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终日乾乾(2)

作者:程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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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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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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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654字

周正虎问我:“天一兄弟,你可有什么方法破解?”


人作恶,天不容,这样的事怎么可以破得了!可是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如果甩手而去,他也会杀了我。


我很后悔临来之前没摇一卦,如果卦里告诉我周家此行是如此的凶险,我宁愿亡命天涯也绝不会来蹚这汪污水。


世上没有后悔汤,只有解毒药,我只能试着为周正虎施药解毒了,帮得了帮不了他我不敢说,我得先自救要紧。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


?十五、生者寄也


《易经?雷地豫》卦辞。彖曰:豫,刚应而志行,顺以动,豫。豫,顺以动,故天地如之,而况“建侯行师”乎?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豫之时义大矣哉!我以前读此卦时,不懂明明是一个天上雷声轰鸣,大地涌动,万物都有秩序生长的卦象,为什么会和出兵行师有利建帝王大业联系在一起。当我经历了很多后才悟透其中的禅机:用大道理讲小人生更容易使人明白,其实天地日月与人事人心都一样,顺则昌,逆则衰,世上本无祸福,都是世人根据自己的意志假想的。雷则刚,地为柔,刚应契合有利事物运行,顺其规律才可天地安定,心安理得。祸事临头俯下身子便会看到福在脚下。


我算看明白了,周正虎和王伟都不是什么好鸟,草菅人命,争权夺利,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周正虎把他的秘密告诉了我,如果我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成为他两人斗争的牺牲品。我虽然年轻,但通过这一年多的历练,人情世故多少还是知道的。尤其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使我懂得了社会的复杂,人心的险恶,想洁身自好是不可能了,只能见招拆招吧。


我先让周正虎摇了一卦。我要通过卦象看他的运势如何,如果不可救药,我得早作打算。还好,他的卦凶是凶,但并无血光之灾,可是卦里也显示,他应该守正,就是保持中庸,不要局长的位子才能无咎。可是他这样的官迷,又岂肯拱手让出到手的局长宝座呢?


我思忖着该如何劝他。


他见我沉思不语,问道:“卦上怎么说?”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他,要了他的八字,用奇门遁甲又排了一回盘,然后边拿出罗盘放在房子中央摆弄边继续想对策。他紧张得团团转,又不敢打扰我,表情甚是滑稽。


我看挨不过去了,只好收拾好道具说:“五不遇时龙不精,号为日月损光明。时干来克日干上,甲日须知时忌庚。奇与门兮共太阴,三般难得总加临。若还得二亦为吉,举措行藏必遂心。”


他听得堕五里雾中,满面的疑惑:“什么意思?你能说得明白些吗?”


我解释道:“你命里有大运,也有大灾,每逢好事上门,坏事也相伴而来。你本是得时得地,可得飞黄腾达,但生门休囚,尚未到锋芒毕露时。所谓早一分则败,晚一分则吉,懂得行藏才会诸事遂心。”


“嗯,你是说局长这个位子我现在还不能坐是吗?”


“再等三年吧,这三年里每年做一桩善事,助学赡老,扶弱济贫,可消抵你之前的恶业,如照做则遇事吉,谋事成,老而安。”我指着他的院子说,“你命属***,缺真阳之气,把院子里的大树和葡萄砍了,把这个客厅的窗户改大一倍,卧室要向阳。另外,你的办公室也要向阳而且最好是用大窗。”


“嗯,这些都好办,可是再等三年,我岂不是要放弃现在的大好机会?三年后我年龄上没有优势了,恐怕到时无法转正了。”周正虎怅然若失。


我劝解他:“世上的事从来就是有得便有失,有赢便有输,有幼便有老。道家讲‘生者寄也’,人生不过是寄存在尘世上的一个物件,荣华富贵,功名利禄都是过眼烟云,最终都逃不掉一个生死轮回,何必贪恋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唉,天一兄弟,你不在名利场中,不知其中滋味啊。”周正虎慨叹道。


我说:“人不求名夕阳远,求得虚名近夕阳,这是名;稻粱本为养生物,休为粒米动刀戈,这是利。想明白了这些,名利这东西也不过是口袋中的空气,你自以为袋中满满,伸手一摸却是空空如也。人生什么都重要,又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做一个自由自在佛。”


周正虎频频点头说:“天一兄弟,你这么年轻竟然有这样深的见解,很是难得,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如果五年前认识你就不会做那件蠢事了。”


五年前?我暗笑,五年前我不过是懵懵懂懂一少年,认识我又有何用。世间事没有早晚,只有放得下放不下,如果事事放不下,早晚都不得净业。


电视里正在播《三国演义》,主题歌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


杨慎的这首《临江仙》写得真好,一首词就把乱世三国全囊括了。我说:“这个歌唱得真不错。”我想和他随便聊聊,看看能不能把话题扯到孙发财的工地上去,我要借机把邱宇的事捅给周正虎,我想他一定能帮上忙。


周正虎并不关心电视剧,看着我的脸问:“有没有法子破解?比如做法事?花多少钱都行。”


我摇摇头:“做法事是除魔驱邪,法事怎么能驱得了心魔?这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消解得了的,我们俗语说,一次错十次改,急则生祸,不可病急乱投医。”


“唉,一朝失足十年恨哪!”周正虎长叹一声,脸上是深深的痛苦和绝望。


没有五年前那次急功近利,你岂能那么快坐到副局长的位子上去?没有副局长的位子哪有今天的再次升迁?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得到了,已是枉得,现在只是还回去罢了,何必耿耿于怀?我想他未必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利欲蒙眼,不愿去想而已。


这时,我听到他的院门响了,有人进来。他拍拍我的手,一脸的杀气说:“天一兄弟,今天的事,利害关系你是明白的,就到此为止,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有时间我们再聊,你记住了吗?”


我连忙表白说:“你放心,做我们这行的有规矩,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出得此门便是陌路,我不会记得你跟我提起过什么。”


他点头:“嗯,那就好。”


正说着,小雅提着许多菜走了进来说:“周局,我听说你的辣子鸡做的是一绝,我专门买了只本地小鸡,一会儿给我们露一手吧?”


“嗯,好啊,你去厨房准备好,一会儿我亲自下厨,给天一兄弟做几道好菜。”


小雅很高兴地进了厨房,周正虎看着她的背影说:“这丫头不错,我一直想认她做干女儿的,你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我给你们做个媒?”


我懂他的意思,这是在笼络人心呢,还是怕我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我知道“小人常戚戚”这句话,想彻底打消他的顾虑是不可能,事关生死的大事,谁会轻易相信别人?


我笑笑说:“我有女朋友了,不过我认了她做姐姐,小雅姐对我有恩,你放心,如果她做了你干女儿,我会像对她亲爸一样对你。”


周正虎稍稍放下心来说:“这样也好,那以后我不叫你兄弟了,就叫你天一吧,我得送你件见面礼,这里有个bp机,你拿着,我们今后联络方便。”


周正虎从电视柜里拿出一个崭新的bp机递给我,是双排汉显。我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再三推辞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在大都朋友很少,用不到这个。”


周正虎虎起了脸说:“这叫什么话!我们以后不是朋友了吗?别跟我客气,拿着。”


我还是不敢拿,父母从小就教我,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要想问心无愧,先得心底无私。收了他如此贵重的东西,那以后我还怎么做到与他泾渭分明?


小雅从厨房出来,看到我在推让,走上前,把bp机接过来说:“天一,周局把你当自己人,你也不要见外了,拿着吧,你干这行没有个通信工具也不方便。”


她哪知道这份礼物的深意,不由分说塞到了我的包里。


在周正虎家吃完饭,周正虎说要与小雅谈点事,让我先走了。我也没有多想,包里揣着他送我的bp机,像揣了颗炸弹一样离开了他的小楼。走在街上,夜风拂面,寒气逼人,我裹紧了外套。刹那间忽觉不妥,周正虎和小雅两个孤男寡女在家里,小雅会不会出什么事呢?我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心情郁闷起来,但是想想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叹了口气,快步走向一个电话亭。


小雅的事不需要我担心,她是一个有主见的女孩,我该担心的是阿娇,我觉得自己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没见到她了,她怎么样了呢?我给她的宿舍打电话,这么晚了,我想她应该回学校了。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整个宿舍的人都不在。


我站在电话亭里发呆,等了一会儿接着打,还是没人听电话。我拨男生宿舍的电话,想让我的室友乔好运去帮我找一下阿娇。乔好运听到我的声音很激动。我们也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他前程似锦,我是落魄潦倒,强烈的自卑感让我从不愿去见他们,当然他们也找不到我。


“天一?是你吗?真是你?这段时间你死哪去啦?我们想死你啦——平阳,天一来电话啦?”乔好运不容我说话,在那边大喊大叫。他的喊叫让我有了温暖的感觉,眼睛不由得湿了,三年同窗,三年室友,每分每秒都已经深深烙进了记忆了。美好的情感是不分身份地位的,如果我现在是一个乞丐的话,我相信他们仍不会从记忆里把我抹去,仍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大喊大叫,热情如故。


李平阳的声音:“天一,你小子太不仗义了,一走就玩消失,害我们天天给你烧香,还好,你终于显灵了,你现在哪里?”


我说:“我想请你们帮个忙,去找一下阿娇。”


“这个没问题,你来学校门口等着,我们都想你了,要见你一面,不过,别忘了买二斤猪头肉,哈哈……”那边挂上了电话,大概是怕我推托不去学校见他们。


我也想他们。我扔下话筒,朝学校的方向快步走去。


自从被逐出校门,我这是第一次回学校,走近校门口,看着门楼上“大都师范大学”那几个镏金大字,恍若隔世。乔好运他们不知是如何买通的保卫,都已经站在那里等我。我没有看到阿娇。


乔好运冲上来抱住我,狠命拍我的后背,李平阳围着我转圈,郭民生龇着牙傻笑……然后我们所有人都紧紧抱在一起,全是不隔心的兄弟。自从离开学校,我的心就上了一把锁,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才能恢复少年的纯净天真。


学校不远处有一家小饭馆,李平阳提议说:“喝酒去,今晚不醉不丈夫。”


我问:“阿娇呢?见到她没有?”


“天一,你小子不地道了吧,重色轻友啊,我们兄弟在一起,不要提女人。”乔好运说,“是不是不为了找阿娇就不来了?”


我面露失望:“你们没去找阿娇?”


“当然找了,她还没回来,等我们喝完酒再说,走,别扫兴。”郭民生说。


不是我要扫兴,见不到阿娇,我根本就提不起兴致。我想回家看看,也许她在家等我呢?


我说:“这样吧,我们买些猪头肉,去我家喝去,喝醉了就不要回学校了。”


“什么?你在大都有家了?那还愣着干吗?走,抄他家去!”乔好运喊道。


于是众人浩浩荡荡杀到我家里。


进了小区,清冷的月光下,我看到小区的石几上坐了一个人,长发披肩,紧裹风衣。我的心一紧,忙跑了过去,我想一定是阿娇在等我。


走到近前才看清,是齐玉儿。她看到我,站起来,腿一软差点跌倒。她揉了揉腿说:“坐麻了。”


我扶住她,不解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齐玉儿活动了一下腿脚说:“我散步路过这儿,想顺便来看看你头上的伤好些了没,见你没回来,月光又这么好,就坐了会儿。”说着她打了一声很响的喷嚏。


她在撒谎,我猜她应该来了好长时间了。那么阿娇肯定是没回来,要不然她们是能碰上的。我的心一沉,不由得着急起来,心情也变得忧虑,我埋怨地说:“这么冷的天,你竟然坐在石头上,你看感冒了吧?去我家暖和一下,我给你找点板蓝根喝。”


她不以为然地笑笑,说:“既然看到你了就不用去你家了,我该回去了,你自己注意休息。”乔好运他们围上来:“天一,介绍一下,这个妹妹是谁呀?”


我支吾着不知该如何介绍她。齐玉儿看到这么多人,诧异地问:“你们是谁呀?”


“我们是天一的同学,上他家喝酒来了。”


“我是天一的女朋友。”齐玉儿不假思索地说,“天一,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先回家,我去饭店叫外卖。”


齐玉儿一点都不见外,俨然女主人,转身施施然向小区门口走去。


李平阳捶了我一拳说:“行啊你,有家有女人,还有个千娇百媚的阿娇,你把我搞晕了,到底谁是正宫啊!”


我尴尬地笑笑,把包和钥匙交给他说:“你们先上去,我去买酒。”说着快步追上齐玉儿。我得把齐玉儿支走,那帮同学个个吊儿郎当惯了,我怕一会儿齐玉儿下不了台。


“玉儿,你回去吧,我去买菜。”我说。