪芹,你,你这不是在做二奶吗?汪芹的脸上就掠过了魔色,说,不,我不会跟任何人做二奶的,我要的是天下所有有钱的男人!丁楠听罢,就如被电击了一般,轰然一下跌坐到了床沿上,她没法相信,站在她面前的是汪芹,那个当初冰清玉洁的大学生,那个听一句粗俗俚语都脸色泛红的小姑娘!丁楠说,汪芹,你……汪芹再次打断她的话,说,姐,你别说,你什么也不要说。我失去过,我就要求得平衡。你没尝过失去的滋味,你不会懂失去的痛苦。丁楠想说,且是想大声地说,不!但丁楠没说,这当儿,说什么也不会有用的,便问了句,刚才从这儿走出的一个男人,昨夜在迪吧的另一个男人都是你拍卖爱情的对象?汪芹并不掩饰说,是的,他们都是资产千万的主儿,他们必须做我的冤大头!丁楠说,小妹,我求你,别这样,你这在玩火,你会毁了自己的。汪芹说,我已经毁在了童禾的手里,我不在乎再毁一次、二次或者十次。汪芹说罢,眼睛竟红了,眼眶里也有了一汪水。丁楠忙说,小妹,别这样,回头吧,有姐在,保证一切会好起来的,相信姐,好吗?汪芹说,我相信你,才跟你说的,但是,我不会依靠你,过去依靠过,以后不会了。再说,我从刺激里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好呢?每个人不都在寻找刺激吗?比方说你,不也一样?昨夜你不也陪着一个男人进了迪吧?丁楠眼睛就眯起来了,问,你看见了我?汪芹说,姐,你别紧张,我见了和没见一样。丁楠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看见了我为什么不叫我?汪芹说,你不也没叫我吗?丁楠的嘴巴张张合合几下,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沉默。沉默像乌云一般,挤压得丁楠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