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作者:机器猫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08-04 15:43

|

本章字节:8123字

…………………………………………


停好车,看见屋内只有点点弱光,他没有开大灯,高跟鞋踩在楼道内的声音异常响亮,空洞洞的,有些森冷的感觉。


刚走到门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他一把抓住我带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抵在门上,生怕我跑了似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神有些散乱。


“怎么了?”我丢下皮包,双臂圈上他的颈。


“我到处找不到你。”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怎么不打电话?”


“打了,不通,Call机也不通。我以为你关机了。跑回家,你不在,到这里,你也不在,曲姜和丽丽那里都不在,你到哪儿去了?”


“我不是让苏菲告诉你,我有事要办?”


“公事、私事,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呢?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生气了。要说什么,要问什么,你都可以直接问我,但不要一声不响地就跑掉。我承受不了,真的承受不了。”他紧紧地紧紧地搂着我,仿佛要将我的腰勒断了。


“你先放开我。”我气短地道。


“不放,不放,不放。”


“我快断气了,”我挤出这几个字,他后知后觉地松开我,我赶紧大吸几口气,终于知道了新鲜空气的可贵。


他顺着我的背,关切地问:“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我坐下来喝杯水,他一直紧张兮兮地看着我。


“怎么了?你弄得我也紧张兮兮的。”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十指***发中:“我一想到你会离开,心里就像被掏空了一样。”


“我哪有离开。”我一根一根地扒开他的手指,释放了他被虐待的发。


“中午那通电话,是郑伯父打来的,他说我不回去安抚他女儿,就要中止郑氏和祁氏在香港的一切合作。爸爸向我施加压力,如果香港的公司出了问题,就要抽掉大陆这边的流动资金。我花了五年的心血,在大陆打开市场,让公司步入轨道,如果资金撤走,那么原来的成绩和扩展计划就全完了。我和郑伯父谈得很不愉快,被你看见,心里就更加不安,等我出来时,你已经走了。我当时就感觉自己像失去了一切,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冰天雪地中,无论怎样叫喊,都没有人应我。”他满眼血红地看着我,“明晰,你与事业,失去任何一个,我都……”他说不下去了,他都会怎样,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


我的胸腔有开始隐隐作痛,分不清是心痛还是胃痛。我避开他的眼睛,双手十指与他交握,柔顺地依在他肩上:“不要想以后的事情,到非选择不可的那一天,再去烦恼吧。我希望你留给我的回忆是欢笑而不是痛苦。”


“明晰,明晰,”他不停唤我的名字,“我宁愿你奢求一点,说一句挽留我的话,别让我这么难以抉择。”


“我不会的。”我侧依在他肩上,抬眼看他,“我不想你将来后悔,更不想你将来恨我。”


他狠狠地吻我:“我现在就恨你,现在就恨。”他一面说着恨我,一面又爱我,这种爱与恨交织着的矛盾折磨着他和我。我突然间有些明白,为什么像戚无艳与思思那种女人都抓不住他。因为这种男人,就是要用爱与恨来折磨的,她们无法令他恨,也就无法令他爱。真奇怪的论调,我嘲笑自己自私地为自己找平衡,找借口。


睡到午夜,我被胃部的一阵绞痛惊醒,祁绍摇着我喊:“明晰,醒醒,怎么了?做恶梦了?”


我张开眼,满身的冷汗:“胃痛。”


他像弹簧一样蹦下床,火速地穿衣服:“我送你到医院。”


“不要,给我拿止痛药。”我抱着胃部蜷缩成一团。


“这样不行,必须上医院。”


“我不去那种鬼地方,快点拿药,我疼死了,快点。”


他手忙脚乱地翻找抽屉。


“右手最后一个,下边,对,白色的瓶子。”


他喂我喝下两颗,颤抖地帮我擦汗:“怎么样?怎么样啊?有没有好一点儿?”


我虚弱地躺着,等待那阵剧痛过去,想起来下午茶时陪设计师喝了一杯酒,晚饭又没有吃。我不敢告诉他我喝了酒,他准会大发雷霆。


“好些没有?怎么突然又疼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晚饭没有吃。”


“真该死。”他重重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干什么你?”我急忙抓住他手,抚上他被打红的脸颊。


“都是我不好,竟然没有注意到你没吃晚饭。你躺一下,我去帮你弄点吃的。”


“这么晚了到哪儿去弄?”


“躺好,等我。”他抓了车钥匙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二十几分钟之后,药劲上来,已经不那么痛了,我支持着爬起来,窗外黑漆漆的,凌晨四点,所有人都在酣眠,街灯独自放着黯淡的光华,照得路上冷冷清清的。夜风夜不免有些特殊的凉意。他连西装都没有穿,这个傻子,没带钱啊。我将他的西装披在身上,感觉他温热的气息环绕着我。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就这样站在窗边等待着他归来。真像琼瑶所写的《望夫崖》那样,一动不动地,仿佛会化作雕像。


汽车的引擎声由远而近,我看到他银色的跑车驶入视线,熄了火,他抱着什么东西冲上来,楼梯间的脚步声重而急促,他是一路跑上来的。我打开门等他。


见了我,他急道:“怎么起来了?会着凉的。”然后兴冲冲地将怀里抱着的饭盒送到我面前,“你看,隆记的八宝粥,快吃吧,还热着。”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做生意。”我关上门。


“我开车到中山街去买的,那里的隆记分店五点钟就起来煮粥了。”他将粥放在床头柜上。


“现在才五点一刻。”


“我去敲他们的门,反正他们也快开工了,早一刻钟也没什么关系。”他把我按坐在床上,取了汤匙,“快吃。”


我接过汤匙时碰到他的手:“你手好凉,快上来暖一会儿,走得那么急,外套也不穿。对了,你带钱了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忘了。”


“那这粥。”


“我把手表压在那里。”


“你真是。”我觉得喉咙口堵着些什么,让我鼻子发酸,眼睛也红了。


“明天去取回来就行了,快吃吧,免得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我一口一口地吞着那盒八宝粥,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吃,却比任何时候都难以下咽。两滴泪滴到饭盒里,搅着粥以前吞进肚去。


他凑近我问:“好吃吗?”


“嗯。”我大力点头。


“那怎么哭了?”


“没有,”我吸吸鼻子,“被热气嗤到眼睛。”


“我帮你揉揉。”


“不用,你躺好,身上还很凉呢,好好暖一会儿,不然明天要感冒的。”


他乖乖躺好,看着我将整盒粥吃个干净,才满意地笑道:“这才乖,以后要按时吃饭,我经不起你再吓我一次了。”


“不会了。”我钻进被子里,伸手抱住他。


“我身上凉。”他想推我又舍不得推开。


“我帮你暖一下。”


“这可是你说的。”他手脚一齐缠上来。


“你想到哪儿去了,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不行,你刚吃了那么多,会窝食的,要做点运动。”


“没正经,别闹了。”


“很正经的,帮助你消化。”他手脚和嘴并用,很快让我投降了。


被他闹了一阵,我疲惫得很快睡去,醒来时,发现他眼睛张得大大的在看我,眼中布满血丝,眼眶深陷着。


“怎么没睡?”


“睡不着,怕你又胃痛。”


“不会的,再说痛我会叫你。先起来,待会坐我的车,你在车里睡一会儿。”


他深深地望着我,几乎是恳求地道:“别再吓我了。”


他还是没有回香港,究竟是如何安抚他父亲和郑氏父女的,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那夜以后,我有时半夜惊醒,就见他睁大眼睛看着我,哄他睡了,也睡得极不安稳,常常做梦,念着我的名字。离年关越近,他就越不安,有时整夜整夜地不合眼。他的身体迅速消瘦,眼睛凹陷了,体质也差很多,动不动就感冒,工作也打不起精神。好在接近放假,忙是忙些,都是琐事,也不需要他怎么费心。但他这样,连带着让我精神也不佳。有时我们就彼此相拥着,听着钟表的嘀嗒声度过一夜,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空气也仿佛凝结了似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曲姜打算近几天停业,年后再开。


“也好,你也该休息一下。跟我回家过年吧。”


“不,”她缓缓摇头,“我想回自己的家。”


“曲姜?”我惊叫,她与家人闹翻以后,近十年没有回过家了。


“惊讶吗?连我自己都惊讶呢!”她苦笑一声,“该回家了。家,永远是你栖息的港湾。”


是啊,想到母亲每隔两天催一次,我也好想立刻飞回家去。


我回家的时候,就是祁绍回香港的时候,就是他与郑彬彬结婚的时候,就是我们永远分开再不回头的时候。我怀疑,我真能轻轻松松地放他走?真的能若无其事地回家过年?真的能坦坦荡荡地回来继续工作?其实,如果我说一句“不要娶她,为了我,放弃香港的一切。”他可能会义无返顾地选择我,但以后呢?他会不会后悔选择了我?会不会怨我耽误了他的前途?会不会永远像现在一般爱我疼我?重要的是,我会不会永远爱他?当有一天感情淡了,厌了,结局会比今天痛苦百倍,悲惨百倍。我害怕,怕付出会没有结果,怕爱情没有永恒。


做完了本年度的最后一份业绩报告,我将请假表悄悄地放在最下面,一并交给祁绍签。他大概翻了翻,就一份份签下去。签完最后一张,我屏住的气息才呼出来,提到喉咙口的心才放下来。


他理好了放在桌边,并没有交给我。


我伸手去拿,他快速握住我的手:“反正也没什么事做了,在这儿陪我一会儿。”他将我拉坐在腿上。


“别闹,陆续会有许多经理来签报告。”


“不会的,他们办事像蜗牛爬,至少要比你慢半天。”


“不行,这里是办公室。”我使力推他,一起身撞到桌子,一堆文件全掉下去。


“撞到哪儿了?”他忙问。


“没事,都是你,叫你不要闹。”我蹲下拾文件,他帮我,小小声道:“你撞掉的,又来怪我。”


突然,他声音没了,动作也停了,手里拿着一张纸僵在半空中。我脑中轰然一响,暗叫:完了。


偷偷抬眼看他的眼睛,他僵在那儿良久,定定地看着纸上的文字,顷刻悲愤袭进眼眸,缓缓地将目光转向我:“你将这个东西混在报告里骗我签。”


“如果单独拿给你,一定不会签。”我小小声地说。


“所以你就骗我。”他愤怒的声音在发抖。


“我没办法。”


“什么叫没办法?我说过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不要一声不响地跑掉。”他喊。


“我怎么跟你说?”我也火大了,“难道我说,‘总经理,这是我的请假表,请您签一下,从今以后,咱们各走各的,再无瓜葛’。”


“我宁愿你这样。”


“好啊。”我抢过那张纸,撕成两半,“我这就去再填一张,按你的程序来。”


“不要,”他抓住我,“不要,求你。”


“别再求我了,”我眨掉眼中的泪,“你逃避不了这一天的。”


他颓然地放手,一拳击在办公桌上,将所有的东西都震离了桌面,又重重地落下,咖啡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扭转门把,低声道:“放手吧,祁绍。”这一声何其熟悉,竟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好久好久以前,他曾这样对一个女孩说过,而今天,换成我对他说,为什么仍然觉得好冷?


我打开门,无视苏菲惊惧的目光,毅然决然地走出去。


我将填好的请假表交给苏菲,不想再与他碰面。这不是我所设想的结束方式,我想我们应该是微笑着握手,想对方互道祝福。然而我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或者说低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


曲姜将那辆宝马还给我,我立即联系了二手车行,准备将它卖出去。车行很快给我消息,并且说明对方很慷慨,价钱出得很公道,只是要亲自与我交易。


我站在停车场上,等着买主和中间人试车回来,我赶到时,他们已经去试车了。我猜想能开宝马的人,身份铁定不低,铁定有钱,这种人会买二手车,也算特别。


远远地看着那辆宝马奔驰回来,中间人下车走向我:“关小姐,您来得正好,价格已经谈妥了,五十万,相当于九成新的价呢。”


我根本就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因为我居然看到祁绍从车中走出来,原来买主就是他。他斜倚在车身上,看着我。


我走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轻叹一声:“你舍得卖给别人,不如就卖给我吧。我舍不得它落入其他人手中。”


“你这是何必呢?”


“你不要管,卖了就是我的了,收好你的钱,去过你要的生活吧。”


“何必侮辱我?会令你舒服吗?”我朝中间人喊道:“张先生,这辆车我不卖了。”


祁绍抓住我手臂:“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你叫我放手,我只好放手,留不住你,难道留辆车作纪念都不可以吗?”


“我卖它,就是不要有回忆。”


“我要。”


“不,”我摇着头,“我不会卖给你。”


打开车门,我坐进驾驶座。


他也坐进来。


“干什么?”


“我没开车,送我一程吧。”


“也好,顺便取回我的东西。”


…………………………………………


他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我收拾衣物、化妆品、日用品,突然道:“明天下午,我乘2:00的班机飞香港。初一早晨,我和郑彬彬举行婚礼。”


“恭喜。”我将折好的衣服揉乱,又重新折一次。


“明晰,”他抓住我忙碌的双手,“你先坐下来。”


“不了,我赶时间。”我挣开他,怕他故伎重施,我知道自己抵抗不了他的诱惑。


他又轻叹一声:“这两天晚上,我想了好多好多。想我是不是真的可以放弃祁氏而选择你。”


我将这件衣服又折了一遍。


“想来想去,答案还是不能。并不是失去了祁氏,我就一无所有,我有能力和才干,有经验和部属,我可以自己再打一片天下。但是对于感情,我没有把握,你要求绝对的公平,这一个月来我可以做到,一年、两年甚至十年我都可以做到,但我不能保证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了。将来如果有一天,我厌倦你,会对你伤害更深,同样如果你有一天厌倦我,我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像现在这样也好,留不住你的人可以留住你的心,给不了我的人可以给你我的心。彬彬与你不同,她要一个表面的我就够了,而你,要完完整整。我今天给得起,未必永远给得起。”


我第N遍折那件衣服。


“我知道,开口留你最后一晚,你也不会同意,请假表我签好了,寄的邮政速递。你走时,记得跟我说声再见。”


他走进书房关紧门。


我颓然跌坐在床上。我早就说过我们太像了,我所担心的正是他所担心的。是不是相像的人注定不能相守?我将所有的东西打好包,最后环视了下这个房间,有过欢乐也有过辛酸,有过冷漠也有过激情。


我终究没有勇气与他说再见。关上大门的时候,我听到书房门打开的声音。


那辆宝马短时间内还是没有卖成,我只好开着它上路,进入国道,我看见2:00飞香港的班机从头顶掠过,向反方向而去。眨眼间,已踪迹全无。


此时,心不再有感觉,那些小刺似已全部拔出,心脏中包含着那些流不出的血,顺着周身的脉络循环,顺着呼吸和毛孔排出体外。


一切,真的结束了。


家,永远是你栖息的港湾。


母亲见到我,激动得热泪盈眶,父亲虽没说什么,但也高兴得合不拢嘴。哥哥恰巧在家帮忙办置年货,我将礼物拿出来,一一分给家人。


我问哥哥:“嫂子呢?怎么没跟你回来?”


“别提她。”哥哥扭头。


我朝妈妈吐舌头,悄声问:“又吵架了?”


妈妈叹道:“他们俩呀,吵了好,好了吵,我说要个孩子吧,还追求什么新潮,暂时不要,说什么要过二人世界。两个人的世界你倒是好好过呀?又要吵,真没办法。”


“大过年的,去和嫂子道个歉就好了。”


“为什么要我道歉?”


“你是男人嘛!”


“男人也有自尊的。”


“又是这句,”哥哥老大不乐意,“她没事就总拿这句话说,现在又多了一个同盟者。”


“我不管,好不容易能回家过年,你得把嫂子给我接来。”


“哼,要接你去。”


“妈!”我叫。


“别管他,到时候他自然就去接了。”


饭桌上父亲一再催我:“该找个男朋友了,别学你哥他们,三十好几的人不要孩子。过年你都二十九了,再不找就嫁不出去了。”


“嗯,嗯。”我不停地往嘴里填东西,不留给回答老爸问题的机会。平时炮轰老哥腻了,逮到机会就炮轰我。不时地,哥哥给予我同情的眼神。


回来第三天,哥哥乖乖地把嫂子接了回来,嫂子嘴上一再强调:“我是看在小妹和爸妈的面子才来的。”但偶尔几个眼神,却传达着无限的情意。


临睡前,嫂子和我挤在一起说悄悄话。


“嫂子,你这样和哥哥吵架,不烦么?”


“烦什么?有爱才有矛盾,有矛盾才吵呀?要是谁也不在乎谁,还吵个什么劲儿?”


“那多伤感情。”


“不会认真的,结婚才三年就吵得认真,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你不怕以后两人不再相爱了,或者有人变心了,会受伤害。”


“以后是以后的事,一辈子太长了,谁能保证什么?只要两个人用心去经营,就算将来爱变质了,也不会后悔的。”


“你真勇敢。”


“这不是勇敢,是真心呀。永恒的爱情不是承诺来的,是营造来的。总要有人敢于去营造,才会有爱情和婚姻的,不是吗?要是总想着谁将来会变心,那大家都不要结婚好了,相爱的人也不要在一起,反正早晚会变嘛!”


我愕然了,这样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我会想不通呢?就算将来变了又怎么样?总要有人敢于去营造。既然现在能够守住自己的感情,那么将来一样守得住。可现在,想通了,也太迟了。


“在想什么?”嫂子暧昧地笑道:“偷偷想男朋友?”


“哪有,想也没有啊。”


“别骗我啦,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被爱情滋润过的女人。不过你小心点,要是被爸妈发现了,肯定把你打包邮给人家。”


“你少糗我,快下去吧,隔壁才有个需要被爱情滋润的男人等着你呢。”


将嫂子送出门去,我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我像个被爱情滋润过的女人吗?


过了今年,我二十九岁了,好可怕的年纪。我拥有一份高薪高职位的工作,有一层刚刚装修完的公寓,有一辆宝马跑车,有三分之一间经营不错的酒吧。对于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来讲,我拥有令许多女人羡慕的东西,只除了曾经拥有过又放弃了的爱情。


我呵融了玻璃上的冰花,用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刻画着,那一条条黑色的纹理很快就模糊变形,最终消逝,像极了我无穷无尽的思念。


…………………………………………


鞭炮声像锅里的煮的饺子一样沸沸扬扬的,全家人围坐在桌旁,嫂子和哥哥忙着将饺子端上来。爸爸已斟好了酒,等着听敲钟,举杯欢庆。


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个不停。我打开,看见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


手机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我转到我房间,通讯才好一些。


“喂,喂,听到吗?”


“喂?”那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呼唤,“明晰,是我!”


“祁绍?”我分不清惊讶还是激动,更多的是心酸,“怎么是你?你这个时候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只是想向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我的声音有一些喑哑。


“你那里下雪了吗?”


“下了,下得好大,跑车差点进不来。”


“香港这边还穿着衬衫呢。”


“噢!”沉默笼罩着我们,我想问他:你好么?要当新郎了么?干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呢?可是话到嘴边,却一句也问不出。


良久良久,就在我以为他要挂断的时候,他又叫一声:“明晰?”


“嗯?”


“再过六个小时,就是我的婚礼了。”


“恭喜。”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谢谢。”他的声音低沉了,“其实,我好想有个传统的中国婚礼,看一看中国的雪。”


“没什么好看的,和美国的一样。”我说得气闷又生硬。


“不一样,”他顿了下,“不一样的。”


“小妹,”哥哥喊我,“吃饺子了,要敲钟了。”


“来了。”我大声喊,不知喊给谁听。


“对不起,打扰你和家人团圆了。”


“没什么。”


“少喝点酒,对你的胃不好。”


“知道了。”我的鼻子更酸了。


“那——,再见吧。”


“再见。”我等着听断线的声音,却始终没有传来,只有那沉重的,持续的呼吸声。


“小妹,快点。”


“噢。”我将手机抛到床上,拭去眼角的湿意,出去吃团圆饺子了。


千禧年之夜,全国各地都异常热闹,与家人欢闹一夜,感觉上很兴奋,但心底深处,总有一个角落是冰冷的。


我躺回床上,了无睡意,身下压着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手机。奇迹般的,通讯依然没有断,天,六个多小时,要花多少电话费。刚想要按掉,手指却犹豫了,生起一个念头,如果现在通话,他是否还在?


我将手机凑到耳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喂?”我试探地轻唤一声。


“喂,”当那熟悉的回音响起,我激动得热泪盈眶。


“祁绍,是你么?”


“是我。”


“怎么还没挂断?”


“你不也没挂断?”


“我忘了。”我口是心非。


“我在等。”他的声音里有释放后的兴奋,“我坐在这里,看着时间,听着电话,足足等了六小时零六分钟。我想,如果婚礼开始时还没有回音,我就穿上礼服,乖乖地做一个新郎。”


“那……”我吸了吸鼻子,“现在呢?”


“现在——”手机响起电量不足的示警声,“嘟嘟嘟”几声后切断了通讯。该死!


“喂,喂?”我徒劳地对着电话空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