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不欢之会

作者:陈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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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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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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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618字


斐剑立即把解药吞入腹中,内心的感激实在无法形容,他决想不到‘梵净’的前身便是“百灵女孔映红’,更未料到对方会在茶里和香炉里下毒,舒眉跟随“血衣娘子”是顺理成章的事,而陈香君会在此庵削发为尼,就非常意外的了。


他不禁想起自己初出江湖,为了查访仇人,闯“倚云山庄”,被“无魂女”利用,以陈香君新婚夫婿的人头作贺札,掀起了轩然巨波……之后,她,祖父“三元老人”及父亲“三元帮主”遇害,山庄道血洗……


一个苦命的女子,他不由长叹出声。


解药入腹,立起妙用,中毒不同受伤,只要对症下药,而非特殊剧毒的活,消解得很快,只这旋踵工夫,真气已有流转迹象。


约莫盏茶工夫,前院隐隐传来人语之声。


太远,而且隔了两重关着的门,听不真切,从片段的语丝来判断,似乎在追问“紫衣人”现身之迹,和自己何以会突然失踪。


正自思念之间,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号,破空传来。


斐剑心头猛地一震,莫非陈香君偷赠解药的事被发觉……


他毫不犹豫的打开了柴房门,飘身上了佛堂屋顶,目光掠处,不由目眦欲望,肝胆皆炸,花间碎石地上,躺著“红楼主人”大弟子舒眉的尸体,头骨尽碎,一片血肉模糊,“血衣娘子”左手仍在滴著鲜血,看来是被抓死的。


旁边,“玉女陈香君”惊怖欲死,面无人色,哆嗦不已。


“血衣娘子”此刻正厉声盘诘:


“说,那小子藏在什么地方?”


陈香君片言不发,只有颤抖的份儿。


“梵净”女尼狞声道:


“不必问了,那小子功力已被药力封闭,谅他飞也飞不远。这孽徒竟敢做出这等事来,该死!”


最后一个死字出口,人已向陈香君追去……


陈香君惊怖地步步后退。


“不许动!”


暴喝声中,斐剑电闪下泻,落在卵石道上,正好遮住了陈香君。


“血衣娘子”与“梵净”骇的向后退了数步。


“梦净”栗声道:


“你……功力仍在?”


斐剑冰寒的哼了一声道:


“想不到一个出家人居心如此狠毒,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了……


“血衣娘子”狞厉地接口道:


“小子,老身生平眦睚必报。”


斐剑目光向“血衣娘子”扫了过去,沉声道:


“我已经饶了你一次不死,那是看在‘红楼主人’份上!”


“血衣娘子”恶狠狠的道:


“老身却誓要取你性命。”


“你恐怕办不到!”


“小子,你就试试看!”


着字声中,左掌暴扬……


斐剑可尝过这女魔“飞甲破金”的邪门毒招,存心不让对方有施展的机会,这意念只如电兴在脑内一闪。


“哇!”


惨号之声,栗人心魄,“血衣娘子”身躯一个踉跄,目瞪如铃,眼珠几乎突出眶外,上扬的手掌,僵直地停在半空,身躯在颤抖,抽搐,久久,才“砰!”的一声栽了下去,血从胸胁之间,喷泉般洒了出来。


斐剑从动念,以至拔剑,出手,快得犹如电花一闪。


“梵净”悲嚎一声:


“你杀了我的母亲!”


双掌一错,右掌左指,向斐剑疾攻而至。


斐剑手中剑倒一竖,这看来极简单的一式,角度、部位、时间拿担得妙到毫颠,把一掌一指,完全封闭在门外。


这是“天枢剑法”之中最具威力的一招“擎天一柱”,守势之中,含有数式极厉害的杀手,斐剑只施展了半招中的一式,他无意再取“梵净”的性命,他觉得父亲生前亏欠了她,自己该留些余地。


“玉女陈香君”木偶般呆在一旁,不言亦不动。


斐剑寒声道:


“梵净,在下不想杀你!”


“梵净”凄厉无比的道:


“我不杀你誓不为人,司马宣死了,你有资格代他流血!”


斐剑双目一红,道:


“先父固然对你不起,但他已经长眠了……”


“这恨永远不会消失!”


“别忘了你是出家人?”


“我已蹈劫破戒,不准备回头了!”


单掌一扬,却没有劲力发出。


斐剑心念未转,但觉一般幽香扑鼻,登时天旋运转,不禁脱口狂叫一声:


“毒!”


叫声未落一道排出劲气,迎胸撞到。


“砰!”


闷哼声中,斐剑倒退了三步,口角淤出了两缕鲜血。


“纳命来!”


栗人的喝声中,梵净五指如钓,朝斐剑迎头抓下,这手法诡异而残狠,想来舒眉便是在这一式之下。


斐剑虽然中了毒,但那深厚的修为,其潜力是相当骇人的,几乎是出自本能,他在视力模糊之下,施出了一招“满天星斗”。


“哇!”


又是一声惨号,“梵净”幌了两幌,倒卧血泊之中。


斐剑眼前一黑,也栽了下去。


醒来之时,首先入目的是一个冰冷面孔,她,正是法名“弃尘”的“玉女陈香君”。


斐剑站了起来,除了头脑仍有点沉重之外,别无感觉,双手一拱道:“敬谢姑娘援手之德!”


“你可以走了!”声音冷得像冰,令人听了满身发毛。


“姑娘……”


“小尼法名弃尘!”


这种突然转变的态度,使斐剑困惑又茫然,期期的道:


“是,小师太!”


“弃尘”闭了闭眼,平静了一下情绪,仍是冰冷逼人的声音道:“不久前,在‘滴仙秘宫’之中,承施主援手,得脱主母东方霏雯的毒手,今日算是偿还这笔人情,从此了固完果,家师容或有取死之道,但总是小尼的剃渡人,小尼不准备替她报仇,但誓从此闭门体签,施主可以走了!”


斐剑无言以对抱了抱拳,黯然转身出庵。


沿着桃溪,除除而行,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舒眉死了,陈香君出了家,这便是人生的归宿!


“血衣娘子”一生积恶,死不足惜,只是“梵净”的死,使他稍感不安。


他重温了一遍“梵净”所说的故事,“风头金钗”是她当年送与父亲的定情之物,难道父亲真的忍心杀死母亲?


这未免太可怕了,他的心感到一阵撕裂的痛楚。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的确是一桩人间最残酷的悲剧。这悲剧不能宣之于口,也不能入任何人之耳,只有默默地忍受,到生命的终结。


母亲遗言又一次响在耳旁:“女魔………金钗……杀…………屠龙剑客……”


母亲生前不提父亲只字,要自己从她始斐而不姓司马,足见她怨毒之深,恨意之切,然而为什么呢?仅是为了被遗弃吗?


遗言中的女魔,指的是“百灵女”吗?”


母亲死了!


父亲死了!


“百灵女”也死了!


这惨酷的谜底,看来已无法揭晓了,为人子的只有终生抱憾即使,将来有机会会证明母亲是被父亲所杀,又待如何?


他,第一次,因感怀身世而滴下了伤心之泪。


一种空虚向他袭来,他自问:人生到底有什么价值?有什么意义?一切都是空啊,豪气,在刹那之间消失了,似乎自己本身归于空幻……


恩、怨、情、仇似乎也失去了应有意义,他发觉何以有的人要遁身空门,有的人要避世隐居!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空茫,像无边的大海,何去?何从?


行尽桃溪,转出山坳,眼前是灰蒙蒙的官道,他像游魂似的挪动着脚步,显得有些蹒跚,头垂得低低地,完全失去了平日的英风豪气。


“相公真想不到会碰上你!”


一声娇脆的呼唤,把斐剑从迷茫中唤醒,抬头一看,一个绛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身前,东方霏雯手下,一共有多少绛衣侍婢,他不清楚,但记忆中已死伤了不少,对这些绛衣侍婢,他无法叫出任何一个名字,在他心目中,有些是熟悉的面孔,有是陌生面孔,所知仅此而已,眼前这侍婢,是他所熟悉的面孔之一。


他想到自己业已与东方霏雯断绝关系,兜搭了没意思,同时此刻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下意识中,有一种违避任何人的心理。


他看了看对方,没有开口,自顾自的从她身边擦过……“相公!”


绛衣少女讶异地唤了一声,弹身拦在他的头里,又道:


“相公真的绝情至此?”


斐剑不期然的止住了脚步,冷的至极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绛衣侍婢厥起小嘴,一付娇嗔薄怒的模样,道:“相公准备与家主母永断葛藤了?”


“是这样!”


“相公一点也不婉惜这份情感?”


“事逼此处,不得不然!”


绛衣侍婢换了一付幽凄的神情,道:


“想不到主母一片痴情,全付流水!”


斐剑心弦微微一颤,他想起东方霏雯分手时,她那凄厉的言词,至今思之,犹觉不寒而栗,她声言要报复,要彼此与父亲之间的关系,仍属疑案……


心念之中,冷酷无情的道:


“人生变幻无常,有缘则合,无缘则分,用不着这么认真!”


“这……不象是相公平素的口吻?”


“象也罢,不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


“相公愿见她最后一面吗?”


“最后……你说最后?”


“是的,因为她已不久人世了!”


斐剑陡地一震,虽云无情,终竟有情,他再不能无动于衷了,毕竟情可以淡忘,但不能彻底抹煞。


“什么,她……她……快要死了?”


绛衣侍婢不胜悲凄的道:


“是的!”


“这……不可能……我们分手才……”


“天也有不测风云!”


“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相公,主母被至尊盟主责罚,受伤极重,若非乘机逃了出来,早已没有命在,主母生机难复,昏迷中不断唤着相公,所以婢子等才分头出来寻找……”


“是她的意思吗?”


“不是,是婢子等的主张?”


斐剑低头沉思,久久不作一声,他不知道该不该再去见她?


绛衣侍婢幽幽地再度开口道:


“相公吝啬安慰一个曾经爱过而垂死的人?”


斐剑蓦一抬头,咬了咬牙,道:


“好,我去,她在什么地方?”


“施南城中!”


“英雄擂”的往事,又现心头,不由脱口道:


“英雄馆么?”


“不,英雄馆早已化为废墟,是另一个隐秘的所在。”


“你带路!”


“是!”


两人一先一后,沿官道奔了一程,忽然一辆马车迎面驶来,在距两人数丈这处,陡地刹住,车门一启,跳下了一个人来,赫然又是一名绛衣侍婢。


斐剑一收势,侧顾身边的那侍婢道:


“怎么回事?”


“请相公上车!”


“这马车来的倒巧?”


“相公太多疑了,至少有十辆同样的马车在各要道巡走。”


斐剑略一思索之后,登上了马车,两名侍婢抢着放下了车帘,唏聿聿一阵马嘶,绝尘驰去。


在车中,斐剑的心仍是空落落的,思绪无法集中。


行行复行行,车厢内光线逐渐黯谈,终至漆黑一片,已经入夜了。


马车疾驰如故,估计已奔行了数十里。


车厢送入了亮光,明暗不定,耳畔响起了喧杂的人声,他想,已到施南城了。马车速度锐减得!得!马蹄叩击街路的声音,迟滞而凌乱,显然两匹马经过长途奔驰,业已疲泛不堪了。


嚣乱的市声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马蹄声,车已转入僻静的巷道。


不久,马车停下,斐剑掀帘而出,眼前是一个荒芜的院落,迎面上房,隐隐透出灯光,其余厢房,漆黑一片。


第一次,他看到东方霏雯落脚在这等破落的地方。


一名绛衣侍婢,迎上前来,向上房一指,道:


“请相公进屋!”


直到此刻,斐剑的情绪才开始有些激动,他想,她究竟伤成什么样子?见了面又将怎样?


进了庭房,只见遍处积尘,一张破八仙桌上燃着一支残烛,烛芯虬结,使光线显得十分黯淡,有些阴森袭人,看来,这是一座久无人住的废宅。


绛衣侍婢朝右首房门一指道:


“在里面!”


斐剑推门跨了进去,目光扫处,不由怒发冲冠,血脉膨胀,窒在当场。


房内,打扫得十分干净,居中摆着一桌酒菜,烛火通明,窗上蒙着黑布,所以外面看不出来,而东方霏雯,面带迷人的笑容,端然正坐。


“弟弟,你终于来了!”


温软娇脆的声音,悦耳极。


斐剑全身剧颤,好半晌,才气呼呼的迸出一句话道:


“这是怎么回事?”


“弟弟,你先坐下来,冷静些!”


“原来所谓的垂死……”


“话并没有错,事实也不假……”


“你……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东方霏雯美态依然,在灯光映照下,美得令人目羡,妩媚得令人沉醉,玉手轻抬,朝对面的座椅一指,声如玉盘落珠似的道:


“弟弟,你不能坐下再谈吗?”


斐剑冷酷的道:


“我没有空!”


“坐一下的时间总有的?”


“有话就请讲,否则我要告辞了!”


“弟弟!”双眸散泛出异样的光彩,象梦呓似的单调接下去道:“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今晚,我要求你最后一次和我平静的谈谈,那怕是半刻也好。”


斐剑依然不所动的道:


“你有什么目的?”


东方霏雯掩口一笑,道:


“目的?什么目的也没有,我只希望这一场戏在结束之前,重温片刻往昔的欢愉,分手,也得愉快的分手,否则太令人伤神了,我再说一遍,这是我们最后一刻的相会,我已把全部感情献给你,我已一无所有,你不吝啬这……”


斐剑的心弦开始震颤了,那曾经被可怕的现实熄灭了的爱情之火,又迸出了火星,他想抑制,然而似乎已办不到。


“你一再说……最后,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