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作者:韩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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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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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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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4022字

1寻找真相


徐微微正襟危坐,低声说:“我哥哥不会是杀人凶手,他只是给韦娜买了一双鞋。”


而蓝家山已经在脑海中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韦娜是被人害死的,而鲍朝晖是替死鬼。美人峰的半山腰,也许就是凶案现场,有人用一把火烧毁现场证据。


韦娜舅舅刘新平有难言之隐,他在用另一种方式提醒他们,死者幽魂不散,这是一场凶杀。当真相若隐若现,郑直看见了什么?李泰龙真的是为了一块岩滩玉而来?


如果韦娜是被人杀死的,那么,鲍朝晖一定是被栽赃后,也遭人毒手。还有个很关键的人,鲍朝晖的女友,她是否知道更多的内幕?


黑仔说远离此事,毫无疑问,此事既然和廖宇谋有关,他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徐微微现在才告诉蓝家山:“我见了你哥哥,他一听我此行的目的,扭头就走。”


蓝家山和徐微微开始不分昼夜地听作家搜集的磁带。很多时候,被访村民不知道作家在录音,最初的拘谨过后,开始用本地话聊天。


村民甲:他是在问妹仔的事。


村民乙:那不是公安的事吗?


村民甲:人家是作家,不是来破案的。


村民乙:他为什么不去找廖宇谋问?


作家插话: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村民甲:我们也不知道和你说什么?


大家笑。


村民甲:他问了好多当时闹鬼的事。


村民乙:鲍老三的鬼?我儿子说他不是鬼,妹仔跳河以后,还见过他,他从一辆车里跳下来,呕吐。我儿子正要和他说话,他被人拽上车了,大半夜的,我儿子回去跟我说,让我吓死了。


村民甲:不是说,有人看见他和妹仔一起跳河?


村民乙:谁看见的?


蓝家山翻译后,他和作家两人面面相觑。


蓝家山说:“我认识他儿子。”


那个桥上的诡异之夜,“幽魂”迈着酒醉的脚步,不知道已逼近鬼门关。


谁看见那两人跳河的?已经查不出了。尖叫声划破夜空,黑暗中人头涌动,很快,采石船的探照灯明晃刺眼,而河面上一片死寂。


覃勇志和舅舅在大化县里开了家百货小超市,挨着车站,生意还不错。他面容清秀,因为瘦,头发蓬松,老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比蓝家山小两三岁,也算是老街坊了,听说蓝家山的来意,表情很惊讶。


覃勇志很肯定地说:“我确实见过鲍老三,怎么会看错呢?他从一辆车里跌出来,呕吐,我心里想,大家都以为你跳河了,怎么你会在这里?我坐我朋友的摩托车上,我下了车走过去,突然车里下来两个人,帽子压得低低的,要把他拉上车。有个人正好挡在我前面,他给我做了个手势。”


“你看清,他是谁了吗?”


覃勇志摇头:“没看清,车灯关了,我当时想,一定弄错了,鲍老三没有跳河。或者他从河里游上岸了,但他现在有麻烦,我就回头了。”


“鲍老三看见你了么?”


“他醉得像一团稀泥。”


“过了两天,他们才找到鲍老三?”


“两天。”覃勇志轻声说。


徐微微倒吸一口冷气:“就是在你见他之后?”


覃勇志环顾四周,说:“我没看清下车的人,但我知道那辆车。”


“谁的车?”


“那个姓徐的花花公子的。”


蓝家山竭力回避徐微微的视线,后者追问:“你记得那辆车?你认识他吗?”


覃勇志摇头:“我看不清楚,不过,那辆车不会错的。车牌号后面四个数字是9898。”


“这事你跟谁说了?”


“我回去就跟我妈说了,我妈吓死了,说有人明明看见鲍老三跳河了,他没死,却把妹仔害死了。公安要找他,没想到,第三天,鲍老三的尸体就被发现了,我妈说我半夜见鬼了。”


“你还跟谁说过?”


“不用我说啊,从妹仔跳河那晚上开始,到找到鲍老三的尸体,还有人见过他,不过,大家都说,我们是见鬼了!”


“你怎么看这事?”


覃勇志耸耸肩:“他畏罪自杀,否则——”他迟疑了,没有说。


“否则——”


“谁会杀他?”他困惑。


蓝家山问:“你觉得呢?”


“姓徐的不是掉进河里了,是不是报应?”


蓝家山佩服徐微微的控制能力,她冷静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覃勇志望着她,再看看蓝家山:“姓徐的和廖丛志,还有邹瑞泽,他们在岩滩乱撩妹仔,不是好东西。”


徐微微忍不住说:“那你想过没有,徐刚也有自己的家人,他——”


蓝家山把她拉开。


覃勇志愤怒地说:“姓徐的欺负过我姐姐,他仗着有钱,我们就是躲那帮流氓才到大化的。”


蓝家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我认识他姐姐,他姐姐挺开放的,也确实容易招人误会。”


这两句话安慰不到徐微微,她在大口透气。


徐微微说:“我哥哥是个混账,我承认,他会嫖,但不会去做强奸那种下流的事。”


蓝家山默不作声。


2巧遇石商


每天河流上奇石的竞买时间,是根据采石船在河段的位置约定俗成的。一般从四点持续到五点半左右。下午四点四十,石贩的小船会陆续划到崖壁下,只要聚集了七八位客人,船老大就会将刚出水的网兜拖到甲板上,把石头倒出来。


买家这时候都会交流下各船的信息,同时互相欣赏下各自的收获。


一个石贩对小培耳语几句,小培听了,点点头。今天水下收获不多,石贩们几分钟就散了。小培把石款按人头分给大家,交代小龙把剩下的几块石头登记入库,便拉着蓝家山跳上小木船,先行告退。


小培嘱咐道:“你看中的那块黑石头出水了,沉住气,石头跑不了的。我们顺路过去看看热闹。”


蓝家山的心怦怦地跳起来,看小培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小培慢悠悠地把船划到了河心的一艘采石船上,这里聚集着七八艘小船,一群人围在甲板上。


小培和蓝家山上了大船,哪里还有黑石头的影子?大家正围着一块青色的石头激烈地竞价。最后随着叹息和笑声,一位石贩把石头拿下了,但脸上全然没有释然之色,反而更紧张了,这就是赌博。


忽然,有个人问:“咦,怎么还有块黑的?”原来,这块石头被一位竞价的客户坐在屁股底下。


船老大和水手立刻把那块黑石头移到甲板中,问话的人吃惊地蹲在石头前仔细看着。旁边居然有人催着再打开一个网兜,看来前一刻对黑石头的竞价已经结束了。


船老大和水手们倒很想做这笔黑石头生意,就七嘴八舌地讲述着发现黑石头的经过。大多石贩们的反应是耐人寻味的,但问话的人似乎很感兴趣,旁边有人怀疑它是磨刀石,蓝家山正要走上去看个究竟,小培拽住他,把他推到小船上。


看黑石头受了冷落,蓝家山自然心里高兴,跃跃欲试地想去报个价,小培说别急。先让船老大降降温,但眼看着又一批石贩划着小船聚拢过去,蓝家山的心又揪了起来。


小培自信地说:“这块石头他卖不掉的。”


蓝家山焦急地说:“要是有人看中了呢?”


小培不紧不慢地说:“你信我吧,我算你用2000块可以拿下这块石头。”


蓝家山撂下这句气话:“如果给人买走了,你就给我偷回来。”


小培充耳不闻,哼起歌来。蓝家山恨不得马上掉转船头,直奔那块石头而去。


这是他见过的最动心的一块石头,他简直无法把心思从它身上挪开,为黑石头牵肠挂肚到了这个地步,连他自己也有点害怕。


吃过晚饭,蓝家山实在忍不住,沿着石头街慢慢地寻找。家家户户的女人和孩子都在门口清洗石头,蓝家山走近船老大的门面,果然看见了那块正在清洗的黑石头,前面正好有位客人在问价,船老大说石头已经给人订下了,连订金都交好了。蓝家山心里一凉,客人问卖了多少,船老大笑而不答。


蓝家山气得只想回去揍小培一顿。他再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就把船老大拉到一边,问他收了多少订金。


船老大也蛮会铺垫,他说自己认识蓝家山:“今天下午你也过来了,看你是同行,不瞒你,收了500订金。”


“石头价格是多少?”


他很诧异:“你有心要?客人出价8000。”


蓝家山急了:“我出10000,把石头卖给我。”


船老大为难:“12000。我得赔2000给人家,你要真有心要,就赶紧拿钱来。”船老大把订金条给他看,以示所言不虚。


蓝家山赶紧跑回住所,这下好了,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了。蓝家山跑上房间取了钱,刚下楼,碰见小培从地下室出来。


蓝家山抱怨道:“你害我多花了2000。”小培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见蓝家山已经冲到门口,他急忙拉住蓝家山,问怎么回事。


蓝家山把情况说了。


小培跺脚道:“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他骗你的啦,那块石头他根本卖不掉。”


蓝家山再也不信他的话,而小培趁他不留神,把他推进一个房间,在门外猛地把锁挂上了。


蓝家山在里面急得直跳脚,小培请他冷静,强调这块石头根本不值10000。


蓝家山刚开始还有耐心,接着对小培爆了粗口,等老杨他们下来,把蓝家山从屋里放出来,小培已经不见人影了。


这也太扯淡了。蓝家山撒腿就跑,他赶到船老大家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还在吃饭。船老大还喝上了小酒。他一见蓝家山,赶紧出来招呼。


蓝家山掏出钱,发现船老大的表情僵住了。原来,不知何时,两个客户模样的走了进来,一位瘦高个,另一位则矮小精悍。高个对船老大说,自己把钱带来了,现在就把黑石头带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蓝家山的心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看一眼少一眼了,他望着那块石头,脸上是失落的表情,而船老大则很尴尬。点了钱后,招呼人把黑石头给他们扛上了面包车。


船老大叹了口气,问他怎么现在才来,蓝家山扭头就跑,拦住刚要发动的车子。


蓝家山说:“把石头卖给我。”


两人愕然地望着他,瘦高个说:“我们买来是送礼的,不是倒卖石头的。”


蓝家山恳求道:“我愿意多出点钱,你们再另外选一块吧。”


两人对视一眼,瘦高个摇头,蓝家山只好怏怏地走开。


他一边惋惜,一边在心里痛骂小培,要不是他耽误了这几分钟,他已经把石头拿到手了。


好容易克制住了找小培算账的想法,满肚沮丧无处发泄,走到路边狠狠地放了泡郁闷已久的尿,居然从黑暗的草丛中传来一声惊叫:“我的妈呀。”


蓝家山给惊得把这一泡尿变了线,赶紧中断,小腹痛了一下。狼狈地退后几步,这才发现黑暗中有人蹲在地上,似乎在干呕,没想到给人淋了一头一脸的尿。


蓝家山第一个念头是拉上裤链赶紧开溜,但那人显然还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人从头上淋了泡尿,持续迷惑中,他呆呆地站起来愣愣地看着蓝家山。


“对不起,我没看清。”蓝家山狼狈地道歉。


“我……”他大声地嚷嚷着,“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在我头上拉屎拉尿,你小子有种。”


以蓝家山的经验判断,喝醉酒的人都很难缠。蓝家山转过身,撒腿就跑,没想到刚跑出两步,就给一块石头绊倒在地,痛得他直吸冷气。


醉酒的人忽然被这场面逗得笑了起来,正好一辆三轮车开过来,他招手,坐上车,问蓝家山要不要搭一程。蓝家山红着脸,一瘸一拐地上了车。对面是个中年汉子,脸喝得通红,但面容还是比较和善文雅。


客人不确信蓝家山的身份:“你是来买石头的?”


三轮车司机代答:“他是本地捞石头的水手。”


客人感兴趣地笑道:“哦,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蓝家山在他面前出了这么大的洋相,又尴尬又狼狈,也只剩下点头的份。


他认真地说:“我带了几张石头照片,你帮我看看,能不能找到类似的石头,我住水电宾馆,方便跟我过去吗?”


没轮到蓝家山答话,三轮车司机就赶紧给蓝家山做了一番个人宣传,吹嘘说蓝家山看石头的眼力如何毒辣。


蓝家山知道此地的行规,只要是本地人领着客人去买石头,事后店家都会付给牵线人不低于10%的提成,司机是给他拉生意的。


蓝家山对提成没这么敏感,他倒是很乐意做些事补偿一下对此人的歉意。


3大开眼界


酒气混杂着尿骚,气味着实不佳。蓝家山和他一进电梯,其他客人就往边上躲。客人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瞪了蓝家山一眼,咬牙切齿地说:“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圆圆的脸,月牙一样弯弯的眼睛,他长得可真喜庆,亲和力很强。蓝家山笑嘻嘻地说:“你干吗喝醉了一个人乱跑?”


他抱怨:“我是不想让一帮人跟着我,店家一看这架势,坐地起价啊。”


蓝家山笑:“一群人?看样子你是个领导啊。”


“而且还不小,你怎么不猜我是黑社会的?”他笑呵呵地说着,拍了下蓝家山的肩头,“开玩笑啦。”


这个人明明官腔十足,想起他蹲在地上被尿淋,蓝家山心里偷乐。


到了房间门口,他正用房卡开门,旁边两间房的客人都循声而出,围拢过来。他们叫他宋老师,问他怎么现在才回来,还以为他迷路了或被哪个美女老板迷住了。他们虽然在开玩笑,但语气都做了分寸的拿捏。


宋老师对蓝家山笑道:“他们都是我手下,很好判断,因为他们假装没闻到我身上的味道。”


四个人顿时笑了起来,这才七嘴八舌地问他怎么回事。


宋老师笑:“说来话长,我和这小兄弟是不打不相识,小李你恐怕得回避。我得赶紧脱衣服了。”


女小李吐吐舌头,出去带上门。宋老师让蓝家山坐,赶紧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穿着内衣就进了卫生间,剩下三个人,一个人把他的衣服接过来,清空口袋,走出门,一个从冰箱给蓝家山拿了瓶饮料,另一个则把换洗衣服拿在手里,敲门递进去。


看来还是个不小的官,蓝家山心里有数了。


等宋老师洗完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把手下打发走了,坐在沙发上,瞅着蓝家山笑出声来。


他笑:“尿了我一头,如果是童子尿我还能接受。”


蓝家山给他逗乐了,严肃地点头。


宋老师摇头笑道:“这么精神的小伙子,很招女孩喜欢的,我才不信呢。”他打开一罐啤酒,递给蓝家山,“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年纪。”


蓝家山说自己不相信,恭维他看上去也就30多。


宋老师笑眯眯地张开手掌:“五张的人啦,我儿子今年23了,都交女朋友了,呵呵。”


言归正传,宋老师拿出一本画册,是繁体字版的,封面是一块大化彩玉石,也就巴掌大小,翠绿的石体上,有一张褐色的叶子浮雕,清新得仿佛要拧出水,枯萎得看得清脉络,最高明的玉雕大师,都无法复制的一种随意而舒卷的美,在形和神之间肆意游走。


宋老师说:“人类是大自然里最不自然的一种生物,真正大自然造化,是没有任何痕迹和雕琢。”蓝家山点头同意。


画册里面的石头,均是精美无比,如瓷器一般的光华冷峻,如水墨淡雅,浮雕曼妙,流线婉转,或石体在光线的照射下呈现玲珑剔透的效果,让他暗暗叫绝。


宋老师不紧不慢地说着:“这只是手玩石部分,都是原尺寸大小。这位老板的收藏出了十本画册,大化彩玉石占了一半,另一半是马安彩陶。虽然市面上最值钱的都是标准石以上的尺寸,但在他心目中,这些小手玩石毫不逊色。”他的目光直视蓝家山的眼睛,饶有兴味地留心蓝家山的反应。


蓝家山翻阅画册,恨不得脑海中有台照相机,把这些收藏品一一拍摄下来。因为是手玩石尺寸,所以这些石头比起那些动辄几十公斤的石头,更容易获得完美的品相,它们精美得像珠宝一样熠熠生辉。


蓝家山贪婪的视线最后落在一块灰色的石头上,虽然是不起眼的颜色,但蓝家山却看得目不转睛。首先,在他的印象中,大化彩玉石没出现过这种颜色;其次,它的背景几乎是纯灰,像一片薄瓦,似历经风霜却依然高贵;最特别的是它的浮雕,不是阳刻,而是阴刻,线条凹于石肤之下,寥寥几笔,却风起云涌,带出如丝绸的顺滑,或如仪式的肃穆。整个画面是隐约的意象,背景似幕布或天地间的云团,一辆马上,两个叩拜的人形。所谓言简意赅,意味无穷,一半视觉,一半联想,画面充满了一种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