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最长的一日(3)

作者:杨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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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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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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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744字


许大夫终于来了,他亲自主刀这个事终于得到了落实,我和大姐放心了许多。人进了,我们就坐下来,安下心来耐心地等待,等待。在无比的焦灼里,想像着医生们有条不紊地进行手术的情景。


另外坐着的三个人,可能他们病人的手术比较轻,他们一直在进行着轻松的交谈,说着些家长里短的事,有时还发出笑声,这和我们的心情那样地格格不入。我们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可他们没有一点感觉。又想想,凭什么也让人家和你来同样经受焦虑呢。


不停地抽烟。那儿不允许抽,我走到电梯右侧的步行梯口,下到楼梯上去抽烟。一支接一支。跟家里打电话,告诉岳母和父亲,手术正在进行中。还有许多朋友和亲人来电问候。小康也从宁波打来电话问讯。


坐立不宁,一会儿抽烟,一会儿来到窗前,朝远方观望。天空久阴骤晴,太阳如刚出浴般清新鲜亮。远处的各种建筑物,历历在目。车子流水一般在马路上流淌。一片鸽子带着哨音,从眼前掠过,飞向远天。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大千世界的人们都在忙着各自不同的事情,而我,也是这个世界中的一员,此时此刻,我正在忍受着焦虑的煎熬,在期待着我的妻子手术顺利,平安归来。


12时35分,许大夫突然从那个侧门走了出来,他轻松自然地对我们说手术很顺利,全都取了出来,3个月之后再复查,如有遗物,可用伽玛刀治疗。说已全部取净,也不会留后遗症。一幅很自信的样子。一会电梯上来了,许大夫走上去,电梯合上了门。我和大姐顿时兴奋起来,手术这么快就做完了,而且做得很成功,很顺利。我一时得意忘形起来,说起了自从家来京,一路顺风的种种事情:来的第二天就住进了院,我们想让许大夫做,就真的许大夫做了。我们希望放在上午,偏偏上午的病人不做了,我们就放到了上午。天气连阴了十几天,今天我们做手术,就突然晴空万里……咱们的运气看多好。姐却给我泼冷水,说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以后说不定还有啥事哩。我说最关键的是手术,只要手术成功,下步就是如何恢复的事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正说着,一个中年妇女(后来我们知道她姓李)端了个瓶子,从侧门出来,问谁是武汉桥的家属,我和姐赶快站起来。她告我们说,这就是取出来的东西。我和姐都过去看,我看到里边是大半瓶浅绿色的水,瓶子底部是一些油脂似的沉淀物。那人拿走以后,姐又激动又欣喜地说都看到了,一个像个鹅卵石大小的圆圆的瘤子,下边还有个像桃子的嘴似的尖尖的小根。我想可能自己太紧张了,没看清姐描述的那个圆圆的东西。姐埋怨我看的什么,这么清楚的东西就没看见。不管我看见没有,姐看见了,取出来了,就放心了。我们继续耐心等待汉桥出来。(后来,我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圆圆的瘤子,我也没有看错,因为手术是把瘤子切碎一块块地取出来的。姐的眼花了,或是自己的臆想。)


手术结束了,我也感到饿了,就到下面拿来了些点心。姐却不吃。我吃了一些,喝了些水。


1时20分,程大夫也从正门出来了,神态轻松自若,告知我们手术很顺利,再等20分钟汉桥苏醒过来以后,就出来了。尔后,他坐上电梯下去了。


我和姐更沉气了,心情更轻松了,只等着在门口看到汉桥。可是1点40分过了,汉桥没出来。又过20分,一直到两点,汉桥还没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我和姐焦急起来。我一直瞅着那个磨砂的玻璃门,又从两门之间狭小的缝隙往里瞅,看着里面皮影似的人来来往往,却就是不打开。终于见到有人推着一辆手术车过来,停在了门的右侧,却还是不打开门。我估计快了,怕汉桥下时电梯坐不下,就让大姐先乘电梯下去,到二楼等。姐顺从地下去了。又过了十几分钟,门终于打开了,看到汉桥躺在手术床上。可正要往外走,又停了下来,门又慢慢地关上了。约过了十分钟,我正在焦急,见早已下去的程大夫又急匆匆从上来的电梯口里走出来。他脸色苍白,神色慌张,我问他人怎么还不出来?他边走边匆忙地回答我,说出了点问题,稍等一会儿。按了门铃,门打开,他走了进去。大姐久不见人下去,又上来,问我怎么还不出来。我说说不清楚,刚才程大夫又上来进去了,说出了点问题。我对姐说可能出啥事了,程大夫慌里慌张的。又等约20分钟,手术室的门又打开,程大夫从里边探出头来,让我快要电梯。我问怎么回事?他说病人各方面都很好,就是瞳孔放大,要下去做c。我预感到出了什么大事,赶快用电梯边悬挂着的电话要电梯,说15楼手术室有紧急情况,电梯赶快上来。电梯很快上来了,里边的师傅把门大开着,等他们出来。手术室门又打开,推出了汉桥。她盖着被子,头上缠着一圈有手掌宽的绷带,脸上明晃晃的,嘴里衔着一个小孩子的奶穗一样的东西,昏迷着,右眼角处有一行清亮的泪水。手术车后边,竖着一根不锈钢的杆,上边挂着输液瓶,连着汉桥的脚。几个医生都被深绿色的衣帽口罩裹得严严实实。我看到一个人极像朱大夫,因为他是带眼镜的。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直往别人的身后躲,不敢正面回答我。几个医生推着汉桥,急匆匆地往电梯处走。我跟着上了电梯,在汉桥的身边,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我低下头,确定是从汉桥的头上发出的。到了二楼,下了电梯,他们推着汉桥在走廊上向c室飞跑。那是一段上坡路,路上铺着一层塑料皮垫,在中间有四五米长的一段上,塑料皮垫上的条纹由竖纹变成了横纹。他们在后边推,我生怕蹾着汉桥,在前边顶着不让快,嘴里说着慢点慢点,不敢蹾着她了。到了放射科,里边已做好了准备。进到里边,在往c的床上放时,却挪不动。情急之中,程大夫大声喊道:连下边的褥子一起抬。我干脆脱了鞋,上到床上,两脚踩在两边,两只手掂着下边的褥子向上挪。大姐在一边喊:还有输液瓶哩,还有输液瓶哩!我们由于焦急,忘了连着脚的输液瓶。一个人从架子上取了瓶子。慌乱之中,汉桥身上的被子滑掉了,整个身体都裸露了出来,大姐赶快拉过被角,盖住了汉桥。我们把她挪到了c的床上,出来等候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