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机器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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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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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08-04 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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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99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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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走于宾客之间,已经十来杯酒下肚,我的胃又隐隐抽痛起来,到餐桌前夹些菜来垫底,感觉舒服许多。不经意抬头,看见餐桌的最远处站着一个孤独的女人,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一手抱肩,一手端着一杯酒,偶尔小酌一口,黑与白相间的低胸露背晚礼服,年纪已经不轻,却不显老,那种成熟事故的风韵比一般的年轻女孩更迷人。她目光迷离地四处漂移,然后定在一点,顺着她的目光,我看见祁绍。原来也是祁绍的红粉知己之一,却与其他人都不同,蛮特别的。有在风尘中打滚的沧桑,有独立于世的孤独,又有看尽世态炎凉的冷漠,看着祁绍时,却有着炽烈无奈的柔情。她调转了视线,目光碰上我的,我朝她微笑,她淡淡地避了开去。有趣的女人!我从侍者手中端过一杯酒,回头又看她,她朝我举起酒杯,示意一下,一饮而尽。我也礼貌地饮尽。她终于扯出一抹浅浅的微笑,转身朝更静处走去。


曲姜从身后走来,看着她的背道:“什么时候你跟她交情这么好?”


“她?”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我根本不认识她。”


“你居然不认识?”


“她是谁,很有名吗?”


“她就是思思呀,‘夜来香’的女老板。”


“是吗?很有味道的女人,难怪‘夜来香’的名气会那么大。”


“如果你肯坐镇‘L&G’,相信我们也可以勉强跟‘夜来香’抗衡一下。”


“我可没那么大的魅力。”


“怎么没有?思思向来眼高于顶,她肯跟你喝一杯,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夜总会的女老板,凭什么这么傲?”


“后台硬啊,听说她年轻时混过黑社会的,连莫云帆那头牛都很尊敬她呢。”


有意思,我看看站在祁绍身边的郑彬彬;望了一眼楼上走下来的戚无艳;还有那个挽着纪助理,眼睛却一直围着祁绍转的Lina;还有那个已不见踪影的思思,不得不佩服祁绍的魅力,他当真是老少皆宜,大小通吃呀。订婚的消息一传出,就有这么多女人同时出现,如果他死了,不知又会揉碎多少女人的芳心。


我的胃又绞痛起来,痛得我眉心纠结。


“怎么了?”曲姜关心地问。


“没事。”我可不想这时候退场,起码要等到订婚仪式之后,否则就太失礼了。我左手抵住胃部,“没事,赵董朝这边过来了,帮我挡一下。”


“我还是先扶你去休息。”


“不用了,别失礼,我自己可以的。”我推她往前走。


“好吧。”曲姜拢了拢鬓边长发,朝赵董迎上去。


我靠在餐桌边上,等待那一阵绞痛过去,额头上已布满冷汗,脚下也虚软无力。靠了好久,才恢复一点力气。我慢慢移动脚步,朝人群聚集处走去。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圆形平台周围,于副理站在麦克风前清清喉咙:“各位,各位,请安静。欢迎各位先生女士今天来参加我们祁总经理的订婚宴,现在,请祁先生郑小姐上台。”


祁绍携着郑彬彬的手翩翩然走上台,站在麦克风前:“多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鄙人的订婚宴,今天,在这里我正式向郑彬彬小姐求婚,请各位做个见证。”


我看见他深情款款地执起郑彬彬的手,胃部更剧烈的绞痛袭了上来,我双手紧压胃部,试图减轻一些疼痛,但是没用,一阵比一阵更剧烈的痛几乎要淹没我。我咬着下唇坚持着,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祁绍喑哑深情的声音缥缈地传进耳中:“彬彬,嫁给我好吗?”


郑彬彬甜甜地回答:“好。”


我眼前金星乱迸,耳中嗡嗡直响,在时模糊时清醒的视线中,我看到祁绍为郑彬彬专注地套上那颗钻石戒指。四周掌声雷动,众人欢呼起哄:“吻她,吻她,吻她……”


祁绍一手拥着郑彬彬的肩背,一手抬起她的下颔,缓缓地缓缓地俯下头去……


我的眼前一片黑,脚下一软,身子倾倒下去,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听见曲姜的尖叫:“明晰。”一条白色的人影箭一般的冲向我。


意识在一点一滴地复苏,身上好冷,好像血液中奔流的都是凉气。我打了个寒颤,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抚上我面颊,又在我颈下掖好被角,我本能地依向热源,嗅到一股似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有清爽的香皂味,柔和的香水味和各种酒的混合味道。我努力地要睁开眼睛,试了几次都未能如愿,有什么重量轻轻地压在我身上,头颈边倚过柔柔软软的东西,轻微的呼吸吹到我脸上,像怕吵醒我似的,那么轻那么柔。一只手握住了我左手,令我感到安全又安心,疲惫得不愿再与黑暗挣扎,我的意识又沉睡了。


再次醒来,房间里光线柔和,白的屋顶,白的墙,白的窗帘,白的被单。老天,这是医院,我最敬而远之的地方。曲姜趴在我身边睡着,李霁斜躺在沙发上。曲姜的眼底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然陪我熬了好些时候,李霁的西装盖在她身上,眼见要滑落了。


我动了动,想起身帮她拉一下,却浑身酸痛无力,这就是在医院躺太久的结果。右手还在挂着点滴,这一动惊醒了曲姜。


她反射性地起身看我:“明晰,你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一说话,李霁也醒了,两步走到床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浑身都不舒服。”我故意皱着眉道。


“啊?那怎么办?李霁,快去叫医生。”


“不用了。”我虚弱地笑道,“叫医生也没用,只会令我更不舒服,你知道我最怕医院和医生了。”


曲姜急道:“你这个时候还跟我开玩笑。”


“谁叫你把我弄到这种地方来。”


“还说呢!你都吓死我了。”她重重地捶我两拳。


“喂喂,我是病人耶!”


“现在肯承认自己是病人了,让你检查就溜掉,强撑强撑,强撑到昏倒,我以为,我以为……”她说不下去了,眼圈红红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拜托,拜托,我错了,好不好,千万不要哭。躺在医院里已经很惨了,要是再加上一个会哭的女人,会要了我的命的。”


“呸,”曲姜瞪我,“要命也是你自己作的,关我什么事。叫你不要空腹喝酒,叫你不要饥一顿饱一顿的,现在好了,胃溃疡,外加轻微胃穿孔。”


“还好,不是什么胃出血,胃癌什么的。”又紧张兮兮地问,“你没告诉我妈吧?”


“打过电话了。”


“啊?”


“说你出差了,要半个月才回来。”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少拍马屁,我还没告诉丽丽,你自己打电话给她交代。”


“我知道了。不告诉行不行啊?”


“你说呢?”她瞪我。


我乖乖地闭上嘴。不告诉她,她是不会对我怎么样;告诉她,她只会在我面前一直哭,一直哭,一边说我心里没有她,不拿她当朋友之类的话;然后莫云帆就会将我海扁一顿,因为我害他老婆掉眼泪;然后丽丽会再哭,因为我挨扁她会心疼,然后莫云帆……


上帝呀,我不敢继续往下想。


接过曲姜递过来的手提电话,按了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丽丽那懒洋洋的声音就传过来:


“是我,是啊,我不记得你谁记得。是,我很忙啊,是曲姜非让我打给你的。没什么事,只是问问你的近况,顺便告诉你我躺在医院。”我将电话拿得老远,大约过了五分钟才又放回耳边,“口干没有?要不要喝几口水?是是是,放心,至少还能烦你二十年,四十年怎样?知道了,知道了。不行,现在不能来,至少等莫云帆陪你……,喂?喂?丽丽?”


我放下电话摊开手:“她杀出门了,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地址。”


曲姜接过电话开始数:“一、二、三、四”她数到五,电话就响了,“喂?是啊,人民医院内科六病室。”


李霁在旁边偷笑,看看我俩道:“真不明白你们三个怎么会成为好朋友。”


我和曲姜同时圈起拇指和中指,做了个手势,会心一笑。


曲姜扶我起来一点儿,靠在床头上。“这样舒服多了。对了,我没给祁总的订婚宴带来什么困扰吧?”


曲姜和李霁互视一眼,曲姜坐下道:“何止困扰,简直就是轰动。”


“不是吧?不过是个部门经理生病昏倒而已。”


“你会挑时间呀,人家正要给未婚妻海誓山盟的一吻,一眨眼男主角不见了,下一秒就把你抱在怀里。你说怎么能够不轰动?”


“天!”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李霁正色道:“我从未见阿绍这么紧张一个女人。从宴会到医院,他一直坚持陪着你,我们叫他先去安顿宴会那边,他就是不肯。直到天明之前,郑小姐打电话给他,他才离开。”


“喂!”曲姜推我,“说句话呀。”


“说什么?”我无精打采地,“我累了,想睡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鸵鸟。”曲姜咕哝。


“明晰,”李霁道:“其实阿绍他……”


“砰”地好大一声,病房门被撞开,“明晰,明晰,你怎么样?”丽丽像火车头一样冲进来。


曲姜赶紧抱稳她的冲势,以防她直接扑到我身上或者摔倒她自己,“她没事,倒是你,小心点,出了什么事,我和明晰都担待不起。”


“哎呀,”丽丽终于挣开她,坐到我身边,“天哪,明晰,你居然躺在医院的床上,你最怕医院的!”


“真的没事。”我握住她一只手,“你看我,还能坐着,还能说话,还能打电话给你,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胃病而已。”


“就是,”曲姜坐到她身边,“胃溃疡,休息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了。以后注意养一养就行了。”


我接着道:“你要是不想要我在这儿多躺几天,就马上打电话给你老公,告诉他你平平安安的在这儿,否则他会把这家医院拆了。”


“知道了。”丽丽噘嘴,“人家好心来看你,好像我是个大麻烦似的。”


应景似的,她的手机正好响起:“喂?是啊,我在医院,不是不是,是明晰啦,她得胃病住院。没事啦,可以了,行了,好了。陪她一天,一下午,那三个小时,不能再少了,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好不好?”


我抢过她的电话:“莫云帆,你现在就可以来把人带走,我乐得耳根清静。”丽丽捏我一把,“没事了,谢谢。这样吧,我让曲姜送她回去。”


“不要啦。”丽丽不依地摇我。


“拜托,”我告饶似的,“等我出院回家,你爱陪多久就陪多久,现在让我清静一会儿,你看不到我有多累吗?”


“好了啦。”丽丽心不甘情不愿的。


曲姜又扶我躺好:“那好吧,我们先回去,晚上再来看你。”


我扯起嘴角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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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上,室内恢复了平静。窗子开了半扇,微风吹得窗帘轻轻飞扬。我闭起双眼,意识却分外清晰,仿佛又看见朦胧中那条白色的身影奔向我,那样迅速,那样毫不迟疑。我不敢相信,他对我是真心的吗?他真的那么在乎我?如果是真的,如果他真的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如果他……他……爱我,为什么他要留下那张空白支票,为什么他要与郑彬彬结婚?那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风吹到我脸上,轻轻柔柔的,凉凉爽爽的,好舒服。


意识到什么,我猛然张开眼,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他显得很憔悴,礼服没有换,皱皱的,领结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新生的青髭爬满下巴,使那张原来很好看的脸像一幅被弄脏了的名画。


我不由皱起眉头。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急切的抚上我的额头。


“没有。”我看着他的眼睛,“你现在的样子好难看。”


他愣了片刻,而后笑了,虽然无力而疲惫,但感觉笑得好真诚,好开心。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双手握住我双手,力度刚好握紧我,又不会弄痛。他将头依在我的肩膀,静静的靠着,我们谁都没说话。我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他能听到我平稳的心跳。如果可以,我宁愿就这样静静地靠着,不要去管以前的事和未来的事;不要去管他是否爱我、在乎我;不要去管思思、戚无艳、Lina和许许多多的女人在他心中究竟是什么。


好久好久,我以为他睡了,他却突然开口,声音低低哑哑地:“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他抬起头来,皱着眉头:“不要再让自己住进这种鬼地方。”


我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你没把我送进来。”


他的脸色黯淡下来,缓缓道:“你知道是我送你进的医院?”


“我还知道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他放开了手,站起身,面向窗外:“那你知不知道,订婚宴因你而取消了?彬彬发了好大的脾气,刚才我送她上飞机回香港。”


“何必呢?你大可以放心地把我交给李霁和曲姜。”


“你不明白么?”他站在那里,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有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这样放不下你。论容貌你不及彬彬,论气质你不及思思,论才干你不及无艳,论娇媚你不及Lina,论温柔体贴你不及苏菲。可是她们中任何一个,我都可以轻易放手,不会有一丝留恋,惟独你不行。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听着他的每一个“不及”,感觉像一根根尖刺插在心中,碰起来刺痛,不碰的时候又酸又麻又痒。


“为什么不说话?”


“我无话可说。”我闭上眼睛,想要睡了。这个男人,温柔的时候可以让你沉醉不醒,犀利的时候可以让你遍体鳞伤。也许睡着了,就不会感觉到痛,但我仍然感觉到那些细小的尖刺在心上插着,只是不曾滴血。那感觉,甚至比拿刀放血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又低沉地道:“我很小就失去母亲,在父亲的世界里,事业就是一切,女人只是点缀,他也从不跟我提及我母亲。所以我从来都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怎么样才叫做‘爱’。我只知道,我不想放弃你,也不想离开你。”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偏转头,他又望向窗外,身子一动也不动。


“我想说,陪着我吧,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


“那是什么意思?结婚?”


他震了下:“我以为你不要婚姻。”


“我可以不要,但前提是对方也不要。你忘了吗?我要公平。”


“除了婚姻,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他仍然没有看我。


“‘什么都’包括什么?忠诚、专一和爱?”


“可以的。”


“不要自己骗自己。你给不起的,起码你无法给我公平。”


“明晰,”他走到我身前,“公平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是。”


“比我还重要?比爱还重要?”


“没有公平的爱,我不要。以前,我可以容忍你在拥有我的同时拥有其他女人,但是我不能容忍与你的妻子同时存在。而现在,既然你提到了爱,那么连别的女人我都无法容忍了。”


他的眼神是愤怒又悲哀的:“我怀疑,你究竟爱不爱我,或者说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我回答他:“你不能给我的,我绝不会给你。”


“我早知道,”他喃喃道:“你是冷血的。”


“现在放手,还来得及。”我劝他。


“你不要逼我。”


“是你在逼我。”


他双目充血,定定地看着我,霍然转身,拉开门大踏步地远去了,夕阳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蒸腾着空气中他的味道。我爬起来倚在窗旁,看着他跳进那辆银白色的法拉利跑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感觉比他冲过来抱我时速度还快。


也许我是冷血的,也许我只是自私的,不能完整地拥有,我宁愿放弃,但至少我还是感激他的,感激他有勇气在我面前承认爱我。虽然他说的是放不下我,但我想他想表达的,就是爱吧。


曲姜和李霁晚上来的时候,给我带了稀饭,我多么希望,这是在医院里吃的最后一顿饭,但是护士告诉我,这只是我的第一顿。至少要再住两天才可以出院。


回到自己的家,感觉分外亲切,我发誓,这辈子绝不将自己再送进医院。


坐在自己的阳台上,为惟一的一盆仙人掌浇水,看楼下车水马龙的街景,我已记不起有多久没这样放松过了。新居那边给我送来了装修图纸,研究了好久,还是觉得连通式的比较好,只留一间卧室,弄一个大大的客厅,原计划餐厅简单一点儿,只须放一个大酒柜,现在被迫改掉。


“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暂时告别那些心爱的红酒,感觉真不习惯。


为了胃着想,我只好出去吃点有营养的,若要吃自己煮的,那比喝酒进医院会更快些。


饱餐一顿之后,心情也开朗许多,我计划着这一个星期的假期该怎么过。离年假只有一个月,该去为父母哥哥嫂嫂采办点礼物,三年没有回去过,母亲念得我心都疼了。


正打算去取车,就见一辆黑色的宾士停在公寓的门口。呵,好大的气派,内地宾士并不多见。我忍不住好奇凑到近前去看看。若是平时,我才不会多瞄一眼,而现在,放假嘛,闲着也是闲着。


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司机先下车,打开后座车门,一个高贵而威严的老人走下车来,头发有一半花白了,大约六十开外,保养得很好,腰不弯背不驼,身材比例也不错,看侧影有些眼熟。我走近一些,看到了他的正面,脸型方方正正的,老当益壮,精神矍铄,他有一双与祁绍一样深沉而犀利的眼睛。


我知道他是谁了。多么像电视剧和小说中常出现的那种老套的情节。


我微笑着走过去,主动搭讪:“先生,我能帮您什么忙么?”


他看了看我,我今天穿了件短袖衫,卡其布的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看起来像个小打工妹。


他虽尊贵,态度还算礼貌:“请问您知道关明晰小姐住在几楼吗?”


我的笑意更浓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恭恭敬敬地回答他:“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找我有事么?”


“你?”他颇为惊讶,打量了又打量,最后仿佛确定了似的,才又开口,“我是祁绍的父亲。”


“原来是董事长,您好。”我伸出手来,先在牛仔裤的侧面擦了擦才伸向他。


祁老头很有风度,与我正式握手,但脸上还是那一号端庄严肃的表情。我心想,祁绍老了可千万别像他这样,闷死了。


“关小姐,我今天的来意,想必你已猜到一些。”


我看着他那辆庞大的宾士车道:“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谈吧,您这辆车停在这里有些不搭调。我们可以上楼去,或者到街心公园坐坐。”


他顺着我的手指看到了两幢楼外的街心公园,吩咐司机道:“你到前面找个停车位等我。”


他随着我走到街心公园,找了个蘑菇亭,我坐下,抬头对他道:“请坐。”


他看了看,还算干净,便也坐了下来。


“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两天前,彬彬跑回香港,说阿绍和她的订婚宴取消了,原因是你。”


我点了下头。他继续道:“原本员工生病,老板送医院以表示关心,这并没有什么,但是在那种情况下,阿绍的那种反应,表示你们的关系不止是员工和老板那样简单。”


我又点了下头。


“我给阿绍打过电话,让他立即跟你断绝关系,回香港向彬彬道歉。但是他告诉我,他可以回香港,但不是现在,所以我来了。”


“然后呢?”


“我不是来带走阿绍的,我想来看看你,这许多年来,他身边的女人不少,但我都没有插手,因为我知道他有分寸。可是这次,他失了分寸。”


“现在您见到我了,又怎么样呢?”


他习惯性地稍稍背靠后,审视着我,这动作与祁绍很像,缓缓道:“直觉上,你是个心机颇深的女人。”


“呵!”我笑,“很少有人这样形容我。”


“我知道用钱打发不了你。你想要什么条件可以开出来,只要不太过分,我都可以满足你。”


“您自己说的,用钱打发不了我,那还有什么是您能给我的?”


“名誉和地位。我甚至可以给你一个企业,让你自己做老板。但同时,我可以告诉你,祁太太这个位置没有丝毫意义。阿绍不是个专情的人,而且祁氏所有的财产都在我的名下。”


“您想说的是,我就算嫁给祁绍也什么都得不到?”


“你很聪明。”


“谢谢夸奖,不过你多虑了,如果没记错,就在郑小姐返回香港的那一天,祁绍就明白告诉我,他不会给我婚姻。不过如果您愿意,我还是很高兴能拥有自己的企业,做个有名誉有地位的老板,总比现在给别人打工要强,不是吗?”


他好像一时没能消化我传达的信息,半晌才道:“你是说,阿绍不打算娶你?”


“我想是的,可能他还想过单身生活,也可能他正打算年假回香港与郑小姐结婚呢。对不起,让您白跑一趟了,不嫌弃的话,我请您喝杯茶?”


“不必了。”他觉出我在嘲笑他,冷着脸站起身,“这样最好,打扰了,关小姐。”


“不用客气,有空欢迎再来。”我伸出手与他握手。


他面上不悦,但仍然礼貌地伸出手与我相握。


“明晰。”有人远远地喊我的名字,我们同时朝喊声望去,祁绍正穿过马路狂奔过来,完全不顾来往的车辆。


“小心。”我们同时大喊,一辆货车及时刹车,就差那么一点儿撞到他,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刻停止了。与祁董事长交握的手心上满是冷汗,有我的也有他的。


司机探出头来骂:“不要命了,撞死你呀。”他根本不管,只是一径奔到我们面前,将我拉到身后,气喘吁吁地朝他父亲道:“爸爸,您来这里干什么?”


姜还是老的辣,祁董事长迅速恢复了平静;“我只是来拜访一下关小姐。”


“我不是说了,我会回香港,但不是现在,我的事由我自己决定,不要为难明晰。总之我答应你,一定会与彬彬结婚。”


虽然知道是这样,但亲耳听他说出来,感觉还是酸酸的,我不禁小声嘀咕:“刚才怎么没撞死你。”


“你说什么?”他回头问我。


“啊,我说祁董事长没有为难我,我们聊得很愉快呢,是不是,祁董?”我扯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心里又在诅咒,为什么现在是午休时间,没有交警值勤呢?否则将他抓去上半个月的课,那就好玩了。


“啊,是的,关小姐很健谈。”祁父附和我的话。


祁绍狐疑地看着我们俩人,总是不信,最后还是拉着他父亲道:“既然这样,我送您回去吧。”


“不必了,司机在那边等我。”祁父主动朝我伸出手,“关小姐,再见。”


“再见。”我回握他,“您老一路走好。”心里补充,不要半路撞车,中途坠机什么的。


祁绍盯着我的眼睛问:“干嘛笑得贼贼的?”


“有么?”我拍拍自己的脸颊,“我有笑么?”


“你自己知道。”他拉着我的手,“走吧。”


“去哪儿?”


“吃中饭。”


“我刚刚吃过。”


“那就陪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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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霸道,他硬拉着我找了一间西餐厅,在我千声明万声明真的吃得很抱的情况下,给我点了一杯橙汁,让我看着他吃饭。结果我这身装束引来了餐厅中百分之二百的回头率。


在不涉及工作和感情的情况下,他很喜欢赖皮,有时又霸道,而我往往拿他没办法。谁让这个男人赖皮起来让我觉得很可爱。


吃过饭,他问我:“想上哪儿去?”


“你不用上班吗?”


“我给自己放假。”


我翻白眼:“你这样翘班,公司很快就会垮。”


“那就再开一家。”


“自大。”


“快说去哪儿,不然下面的节目我安排。”


“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因为我特地翘班来陪你。”


“没道理。”我甩开他,“你翘你的班,我回家去。”


他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我停下来:“干嘛跟着我?”


“去你家啊?”


我无奈地叹气,脸沉了下来:“你想怎么样?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么?”


“我没说过。”他笑得很无辜,“你说过么?好像也没有啊。”


“可是那天在……”


“嘘”他伸出食指放在我唇边,“别吵。”他真真切切地望着我,“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一起了,不要浪费在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上面。一个月,只有一个月了。”他把我拥进怀里,靠在胸前,“我请求你,恳求你,再给我一个月的回忆吧。我保证这一个月,给得起你公平、忠诚、专一和爱。”


我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心里骂自己没用,因为我居然眷恋他温柔的味道,心疼他真诚的语调,甚至鼻子酸酸的,眼前也模糊了。


爱情使人变得盲目和软弱,我这一次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进他温柔的陷阱里。想让爱你的人感到幸福,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只要你多几句温暖的话,只要你多一些细心的小动作,只要你送几个关爱的眼神,只要你做一些浪漫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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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姜用手指戳我的额头,“傻女人,你就这样轻易地给他机会。”


我苦笑:“没办法,理智告诉自己到此为止吧,再下去只会伤得越深,可是感情告诉我,时间不多了,多一些美好的回忆也是好的。”


“回忆?是啊,一个月以后,人家回香港结婚去了,人财两得,将你当回忆了,那你呢?你怎么办?”


“学会遗忘,也当回忆吧。”


“看你现在的样子,鬼才会信。”


我抹了把脸:“boy,给我一杯红酒。”


“少来。”曲姜挡住boy的手,“要借酒浇愁回家去,先给祁绍打好电话让他准备救护车,然后你喝个十瓶八瓶我都不管,在这儿免谈。”


“你还真够朋友。”


“当然。”


我只好放弃:“对了,李霁什么时候的机票?”


“下星期一上午9:00。”


“一个好男人就这样让他走了?”


“好男人,谁是好男人?你能保证他以后也是好男人?我没你那么傻,是朋友才劝你,真的喜欢呢,就抓住不要放手,你现在叫祁绍不要结婚,他可能会听你的。再晚,就难说啰。”


“我不会强迫他,像你说的,谁能保证以后?现在留住了,以后再走,就是他厌倦我的时候。不如现在放手,他会一辈子记着。”


“傻瓜,Big‘叭嘎’。”


我“嗤”一声笑出来,“你这哪国语跟哪国语呀?”


“你管哪国语,反正你是大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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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傻瓜,而且是个心甘情愿的大傻瓜。我苦笑着摇头,祁绍由背后圈住我,低声问:“在想什么?又是笑又是摇头的。”


“曲姜说我是大傻瓜。”


“怎么讲?”


“她说我不该给你这一个月的机会。”他转过我的身体,直视着我,“你后悔给我机会吗?”


“有一点儿。”


他突然俯下头来激烈地吻我,直到我们都气喘吁吁地,他又沙哑地问:“现在还后悔吗?”


“还有那么一点儿。”


他接着吻我的嘴角,辗转到耳朵、颈项,边吻边问:“现在呢?”


“一点点儿。”


一路深吻下去,他扯掉我的衬衫:“现在呢?”


“一点一点一点儿。”


无声的回答游戏持续着,我后悔么?是的,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儿……


激情过后,他抚着我汗湿的发说:“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莫云帆那么讨厌曲姜了。”


我吃吃笑着,莫云帆因为曲姜吃的苦头何止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