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山水善于等待

作者:一路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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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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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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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418字


他又被女生甩了,仍然是在校门口那家冰点酒吧。


他追着那位长发女生跑啊跑,像患了失心疯。最后,那女生无处可去,只好奔进女厕所避难。


结果,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他猛退几步,冲刺,飞身,一脚把女厕所的门给踹开了。


女厕所里没人。他目露凶光地盯着她,只为等一个答案。


她说,她喜欢上了别的男生。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她把该男生的班次,名字,手机号,一股脑全告诉了他。他听着听着,拳头握起青筋,差点没把牙齿压碎。


那男生曾是他最好的搭档。


女生大摇大摆地走了。他一个人站在女厕所里无处可依,无处泄气,只能对着小门拳打脚踢。


那时,温倩倩刚好在隔壁的小门里嘘嘘,刚蹲下去,就被嘣的一声巨响吓得倒抽了几口凉气。现在又忽然听到拳打脚踢的声音,还不吓得半死?


温倩倩的杀猪声把隔壁男厕所的同胞们全惊了过来。可想而知,他尚且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莫名其妙地被打了一顿满头包。


他坐在酒吧的吧台上一直呻吟到打烊。



温倩倩不过是个相貌平平的服务生。短发,直眉,小眼睛,瘦得像门缝里的烧饼。


第二天,他顶着鼻青脸肿的猪头又去了,小姐,一打啤酒!


温倩倩抱着一打啤酒,呼哧呼哧地朝他跑了过来。他这才看到温倩倩左胸上的校徽。原来是个勤工俭学的苦孩子。


那晚,他喝得有点高了,摇摇晃晃走到一栋楼下,忽然回过头来朝着身后的温倩倩大发脾气,我叫你别跟着我!你还怕我跳楼啊!


温倩倩咽了咽口水,可怜巴巴地举着胸牌说,大哥,你误会了,这是女生宿舍,我住这栋楼。温倩倩说完这段话,便噼啪噼啪地进了大门,看宿舍的阿姨热情地跟她招了招手,看来温倩倩所言非虚。


那一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清早时分,他甩着昏沉沉的脑袋去上课,路经公告栏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温倩倩,外国语言文学系2班,国家一等奖学金。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嘿,这小妞还挺厉害。


晚上他又去酒吧光顾了。温倩倩抱着一打啤酒朝他跑来的时候,他流里流气地问了一句,嗨,小妞,我喝你的啤酒,你有提成不?


温倩倩笑笑,毫不避讳,有啊,一打啤酒抽十块。


他嘿嘿地朝温倩倩伸出右手,你好,温姑娘,我叫柳山水,中文系1班,大三。温倩倩握了握他的右手,有点凉。



他没撒谎。他真叫柳山水。


温倩倩之所以知道柳山水名字,完全是因为学校门口的大红海报。全国征文一等奖,柳山水,中文系1班。


柳山水的名字是有来历的。他爸爸是个旅行家,走遍了中国的名山大川,而她妈妈又是位画家,尤擅水墨,因此,便给他取了这么个温婉诗意的名字。


按理来说,柳山水也算是出生于书香门第,可他身上,一点书香气息都没有。大庭广众,动不动就把衬衫纽扣全解开,管谁都叫小妞,一副混世魔王的流氓样。


柳山水果然言而有信,每天都来光顾温倩倩的生意。很多时候他都喝不完,但为了给温倩倩拿到那点提成,他总是坚持把啤酒打包带走。


终于有一次,温倩倩拒绝了他的好意。温倩倩一本正经地说,柳山水,我知道你家境好,不在乎这点钱,但我不一样,我的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和汗水挣来的,我不需要这样的同情和施舍。


温倩倩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不带情绪,两眼平静如同秋日的湖,甚至,还有点玩笑的况味。但不知为何,柳山水竟觉得有一股无边的力量,呼啸着朝他暗涌而来。


因为这句话,柳山水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温倩倩。他说不明白,第一次觉得词穷。坐在书桌前想了半夜,脑子里全是温倩倩的眼睛。柳山水不明白,一个如此瘦弱的女生,为何能有那么巨大的力量?


柳山水见过很多坚强的苦命姑娘,但没有一人像温倩倩这般不卑不亢。



柳山水把写给温倩倩的信来回抄了好多遍。最后,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了,参加写作大赛都没这么认真。


柳山水把写给温倩倩的信托人转了出去。因为信中一段话,温倩倩坐在宿舍的阳台上良久无语。大风呼呼刮过楼下的梧桐树,夏天正在哀怨地告别。


柳山水说,如果可以,我真愿为你这般写下去,从你决定跟我共度余生的那一刻开始,直到我最后谢绝尘世闭上眼睛。我用我所有的时光去描摹对你青春的记忆,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待你老了,依次翻开这些片段,你就会发现,原来我的一生都在跟随着你,而你的一生,也只丰满了我一个人的记忆。


温倩倩看过听过很多感动的表白,看过很多感动的场面,但从来没有一段话可以让她这么着迷。


柳山水写的第一篇日记,是在温倩倩二十岁生日那天。日记是张蓝色的信纸,夹在火红的玫瑰中间,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晕眩。


温倩倩觉得,这就是她所要的爱情。平淡不失浪漫,热情不失真实。


柳山水又喝多了,躺在酒吧的沙发上一动不动,任凭口袋里的手机叮叮地响着。温倩倩原本不打算接,但铃声响了好几次,她怕会有急事,只好掏出柳山水的手机。


温倩倩还没来得问候,电话来投就率先炸开了锅,一帮男生哈哈大笑着打趣。不过,有一句温倩倩听懂了。


有人说,柳山水,你小子可真行,这次算你赢了!没想到,你连铁石心肠的村姑温倩倩都能搞定,够牛!哥愿赌服输,奖金明天下午送到。



温倩倩很多年没有哭过了。她以为,在父亲病逝那天,她已经把一生该流的泪都流尽了。可此刻,独自一人跑在黑夜的怀抱中,到底还是哭了。


温倩倩换了工作,换了号码,换了宿舍。她觉得,很多故事与其等待痛苦的结局,不如早点忘记开始的原因。


打了一百多个电话还是没有回音,柳山水彻底疯了,他不知道温倩倩离开的原因。当他决定挖地三尺也要把温倩倩找出来的时候,一群男生嬉笑怒骂地围住了他。


当领头的胖子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递给柳山水的时候,温倩倩恰巧经过食堂门口。


胖子嘿嘿地朝着温倩倩坏笑,嗨,小村姑,你不是说你不谈恋爱吗?那你干嘛答应柳山水啊?看不出,你口味还蛮重,喜欢情场老手,哈哈……


原本莫名其妙的柳山水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二话不说,抡起拳头,照那胖子的臭脸就是一拳。


结果毫无悬念,势单力薄的柳山水在一群男生的猛烈围攻下,成功变形。


温倩倩始终没有理会躺在地上的柳山水。现实不是电视剧,一个女生如果真的由爱转恨,那么,她往往会残忍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柳山水还没找到机会向温倩倩解释,大四就轰轰烈烈地来了。柳山水被调乡村中学实习,从此,与温倩倩更是天涯相隔。


柳山水四处托人寻找温倩倩的消息。最后,在一份求职简历上找到了温倩倩的联系方式。柳山水站在大山里,鼓足勇气,拨通了号码。岂料,温倩倩才听见是他的声音,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在这场短暂的恋情里,温倩倩觉得自己不但丢失了爱情,还丢失了仅有的穷人的自尊。从始至终,她不过是富家公子的一颗棋。


毕业轰轰烈烈地来了。散伙饭,同学录,集体照。


温倩倩背着大包行李去了北京。她穷怕了,她希望通过拼搏来改善目前的生活。她不想再被别人称为村姑,再不想成为别人赌局里的一颗棋。


温倩倩偶尔会想起那个关于山水的名字。


这五年,温倩倩变了很多。她学会了如何打扮,如何交际,如何通过努力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不少男人向她抛出橄榄枝,渴望拥有她的爱情。


温倩倩一直没有恋爱。追求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人能使她感动。那个关于写你一生的承诺,温倩倩还是无法忘却。


公司长假很快又来了。温倩倩坐在宽敞的空调房里,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上网聊天了。


聊天室里正在疯传一个名为《山水善于等待》的视频。很多人说感动,温倩倩抱着玩玩的态度点开了它。


这是五篇七年前的日记。视频的上传者说,大三的时候,自己很喜欢很喜欢一个女生,但是由于新恋情刚刚失败,怕她觉得轻浮,所以迟迟不敢表白。后来,因为一群朋友和他打赌,他才有了借口和勇气……


日记是很久之前写的,目的只是为了证明,在打赌之前,他就已经喜欢上了这位女生。


温倩倩在日记中看到了那个端着啤酒蹭蹭乱跑的女生,看到了当年那个使她落泪的关于写你一生的承诺,也看到了一颗因为害怕错过而保持原地等待的心。


视频的最后,是上传者的电话号码。看到这串号码,温倩倩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柳山水的号码一直没变。


关掉音乐,温倩倩在手机上按下了那串恍若隔世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